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她賺的錢是朕的
因為最近胎相平穩, 所以段長川的用藥從一日兩次變成了一日一次。
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比如,明明黃老前輩說他的胎相很穩,可他近幾日的胃口忽然變差, 情緒也莫名變得不太好, 但每次傍晚吃了藥, 胃口就會好很多,心情也好很多。
到了第二天又周而複始。
這日休沐, 段長川又摸著自己的肚子歎氣:“真的不用加藥嗎?朕白日不舒服的很……只有晚上吃過藥後才好一些。”
就這會, 他都覺得難受。
甚至都不知道哪裡難受, 就是從上到下, 哪哪都不舒服。
“都說了你胎相穩的很,那懷孕的姑娘們, 哪個不吐、不難受,都是正常的。你怎麽就是不信呢。”
黃老前輩坐在旁邊,氣的眉頭都皺起來。
黃老太醫胡子都要吹起來:“吃什麽糖葫蘆,你能吃山楂嗎?我徒弟徒孫兒,一人給你寫了個注意的單子,你是一眼也沒看吧!”
旁邊的雲邪連忙拉著他哄:“哎,今日攝政王那長公子段胥元和白錦芝大婚,不如咱們過去湊湊熱鬧?現在可是全京城都知道他們段家那個立不起來了,肯定有好戲看。”
雲邪他們化妝成普通人模樣,找了一街之隔的酒樓,上了最高的三樓,正正好能看見攝政王府。
段長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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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雲邪、段長川和黃老太醫,三人一同出去的。
段長川也坐到窗邊,扒開縫隙往外看。
段長川:“……朕這幾日看看……”
雲邪和段長川對視一眼,立刻就又趴到了窗戶邊上。
被迫低頭:“您別生氣, 朕以後不說便是……”
段長川:……
“今晚就看,你給我好好地看,明日考你,也省得你每日胡思亂想。”
可這些又不能說!
被這一群人一個又一個秘密憋的整個人都要背過去的老人家,氣到瞪眼:“你氣死我算了!等你這小娃子生出來, 我就遊山玩水去, 沒個十年八載的別想看見我了!煩人!”
那是藥起的作用嗎?那是白素的血起的作用。那血多金貴啊, 白素取了整整三碗,命都沒了半條,倆人合計了一下, 要是早晚都喝, 分量少的不得了,還不如一天喝一回, 一回就喝夠量。這才有了現在這個局面。
“中間是不是站了個人?是段家那個小郡主吧?整個攝政王府,也隻她一個女眷敢這麽拋頭露面地出來了。”
見他不動,乾脆過來拉他:“走了走了,咱們跟著宮裡的人走,坐馬車出去,肯定累不著你。”
恨不能揪著他的耳朵教訓:“你說說你,天天讓白家丫頭操心這操心那,肚子裡頭那小娃娃不是你的啊?就不能自個上點心!離了人白家丫頭,你還能幹什麽?”
段長川:……
面無表情地轉回了身子。
見段長川不說話,又趴到他身側哄:“人是看不清楚,但熱鬧能看啊。我聽說,那個段胥元前兩年在外頭廝混,有了個兒子。他這兩年不是下邊不行了麽,孫老給治了一年半載,也沒個起色。以前他們還顧及著這兒子是勾欄裡出來的,不明著帶回來,一直在外頭偷偷養著。現在想借著和白錦芝大婚,把兒子直接認回來,等過個幾年就說是白錦芝生的。你猜白家認不認?哦對,還有!那孩子的母親也是個倔的,聽說要把她兒子抱走,前幾日差點帶著孩子投了湖。”
“什麽叫陪我去?我是為了拉你出去散心!吃不吃糖葫蘆?”
