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很快到了直播的時間,林醞打開直播設備,登上了平台。
他的粉絲不多,但大都是鐵粉,已經有不少人蹲守,見他上來,紛紛在彈幕裡打招呼。
多半都在問好,也有第一次來直播間的,看到了打磨設備,發彈幕來詢問。
【這個是播什麽呀?主播漂亮不?】
便有人回答:
【要看漂亮主播的出門左轉,這裡是技術宅直播間。】
林醞看著好笑:“嗯,是挺技術的。”
誰知那個新粉絲立刻來勁了:【主播的聲音好好聽,真的不露臉嗎?】
老粉絲們都笑:【別想了,我們都還沒看過呢。】
林醞低頭笑了笑,從抽屜裡拿出一塊虎眼石:“今天要打磨的就是這塊虎眼石,是一位叫做‘不睡修仙’的粉絲寄來的,想要做個方形的戒面。”
林醞把打磨好、清洗乾淨的虎眼石用軟布包好,和剩下的材料一起放進一個小禮盒,再塞進裝滿泡沫的小快遞箱裡。利落地封箱填地址,給快遞打了電話讓人來取件,這才站起身來。
林醞忍不住地笑:“思逸哥,我發現你跟我口味好像,你買的東西我都愛吃。不過我早上吃太多,現在還不餓。”
潤白的手掌,指尖帶著點粉紅,護手霜擦上去以後,更加潤澤如玉。
虎眼石並不難處理,只是那位粉絲要求,想要做出溼潤浸泡的效果,林醞在拋光程序上很花了些時間。等下了播,已經一點多了。
林醞洗了手,剛要拿筷子,桑思逸卻遞了管護手霜過來。
全神貫注地坐了一個多小時,腰背都有些酸痛,他倚著櫃台活動了一下,就看見桑思逸拎著個袋子走了進來。
午飯吃了一半的時候,林醞抬頭:“思逸哥,你今天考察市場了嗎?”
“不用吧……”林醞沒接,“思逸哥,那些粉絲都是瞎操心。”
“播完了?來吃飯。”袋子打開,是步行街遠近聞名的燒鵝飯。
他拿出卡尺,開始在一長條的虎眼石上劃線,那位新粉絲不甘寂寞,又開始發言:
見他這麽堅持,林醞隻好伸出手。
桑思逸動了動手指,把護手霜的蓋子蓋好,給他放在了洗手池旁。
十二點半的時候出了店,這會兒還沒回來。
桑思逸沒說話,只是擰開了護手霜的蓋子,等他動作。
今天方禮去了他家銀樓,沒來工作室,桑思逸在林醞第一層拋光完成之前一直守在店裡,給他倒了兩次水,甚至幫他接待了幾組客人。
男人眼中微光一閃,低頭把碗筷拿出來:“多少吃一點,趁熱,等會兒餓了再吃別的。”
林醞畫好線,看了眼彈幕,笑了:“我就是喜歡石頭,手指變粗也值得啊!”
是個英國牌子,蜂蠟配方,很多外科醫生都用,全市只有一家藥店有賣,在十五公裡外的醫大附院。
切割機發出聲響,水流濺濕了他的手指,林醞不再看彈幕,全身心地投入到切割和打磨中。
【主播的手也好漂亮,這樣的手就該彈鋼琴摸絲綢,接觸這些石頭和工具不會變粗糙嗎?】
桑思逸從外套兜裡掏出一把名片:“喏,這棟樓的業務我都熟悉了。”
名片放到了桌上,林醞就一張一張地扒拉著:“哇,原來這棟樓裡還有賣手表的,誒,怎麽還有家糖人?”
驚歎了一會兒,又抬起頭:“方禮剛才發消息來了,我等會兒要去一趟他家銀樓。你下午有什麽打算嗎?”
