第三十四章

  連嘉朔和宋槐從大樓裡走出來的時候， 校園的路邊已經擠滿了人，大家相互結伴逛著街市，笑語成群或者在玩鬧或者隻靜坐在樹蔭裡，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這樣的日子，周圍的環境似乎也能夠影響人的心情。

  連嘉朔轉過頭對宋槐笑道：“少爺， 好不容易完成任務，我們繼續去遊玩吧？”

  宋槐再重複一遍：“我說過了我不是來玩的。”

  連嘉朔沒理他， 拉著他往人多的地方跑過去， 熟門熟路地又買了冰淇淋遞到宋槐手裡：“邊走邊吃吧，我看白天的時候少爺還挺喜歡這冰淇淋的。”

  宋槐沒出聲，低頭沉默地咬了兩口。

  看起來是真的很喜歡，連嘉朔默默記下了宋槐的喜好，帶著人繼續在街市逛了起來。

  夜晚的活動比白天還要豐富，街邊多了各種各樣的遊戲攤子，連嘉朔借著宋槐在體能上的優勢， 帶著他去了射箭領獎的攤子，毫不費力地拿到了裡面的大獎。

  當然為了不讓鋪子虧損太多， 連嘉朔隻拿到了這個獎品就趕緊拉著宋槐離開了。

  不知不覺之間，兩人逛到了花園某處，前方就是學院廣場和噴泉，連嘉朔突然想起來方跡景和溫虞之間的事情， 於是主動拉著宋槐朝那邊走過去。

  宋槐皺眉繼續說教：“不是我知道的多，只不過本來就是這樣而已，看看我父親就知道了，方跡景和溫虞也就是現在高興高興而已。”

  宋槐沒明白他想幹什麽，只能面色古怪地盯著他，視線又不時忍不住看向兩人正牽在一起的手上。

  宋槐怔然看著他們，在這瞬間不知道為什麽失去了反應。

  宋槐終於徹底反應過來，遠遠注視著那兩個煙火之下相擁的身影，目光複雜地在他們身上流連，持續了很長時間之後才終於冷淡地說道：“我看他們也就是胡鬧罷了，肯定沒多久就會開始嫌棄彼此了。”

  連嘉朔另一隻手微微撥開樹叢，示意宋槐往那邊看。

  宋槐被捂著嘴，像是想不到他會突然這麽做，於是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們接連又去了好幾個鋪子， 宋槐甚至也放開了不少，從最開始的滿臉抗拒，後來口頭嫌棄，到最後甚至有時候也會壓不住嘴角的上揚。

  花園本來就不大，兩個人沒走上多久，看來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連嘉朔停下腳步，宋槐問道：“沒記錯的話，這裡應該是……”

  連嘉朔聽著覺得好笑：“少爺好像知道很多。”

  宋槐順著樹影的縫隙往那邊看去，借著路燈明亮的光線，他正好能夠看到噴泉雕像下方，溫虞和方跡景正擁抱在一起，沉溺地親吻著對方。

  他這麽說著，放輕了動作拉著宋槐往旁邊躲，順著樹叢的陰影往前走去。

  連嘉朔用一根手指抵住嘴唇，小聲地說道：“跟我來。”

  正好這時候第二輪焰火升起，鮮亮的火花綻放在夜空之中，整個世界瞬間被點亮，那兩個人的身影仿佛被包裹在迷亂的幻境裡，四周的所有都變成了他們的點綴，而那兩道身影則清晰無比。

  連嘉朔點頭：“是啊，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看起來溫虞的表白進行得不錯，方跡景也終於不再顧慮了，真是件喜事。”連嘉朔松口氣般，對宋槐說道：“我們學生會以後就多了對情侶了。”

  宋槐聽他這麽說，回頭重複著這兩個字道：“情侶？”

  宋槐問道：“做什麽？”

  連嘉朔看著宋槐這樣，也終於不再擔心他突然出聲打擾，於是放心地松開了手。

  “噓，快看。”兩個人躲在低矮的灌木後面，連嘉朔為了防止宋槐的聲音驚擾到不遠處的人，所以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看著宋槐竭力想要維持冷漠人設， 但卻又難以克制少年心性的樣子， 連嘉朔覺得十分有趣。

  連嘉朔倒不擔心這個，畢竟主角攻受之間的感情是經過了一整本劇本的考驗的。

  他於是說道：“少爺要不要跟我打賭？他們兩個人以後除了彼此，再也不會喜歡上其他人。”

  宋槐奇怪地看著他：“我為什麽要和你賭這個？”

  連嘉朔被他問得突然語塞，於是只能說道：“就是隨便說說，少爺不用在意這個。”

  他仔細反省了下，才明白自己應該是心裡對宋槐還有些擔心，畢竟在原著當中，宋槐是喜歡著溫虞的，但現在溫虞已經和方跡景互相表白了心意，宋槐的感情卻依然沒有著落。

  照這樣發展下去，宋槐應該不會再對溫虞動心了吧？那麽以後他到底會喜歡上什麽樣的人，還會不會因此而黑化呢？

  要說不擔心當然是不可能的，畢竟宋槐現在可以算是他一手拉扯大的，自己家的孩子總是得多操心才行。

  連嘉朔正在想著，宋槐突然狐疑地說道：“你為什麽這麽關心方跡景他們？”