“你管這叫看的清楚。”
“怎麽樣?我一早就叫人定下了這個位置,整個酒樓隻這一個房間能看清楚。”
“就算沒好戲看,咱們出去逛逛也行啊,你看你現在,怕肚子露餡,每天只能在這小院裡呆著,多憋悶的慌。別說你一個懷孕的了,我都悶的受不了。再說,等再過段時間你顯懷了,再想出去都沒辦法。”
黃老太醫這個不穩重的,跑的也是極其的快。
少年這才勉強地隨他起來:“走吧……朕陪你去看看熱鬧。”
青年翹著二郎腿,搖著扇子往下看。
“可以。”
說完,故作高深地朝他挑挑眉:“這熱鬧啊,可大著呢。我就不信他們今日這婚能安安靜靜地給結了。”
段長川:……
“接親的隊伍還沒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嗩呐先停了。”
黃老太醫也看完回來了:“我這雙老眼,連誠王府仨字兒都看不清。”
少年毫無興趣:“能有什麽好戲,左右都不過是個聯姻罷了。白相和白家嫡女都知道那段胥元的德行,這婚也照樣結了,還不能說明這婚事的性質麽。不會有好戲的。”
段長川狐疑地朝他看了一眼。
黃老太醫:……
被白素事事照看著,從來沒自己操過心的某小隻,完全忘了自己現在對山楂忌口。
青年“啪嘰”一聲把扇子合上,趕緊給兩人倒茶:“那具體的人肯定不能看清楚啊,不然隨便來個人,在這裡頭拿把箭不就把他給射穿了。”
而就像是要印證他這話似的,一直吹吹打打的攝政王府,竟然忽然沒了聲音。
“是不是準備接親?也不對啊……不都是一路吹吹打打地接新娘子,一直迎進去麽。”
黃老太醫:“就只有膳食需要注意嗎?平日裡睡覺用什麽姿勢更好,那些運動可以做,哪些運動不可以做,你記了嗎?”
少年委屈地扁扁嘴:“可朕用過藥之後就能好,不用藥就不好, 難道不是因為身上有問題嗎……”
心虛地小聲反駁:“平日裡,禦膳房都有安排膳食……長樂也知曉忌口的東西,朕便沒怎麽上心……”
看見隔著老遠的地方,那塊巨大的誠王府牌匾,還有下面那烏壓壓一片只能看清衣服顏色的人……
“我看不清……”
“接親的隊伍來了!怎麽一邊一個?兩隊?不愧是白相和攝政王家結的姻親,就是氣派。”
“是我年紀大眼花了嗎,我怎麽看見倆新娘子?”
段長川聽著兩人講話,越聽越好奇,忍不住也跟著趴過去。
雲邪乾脆把整個窗戶都打開:“真的來了倆新娘,打東邊來的那隊是丞相府上的吧?相府在東頭,新郎官也在這頭,這個隊伍也氣派。另一邊那個懷裡抱著孩子呢,應該就是那個女肆裡頭出來的姑娘了吧。這是要兩邊都娶?白相能同意?”
段長川從窗邊望去,果然看見外面一長、一短兩個送親的隊伍。
現如今,兩邊的新娘都從嬌子下來了。一個還蓋著紅蓋頭,身側有丫頭扶著,應該是白錦芝。
而另一邊,也是位身穿紅衣的姑娘,懷裡抱著個孩子。
攝政王和夫人匆匆地從府裡出來,看起來非常的生氣。
場面一度混亂。
段長川直接叫了暗衛進來,問:“攝政王府怎麽回事?”
