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閣樓
趙鬱星走上前, 打開了五彩斑斕的玻璃櫃。
玻璃櫃裡大約有十幾個格子,裡面放著不同的東西。
徐騰是最先明白過來了這些東西代表的含義。
他看過翟蒼在God's eye發的帖子。櫃子裡的每一樣東西都代表著翟蒼的每一筆貨物交易。
趙鬱星將手伸到最左上角的櫃子,裡面是一串佛珠。
徐騰立馬想到了他在God's eye上看過的帖子。那是翟蒼的第一次交易, 那串佛珠是一位和尚。
那是翟蒼第一次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企圖用“上帝的眼睛”凝望人性。
他選的第一個對象是和尚,因為大家都說和尚是有信仰的人, 他想知道信仰是否真的存在, 他想知道信仰是否可以被交易。
於是, 他選中了這串佛珠的主人, 一個信仰虔誠的和尚。
他在God's eye購買的是一個女人,漂亮、豐滿的女人。
徐騰知道,這是翟蒼的第二次交易。
他其實在賭博。他自己在心裡決定, 如果和尚贏了, 他就將他的一切都捐獻給和尚所在的寺廟,放棄God's eye, 成為一個流浪家。
他想知道,欲望是否能夠買走一個人的信仰。
兩位母親在同一家醫院生產。他早就買通了醫生,告訴那對夫妻,他們生的是雙胞胎。
從那以後, 翟蒼的交易便更瘋狂了。
和尚選擇了還俗。
其實,這兩個孩子根本就來自不同的母親。
翟蒼留下了這件紀念品,說明那對夫妻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現兩個孩子當中,有一個是不屬於他們的。
他想, 連信仰都如此的不堪一擊, 人性根本就脆弱地不值得推敲。
和尚還俗沒多久,女人就離開了他,並且斥責他背棄了自己的信仰。如來和卿, 他都負了。
女人把這串佛珠帶給了他。
趙鬱星握著這兩件小衣服,感受到的是出生的喜悅,那對夫妻對於孩子出生的喜悅。
但可惜的是,他贏了。
趙鬱星將手伸向右邊第二個櫃子上,櫃子裡的東西是兩套衣服,可愛的小孩衣服,應該是穿過的,還帶著點嬰兒特有的奶香。
這一次,他凝望的人性是:親情。
這是他的紀念品, 勝利的紀念品。
沒多久, 和尚就鬱鬱而終了。一直到死,他都不知道,這是一場交易與賭博。
他想知道,這對夫妻能否認出其中一個孩子並不屬於他們,不是他們親生的。
他選中過了一對懷孕的夫妻,然後通過God\'s eye找到了一個同樣預產期的單親母親,買走了她的孩子。
趙握著這串佛珠, 感受到了一股悲傷的力量。
這次,翟蒼交易的對象是一對夫妻。
趙鬱星歎了口氣,將手伸向下一個格子。
最下面的格子裡的東西是新放進去的,一條裙子,精致的白色紗裙,如高潔的天鵝一般。
是桑清清的舞蹈裙。
趙鬱星沒有伸手,而是轉頭看向桑清清,說:“這個東西,應該由你來處理。”
桑清清俯身,拿起那條裙子,神情有些恍惚。
她想到小時候,她被父母送去學芭蕾,那個時候她只有五歲。
舞台上的芭蕾美麗優雅如天鵝,但台下,這美麗和優雅是用汗水和傷痛鑄就的。
才五歲的她哪裡吃得了這種苦,要掰腿、要踮腳、還要重複又重複地練習同一個動作……
於是,她哭著跑回家,說自己不練了。可她的父母毫不心疼,每次都把她送了回去,並且不斷地跟她說“你有天賦”、“你喜歡芭蕾”。
實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曾朝父母大吼“她討厭芭蕾”,結果就被父母給揍了。
如今,芭蕾已經伴隨她十幾年了,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已經分不清,她到底是因為真的喜歡芭蕾,還是因為這麽多年的付出而不得不喜歡芭蕾。
她真的喜歡芭蕾嗎?
