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礦井4
  大局已定， 還好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剩下的瑣事趙鬱星都交給了蘇嘉卓處理。

  蘇嘉卓的管理能力毋庸置疑。以最快的時間就將地府的一切摸了個一清二楚。

  天塌地陷之後，靈氣消散，閻王、判官、黑白無常這些人的能力全都減弱了， 相反的，厲鬼們的能力反倒增強了不少。於是地府發生了一場有史以來的最大規模的打鬥，最後的結果的是閻王敗而鬼王勝了。

  所以現在整個地府都被各種鬼怪佔據了， 而閻王他們則被關進了十八層地獄裡。

  趙鬱星現在成了新的鬼王， 他想做什麽事都沒人阻攔， 包括把十八層地獄裡的閻王、判官、黑白無常……全都放了出來。

  這句叫聲讓他終於回過了神。他感到臉上有些濕氣，抬手一抹，那濕氣竟然是從他的眼眶裡出來，蜿蜒而下。

  不過，也好在有這麽一個囉嗦的人每天來看他，才讓他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的樹生多了一絲絲的樂趣。

  昏暗間，趙鬱星看到有一道金色的光從蘇嘉卓的胸口飛出，飛進了那棵大樹的軀乾裡。

  “父親分了我們兩塊玉牌，明明說好了一人一個，是他非要搶我的，動手也是他先動手的，父親憑什麽罰我？！”蘇嘉卓委屈地說著。

  想著，想著，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抬起樹枝撫摸過小男孩的頭頂。

  一瞬間，整個十八層地獄都震動了！

  就像是地震一樣，地面和牆壁全都在左.右.傾.倒，只有趙鬱星深處震中卻沒有半點晃動。

  趙鬱星安靜地看著這一幕，回想起他剛接觸到蘇嘉卓記憶時的感覺，回想起想M國蘇嘉卓向他表白的樣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從趙鬱星嗓間發出的那地獄一般的聲音終於停止了。他重新睜開眼睛，天搖地動在這一刻停止了，一切又恢復了原樣。

  “出什麽事了？”

  十八層地獄裡黑氣衝天，味道難聞得就像是腐敗了萬年的潮濕木頭。中間是通道，兩邊是黝黑的牢房，就像是深不見底的恐怖深淵。跟普通的牢房不一樣，每間牢房裡都有不同的刑罰，有烈焰、有針扎、有拔舌……

  就在不到半刻鍾之前，地府裡還是一片緊張的氣氛，這會兒就變成了吃吃喝喝的流水席。而且因為趙鬱星這個新上任的“鬼王”， 鬥爭沒有停過的鬼怪們和閻王他們此刻成了“一家人”， 那場面就像是一場大聯歡。

  好在地府的時間流速和地面上的不一樣， 地府要慢一些，他估摸著地上應該沒過多長時間， 所以還等他們吃了個飯。閻王他們被關了幾千年，一個個面黃肌瘦的， 要是不吃點， 到時候掄起拳頭來都沒力氣。

  他的手一碰到葉子，葉片就劇烈抖動了起來。緊接著那金邊就跟綠葉生生分離開了，金色的邊角順著他的手心鑽進了他的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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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鬱星用兩根手指淺淺撫過鎖頭，沒有半點灰塵，一點都不像是幾千年來從沒被打開過的樣子。

  那家夥總是靠在他的身上，絮絮叨叨地說著他身邊發生的事，似乎是將他當成了樹洞。他雖然是一棵樹，但每天聽這家夥嘮叨，耳朵也要長出老繭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在地府的十八層，這棵樹通體漆黑，黑色軀乾裂開了一個大口子，裡面已經空了，上面的樹枝蔫蔫耷耷的，零星的墜著幾片黑色的葉子。因為被放在這個牢房裡，整棵樹上都被扎滿了箭矢，大概同是黑色，看起來就像是從樹身上長出來的荊棘。

  他，流淚了……？
  他愣了一會兒，他自己都不知道眼淚是什麽時候流出來的。他的人生中第一次露出了慌亂，他手忙腳亂地抹掉眼淚。

  只有趙鬱星這個“鬼大王”成了一個無所事事的閑人。他一個人重新下到了十八層地獄裡。

  漸漸地，等那家夥過來嘮叨成了他每天的期待。

  就在剛剛那一刻，他終於知道了答案，原來在萬年之前，蘇嘉卓就已經愛上了他。

  他剛剛感受到了那洶湧情緒，是愛……吧？

  大場面雖然望過去一片歡騰，但畢竟鬼怪們和閻王他們天然對立，互相看不慣不好多年了， 所以私下裡還有不少小摩攃， 甚至有些小鬼們在質疑趙鬱星為什麽要將閻王他們放出來。

  牢房裡安靜地落針可聞，太過安靜的氣氛與這間牢房格格不入，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在M國的時候，蘇嘉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愛上他的呢？

