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吻裡帶著些許酒香, 林醞也被熏得醉了,隻覺得全身熱氣上湧,手指都在發顫。
男人把臉頰埋在他的頸窩, 還在不斷地輕吮他的頸脖,呼吸擾得皮膚麻麻癢癢,不多久他就笑了出來。
“思逸哥,你喝醉了嗎, 怎麽和狗狗一樣?”
耳邊傳來一聲懶洋洋的“汪”, 林醞更是笑不可抑。
他胡亂揉著男人的頭髮:“那個時候, 我們是不是還撿了一隻流浪狗?”
“嗯,”男人還埋在他頸窩,“你的第一隻乎乎。”
“嘿嘿嘿, ”林醞笑得一顫一顫的, “你知道它為什麽叫乎乎嗎?”
說完了突然一愣:“思逸哥,你是不是叫過我暈暈?”
沒有當面叫過,卻總是在半夢半醒間,聽到他喊這個名字。
原來你那麽早便表明了身份,而我卻一直都不知道。
“傻瓜二哥哥!”林醞拍了桑思逸後背一巴掌,卻又微微紅了眼圈,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呀?”
男人聽出了他語調的轉折,抬頭,吻上他的雙眼:“暈暈乖,我只是不想嚇到你。”
“可是, 我都把你忘了……”
“沒關系, 現在不是記起來了嗎?”桑思逸在他眼角吻了又吻, 故意岔開話題, “為什麽叫我二哥哥啊?你小時候口齒不清, 我還以為你叫的是愛哥哥,還想,怎麽從小就這麽愛我?”
林醞眼裡還含著淚,卻噗呲笑了出來:“美的你,是因為我已經有哥哥了,他是老大,所以你只能排老二,叫你二哥哥!”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臨近午夜,山下的空地上放起了煙花,光球升至半空,再砰地一聲爆炸開來,流光溢彩。
林醞縮在桑思逸懷裡,一起看煙花升起,慢慢又犯了困。
“思逸哥。”
“嗯?”
“我姥姥是遠近著名的老中醫,你的病,明天讓她給你看看好不好?”
“好。”
寧縣這邊的風俗,初一是不走親戚的,但在山上看了半宿煙花的林醞,感覺自己才剛閉上眼睛,就被林母從被窩裡揪了起來。
“都幾點了還在睡懶覺?”林母毫不留情地拍拍他的臉,“小桑都跟外公下過一次地了,今天的午飯還吃不吃?”
林醞打著哈欠起床,眼睛滴溜溜地在房間裡找了一圈。
思逸哥不在。
昨晚明明一直抱著他睡覺的,怎麽能叛變這麽快,丟下他這麽早就起床呢?
洗漱完都還有點暈乎乎的,林醞到了客廳卻精神了,跑到外公外婆面前,笑眯眯地作揖:“姥姥姥爺新年好,給您拜年!祝姥爺身體健康,下棋贏過村裡所有老頭;祝姥姥永葆青春,您就不必跟人比了,村裡十八歲的大姑娘都沒您漂亮!”
一番話說下來,兩老都樂呵呵的。
林醞外婆掏出個大紅包來遞給林醞:“乖孩子,趕緊吃早飯去。”
喜滋滋地收了紅包,林醞坐上餐桌。
早餐一如往年,稀飯、煎粿和茶葉蛋。
林醞夾了煎粿就稀飯,看了眼泡在鹵水中的茶葉蛋卻沒伸手。
外公就在一邊笑:“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吃個早飯連雞蛋都懶得剝。”
林母也瞪他:“從小就是懶蟲。那鹵湯裡有兩個是小桑早上給你剝好的,撈出來吃總會吧?”
雞蛋剝開了浸在鹵湯裡,連蛋白都成了淡淡的咖啡色,一口咬下去,鮮香四溢,舀一點配好的調料澆在蛋黃上,林醞吃得開心又滿足。
“外公,”他問在一旁躺椅上看報的外公,“思逸哥去哪兒了?”
“早上接了個電話,”外公從老花鏡上抬起眼睛,“說是有同事找,去趟鎮上,才走了不久。”
“大過年的有什麽急事啊?”林醞掏出手機來翻了翻幾個人的朋友圈,倒也沒什麽特別的。
心裡卻有點忐忑,要說有事,也就是那個“本地墨玉”的事,該不會是有結果了吧?
想打電話去問一下,又怕耽誤了桑思逸的正事,林醞下午實在閑得無聊,又摸出那串石榴石手串來。
手串早間已經做好,只是還沒送出去。
在章老那兒學的玉雕技術對他的啟發很大,他感覺可以把手串再完善一下,這一下午琢磨著試了試,還覺得很滿意。
後來乾脆拿出章老送給他的佛珠,拍了照給方禮看,兩人商量著把網店的招牌換成了佛珠的照片。
吃晚飯的時候桑思逸還沒回來,裴詡铖在外面叫:“小醞,三叔說去抓泥鰍,你去不去?”