  連嘉朔一怔：“有嗎？”

  宋槐擰著眉頭：“這還沒有嗎？你一路替他們奔波，幫溫虞表白，勸方跡景來這裡，最後還放心不下跟過來偷看，這不叫關心叫什麽？”
    連嘉朔：“……”

  不知道為什麽，被宋槐形容起來，自己的行為顯得相當地可疑。

  連嘉朔也沒有辦法反駁宋槐的說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麽擔心這兩個人，除了因為自己是他們朋友之外，也因為主角攻受兩個人的感情，關系到了劇情後續的走向，他實在沒有辦法不擔心。

  沒有辦法向宋槐解釋這些，連嘉朔只能說道：“當然是因為關心他們的感情問題。”

  宋槐：“那你怎麽沒有關心別人的感情問題？”

  連嘉朔連忙爭辯：“當然有，我也很關心少爺您的感情問題。”

  宋槐：“你……”

  他本來正在爭著，聽到這裡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定定地看著連嘉朔，不知道是不是煙花的關系，連嘉朔覺得他的臉頰有些發紅。

  趁著宋槐沒有再細問下去，連嘉朔笑著趕緊岔開了話題：“其實少爺你明明也很關心朋友吧？”

  宋槐冷笑著說道：“我？我會關心他們？”

  連嘉朔有理有據地點頭：“當然，因為之前在勸說方跡景的時候，少爺故意用話激他，難道不就是擔心他和溫虞的關系，所以希望他想明白嗎？”

  宋槐：“我只是想找機會罵他。”

  連嘉朔聽得忍不住笑：“少爺，話不能這麽說。”

  雖然宋槐說得的確沒錯，但連嘉朔也知道，宋槐是真的在關心著溫虞和方跡景他們，即便沒有證據，連嘉朔也都知道，因為他深信自己是足夠了解宋槐的。

  今天的日子實在是太好，連嘉朔覺得心情也很好，又是一簇焰火升空，煙火和燈火共同點亮了整個夜晚。

  這時候方跡景和溫虞已經不在雕像之下，也許是結伴去逛起了夜市，也許偷偷去了安靜的角落享受獨處。

  連嘉朔眯著眼睛，聽著這份獨屬於今晚的喧囂，突然開口說道：“今天我過得很開心。”

  宋槐看著連嘉朔的側臉，目光專注無比，但話語裡卻仍然帶著平日裡的尖刺：“你有不開心的時候嗎？”

  連嘉朔仔細想了想又笑：“好像沒有？不過很多天的時間堆積起來，到今天我才覺得，能夠在這裡活著是很不錯的事情。”

  他說的“這裡”，當然是指這個劇中的世界。

  其實連嘉朔自己也說不清楚，當他知道自己是身在劇中世界是，他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

  這裡可能是假的，所有他身邊認識的人，發生過的事情，也許都只是被劇本所安排好的。所以連嘉朔經常會遊離於所有人之外，看似與他們親近，但又總刻意保持著妥善的距離，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著他們，讓自己在相處的時候保持足夠的遊刃有余。

  不過今天真是快樂的一天，連嘉朔這樣想到。

  他接著向宋槐看過去：“少爺您呢？”

  宋槐瞬間回神，問道：“我怎麽了？”

  連嘉朔：“少爺您也很喜歡在學院裡的日子吧？”

  話語中的兩個字撞擊在宋槐心間，宋槐無意識地跟著他重複了一遍：“……喜歡？”

  這兩個字像是灼痛了宋槐，他瞬間叫出聲來：“誰會喜歡！我不會喜歡任何東西，任何人！”

  連嘉朔眨了眨眼睛，沒有因為宋槐的惡劣語氣而生氣或者擔心，反倒若有所思起來。

  剛才宋槐說了“任何人”吧？

  他明明從頭到尾沒有提到過什麽人，為什麽宋槐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宋槐其實心裡面藏著什麽別的秘密？
  連嘉朔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然而宋槐大概也察覺到自己的話裡有問題，於是開始板起臉變成了油鹽不進的樣子，接下來的整個晚上都沒有再被翹出半點東西。

  節日在印象裡總是過得很快，即便在心智上已經是成熟的人，但連嘉朔依然很難拒絕假日的玩樂。

  等到從節日的氛圍中走出來，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校園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經過收拾後的校園恢復了從前的樣子，學生會也恢復了原來的秩序，宋槐與連嘉朔依然在教室與學生會辦公室間兩頭跑著，如果非要說有什麽不同的地方的話，那就是溫虞和方跡景兩個人現在終於不再隱瞞他們之間的關系了。

  兩個人自從確定了關系，就再也不曾收斂過，當然他們並沒有主動地表現給其他人看，只是兩人不經意間的互動，偶爾的眼神交匯，都莫名其妙地讓學生會裡仿佛冒出許多粉紅色的東西。

  不知道關於方跡景畢業後去戰場的事情，他們又是怎麽打算的。

  連嘉朔雖然在意，但卻並沒有時間去探問這些事情，因為擺在他面前的，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距離那場改變宋槐命運的學院交流會，只差一天就要舉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