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周捌三

  第二天，趙鬱星早早去了公司。

  他倒不是急著簽新合同，而是去蹭吃。昨天他就已經踩好了點，公司茶水間裡有免費的咖啡、麵包和水果。他帳戶余額所剩無幾，能省則省。

  他走到公司門口，兩位前台小姐姐正在專心地聊著什麽，沒注意到他。

  “周捌不是已經被開除了嗎？怎麽今天又來公司了？”

  “不僅是他，現在他手上的所有藝人都在蘇總辦公室呢，全都鬧著要解約！”

  “我記得他手上有流量小生周毛毛和王天后呢，他們要是都解約了，公司得損失多少呀！”

  “所以說呀，蘇總還是太年輕，衝冠一怒為紅顏，結果這一衝動公司都要保不住了。周捌畢竟混了那麽多年，哪能說開除就開除。”

  “不過你說，這些藝人真的都是為了周捌來的？他人緣能有這麽好？”

  “我看不見得，估計是有什麽把柄在他手上。”

  蘇嘉卓這是遇到麻煩了，而且還是因為他？
  趙鬱星大步走了進去。

  公司裡的模樣似乎比前台說得還要嚴重，所有人都一副雞飛狗跳的模樣，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此起彼伏，就沒有停過。

  “哦，您是兔子娛樂周刊的記者，您說您說……您手上有我們公司演員紫彤的不雅照……別別別，您先別發……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以後我一定給您一個回復。”

  “您好……星狐娛樂……我知道我知道，王編輯嘛……你手上有我們公司歌手Jones的約炮照片……我這就跟老總匯報，一個小時後給您答覆。”

  “您收到了娛樂圈內部人士爆料，說我們公司的演員樂樂多次在片場耍大牌不配合拍攝？……方便透露這個內部人士的名字嗎……哦，你們有工作原則不能說……能理解能理解……”

  蘇影公司旗下的藝人集體被曝出了各類黑料。

  不過好在這些娛樂八卦狗仔會提前跟當事人或公司通氣，其實是為了拿錢，如果有人出錢把這些黑料買斷，他們就不爆出來；如果沒錢嘛，就直接熱搜見。

  現在，蘇影公司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一個小時之後如果蘇影公司沒有給出合適的價格，這些黑料就會出現在熱搜上。

  這會兒，蘇影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藝人有黑料在狗仔手上，要買斷所有的信息，將會是一個天價。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周捌手上的藝人，正在辦公室裡和蘇嘉卓談解約。

  不僅如此，很快他們又接到了各路導演的電話。

  “李導……什麽？這部戲你不想用美美了？……別，別，美美非常用功，為了這部戲特地去體驗生活……喂、喂、喂……”

  “孫導您好……您找了新的投資？……別啊……我們公司真的很有誠意……”

  “吳導您好……您定了新的男主角？……別啊，您看我們都定妝照都已經拍了……”

  接一個電話，他們公司的資源就掉一個。

  這下，公司所有人終於知道周捌手上的利益網織得有多大了。

  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就能搞垮一個公司！
  趙鬱星狹長的眼睛微微挑起，蹭吃也是要講究環境的，現在這個糟糕的環境顯然不適合吃東西。

  他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接著，他穿過一個個兵荒馬亂的辦公桌，一直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前。

  他還沒來得及完全拉開門，就聽見蘇嘉卓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有什麽事等我把這裡處理完再說。”

  這聲音裡透著火氣和焦躁。

  看來事情真的很嚴重。

  趙鬱星將門推開，長腿一邁走了進去。

  辦公室裡的氣壓低得嚇人，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周捌坐在右邊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流量小生周毛毛和王天后分別坐在他的左右兩側，他手下的其他藝人則站在他們的身後，一共十二個人。

  加上周捌，他們一共是十三個人。

  辦公室裡唯一的桌子上擺放著整整一排，十二份解約合同。

  蘇嘉卓站在辦公桌後面，雙手撐著桌面，表情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不是說了……”原本正準備發火的蘇嘉卓抬頭看見趙鬱星，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成了溫柔。

  “我這裡還有一點事情要處理，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蘇嘉卓轉換了語氣說道。

  趙鬱星盯著他的眼睛，沒來由地說：“你相信我嗎？”

  蘇嘉卓沒有半點猶豫：“相信。”

  趙鬱星：“這裡交給我。”

  一旁的周捌冷笑了一聲，公司都快被整沒了，還在這眉來眼去，真是傻逼相信傻逼。

  趙鬱星轉頭看向了沙發前後的十三個人。

  “你們想解約？可以。”

  “第一，付清所有解約費。”

  “第二，這我對你們的忠告，今天你們只要踏出蘇影公司的大門，今後娛樂圈裡將沒有你們的容身之所。”

  “我給你們十分鍾時間考慮清楚。”

  話落剛音，這些人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沙發後面一個叫於江的年輕男人不屑地說：“你以為你是誰？你當娛樂圈是你家開的嗎？！”

  其他人笑得更大聲了。

  來之前周捌就跟就已經跟他們說好了，解約費不用他們出。因為蘇影公司很快就會忙得焦頭爛額，接著就是倒閉了，根本就沒有力氣向他們追討。

  至於離開蘇影公司之後，更是天高海闊。周捌已經幫他們搞定了幾位名導接下來的作品，各大影視公司也早就向他們拋出了橄欖枝。
    趙鬱星的臉上毫無波動，冷靜地對蘇嘉卓說：“麻煩計個時。”