林醞很喜歡捉泥鰍,小時候只要有這項活動,他一定去湊熱鬧,於是點了點頭。
轉身便給桑思逸打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桑思逸那邊的環境很安靜,男人的聲音也很從容。
看樣子沒什麽事,林醞稍稍放了心。
“思逸哥,我晚上和裴詡铖他們去捉泥鰍,明天讓姥姥給你燒泥鰍吃呀。”
男人在那頭輕笑:“好,我很快就回去了,等會兒看你的勞動成果。”
放下了電話的男人,疲憊地靠在黑黢黢的岩壁上,默然不語。
在他身邊,是上次和他一起去見法醫的張小閑。
張小閑是個奇人,一張臉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卻總能得到別人的信任。
桑思逸在得到祁鎮“本地墨玉”的消息後,立刻通知他過去調查。
短短幾天的時間裡,他走訪了附近的十幾個鄉鎮,竟然真的讓他找到了線索。
從一戶村民家裡,他居然還看到了當年村民和桑若燕的合影。
合影用的是老式傻瓜相機,照片的右下角,清晰地標明了拍照的日期時間,正是桑若燕去世的前三天。
桑若燕是為了那種“墨玉”而去的。
當時民間傳聞,祁鎮發現了值錢的寶石,很多人都跑去考察。
桑若燕喜歡探礦,當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於是收拾行裝,也去了祁鎮。
這在桑若燕的生活中,是極為普通的事情。但對於陳慶延來說,卻不是。
早在兩個月前,他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被一個競爭對手捅到了桑若燕面前。
這位颯爽灑脫的女性,並不像一般的妻子那樣一哭二鬧三上吊,反而很冷靜地進行了調查,並去見了那個女人一面。
去的時候大概還想著挽留,但當他看到那個比自己兒子隻小兩歲的私生子時,一切已塵埃落定。
從外面回來的桑若燕表情平靜。十年貌合神離的婚姻生活早已澆滅了當年的熱情與衝動,這個結局似乎是早有預料的,只是到來的時間無法預料而已。
臨走時她對陳慶延說,我們沒有必要折磨彼此,好聚好散吧。等我回來,咱們再談離婚的事情。
但她沒能回來。
她的屍體在百裡外的山谷被發現,與泥石流渾濁的沙石混在一起,額頭上卻有祁鎮山洞中這種“墨玉”的傷痕。
根據村民的描述,他們來到了這處山洞,桑思逸甚至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找到了桑若燕的一隻鋼筆。
筆身早已鏽蝕損壞,卻依然能辨別出筆尖上鐫刻的“若燕”二字。
“老板,咱們不能再深入找證據了,這些應該由偵查機關來完成。”張小閑勸著。
“我知道,”桑思逸走出岩洞,“偵查程序你比我熟,該報警配合的,你隻管去做。再就是,買礦石的那條線索要繼續查,從那裡牽出來的人會很關鍵。”
他頓了頓:“這幾天你辛苦了,又碰上過年,費用給你們加兩成。”
張小閑謙虛道:“沒什麽,就是要趁著過年的時間,農村裡很多人回來了,人雜口也雜,這才好打探消息。我們做這個的,過年什麽的,倒是旺季。老板您今晚是在村裡歇了還是……”
“不了,”桑思逸朝外走去,“我還得回寧縣去。”
還有一隻小兔子,在臨溪村抓著泥鰍等我呢。
抓泥鰍的小兔子很鬱悶。
他記得小時候,水田裡的泥鰍很多的。
那個時候他個子不夠高,“魚梳”拿在手上揮不動,都是大人們用魚梳扎泥鰍,他就舉著小桶在旁邊裝。
出國學習這好幾年沒回來,今天終於能玩一玩魚梳,卻發現這玩意根本不聽他的話。
連丁點大的玉石都能雕刻的手,握上抓泥鰍的工具,居然不靈活。
他氣死了。
在第五次讓一條泥鰍逃脫之後,林醞乾脆走回了田埂,在一旁坐了下來。
“你不抓了啊?”裴詡铖在一旁笑。
“不抓了,好累,我歇會兒。”
“行吧,那我去了。”
看著裴詡铖的手電光走遠,林醞舒了口氣,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思逸哥還沒有消息,事情很棘手嗎?
他過一會兒就看看手機,再過一會兒又翻翻微信,心裡靜不下來。
一直到了夜裡,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覺有人從身後抱了過來。
男人還帶著沐浴露的淡淡香氣,皮膚泛著潮,抱他卻抱得極緊。
林醞彎了彎嘴角,翻過身去,把頭貼在他的頸窩上。
“思逸哥,想我了是不是?”
“嗯。”
“我今天也好想你。”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得渾渾噩噩,每天都見不同的人,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吃飯。爺爺奶奶叔叔伯伯大姨小姨表哥表姐表弟表妹……林醞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這麽多親戚,簡直忙得他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而作為新婚夫夫,桑思逸更是被列為重點喝酒對象,林醞有些牙酸地看著他和人喝酒,感覺這幾天他喝的酒比自己這輩子喝的都多。
好不容易到了初六,親戚都走得差不多了,林醞終於有機會偷得浮生半日閑,和桑思逸一起坐在門前的躺椅上曬太陽。
“小桑啊,你來一下。”姥姥的聲音從二樓的小客廳傳來,桑思逸忙起了身。
“對了對了,說好了要讓姥姥給你看看的,幾天一忙都忘了。”林醞忙推著桑思逸上了樓。
林醞姥姥好靜,診脈的時候尤其不願有人打擾,桑思逸進了小客廳後,她便找了個理由,把林醞也趕了出去。
等外孫出了門,姥姥也不搭脈,端起茶水來喝了一口,悠閑道:“說吧,你這燒傷,有多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