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又是兩枚石子,重重打在他膝窩。
風停淵奔跑的膝蓋一軟, 向前撲倒, “咚”的一下, 整個人摔進菜地, 一頭栽進濕泥, 滿臉汙泥。
身子把脆弱的菜苗全都壓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也不用忍著了,籬笆外蹲著的幾個小孩瞬間哄堂大笑,笑得前仰後合,模仿風停淵摔倒的模樣。
拿著彈弓的那兩個小孩更為得意,從褲兜裡摸出新的彈子,劈裡啪啦往風停淵的胳膊上,頭上,腿上打去。
“小乞丐!有娘生沒娘養的小乞丐!”
“哈哈哈他倒在狗屎上了哈哈哈!”
“打他眼睛,打他眼睛!你打不準讓我來!”
“他是小偷!這菜種子是他從俺家地裡偷的!”
一群人衝過了矮矮的木籬笆,像蠻牛似的把籬笆撞壞了大半,哄笑著拔出剩下僅存的菜苗,在風停淵面前碾得稀巴爛,把他晾在竹竿上的衣服全部拽下來扔在泥裡,又捏著鼻子說他臭,幾個人搬來冰冷的井水,不由分說往他身上澆。
蘇厭氣得要死了!
這哪是一群孩子,這就是一群狒狒!
她一直在等風停淵忍無可忍地爬起來,等風停淵徒手掰斷地上的木籬笆,以木籬笆作劍,刷刷兩下,打得他們頭破血流,腦漿崩裂!
結果一直沒有。
風停淵小小的一個人,濕漉漉地坐在完全被毀了的菜地裡,神色近乎漠然。
深秋冰冷的井水從他濕透的頭髮劃過臉頰,襯得臉蒼白得幾乎透明。
他沒有喊疼,也沒有生氣,漆黑的眼眸遠比同齡人要成熟深邃,厭煩卻平靜,像是習以為常。
等他們像是瘋子一樣鬧夠了,從他身上得不到任何樂趣了,到不得不回家的時候,就你追我趕地離開。
只剩他一個人,在冷風裡狠狠打了個噴嚏,抬眼看去,夜幕降臨,滿院狼藉。
風停淵自己爬了起來,把髒衣服重新洗了曬了,將自己收拾乾淨,一直忙活到夜深,都沒吃上飯。
他把踩得亂七八糟的地重新鋤了一遍,在屋裡破破爛爛的櫃子翻出一個布包,拿到新鋤好的地錢,展開卻發現,布包底被老鼠咬爛了,裡面的種子也一個不剩,只剩下黑黢黢的老鼠屎。
風停淵沉默了一會。
冷風蕭瑟地吹過他的身體。
他從小體質就不好,臉色白得跟紙一樣,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蘇厭心想他爹呢?
他娘死了就算了,爹怎麽也不回來管管他?
他爹回來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
隔著老遠就能聞到濃重的酒氣,和男人爽朗的哈哈大笑。
他步伐輕浮,搖搖晃晃,衣衫襤褸,一頭凌亂不加打理的亂發幾乎遮擋了臉龐,只露出胡茬稀碎的下頜。
他骨架大,肩寬腰窄,能看出從前好身材的底子,然而現在頹廢得像是個行走的骨架,丁零當啷掛著破衣酒壺。
他踩過院子,鞋底踩了一腳泥,迷迷糊糊什麽也不管,就往屋裡走。
風停淵裹著被子,在床上打盹,聽見他的腳步聲,揉了揉眼,睜眼道:“不要進屋,鞋髒。”
聲音稚氣,透著不高興。
還完全是個小孩子。
蘇厭心都要聽化了。
然而男人好像是沒聽見,嘟囔了幾聲,鞋上的泥巴踩了一屋,也沒拖鞋,渾身泥濘,滿嘴酒氣,就往床上倒。
風停淵伸出胳膊,費力地想把他撐起來,不想讓他髒兮兮地上床。
可惜他力氣太小,男人人高馬大,重得要命,直接就栽在乾淨的床鋪上,頭一歪,就開始打鼾,鼾聲震天,像是雷鳴。
風停淵坐起來,睡意全消。
蘇厭知道,風停淵的潔癖是刻在骨子裡的,衣服沾上一點髒,一眨眼就要用法術弄乾淨,弄不乾淨的就不要了,一模一樣的白袍他仿佛準備了十萬八千件,恨不得一天換三次。
風停淵推了推男人的頭:“起來。”
男人鼾聲不減,床很小,風停淵根本沒有地方睡了,聲音提高,又喊了聲:“起來!”
“煩人!”
男人閉著眼,喉嚨低啞地滾了一下,反手一拍。
太快了,蘇厭愣了一下。
這一掌明顯是練過的人才有的速度。
風停淵根本沒反應過來,被迎面一巴掌扇下了床,額頭磕在床前的櫃子上,磕出了血。
重重的一聲響。
風停淵嘶了一聲,艱難地支起身子,從額角流下的血糊在了睫毛上,淌進了眼睛裡。
男人仍沒注意到,翻了個身,又打起了呼,在夢裡嘟囔:“讓師妹來找我,其他人,我都不見……呼嚕嚕——”
媽的!
蘇厭快要氣死了!
她從前一直覺得赤皇魔君是個狗爹,然而沒想到天下還有比赤皇魔君更狗的爹!
風停淵拽了塊毯子,睡在了地上。
就他那病懨懨的身子骨,又是淋水,又是睡地板,第二天果然就開始發起高燒,小臉燒得通紅。
他病的這段時間,幻境裡的畫面也在飛速變化。
一轉眼,屋裡日光月光幾番輪換,又是一個深夜。
尚未喝醉的狗爹,並不是個脾氣暴躁的瘋子,反而聒噪又婆媽。
他拿著酒壺一口接一口,睨了風停淵一眼:“你額頭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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