  蘇嘉卓說相信就是無條件信任，他聽話地打開手機計時器，將時間撥到10分鍾。

  周捌身體微微前傾，挑釁地說：“蘇總，你相信一個小毛孩，還不如相信我。等你破產之後，我出一塊錢把公司買下來，我一定說到做到！到時候給公司改個名字，就叫周影兄弟，你看怎麽樣？”

  蘇嘉卓和趙鬱星並不理睬他。

  倒是他身後的小年輕們搭腔說道：“一塊錢會不會太多了？破產之後，說不定蘇總還得給您錢呢。”

  “周哥，以後這就是您的辦公室了，到時候我給您裝修，包您滿意。”

  “蘇總，這10分鍾應該是給你好好考慮考慮。”

  在他們眼中，周捌只是動了動手指，公司所有人就忙得上躥下跳了，誰能力強誰能力弱，高下立判。

  蘇總剛回國、剛上任，連娛樂圈的門都還沒有摸清楚；趙鬱星不僅年輕，還是一個38線的小糊咖，這樣兩個年輕人哪裡是老狐狸周捌的對手。

  幾人七嘴八舌地肆意譏笑著兩個年輕人，很快十分鍾就過去了。

  趙鬱星開口：“想要解約的，來簽字吧。”

  一位年輕人走上前，調侃地問道：“蘇總，他說話算不算數啊？”

  蘇嘉卓沒有半點猶豫：“他說過的話就等於我說過的話。”

  說著，他伸手將一份解約協議推到了年輕人面前。

  年輕人拿起筆，絲毫沒有留戀地簽下了名字。

  其他人也紛紛走上前來，在自己的解約協議上簽字。

  最後走上前的是周毛毛和王天后，這兩人地位最高，也最會做人，說了句：“對不住了，蘇總。”不過他們雖然嘴上這麽說著，簽字的手卻毫不手軟。

  前後不到五分鍾，這十二個人就全都完成了解約，沒有一個人選擇與公司站在一起。

  周捌看到最後一個人簽完字才站起來，像一只打了勝仗的公雞，昂著胸脯：“走吧。”

  趙鬱星淡淡開口：“慢著。”

  周捌譏笑道：“怎麽？現在後悔太晚了。”

  趙鬱星冷冷地掃過面前所有人：“記住，這是你們自己的決定。任何決定都有代價，希望你們能夠付得起這個代價。”

  周捌斜著嘴角冷笑一聲：“嚇唬誰呢！”

  他說完帶頭朝辦公室外走去。

  但他剛拉開門，就被衝進來的警察們堵在了門口。

  警察：“誰報的警。”

  “我。”

  趙鬱星舉起手機，通話記錄最近的一條是“110”，10分鍾前。

  趙鬱星見到周捌第一眼，就看到了渾身上下纏繞的怨氣，黑色的線條都快將人纏成粽子了。

  他抬手隨意拈起一條黑線，說：“他挪用公司資金。”

  周捌優點不多，但其中有一條——夠細心。所以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你有證據嗎？”

  說完他轉頭問警察：“警官，報假警也是犯法行為吧？我只是要帶人來公司和平解約，他就誣告我挪用公款，您說這不是浪費警力嗎？”

  辦案要講證據，警察看著趙鬱星問：“你有證據嗎？”

  “證據……”趙鬱星盯著周捌，“他自己會交代的。”

  周捌沒忍住，笑了出來。他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小子腦子有問題呢，他周捌看起來是會自刀的人嗎？誰會上趕著跟警察說自己違法犯罪的事？！
  圍在外圈的公司員工們小聲討論了起來。

  “怎麽把警察喊來了？周捌這個老狐狸能讓趙鬱星這小子抓住把柄？”

  “趙鬱星手上沒證據，讓周捌自己主動承認呢。”

  “他瘋了吧，他當周捌老狐狸的外號是白叫的嗎？！”

  “蘇總怎麽也不管管，就由著他這麽亂來嗎？”

  “現在公司裡他說啥就是啥，我看蘇總八成是被他下了蠱。”

  “這麽瞎搞，公司估計很快就要不行了。”

  “哎，只希望能再撐一撐，撐到月底也好，我還想拿這個月工資呢。”

  也有員工低頭不語一言不發，但其實已經默默敲鍵盤在網上發簡歷求職了。

  周捌手下的藝人們全都得意洋洋，幸好他們已經簽了解約協議，這樣的公司能有什麽發展前途。

  處於焦點之中的趙鬱星卻不慌不忙，他從容地解開袖口，稍稍向上挽了挽。大家只看到了他白皙修長的手臂，但卻沒人知道他已經從袖中抽出了勾魂鎖，他在仙峨山鴞鳥那收回來的東西。

  魂魄裝著一個人最真實的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人會撒謊，魂魄不會。

  趙鬱星中指食指一並，勾魂鎖就沒入了周捌的體內。

  他手指微微彎曲，並沒有用力讓周捌離魂，只是讓魂魄與身體微微錯身。人清醒時，是肉身佔主導，但此時的周捌是魂魄佔主導。

  人們常說的“回光返照”就是這樣的情況。

  這種時候，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即使是作惡多端的人在這種時候也會跪地懺悔。

  下一秒，只見周捌嘴唇泛白，臉上沒有了任何表情，“哐”地了一聲就跪了下來！

  他平淡如死人一般地聲音緩緩傳來：“我、有、罪。”

  一瞬間，擔心公司發展的員工、著手找下家的員工還有周捌手下的藝人們，全都安靜了下來，整個一層樓鴉雀無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