“回稟陛下,剛才郡主突然衝出來,要攔下婚禮。後來兩邊的送親隊伍就過來了,攝政王府也不知道有兩撥送親,現在攝政王與段胥元正在處理此事。”
段長川還沒說話,旁邊的雲邪已經忍不住瞪大了眼:“攝政王府不知道有兩撥送親?我就說,今日要迎娶的可是相府嫡女,攝政王怎麽這麽不識好歹,還把一個勾欄裡的妾也一塊迎進來。還以為是白老狐狸幹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哈哈。”
“回稟雲大人,屬下有人探查到,相府對此也非常震怒,相爺與相夫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誰能想到,一場轟轟烈烈的聯姻竟成了如此鬧劇。
段長川與白素曾也是商業聯姻,他想象了一下……
若是自己成了母親與爸爸的棄子,被迫嫁入白家,還未進家門就從所有人口中得知,白素是個因為從小就四處留情,把下邊搞不行了的Alpha,婚禮當天還來了個一塊過門的Omega……
拳頭硬了。
太不是東西了。
攝政王、段胥元,還有推動這一場聯姻的白相和相夫人,沒有一個好人。
雖然一早便知道,女兒家在古代根本沒有任何地位可言,段長川還是覺得心有戚戚。
難怪,白素穿越之前的那位姑娘,最終會選擇割腕自盡……
白錦芝身為相府真正的嫡女尚且淪落如此,更別說一個“白素”無權無勢的庶出了。那位名叫“白素”的姑娘,大概也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對這種事司空見慣,看不見未來,才最終選擇了死路吧。
段長川心裡默默地想著……
忽的聽見外頭響起好大的喧嘩聲。
“嗯?怎麽了?”
他下意識地問。
眼睛不經意間瞥向窗外,發現整個攝政王府門口都陷入了混亂。
而引起這混亂的,正是被眾人圍在正中央的,一位身穿鵝黃嬌衣的姑娘。
那姑娘手裡正拿著柄劍,追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新郎官打。
周圍圍了好大一圈的侍衛,但也只能將人包圍著,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女孩的聲音不大,聽不真切,但段胥元倒是中氣有一點足,一直喊著:“等一下!小妹你等一下!”
聲音遙遙地傳來,叫嚷的四下皆知。
黃老太醫扒著窗戶回來:“幾年沒回盛京,現在王公貴族已經成這樣了?不過,這小女娃娃是不是叫段沁雪?我記得她打小就有趣兒。小時候被我捉弄了好幾回,每回都一邊說著我為老不尊,哭著回家去,第二天又過來找我玩。她不是後來去西關了麽?她說盛京都玩遍了,沒意思。她打小喜歡騎射,盛京的男兒們不同她女兒家玩,女孩們又玩不了她喜歡的那些。我就給她出了主意,說西關那邊民風開放,許多女子也愛騎射,她就去了。”
段長川沒想到,段沁雪當初去西關,竟然還有黃老的攛掇。
雲邪:“那時候段沁雪才多大,你就攛掇著人一個姑娘家去西關……”
老人家嘿嘿笑著,撓撓腦袋:“段靖安一家子全不是好人,段胥元打小就是個歪的,就這小女娃子還不錯,讓她去西關轉轉,離這一大幫壞人遠點不挺好的麽?”
說完,又回頭欣賞了一下小姑娘打人的英姿:“你看,是不是挺好?”
段長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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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府的鬧劇,一直到白顏淵和相夫人過來,在門口拉扯了許久,一直到午時才商量妥當。
另一邊的隊伍從偏門進了,所有人都當什麽也沒發生似的,又把白錦芝這位正妻給轟轟烈烈地接進了大門。
鬧劇就此結束。
看著攝政王府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肅穆,雲邪搖著扇子嘖了好幾聲。
“這相府裡頭一共就出了倆丫頭,全成了白顏淵籠絡權利的工具。攝政王家裡就一個兒子,還是這麽個貨色,也不知道這倆人爭這個權利幹什麽。爭來了又有什麽用,連個繼承的人都沒有。白顏淵才是最好笑,現在他是丞相,輔佐你登記,將來也是丞相;輔佐攝政王奪了皇權,頂天了不也還是個丞相麽?再說,先帝都定下了姻親,只要你順利登記,他將來就是丞相加國仗,真不知道他折騰著一圈是為了什麽。”
黃老前輩直翻白眼:“還能為什麽,當小陛下的丞相他能撈著什麽油水?當段靖安手底下的丞相,那好處還不知暗地裡許了他多少呢。沆瀣為啥能湊到一氣?還不是因為臭味相投。他們確實不需要什麽人來繼承,就他倆這樣的,有生之年就能把大桐給敗完。就看這回淮南這個事,瘟疫之事可大可小,但他們倆,肯定能搞到最大。到時候一個天災、一個大疫,耗完了一整個國庫,敵國再趁虛而入,國庫從哪撥軍餉,全等死吧。嘖嘖嘖。”
他們聊著,段長川便靜靜地聽著。
直到,外面想起敲門聲。
後一身白衣的女人,從門外進來。
窗戶未關,一股過堂風吹過……淡淡的花香撲面而來。
是在外忙了一上午的風榣。
雲邪見人過來,眼睛都比剛才亮了,笑著拍拍旁邊的座位:“姑姑,你怎麽來了?今日攝政王府好大一處鬧劇,我正想同你商量商量,咱們還找之前那個編話本的人過來,給他編上一段四處宣揚宣揚呢。”
風榣便斂了衣袍過去,自然地坐到了青年身側。
上來先是摸摸雲邪茶杯的水溫,後直接換了個杯子,為他倒上一盞熱的推過去。說:“聽聞弟子傳話,說你們在此看熱鬧,我便過來瞧瞧,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順便同你們吃個飯。”
雲邪自然地接了茶盞喝了一口,和她說:“沒什麽需要幫忙的,到是你那邊忙不忙?要不要我們下午過去瞧瞧?”
