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部署。
兩人依偎了一會兒, 便一同起了身。
白素招呼了伊滿過來,說:“去傳話禦膳房,就說今日陛下忽然有了雅興, 要在殿裡同雲大人夜談, 讓他們做些可以吃茶的小點過來。”
伊滿連忙躬身應了:“是, 奴才這就去。”
後一路小跑著過去往外走。
沒多久,風榣和雲邪便在長樂的帶領下過來了, 禦廚那邊動作也十分麻利。
甜香軟糯的桃花酥、鳳梨酥, 香味馥鬱的桂花糕, 千層酥、綠豆糕等等分別裝在小巧的碟子裡, 一樣樣地端上來。剛做出來的點心,有的還冒著熱氣。
除此之外, 還上了剛炒出來的葵花籽和花生,香氣飄的整個院落都是。
“陛下,禦廚說正好巡防營的統領今日在山裡頭獵了好幾隻山雞野兔,送到了禦膳房, 一會兒烤好就送過來, 給陛下嘗嘗鮮。”
伊滿張羅著上完所有餐品,一邊為他添茶一邊說。
少年叫他。
舅侄二人算起來已有近十年未見,乍然看見彼此,眼眶都忍不住一塊紅了。
那時的攝政王在朝中還沒有積攢太多權勢,也未到一手遮天之時,二人在他手裡縱使討不到好也不至於落太多下風,但太后卻過於怯懦,一直對二人行為不滿。
他這肚子都快變成游泳圈了,竟然……瘦了?
雲邪更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國舅爺怕不是太久沒見著陛下,他啊,這半年可胖了不少。”
說是舅舅,但其實都不到三十歲。段長川出生那年,舅舅才十來歲模樣,如今段長川剛剛年滿十八,舅舅也不過二十八歲,正是男兒最好的年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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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說著話,就聽見雲邪的聲音:“老遠我就聞見香味了, 原來是咱們陛下在設宴啊,今兒怎麽這麽高興, 又是擺盤又是賞賜的。”
女子身姿款款地過來, 行了個溫雅的屈膝禮:“風榣見過陛下。”
段長川的舅舅來的要稍晚一些,但因為事關緊急,一路小跑著過來,人到院裡的時候,負責請他的張德海被落下的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舅舅!”
當年先帝離世,幼年的段長川被迫登基,國舅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年少衝動之時。
兩人便一同坐到了八仙桌的一側。
自此一走就是近十年,連音訊都罕有。
段長川連忙將二人招呼坐下:“此處沒有外人,都坐吧。”
“朕很好,勞舅舅記掛……”
男人一直辦做鄉野獵戶埋藏在這山裡,如今一身破布的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下,頭髮裡甚至還帶著小土塊兒。聽見這一聲“舅舅”,嘴唇顫了許久,才抱拳跪到他面前:“陛下……臣這一別已是十載年歲,陛下過得可好?”
段長川原本淚珠在眼眶裡打轉,聽見這一聲“瘦了”,一整個愣住。
一同跟在身後的, 還有風榣。
終於,在段長川十歲那年,舅舅與太后大吵一架,憤憤請命去了邊關。
聽說有燒烤吃,少年高興地咂咂嘴:“知道了, 傳朕口諭, 賞巡防統領和禦廚各一百金。”
攝政王把持朝政,幾乎將帝王架空,他憤憤不平,與段長川同仇敵愾,故二人時常在書房暗暗謀劃。
“都是舅舅……少時衝動……”他說著,扶著段長川的胳膊,將他仔仔細細打量:“陛下瘦了……”
說話時更是盯著他的肚子看。
國舅:“陛下這肚子確是……有些誇張。不必擔心,我軍中男兒也有平日不注意,吃了個大肚的。聽聞陛下今日身子不好,平日常常坐躺,待身子好了稍稍動一動,這肚子就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又不放心地:“太醫看過說沒事吧?最近都是黃老在給給調養身子?黃老說沒事,那應該是沒事的……”
比起提問,他更像是自言自語。
雲邪又是噗嗤一聲笑。
被段長川直接一個白眼翻過去:“安靜吃你的東西。”
舅舅繼續:"看雲大人如此放松,那應該是沒什麽事。"
段長川:……
連忙扶著人上桌去坐。
待一番寒暄之後,眾人這才收起笑鬧地情緒,論起政事來。
段長川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包括攝政王此次在淮南疫區做的事,和此次他勾結外敵企圖謀反的事,全部詳細講給他聽。
講到最後,國舅將手裡的杯盞都捏到了變形:“豈有此理!這個段靖安,真是越老越不知恥!多少聖賢書,全讀進了肚子裡吧!他就是死了,去了地底下,也得被先皇先帝按著再死一回!”
