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突然之間溫香軟玉滿懷,桑思逸愣住了。
鼻端是一片乾淨的柑橘香,帶著些甜,卻又好似攜著辣,把他的神智衝得潰不成軍。
但那個清香的懷抱一觸即分,很快就撤開了去。
懷中空虛,仿佛心也跟著跑了,桑思逸抬眼,看向心潛逃的方向。
小兔子耳根通紅,眼睛也不怎麽敢看他,低著頭結結巴巴:“你,你別傷心啊。” 說完一抬頭,被車外便利店的燈光照得眯了眯眼,“我……你等我一下。”
突然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迷惑地看著他衝進便利店,慌慌忙忙拿了什麽,又慌慌忙忙掃碼出來。
車門打開,晚風攪動車廂內的空氣,接著,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林醞手心裡托著一小塊黑巧克力,送到桑思逸眼前。
“上次我不開心,吃了你買的蛋糕就好多了。”林醞認認真真地抬頭看他,“店裡只有這一個牌子,我吃過,味道還行……”
男人輕輕點頭。
“你……你不吃嗎?”林醞縮了縮脖子。
再次上路以後,氣氛輕松了不少,林醞又開始好奇:“你外公說的股份什麽的,是怎麽回事?”
手腕被人輕輕拉了一下,巧克力在手心裡輕晃。
車停在林家別墅門前,林醞把剩下的巧克力塞在桑思逸手裡:“多吃一點心情好。”
桑思逸低下頭,就著他的手,用嘴唇抿起那塊巧克力。
柔軟,一點點濡濕,林醞的手顫了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男人才啞著嗓子開口:“我以為你會買牛奶味的。”聽上去便覺得溫暖、甜美,如同眼前的青年。
“啊,是要你結婚?”林醞恍然,怪不得剛才桑老爺子催他倆扯證。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視線裡,桑思逸一直盯著他看,一言不發。
他一縮手:“要不我再去買?”
林家一向和睦,林醞對桑家這種父子間的隔閡無法感同身受。但豪門圈子裡什麽亂七八糟都有,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倒也不好多問。
晶亮的眸子,在黑夜裡,仿佛落進了漫天星光。
林醞整個僵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聲音,問:“好吃嗎?”
“嗯……”林醞扭頭看了眼便利店,“牛奶的他們也有,我覺得太甜了你可能不喜歡。”
只是,看著他這樣故作堅強,直覺就想幫忙,又不知道怎麽開口才好,隻好沉默。
桑思逸彎唇笑了下:“我媽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做事情經常不按常理。那個時候我還那麽小,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早早立了遺囑,打算把公司裡她那一部分股份留給我,但是卻有條件。”
“你不用管。大概是看我小時候沒什麽朋友,她就用這種法子強迫我找個伴。”桑思逸輕笑,看向前方的路,“雖然現在桑家的股份和財產都在我父親手裡,我也不必靠他,自己倒一倒寶石,也能維持生活。”
終於松了一口氣,小兔子縮回手,笑得浮誇:“別難過,你還有外公,還有我們這幫朋友呢!”
晚上十點半,兩人終於回了雲都。
鼻息噴在手心裡,順著手臂,一路麻癢到心間。
正要下車,身邊的男人卻傾過身來。
“可以……再抱一下嗎?”他聽見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以前生病難過的時候,我總是請求護工抱抱我。”
林醞愣住。
對方半晌沒有動作,桑思逸眼中微黯,身體後撤:“沒關系……”
一雙手突然揪住了他的前襟,小兔子輕輕挨了過來。不能算抱,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胸`前撞了一下,然後立刻開了車門,跳下車去,飛也似地逃了。
車內還流淌著微微的柑橘清甜,桑思逸一直坐在車裡,等到二樓亮了燈,有人影在窗前探頭探腦地看下來,這才發動了車子,駛向不遠處的別墅。
手機叮地一響,是林醞發來消息:【思逸哥,戒指忘還你了。】
他無聲地笑了:【沒事,你先留著,下次見外公的時候再戴。】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桑思逸似乎真的開始為生計奔波,每天大部分時間不見人影,去了金玉坊也是打個招呼就走,不過每次都會給“璃雲”的兩位老板帶點什麽,或是兩杯網紅奶茶,或是哪裡新出的小零食。
照看對面鋪子的何欣然總是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方禮,方禮則總是擔心地望著林醞。
而林醞,眼裡只有寶石。每日切割打磨,做做直播,不亦樂乎。
轉眼到了假日後的第一個周一。
金玉坊也算半個旅遊景點,周末都是正賺錢的時候。到了周一,大家回歸職場,工作擠擠挨挨顧不上看直播,逛街的人也少了,兩位老板總算松了口氣。
周一下午一下班,方禮便關了門,拉著林醞去了緋靨。
工作日的酒吧街人卻不少,下班的點一過,人流便一股一股湧來。駐唱的小舞台上貝斯手在炫技,台下人影攢動,狀若瘋狂。
方禮朋友多,具凱之更不用說,每次這幫人聚在一起便吵吵嚷嚷,在緋靨最大的卡拉OK包廂裡鬼哭狼嚎。
具老板早就做好了準備,很快上了果盤和零食,茶幾上散落著骰子和撲克牌,又讓調酒師調幾杯低度的雞尾酒進來。
林醞不知道從哪裡摸來一杯奶茶,笑眯眯地坐在沙發角落裡,回著剛收到的消息。
【思逸哥:香辣蟹吃麽?外公送來的。】
【璃雲:已經做好的麽?】
【思逸哥:不,我做。】
【璃雲:你會做?還有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香辣蟹?】
【思逸哥:那天你除了吃螃蟹,吃得最多的是辣子雞。】
【璃雲:……你推理的功夫好厲害。】
聊天聊到一半,方禮和具凱之突然坐了過來。
“小醞,你老實告訴哥哥們,你和桑思逸到底是什麽關系?”
