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什麽都不變。
段長川與雲邪在外面走了一會, 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終於好多了。
雲邪怕他自己一個人在馬車孤單,便和風榣說了一聲, 跟著段長川進了馬車。
一堆堆的蓮蓬、荷花都被塞進馬車, 還有好些新摘的荷葉, 頓時馬車裡滿是帶著水汽的清香味。
青年剝了一顆蓮子扔進嘴裡,同他說話:“等咱們到了寺裡, 拿著荷葉做個荷葉雞怎麽樣?”
段長川:……
去寺裡做荷葉雞……虧他想得出。
翻個白眼給他:“朕即便是皇帝, 也不能去寺裡吃雞。”
雲邪一噎:“也對……那我今天夜裡豈不是和你一樣了。”
段長川:“和朕一樣什麽?”
雲邪無奈歎氣:“你就從來沒想過……哎, 我好想摸……但她都不讓我碰。重點部位都不許我碰,你家那個也這樣嗎?為什麽啊, 我都給她那什麽了……她就不能讓我摸摸嗎, 我好歹是個男人……”
“朕當然不會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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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他們如願宿在距離山莊將近一半路程的寺裡。
雲邪:“你摸過她沒有?”
這個人原本就三句話離不開姑姑,自打開葷以後, 直接變成了三句話離不開和姑姑有關的葷段子。
雲邪倒是沒什麽懷疑,當即笑著過來牽他的手:“沒睡正巧了,快過來!你家那位想的周到,聽說咱們要宿在寺裡,特意囑咐了姑姑,要給你弄些好吃的呢。”
正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外面忽然響起長樂的聲音,悄悄地說話:“雲大人,您怎麽過來了?”
段長川:……
這個人突然又湊到他耳邊來……
於是少年掩飾性地咳了兩聲,後不好意思地偏移了視線。
結果某個浪蕩的人,直接把胸脯一挺:“這兒啊。”
當然,這些都不能說。
沒反應過來:“朕摸過她什麽?”
聽見是白素囑咐的,少年當即不再扭捏,直接隨他一起出了院子。
他是個Omega,雖然對Alpha也有那麽一些些的色心吧,但更多的還是想著被色。
“陛下呢?我帶他吃好吃的去。”
段長川:“和男人沒關系, 你就是色。”
“白素……咳,姑姑為朕準備了什麽?”
他在這個世界向來以君子自居, 自打幼年繼承皇位, 之後便一直將心思放在政事上,後來的“娶妻”更是因攝政王的羞辱而娶,當然沒動過這方面的心思。
段長川:……!!
一看就是從來沒動過這方面的心思。
“啊,這樣啊……姑姑說怕陛下晚上吃的太素了,讓我帶他出去吃些東西呢。”
段長川聽到一半就從床上爬了起來,站在門外悄悄地聽。
段長川:???
“什麽好吃的啊……可是陛下這會兒已經睡下了。咱們還得把陛下叫起來,陛下最近睡得都特別不踏實,好不容易才睡下。”
講完之後才發覺,自己表現的好像有些過於急了,忙又找補:“朕方才餓了,正準備問長樂有沒有吃的,就聽見你們在說話。”
段長川警鈴大作:“什麽……問題?”
晚膳吃的素齋,味道很不錯,但總歸都是素食。段長川懷著身子,入夜沒多久就開始覺得餓了。
“朕還未睡著……”
“有勞姑姑費心了……灑家明日一定同陛下說。”
腦袋裡也不知怎的,翻來覆去的,全是雲邪白天說的荷葉雞。
後知後覺,他好像從來沒有想過?