少年深深吸下一口氣,沉聲道:“依他們所謀,朕推測,應當是勾結樟國軍士,在南域邊境牽製舅舅的兵力,叔王趁此機會造反,讓朕孤立無援……屆時若朕強行調派舅舅的軍隊前往盛京救駕,就是不顧整個大桐安危,將邊境城池拱手讓人……可若是沒有舅舅來救駕,朕單靠宮中的禦林軍和暗衛,根本不足以抵擋他的攻勢……退,朕丟的是身家性命,但進一步,朕就是大桐的千古罪人。他段靖安,打的好一手算盤。”
國舅蹙眉,朝他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他段靖安勾結外敵,意欲將大桐江山拱手讓人,南域百姓必定人人得而誅之。陛下,百姓為水,家國為舟。只有水,才可載舟啊!南域百姓苦樟國久矣,南域邊境的存亡,就是南域百姓的存亡。只要軍心是定的,民心是穩的,樟國便不會得逞。陛下,臣的意思是,百裡加急往南域邊境送信,命臣的兩位副將主持南域大局,將攝政王所為之事公諸天下!隻消調派一千騎兵,臣定能平定叛亂!”
說到最後一句,他乾脆起身跪到段長川面前:“我們用輿論將西域將士穩住,大局便能穩住。臣願立下軍令狀!不斬首他段靖安,便割喉謝罪!”
白素連忙朝段長川使眼色,讓他將人扶起來。
說:“陛下接到消息後已經暗中加強了天牢的部署,但攝政王定罪之事還要經過層層審理,怕是還要等上一段時間。若天牢防得住,只要將攝政王拿捏了,就不怕他會謀反。但若天牢防不住,就只能按國舅所說來行事。”
風榣也若有所思地點頭:“天牢之事確實不好防。陛下手下的禦林軍不可調動,只能靠暗衛與駐守京城的軍士們,或是巡防營。但巡防營與軍士之中若有攝政王的人,反會助他一臂之力……國舅與部下,此時也不便露面。樟國本就對大桐南域虎視眈眈,若是發現國舅與親信都來了盛京,勢必舉兵進宮我南域邊境。”
說來說去,仍是一個難解的局。
也是攝政王在朝中權勢過於根深蒂固……若要將他連根拔起,絕沒有那麽容易。
這也是為什麽,段長川當眾揭穿他,將他關入死牢時,他依舊面不改色。
一番議論,到最後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奪權,自古就是凶險的。成王敗寇,未到最後一切都說不準。
雲邪“啪”一聲合了扇子,氣衝衝:“煩死,我直接進天牢把他砍了得了!有什麽罵名,衝我來!”
青年煞有介事、怒發衝冠,反倒讓氣氛又緩和起來。
段長川朝他翻個白眼:“怎麽朝你來?到時朕還未給你沉冤昭雪,你墳頭草已經三尺高了,當攝政王黨是吃素的麽?”
雲邪:“……你好好說話,哪裡的墳頭草能長三尺?”
“你的墳頭草,你若不信,將自己埋了看看。”
雲邪:???
轉頭去揪風榣的袖子:“姑姑,你看他又欺負我!”
腦門上挨了一下:“還不是你胡亂說話。”
於是嘴巴一撇,又自己氣悶地坐下了。
不過經他這麽一鬧騰,氣氛徹底好了起來。白素端起茶盞,莞爾一笑:“就按國舅爺說的來吧,別忘了咱們還有火器呢。”
說到火器,段長川的眼睛都亮起來:“姐姐……咳,皇后還有做更多火器嗎?”
少年脫口而出地那聲姐姐,除了國舅外,其余幾人都聽懂了。
白素更是掩著唇笑,說:“臣妾沒有再做,但風榣姑娘與雲大人應該做了不少,至少咱們幾個、暗衛們一人一把是足夠的。”
“太好了!”
雲邪也是醍醐灌頂:“對,咱們還有火器可以用!不過除了我與姑姑,其余人等應該都未練過準頭,也不知打不打的準。但咱們還有威力更大的火炮,可以悄悄運往南域,屆時打他樟國一個措手不及!今夜就運過去,最多十五日就能運到。保證讓樟國大吃一驚!”
一聽有更好的火炮,國舅也興奮起來:“別說十五日,小小樟國而已!就是三月、六個月,我南域將士都抵得住!就是南域將士最後只剩一人,只要能將他樟國吃上敗仗,也值得!”
於是,段長川起身端起杯盞:“那便如此定了,朕敬大家一杯,也敬我大桐疆土。”
所有人立刻也都端起杯盞起來:
“敬陛下!”
“敬我大桐疆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