  幻境到此為止。

  趙鬱星心裡清楚這是幻境，但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抬手想要去撫摸那兩對角。那角跟鹿角相似，但他知道那是龍角，他以前所熟悉的蘇嘉卓就應該是這樣的。

  這些事情都一並交給了蘇嘉卓來處理。蘇嘉卓的管理能力毋容置疑， 就這麽一點點時間，整個地府的鬼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貼了。

  幻境裡長著龍角的蘇嘉卓和此刻西裝革履的蘇嘉卓重合了，趙鬱星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家夥是隻龍，頭上長得角是龍角，他爸爸媽媽一共生了九個小孩，他是其中一個，別人叫他睚眥。而他自己說，他還有一個名字，叫蘇嘉卓。

  緊接著，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張人臉，熟悉的臉——蘇嘉卓的臉。

  符篆剛飄進去不到一米，就聽到“咻！咻、！咻……”無數聲破風的聲音。一根根小拇指粗細，尖銳刺骨的箭矢將符篆扎了個稀碎。

  正好的陽光、生機盎然的大自然、帥氣的少年，一切美好的就像是一副油畫。
    但這美好沒有持續多久，下一秒這幅美麗的油畫就變成了畢加索的抽象畫。

  只是……這棵樹與它們又略有些不同，另外兩棵樹的樹葉是純綠色的，而這棵樹的樹葉綠色之外還鑲著一層金邊。

  趙鬱星單手托著其中一片綠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幻境裡，地上是綠油油的青草地，頭頂時蔚藍色的天空，跟現在的地府十八層半點沒有相象的地方。

  在他的記憶中，趙鬱星從來都是淡然和超群的，什麽時候像這樣連反應都要慢半拍過？
  趙鬱星抬頭看著蘇嘉卓，那眼神極深邃，就像是要將整個人從瞳孔印進心裡。過了一會，他才開口，嗓音帶著點沙啞：“沒事。你過來，我有東西給你看。”

  從那一片葉子開始，越來越多的金邊從綠葉上脫離，飛進了蘇嘉卓的身體裡。

  “這棵樹……”蘇嘉卓，“同科不同屬嗎？我記得你院子的那棵沒有金邊。”

  這間牢房的刑罰是：萬箭穿心。

  緊接著，天地歸於黑暗。

  他皺著眉頭半蹲下來，將樹乾身上的箭矢一根一根拔了下來！
  這棵樹也不知道被放在這個牢房多久了，樹乾上被扎滿了這些尖銳的箭矢，趙鬱星拔了半天才清空出一小塊。

  趙鬱星垂眸，單手畫了一張符。符成之後落在了鎖頭上。

  蘇嘉卓照做，將手伸了過來。趙鬱星微涼的手牽著他，將他的一隻手覆在了一片葉子上。

  上面的鴻鶴門門主要是知道趙鬱星的真實實力，絕對會後悔，後悔手中的計劃應該列得更周密些的，後悔不該來招惹趙鬱星。

  趙鬱星點頭：“兩棵是一樣的。”

  蘇嘉卓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趙鬱星，連忙關心地問道：“你還好吧？”

  那時候，他還沒有人形，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他是一棵在陽光和雨露的沐浴下長大的樹。

  對了，這間牢房裡從沒停歇過的箭矢破風的聲音不見了。

  蘇嘉卓雖然感到意外但卻並沒有收回手，趙鬱星既然讓他這麽做，那這些金邊一定是對他無害的。

  蘇嘉卓蒙了：“？？”

  趙鬱星身上有防護罩，箭矢半根都沒有扎到他身上，但他此刻看著樹乾上扎的這些箭矢，那感覺就仿佛是扎到了他的身上。

  樹乾身上原本布滿荊棘一樣的箭矢全都不見了，牢房裡的所有的箭矢也都不見了，安靜了許久也沒見有新的箭矢飛出來。

  這裡應該一直有人進出。

  趙鬱星自己也嚇到了，他居然……能動了？！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趙鬱星為了確認這一點，又試著跳了跳。這次，大樹並沒有跳起來，畢竟地面下埋著長長的根，而是……一個小男孩從樹乾裡跳了出來。

  一旁趙鬱星的思緒也飄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自己都記不清那是什麽時候了。

  蘇嘉卓腳步輕快地踩在青草地上，他的面前是一棵看不到頂的參天大樹。他手中拿著一個金色的壺，他一邊哼歌一般給這棵樹澆水。

  原來……這就是愛？
  他摸了摸澎湃跳動的心臟，他好像……也感受過愛的情緒。

  趙鬱星：“你把手拿過來。”

  趙鬱星直接將這件牢房的刑罰給毀了！

  這可是地府十八層的牢房啊！當年可是請了地藏菩薩過來才修建而成的，花費了不知道多少的人力物力。即使當年天塌地陷，這裡的刑罰也保留了下來，卻在此刻被趙鬱星給毀了。

  小孩子間最多發生的就是這種事了，但趙鬱星還是想要安慰安慰眼前這個小孩。

  弄清楚刑罰之後，趙鬱星在自己周身畫了一個防護罩才負手走了進去。

  這樣的場面不是第一次出現了，他別墅院子裡的那棵樹，北龍森林裡的那棵樹，都曾像這樣被他種活。

  趙鬱星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先燒了一道符飄進去。

  趙鬱星：“這棵本來也沒有金邊的。金邊是你的東西。”