“姑姑特意讓人在寺外扎了營帳,咱們的廚子可以在裡面做飯吃。咱們來的路上不是路過了一家農戶?我進去一看,他們家正殺兔子呢,就買了幾隻讓廚子烤給你吃,這會兒應該已經烤好了!咱們不是采了好些荷葉嘛,他們還弄了個荷葉兔兒,香死了!快走快走,保證你喜歡。”
“獨守空房啊, 姑姑要去禮佛吧, 肯定不會陪我睡。”
段長川聞言身上一僵。
雲邪:“……色怎麽了?男人本來就色啊。我不信你就一點都不色你家皇后。”
而在另一個世界他一直是個Omega, 天生就對Alpha有屈服性, 哪怕是發倩也都是想要被摸摸,當然不會想著去摸對方。
尤其,白天采的荷葉都被放在房間裡,香氣一縷一縷地往外飄,搞得他更饞了。
他說。
“哎,我問你個問題。”
聽見雲邪說他要走了,當即推開了門。
少年瞪大了眼睛……
一聽有肉吃,段長川嘴裡立刻流起口水來。
若說從前,禦膳房裡什麽東西沒有?他也沒真的饞過什麽,沒想到懷孕之後竟然會對吃的這麽……在意。
於是,挺著四個多月身子的Omega,在山上的石階走起來,絲毫不比雲邪慢。
風榣讓人搭的營帳離寺廟不遠,兩人說話間就到了。
烤肉的香味,從裡面飄出來。
進了營帳,用木棍插著的烤兔子,皮烤得焦黃焦黃的,外面還冒著滋滋的油光。
因為段長川身子有些凸顯的緣故,營裡安排的人並不多,隻兩個廚子。
見著一身明黃色的少年,立刻行跪拜禮:“奴才叩拜陛下,陛下龍安。”
“都起來吧。”
段長川說著,緩步走到烤好的兔子前。
正要說話,忽然在撲鼻的肉香裡,聞見一縷極淺的芍藥香。
頓時,整個人都是一怔。
這是……是信息素的味道。
當即轉身掀了營帳,便匆匆地往外走。
她來了……
是她來了吧?
【姐姐……】
雲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連忙追著一同往外跑:“哎!陛下,去哪兒?怎麽肉都不吃了!”
順著信息素的味道,一路往山下走。起初雲邪還在叫他,後來突然明白過來,愣了好一會兒才又匆匆地跟過去,一直牽著他的手腕,防止他不小心跌倒。
等到走到距離大路還有約莫十來步的距離時,少年這才堪堪停下。
此時月光清朗,段長川就站在一處枝叢掩映的地方,靜靜地望著幾步之遙的石子路。
馬蹄聲越來越近,噠噠地過來。
沒多久便見著熟悉的豔紅身影,在路邊徐徐穿過。
女人坐在高頭的大馬,面上遮著長長的紗巾,將口鼻都遮住,端莊之余又多了幾分難以觸碰的縹緲。
轉瞬便消失在兩人所在的岔路口。
少年仍在原地靜靜地站著,眼睛直直地朝那人消失的方向望著。
睫毛微微一顫,就粘上了亮晶晶的小淚珠。
雲邪說,是她囑咐姑姑為他準備了吃食,怕他和肚子裡的寶寶餓著……
【你看,她在悄悄陪著你呢……】
【段長川,不要這麽沒出息。】
卻聽見,噠噠的馬蹄聲竟然在遠去之後,又退了回來。
不消片刻,豔紅的身影便又回到了兩人交叉的路口。
風吹過,女人的面紗飄起,露出無奈的唇角。
問他:“怎麽站在這裡?”
看見雲邪手裡的半隻兔腿,又是低低地一聲笑:“在吃烤肉嗎?怎麽不好好吃飯就出來了,餓不餓?”
少年雙手覆在小腹上,輕輕地說:“有一點餓……”
“餓還不好好吃飯……風榣說你今日又孕吐了?趁著想吃的時候,多吃一點,嗯?”
“嗯……朕知道的。”
“吃前記得好好洗手,在外也要注意衛生。你如今腸胃正若,要避免病從口入。”
“好……朕會注意的。”
“乖……”
Alpha聲音溫柔地叮囑著,每句話都又輕又好聽。
芍藥的信息素,在她回來的那一刻起就消失的沒有了蹤影,約莫是察覺到他過來,就將信息素斂了起來。
段長川在空氣裡輕輕地嗅了嗅,失落地垂了眸子。
Alpha顯然也發現了他的動作,輕輕地笑了,說:“沒有信息素,現在還不能給。”
少年這才紅著耳朵尖兒,不好意思地“哦”了一聲。
“等之後會給你的,我可是易感期呢寶貝。”
!!!
她竟然也在易感期?
頓時更不好意思了,小聲地說:“朕……朕好像也要那個……了。”
“那可巧了。”
“是……是啊……”
兩人打啞謎一樣地聊了好久,等到回去的路上,雲邪還在一頭霧水。
“咱們出來的時候,離大路也不近吧,你怎麽知道她來的啊?而且位置還這麽準確?你耳朵聽見的?總不能是眼睛看見的吧!”
“咱們當時也沒發什麽聲音啊,她過去的時候眼都沒往這邊斜一下,她怎麽發現的咱們啊?”
“難道真有心靈感應?”
