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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帶刀》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墓碑上的墨早已消失在歲月的流逝中,石刻的文字亦被風雨侵蝕,不再那麽清晰可見。謝翊之半跪在墓碑前,顫唞地伸出手,撫上這個陌生的名字,可是無論如何努力,他都想象不出泉下之人曾經是何種模樣。

謝霽離世時,堪堪十九歲而已,他尚來不及“一日看盡長安花”,便隕落在了最美好的韶華裡,成了生者心中永遠抹之不去的傷痕。

元也等了片刻,眼見日頭漸高,不得不提醒道:“翊之。”

謝翊之垂下頭,頓了片刻,起身後退兩步,爾後端端正正地向著墓碑磕了三個頭,道:“父親,兒今日須得擾你清靜,為你和母親重新築墳立碑,還望父親見諒。”

“他知道你來,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怪你?”元也遞出鏟子,又佯作不經意般補充道,“崔姨母最放不下你,只要知道你能過得好,她能與謝伯父重逢,想必心中該十分欣喜。”

謝翊之接過鐵鏟,沒有說話,隻悶聲挖土,沉默是這段時間的常態,元也心中輕歎一聲,跟著開挖。饒是兩人齊心協力,也還是花了將近一上午的功夫才將坑給挖了出來,元也從坑裡跳了出來,揉了揉腰,忽聽謝翊之道:“人死了,就什麽也沒了。”

元也頓住,看向謝翊之,後者說完這句話,便丟開鏟子,去挪棺材。元也上前協助,又費了些功夫,才將墳堆起來,好在他們已經托人將采蘩的棺材帶回了武康老家,否則今日便是忙到天黑也忙不完了。

太陽快落山時,兩座新的墓碑並列而立,生死相隔二十余載,謝霽與崔清禾終於能夠以夫妻的名義相守在山林之中。

謝翊之將貢品擺出,與元也一道最後拜了三拜,才轉身離去。在下山的路上,元也內心在糾結,謝翊之也在沉思,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眼見著謝翊之越走越快,元也終於在曲水邊將他拉住,道:“翊之,你方才的話不對。”

謝翊之面色冷淡地看著前方,不為所動。

“若是二十年前,我會覺得你說的在理,但是現在,我不能苟同。”元也走到謝翊之面前,認真道:“先前我說起嬰孩時期的事,你不是一直覺得很奇怪麽?現在我告訴你我記得這一切的原因——因為我有前世的記憶,我的前世……我不知該如何與你解釋,總之我的前世似乎與這裡不屬於同一個世界,更像是未來,不過這些不重要——前世的我並不健康,很小就得了不治之症,終日不是在病房,便是在家中,所以我渴望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一直到病死,我都沒能走出去。”因為沒有太多美好的回憶,元也早已將這些往事埋藏在心底,從來到這裡起,他一直告訴自己,這才是真的人生,以前的一切都是夢,但現在為了謝翊之,他不得不開始正視過往,“翊之,前世臨終前,我猜測過死後的世界會是什麽模樣,會有地獄麽?會有鬼魂麽?還是如你所說,會歸於虛無?而現在我站在這裡,就是答案——我知道這些話聽起來很荒誕,但我可以發誓沒有一字是謊言,現在我將最大的秘密告訴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麽?”

謝翊之驚愕地看著元也,有一瞬間,他確實被打動了,但是很快他便想起自己的打算,於是冷漠地抽回胳膊,側身負手,淡淡道:“即便你所說都為真,那又如何?千萬人中,都未必有一個你,眾人皆是如我一般的凡夫俗子罷了。”

元也為之一噎,想了想,道:“其實那天帶你離開王家並不是一帆風順,我與追兵交過手,他們不是等閑之輩,有一瞬間,我甚至以為自己會死在會稽城,但是你在我身邊,只要想到這一點,就有一口氣撐著我堅持下去,也是在那時,我忽然明白了溪娘,當年她就是靠著這股意志,帶著我從錢塘江心遊回了岸邊——翊之,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很不好過,但是不要被仇恨蒙蔽雙眼,愛比恨更有力量。”

“愛比恨更有力量……”謝翊之驀然笑了起來,饒有興趣地看向元也,一步一步走近,“師兄,往日你總愛裝白丁,我竟不知你說起來大道理竟如此動聽。”

元也有些無奈,正要解釋自己是真心實意,謝翊之忽然欺身上前,伸手扣住他的後腦杓,不等他反應,冰冷的唇便壓了上來,元也呼吸一窒,隻覺一股奇怪的感覺直衝顱頂,讓他整個人都陷入僵直之中,下一瞬,謝翊之忽然狠狠咬住了他的唇,元也隻覺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痛覺讓他找回了理智,他猛地推開謝翊之,連續後退了好幾步,才算穩住心神,他呆呆地摸向下唇,果然摸到了血,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麽,登時怒道:“你瘋了麽?!這是在做什麽?你在羞辱我?”