桑思逸遲疑了一瞬:“我外公剛才打電話來,說讓我過去一趟。
“哦。”林醞很自然地點了點頭。家裡親戚,還是隔代的長輩,在小輩回國的第二天把人找去團聚,對他來說,沒有絲毫值得懷疑的地方。
桑思逸看著林醞低頭扒飯時對著他的柔軟發頂,默默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方禮家的銀樓在國貿,和鄭乾珠寶正好門對門,距離金玉坊不到兩公裡,林醞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慢慢走過去,畢竟今天就這麽半天的時間,他已經吃了三頓飯。
他有點發愁,照這種速度發展下去,感覺自己很快會從一隻小白兔長成一隻小肥豬。
桑思逸聽他認真地解釋完,點頭表示理解,幫他鎖好店門後回了地下停車場,卻在駕駛座上笑了好一會兒才開車出去。
奔馳匯入車流,上了擁擠的環線,駛向城東的普裡。
這裡是新開發的旅遊區,由於風景優美空氣也乾淨,臨海靠山那一帶,建了好幾所療養院。再向裡,海邊最幽靜的地方,是一片私人宅邸。
高聳的鐵門緩緩向兩側打開,桑思逸驅車來到宅邸門前。
前來迎接他的,是頭髮花白的管家錢程。
錢程以前在集團工作,從大學畢業起,在桑氏幹了幾乎一輩子。桑巍瀾在集團當權時他是總裁秘書,桑巍瀾中風退休,他便跟著來了桑氏宅邸,做了管家。
他和桑巍瀾兩人,亦師亦友過了一輩子,連各自的妻子都曾是好友。後來桑巍瀾妻女早逝,錢程便帶著一家人直接住進了桑家,陪伴他直到今天。
桑思逸下車,他立刻迎了上來。
“小少爺來啦!”錢程一臉笑容,連皺紋裡都透著欣喜。
桑思逸叫了聲錢伯,從口袋中掏出個小絲絨盒子。
盒子裡,是一枚三克拉的橙粉色帕帕拉恰戒指。
落日余暉般的純淨寶石,用一圈碎鑽鑲嵌襯托,在陽光下光彩奪目。
“這怎麽使得?”在珠寶業做了大半輩子,錢程一眼就能看出這枚戒指價值不菲,連忙推辭。
“給錢倩的新婚禮物。”桑思逸沒多說什麽,接著問,“外公找我什麽事?”
錢程知道推辭無益,接過了戒指盒,帶著桑思逸往裡走,“是有關你母親遺囑的事。”
“遺囑?”
桑思逸上輩子在國外療傷痊愈後,曾想過要回家族企業,但當時林醞已經和吳艾確立了戀愛關系,桑思逸的父親陳慶延再婚,還認回了一個隻比他小兩歲的私生子。情場失意加上家裡的糟心事,讓他打消了回國的念頭。
一直到去世,他都不知道母親當年去世時,還有遺囑一說,心下也有些驚訝。
桑巍瀾是在女兒桑若燕去世那年中的風,在床上躺了三年後才慢慢好轉,到如今左半邊身體仍有些難以控制,常年與輪椅為伴。
桑思逸出生便跟著母親姓桑,長相上也與桑若燕有六七分相似,外公見了他,免不了又想起女兒。桑思逸耐心地陪著外公唏噓一番,忽然聽到桑巍瀾問道:“聽說你訂婚了,找的還是林家的小公子?”
桑思逸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了然。
珠寶首飾業雖然繁雜,但真正掌握著行業命脈的,也就那麽幾家。桑家主營寶石供應,在世界各地都有合作的礦場,林家雖然在桑家下遊,但因為實力強勁,也算是桑家十分重要的戰略合作夥伴。
外公雖然已經卸任,在集團中卻仍是說一不二的存在,行業裡有一點風吹草動,傳到他耳朵裡不過是分分鍾的事。
昨晚的事情雖說沒怎麽鬧大,畢竟圈子就那麽大,不知多少人都可能和外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並沒什麽好奇怪的。
只是兩人之間的真實關系,要不要告訴外公,他還有些拿不準。
但緊接著,桑巍瀾便囑咐道:“既然已經訂了婚,便早點去拿證。你母親當年留了遺囑,她手上桑氏集團30%的股份,一直由我代管,等你結了婚,便作為新婚禮物交給你。”
聽了這話,桑思逸的第一反應,便是要把假扮林醞未婚夫的真相告訴外公,話到嘴邊,腦中卻突然電光一閃,小兔子那雙晶亮的黑眸在腦子裡晃了兩晃,他又把話咽了下去。
就聽見外公接著說:“什麽時候把那孩子帶回來我看看,訂婚結婚這麽大的事,我這個做長輩的,也不能失了禮數。”
桑思逸的嘴角逸出一縷微笑,看著外公點了點頭:“好。”
祖孫兩個敲定下次見面時間的時候,林醞正坐在方家銀樓的櫃台前,仔細看著裡面的一塊玉佛。
方禮有點事情出去了,讓林醞在店裡等他。
新來的營業員不認識林醞,還以為是來給女朋友買禮物的顧客,熱情地向他介紹著。
“這塊玉的水頭很好,您看……”她帶著手套拿起那塊玉佛,“燈光打上去,質地通透。不過最難得的是它的雕工,純手工,線條細膩。而且您看,這具玉佛不同於傳統的形象,服飾造型上更具設計感,更受年輕人的喜愛……”
小店員滔滔不絕,林醞有點無奈地看著她。他天生不愛和人爭辯,更何況對方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女生,隻得轉移話題,指著另一邊櫃台裡的一枚翠榴石戒指問:“這個戒指……”
店員眼睛一亮,立刻又開始了下一輪的介紹。
林醞心中有點好笑,心想也好,正好幫方禮考察一下店員的話術是不是熟練。
想開了以後他放寬了心,真的如同一個要給朋友買首飾的小青年,把幾款飾品方方面面問了個夠。
正打發著時間,店門口腳步聲響起,林醞驚喜回頭,來的卻不是方禮,而是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白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