段長川被他煩的不行,只能挑著他能聽懂的解釋:“……是朕聞見了她的信息素。信息素可以飄很遠,而且她正在易感期,信息素有一些失控,朕就聞到了。”
“信息素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芍藥的味兒是吧?易感期又是什麽?你剛才說,你也在易感期?你現在也在放信息素嗎?”
“易感期就是……Alpha每隔幾個月就會有的情況,需要Omega安撫,已婚的Alpha長時間得不到Omega安撫,會陷入狂躁,還有可能患上配偶缺失症,會死的。”
雲邪:???
“那如果你不要她了,她豈不是會很慘?難怪她對你這麽好……”
段長川:“她確實離不開朕,但Omega沒有Alpha安撫會更嚴重,Alpha還能撐個三五年,已婚的Omega可能一年就精神失常了。朕這種孕期的Omega,如果Alpha不在身邊,可能幾個月就會精神有問題,最後一屍兩命。”
雲邪:!!!
嚇得兔腿都啃不下去了。
“你你你,你別嚇我啊……你倆都一個月沒見面了!你現在沒事吧?”
他連忙揪著段長川的袖子,仔細查看。
少年輕輕歎出一口氣:“朕目前沒什麽事……她不是已經回來了麽。”
“你們兩個……這麽個情況下,她還要去淮南?你還讓她去?這是拿命在賭吧!別說淮南當是有多危險,她隨時可能死在那邊,就說若果淮南一個月沒結束,她回不來怎麽辦?你就不能為自己想想嗎?她也是的……這些方面,她都不為你考慮一下?”
青年氣憤地說著,段長川就默不作聲地聽著……
直到,雲邪說:她都不為你考慮一下。
段長川才突然意識到,一直以來,白素為他做了許多的事,但她卻似乎從來沒有同人說過。
他突然反應過來:無論自己對白素多麽依賴,又或者她照顧自己多麽細致溫柔,在自己最信任的朋友眼裡,她終究是個外人……一個僅僅在大婚之後才認識的,外人。
因為段長川自己又太過內斂羞澀,那些親密的、甚至是赴湯蹈火的犧牲,他也沒有和雲邪他們說過。
連忙出聲反駁:“不是的,她已經很為朕考慮了。白素對朕一直很好的。”
雲邪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嗯……怎麽說呢,若說對你好,那確實是很好……姑姑對我都沒有這麽細致。但你原本就嬌氣嘛,又是皇帝,當然得細致一些。”
“不是……朕不是說這個……”少年急得眼睛都有些紅:“朕的意思是,她當初去淮南,就很為朕考慮……她……她知道朕懷著身子離不開她,臨走前偷偷找到黃前輩,取了足足三大碗血,分成一個月放到朕的藥裡……所以朕這一個月一直都過得很舒服,最近孕吐厲害,也是因為她的血用完了……”
“她真的對朕很好,特別好……”
段長川一句句地說著。
那些在心底壓了好些日子的話,就像是終於找到了發泄口似的,源源不斷地往外淌。
“她取完血之後,黃老硬按著她不許她走,她才在宮裡又等了幾日調養身子……一直到快回淮南時,她身子都不太好。”
“她沒有不顧慮朕,她一直對朕很好……是朕,對她不好。她取血那天,朕還在同她吵架,可她一直都在哄朕……”
說到最後,眼睛都紅了好大的一圈。
雲邪聽的人都傻了。
過了好一會才磕磕巴巴地說:“她……那個……也是怕你擔心,才沒告訴你吧。再說,你同她吵架時,也不知道她當時失了那麽多血啊……”
段長川吸吸鼻子:“嗯,朕知道的……朕只是覺得很愧疚……她為朕做了許多事,朕一直在誤解她。剛大婚時,還猜忌了她很久,朕覺得……很後悔。”
雲邪連忙遞給他一方帕子:“哎呀,已經發生的事也沒辦法……再說,你們剛大婚的時候,也不看看是個什麽情況。她有個為之割腕的舊情郎,你又是被迫塞進來個皇后……唔,說起來,你們能走到這個地步還真是不容易。”
說完,又撕給他一塊兔肉:“快點吃飯吧!你家姐姐讓你好好吃飯呢,你要是真覺得之前做的不好,那就從現在開始好好做唄。你才十八歲,你倆才認識四個多月,等到以後你們都活到八十、九十、一百歲了,再回想現在,肯定會覺得,這四個月算什麽啊。一眨眼的事兒。”
少年這才釋懷地點點頭:“嗯,朕要同她一起活到八十歲……一百歲。”
活到一百歲,共度八十載。
山川不變,風月不變……星辰不變。
他們,也不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