風榣便笑著彎彎唇角:“不用,各項事宜都差不多弄好了,過幾日酒樓就可以開張了,到時再帶你們過去玩玩。酒樓的私密性也很好,所有人都可以戴面具過去,你們都不必易容。”
“可以可以!等著日後姑姑帶我們賺錢。”
“然後讓你去酒樓點小姑娘聽曲兒?”
“咳……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一早便改了。再說,我聽曲兒真的就是聽曲兒,我一個盛京浪蕩子,那不良癖好總得有幾個吧。不然怎麽當浪蕩子。”
“是是,你辛苦。”
兩人對話分外親昵,段長川靜靜地在對面望著。
忽然眼睛有一點酸。
明明平日裡,都是雲邪嫌棄他和白素兩人膩歪來著。現在白素走了,雙方角色互換,他成了被虐的那一個。
少年低垂了眸子,靜靜地喝著杯盞裡的茶。
喝到一半,手腕忽的被握住。
他手上條件反射地一抖……差點把茶灑出來。
正要發作:“你突然做什麽?”
見青年朝他挑挑眉,嘖了一下上顎,說:“有件事兒忘了和你說,這酒樓是皇后娘娘出的主意,不止這些,還有別的生意一堆點子。皇后娘娘把她幾乎所有陪嫁的銀錢都投進去了,說是要入股,哎,反正就是投了銀子進來,到時盈利之後,和百沐宮一塊分銀子。我和姑姑以為她想養自己小金庫,將來養自己的勢力呢,結果你猜她怎麽說?”
段長川下意識的,心下一跳。
白素說將來賺的銀子都會給他……他知道。
但仍舊假裝著什麽也不知曉,輕輕地問:“怎麽說……?”
“咳咳……她說:這是我同陛下一起投的錢做生意,待日後盈了利,將我倆劃到一個帳面上,到時做三份帳本,一份你和風榣姑娘留存,一份給我來做分析,再呈上一份給陛下。”
“我還同她開你的玩笑來著,我說,給陛下,他最多只能看懂最後的收成。你家皇后娘娘白了我一眼,說:給他呈帳簿不就是為了讓他看收成麽。”
青年一邊搖著扇子一邊敘述,學的聲音不像、動作也不像。
可段長川卻像是親眼看見似的。
Alpha自小便接受生意場上的精英教育,說起生意經來,定是侃侃而談,每一句都能引發對方的驚歎。
可她又無比的內斂,不驕矜亦不高傲。
美的耀人眼。
若是坐在他的身邊,還會時時顧著他,時不時關注地看他幾眼,像是怕他會自己跑掉似的。
提起他時,也會笑著摸摸他的發。
“咳……她與朕是夫妻,她賺的錢當然……也是朕的。”
少年端著茶盞輕啜一口。
唇角碰在杯壁,輕輕地彎了彎。
【她也是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