林醞放下手機:“啊?怎麽了?”
看著他迷迷糊糊的樣子,方禮著急:“你不覺得,他這段時間和你走得很近嗎?”
“哦,”林醞喝一口奶茶,把手機又往身邊拖拖,“因為我們要假扮未婚夫夫啊!”
“為什麽?”方老板面露凶相,他說假扮就假扮嗎?
“那天他不是幫我解圍嘛,我也說要辟謠,但是他說,剛宣布訂婚就說分手,對我的名聲不好,而且……”林醞聲音低了點,“吳艾這段時間來找過我幾次,我也希望能有個擋箭牌……”
方禮不由自主點了點頭,隨即醒悟過來,這還在拷問呢,忙又擺出不相信的樣子。
具凱之沉吟:“小醞,你對桑思逸這個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人挺好的啊!”林醞抬頭,“有什麽不對嗎?”
“你認識他才幾天,就這麽給人下結論?”具凱之不以為然,見林醞有些不服氣,又解釋道:“他們桑家的情況複雜,不是你應付得來的。”
“我知道啊,他媽媽在他小時候就去世了,後來他父親把養在外面的小老婆和私生子接了回來,就是那個陳思祺嘛……”
話沒說完,包廂的門突然開了。
來的正是陳思祺。
雖然都在一個圈子裡,但林醞、方禮、具凱之還有幾個二代是發小,幼兒園穿開襠褲的交情,從小一起玩到大,調皮搗蛋都在一塊。
至於吳艾,十來歲才認識,都算是後來的。
陳思祺是私生子,十六歲以前一直和母親住在別處,十六歲那年陳慶延終於在公司站穩了腳,這才把陳思祺認回膝下。
他想要和這幫珠寶圈的二代交朋友,雖然也沒人因為身份什麽的特意為難他,但始終無法插足到那個鐵三角之中。
他也不願去當舔狗,到了最後,自然是各立山頭。
圈子不同,兩幫人互相看不慣,屬於那種如果街上撞到,會各自偏頭,說一聲“呸,傻逼”的關系。
今天陳思祺這麽大大咧咧闖進來,具凱之立刻皺了眉,站起來打招呼,“今天陳少怎麽賞臉過來了?”
“當了老板就是不一樣啊,”陳思祺一臉的混不吝,“聽說你們在這兒聚會,我也來湊湊熱鬧。”
說著便往林醞身邊的沙發上一座,拎起骰盅:“玩一把?”
林醞皺眉。
方禮一揮手,擋在林醞面前:“他不會,你什麽意思?”
“我哪兒有什麽意思?”陳思祺覥著臉笑,“說起來大家生意都做在一起,平時也應該多溝通交流才是啊。”
這話不軟不硬,讓人沒法往下接,又不好趕他走。
陳思祺今晚倒是熱情,沒管方禮的臉色,直接開始搖骰子。
規規矩矩玩了幾把,沒作弊也沒鬧酒,倒像真的只是過來交流感情。
林醞平時不玩這個,總覺得這遊戲太依賴運氣,這會兒看他們玩起來,便好奇地在一邊觀戰。
骰子劈裡啪啦亂撞,陳思祺把骰盅倒扣在手裡,覷了眼林醞:“你猜猜這一把的大小?猜中有獎,錯了不罰。”
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麽藥,林醞隨意道:“小。”
陳思祺把骰盅又搖晃了一下,掀開,果然是小。
陳思祺開口:“桑思逸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具凱之和方禮都朝他看過來,陳思祺放下骰盅:“我聽說你們在調查他,搞那麽麻煩做什麽,來問我啊,還有什麽人比我這個自家人更了解他嗎?”
卡拉OK的包廂裡,歌聲、猜拳聲沸反盈天,沙發角落的這一小塊卻氣氛凝重,三個人都皺眉看著他不說話。
陳思祺依舊笑著:“你們這是什麽反應?”
他看了眼具凱之緊緊皺著的眉:“哦,明白了,我要說什麽,你倆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林醞一臉疑惑地看向方禮,眼神裡全是疑問。
方禮求助地看向具凱之,沒等具老板開口,陳思祺就道:“他們是你的好朋友,不忍心開口很正常,大義滅親這種事情,當然還是得我來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