“怎麽會呢?這是愛啊,我心悅於你,對你圖謀不軌,已經很多年了,你都沒發現麽?”謝翊之摔倒在地,笑著笑著,眸色漸漸變冷,最後一絲笑意也沒了,只剩下滿臉的厭惡,“失望麽?覺得我惡心麽?”

元也覺得自己簡直要被謝翊之氣死,恨不得甩袖離開,但是眼前的人如同困獸一般,若當真放任不管,他可能真的會毀了自己!憑借元也對謝翊之的了解,不用想也知道自己離開後謝翊之會做什麽:他會去殺了王爻申,然後失去對生的渴望,在無人的角落獨自死去。

元也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

“跟我去一個地方!”元也一把拉起謝翊之,也不管他跟不跟得上,怒氣衝衝地往山外走去,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後,來到了一座院子前。

崔宅。

謝翊之抬頭看著牌匾,不禁愣住:“這是……”

元也放開他,道:“這是你爹送給你娘的禮物。”

“……他們倆要舍掉家族名姓,到蘭渚山下隱居……”謝翊之忽然想起采蘩的話,他緩緩走到院門前,看見上面是一把老舊的鎖,鎖上有鏽蝕的痕跡,想來很久無人來過這裡了。元也上前一步,從袖中取出鑰匙,將院門打開,入目是一塊庭院,正對著一座堂屋,兩側各有三間屋子,這間宅子年久失修,布滿了蛛網和灰塵,但依舊能夠看出這裡本來應當頗為雅致秀麗。

“若是……”謝翊之站在院外,呆呆地看著裡間,說完這兩個字,便再也無法繼續了——若是謝霽活著,他是不是應該在這裡長大呢?有雙親為伴,也許還有弟弟妹妹,閑暇時候,謝霽或許還會帶上他去參與文人雅士的“流觴曲水”。

但現實卻只有滿院荒草。謝翊之垂下眼眸,不願去看,隻問道:“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麽?”

“王爻申知道這裡,當年就是他派人將你和崔娘接回會稽了,但是你看,現在這裡卻沒有追兵。”

謝翊之立即明白過來:“換家主了。”

“不錯。”元也從懷中取出藥瓶,拋給了謝翊之,道,“當日給你換衣服時,這個瓶子從你衣襟裡掉了出來,你那時既然帶著解藥去見王爻申,想來是確認他已經中了毒,不過還是想著給他一個機會。在你昏迷時,我回會稽做了兩件事,一為迎回崔姨母和采蘩,第二件事麽……我去見了王爻申,他已然毒發,如同死屍一般躺在床上,可意識卻是清醒的。我將你有解藥的事說與他聽,你不知他有多後悔,但他什麽都說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離開,眼睛都要瞪裂開了。”

謝翊之握緊藥瓶,只聽“啪”的一聲脆響,藥瓶連著裡面的解藥一同碎裂,沾染著鮮血,落在地上。

元也伸腳將它們統統踩進土裡,然後看向謝翊之,道:“你比我更清楚,王家那幾個兄弟都恨他,他如今已經得了報應,這樣活著比死更難受,所以你不必為這種人渣賠上自己。”

謝翊之壓抑多日,到現在才破了心防,他怔忪許久,忽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元也松了口氣,心道哭出來總比憋著強,他坐到門檻上,安靜地陪著謝翊之。

等到太陽最後一點余暉也消失在了天際,謝翊之終於哭累了,他靠在門邊,疲憊地看著前方,啞聲道:“阿也,謝謝你。”

謝謝你陪在我身邊。

元也欣慰地笑起來,嘴上卻不饒他:“不鬧脾氣了?”

謝翊之抿住唇,面露愧色。

元也便放過他,道:“既不鬧了,我們就開始說正事罷——你準備回武康謝家麽?”

謝翊之思考了片刻,搖了搖頭,道:“不回了。”

元也讚同道:“不回也行,不然少不了一堆麻煩事。那你後面有其他打算麽?”

“沒有。”

“那就跟我走罷,我們去五台山。”元也說罷,忽然虎著臉,道,“不過你以後可不許像方才那樣戲弄我。”

“我沒有戲弄你。”謝翊之目光沉靜,“我說的都是真的。”

元也:“……哈?”

謝翊之忽然笑起來:“騙你的。”

元也“哼”了一聲,回敬道:“變成一隻蟹果然就不一樣了嘛,曉得欺負師兄了。”

此話說出,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第一次同去學堂的經歷,頓感光陰如梭,八年時光倏忽而過,周遭的事情一直在變,好在無論何時,兩人都守護在彼此身邊,這才免於嘗盡“物是人非”之苦。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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