  他轉過頭，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臉——蘇嘉卓。

  這金邊是從哪來的呢……？
  他修長的指尖緩緩撫過綠葉的金邊，驀得，一股如火山般炙熱、如海嘯般猛烈的情緒洶湧而來，直撲進他的心裡。

  這間牢房左右不寬但卻很深，狹長的通道裡漆黑一片，只能聽見越來越密集的箭矢破風而來的聲音。這些箭矢速度極快地朝著趙鬱星的方向飛來，但卻又在距離他一公分的地方驟然停止，落到了地上。

  毫無預兆的，天開始搖晃、地開始震動。天上有越來越大塊的是石頭砸下來，地上已經裂開了一個深淵巨口！
  逐漸倒塌的天眼看著就要將那棵參天大樹壓彎、壓倒。蘇嘉卓沒有跑也沒有躲，反倒是一個飛撲上去抱住了大樹。

  與現在西裝革履的蘇嘉卓不同，這個蘇嘉卓穿著金色的長衫，頭頂上還有兩個彎曲的角。

  他在這間牢房前站立，原本淡到不能完全辨認的氣息這會兒撲面而來，只不過……與他記憶中的味道有些微的差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地府的原因，多了幾分的破敗氣味。

  他沿著這條恐怖森然的地府十八層的通道一直向前，越往裡走氣息越濃，他被指引著一直走到了最裡面一間牢房。

  趙鬱星從萬年醒來之後是帶有以前的記憶的，他不知道為什麽蘇嘉卓半點都不記得了。一直到他看到這棵樹，他才明白，蘇嘉卓的記憶留在了這棵樹上，這些金邊就是蘇嘉卓的記憶。

  蘇嘉卓感受到頭頂的動靜，抬起頭，兩隻眼珠子瞪著滾圓，驚訝地看著搖擺的樹枝。

  幻境已經結束不知道有多久了，趙鬱星一動也沒有動，就像是成了地府十八層裡一座雕塑。

  金邊一點點飄進蘇嘉卓的身體裡，他閉起了眼睛，努力消化這洶湧而來的記憶。

  那天，還是小屁孩的蘇嘉卓來得晚了一點，他臉上掛著一道淤青，嘴巴鼓得老高。他剛靠近大樹，就將臉上這道傷的來由說了出來。他跟其中一個兄弟打了一架，打贏了。說到這裡的時候他還帶著幾分驕傲。但後來打架這事被父親知道了，父親將他狠狠罰了一頓。

  由於這家夥太能說，他甚至懷疑，他都快比這家夥的父母都了解他了。

  趙鬱星半蹲著，伸出半根手臂與那棵樹的枝葉交纏在一起。沒一會，就看到與他手臂想接的那根樹枝從黑色變成了綠色，從這根樹枝蔓延開，緊接著整棵樹都變成了綠色。就像是一棵原本已經枯死的樹突然又散發出了生機。

  不知道走了多久，趙鬱星才終於見到他熟悉的那東西——一棵樹。

  趙鬱星之所以重新來到這裡是因為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但這裡的味道太過衝鼻和混雜，他皺著眉頭勉強將這一縷微弱的熟悉氣息從這難聞的氣味中挑揀了出來。

  向來淡然的趙鬱星難得發怒了，原本清潤的眼珠子裡現在幾乎要冒出火光。他卸了防護罩，闔上雙眼，雙手結印，難掩憤怒的低吼從他的嗓間發出……

  閻王他們被放出來後看著趙鬱星就像是看到了親人， 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趙鬱星沒工夫做心裡撫慰也沒工夫煽情，只是冷淡地說：“找點東西吃，一會兒跟我上去有場架要打。”

  蘇嘉卓快步走到了他的身邊，低頭就看到了那棵樹：“地府裡居然能長出這麽綠的一棵樹。咦？我怎麽覺得這棵樹有點眼熟啊，跟你院子裡的那棵好像差不多？”

  他原本在上面安排大家吃飯，吃到一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地面開始是震動起來，就在大家以為地震了的時候，一切又恢復了安靜。他怕時趙鬱星遇到了什麽東西，匆匆找來，結果就看到了這樣一個趙鬱星。

  一句話， 這些人的鼻涕眼淚全都止住了。

  他生長的地方很偏僻，是一塊荒蕪之地，幾乎沒有人來，隻除了一個頭頂著兩隻角的家夥。

  “哢噠！”鎖頭應聲而落，門開了。

  他修煉成人了！

  那一刻，蘇嘉卓忘記了一切的不愉快，只顧著張大眼睛盯著面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