尤其是當她知道了翟蒼在她身上進行的完整交易。
桑清清應該是目前為止,翟蒼所做過的最龐大的交易,所以,他才說,桑清清是他最成功的藝術品。
為了這個藝術品,他策劃了二十多年。
沒錯,二十多年,早到桑清清還沒有出生的時候。
這場交易,這是翟蒼對人性的簡單測試,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為自己。為即將二十歲的自己定製一件最完美的藝術品。
桑清清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腦海中構建出了桑清清的樣子。
一個完美的,他所想要的樣子。
然後,他照著個樣子找到了一對男女,這對男女身上有他想要的基因。
他給了這對男女一筆錢,讓他們生一個孩子,按照他的需要養到十八歲,然後,他會將孩子接走,這筆交易也就正式完成了。
這個孩子就是桑清清。
桑清清從出生開始就是他定製的“貨物”。
所謂的瓦斯爆炸也是他策劃的。為的就是讓桑清清離開父母的身邊,她的父母根本就沒死。
其實,也可以不用弄得這麽複雜的。
只是,他曾經喜歡畫過一張幻想中桑清清長大後的樣子,一切的一切都如他所想象,只有一點,桑清清的眼睛比畫中的眼睛少了幾分靈氣。
眼睛是人類身上最重要的部分,是一扇窗戶,是最重要的一筆。
這是他精心定製的藝術品,他不允許有一點點的瑕疵。
於是,他策劃了這場瓦斯爆炸。
這場爆炸,無人傷亡,隻除了桑清清瞎掉了她那雙眼睛。
在這之前,他已經在印大師那裡定製了一雙他所需要的眼睛,一雙完美的,符合他需要的眼睛。
他替桑清清換上了這雙眼睛。
紗布解開,桑清清睜開眼睛的時候。
就連他自己都不禁讚歎了。
太美了!
這是一件專屬於他的,完美的藝術品。
桑清清起身,用盡了她身上最大的力氣撕扯這件芭蕾舞裙!
她要將這一切,將她虛假的、被人操控的前二十多年撕得稀碎!
幾天前,她還以為翟蒼是她命中注定的大叔。
現在,她終於清楚地知道了,翟蒼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前二十多年的好多細節湧上了她的腦海。
趙鬱星曾經對她說過:愛情裡最經不起推敲的就是細節。
現在,她腦海中這些原本普通的細節,都變得毛骨悚然。
她想到,大概從小學起,每次剪頭髮,他父母都會在一旁盯著,不停的囑咐理發師,要剪到肩下二十厘米,必須是精確的二十厘米。有時候,他們甚至會神經質地拿出尺子來量。
以前,她只是以為父母有強迫症。現在想起來,這一定是翟蒼的要求,專屬定製的要求。
她又想到,十六歲那年,父母帶她去打耳洞。打耳洞的時候,她父母在她的耳邊上不停的比劃測量,最後畫出了一個精確的點。並且語氣強硬地告訴打耳洞的人,讓他只能在這裡穿孔。
她當時隻以為父母的強迫症又犯了,這大概又是翟蒼的另一項變態專屬定製吧。
她又想到,小時候,每年父母都會帶她去骨齡測試,看她以後能長多高。每次父母都念叨著“你一定要長到165CM”、“165CM是最完美的身高”。某年,有一次不知道為什麽她的骨齡測試沒達到父母的預期,那一年她大概喝了人生中最多的牛奶,每天早晚都得摸高幾百次。一直到下一年,她的骨齡測試達標了,父母才放松下來。
呵,這大概又是翟蒼的另一項變態專屬定製。
精致的芭蕾舞裙被桑清清撕碎,落了一地。
她看著白色的布料,想到,那些在遊樂場的照片也不是巧合,或許,根本就是翟蒼讓她父母帶她去遊樂場的,她當然能在每一張背景人群裡找到翟蒼。
桑清清在心中冷冷自嘲了起來。
從前的她怎麽就這麽傻呢,明明有這麽多的細節,但她非要相信那個完美到如同泡沫的童話故事。
現在泡沫終於被戳破了,她也該童話夢醒了。
從今以後,她不再是誰的私人訂製,而只是桑清清自己。
趙鬱星站在櫃子裡前,雙指並起,一簇火焰憑空在他指尖升起。他將火焰放進了櫃子裡,櫃子裡的東西瞬間燃起。
櫃子裡,火苗升得老高,但始終沒有躥出櫃子。
一直到所有的東西被燒為灰燼,火苗才終於熄滅。
趙鬱星轉身,又將目光落到了畫架上。
畫架上放著一張白色的畫紙張,畫紙上已經畫好了一幅畫,畫上是一個青年。
翟蒼已經在God\'s eye上找到了這個青年,這大概是他的下一件私人訂製。
不過,這件定製,翟蒼永遠不會得到了。
趙鬱星走上前,抬手,將那副畫撕了。
這時,琮泗走上前,指著躺在地上的翟蒼,問:“這人,你打算怎麽處理?”
他話還沒有落音,就看到原本如死魚一般的翟蒼微微翻動了身體。
沒一會,翟蒼就睜開了眼睛,他不管是身體素質還是心理素質都極好,隻微頓了一下,就說道:“不管你們是誰,不管你們對我做了什麽……”
他剛醒過來,眼神就陰鷙地如同惡犬。
“很遺憾地告訴你們,你們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