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的祖母去世來往便更少了,不過每年還是有幾封問安信。
杜衡也是沒想到他這舅舅在收到原身的信後會來找他,不知是特地來尋找,還是說商隊經過落霞縣正好來尋,雖說是晚了,但卻也足見出些情義。
“我早打聽了消息,趁著今日獨你一人在,特地前來找你。隨舅舅去徽州,讀書也好,還是管理鋪子也罷。”
魏逢看著相貌堂堂卻衣衫襤褸的杜衡,自小便過著錦衣玉食生活的他不由得心裡一酸。
杜家家業雖然遠不比魏家,可到底衣食還是豐足的,這朝淪落至此,即便是個外姓子孫,但未犯下大錯還是個讀過書的,不免也讓他微有歎息。
“家裡生意廣,有我在保你有容身之地。母親聽說了庶妹的事情很是傷心一場,你是庶妹唯一的兒子,倘若你過得不好,母親也不安心。”
“車馬已經備好,三日後就能動身回徽州。這窮山惡水之地,你落在此處當真是老天不開眼。苦了你了孩子!”
杜衡沉默著聽完男子的敘說,一直沒有回話。
太意外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還有親戚會找來。
魏家是何等富貴,他記憶裡微有印象,與之相比,不單是這個村子,就是落霞縣也足以說是貧寒之地。
他正要開口之際,忽而聽到垮嚓一聲,似是什麽被踩爛的聲音。
魏逢眸光一閃:“什麽人!”
兩人巡聲看去,卻是未見動靜,雪霧天氣也看不遠。
“此地不宜久留,得趕緊走。我打聽前聽說帶你回來這裡的那哥兒凶悍無比,若是村裡人前去通風報信,到時候把你扣下就不好辦了。出門在外我也未聲張,隻輕車簡從,在他人地皮上不可鬧事!”
魏逢拉著杜衡就走,到了隱秘之處讓人趕緊離開,然則大外甥卻並沒有如脫虎口的喜悅,反倒不肯再動彈了。
“舅舅。”杜衡凝起眉:“外甥很感激您前來相尋,可是若不是哥兒帶我回來,我早已經死在路邊了。”
“你為人良善,知恩圖報這是好事。”魏逢頓住步子,如是安排道:“到時候我讓人送一筆錢過來,便當是答謝他救你又照料一場,如此可行?”
杜衡徐聲答道:“他帶我回來是做上門女婿的,村裡的人也知道這件事。我已經與他同住這麽久,倘若今日一走了之,那他的清白和名聲當如何,他救我一場,我卻要拖累他一輩子嗎。”
魏逢愣住。
“你說這話的意思是想留下?”
杜衡未置可否:“我已經答應他要幫他春耕了,不會食言。”
“住口!”魏逢不敢相信眼前人張嘴說出這樣的話:“便是你不慕富貴甘願做個鄉野草夫,可做上門女婿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你一個讀書人如何做的出來!”
“歷經生死,這些又算得了什麽。”杜衡平靜道:“且不說我做不了無情無義,我……我也挺喜歡他的。”
魏逢盯著杜衡,看了很久。
“你要不要看看你說的什麽話,看上了鄉野粗俗小哥兒?杜家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沒出息的!凡事不可意氣用事,你今日是有情有義了,那搭的可是你一輩子!”
杜衡認真道:“有心經營,日子不會差的。”
魏逢指著杜衡的鼻子,很想大罵一場,最後抖著手指還是收了回去。
“舅舅千裡迢迢來找我,杜衡心中感激卻無以為報,但還望舅舅成全。”
魏逢看著杜衡,心下已有考量,在這裡待了許久,必是那哥兒肚子大了。
“這樣吧,帶著他一起走。”
杜衡不是傻子,且不說秦小滿會不會願意跟他走,倘若他願意舍下這裡的一切,兩人一同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徽州,再寄人籬下,即便是大富貴,可那樣的日子真的好過嗎。
“舅舅,我已經決意留下。”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我放著生意抽出時間來找你,你便如此回報?”
杜衡任由著魏逢責罵了一番,魏逢許是罵累了,許是杜衡不搭話一個人罵著也沒勁,泄了氣。
“我也年輕過,你一時頭腦發熱我也懂,三日後我會離開落霞縣,杜衡,那是你最後的機會!若是你想通了,到縣城的凌曦客棧來找我。倘若你沒來,就別怪我無情了。”
杜衡默然:“多謝舅舅成全。”
魏逢見人冥頑不靈,氣的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杜衡看著很快就消失在雪霧裡的人,想了想趕忙又追了上去。
“想通了!”
杜衡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山路不好走,我送送舅舅。”
魏逢氣的步子更快了些。
午後,雪霧天氣散開了一陣兒,晚些時候烏雲又籠罩在天上。
杜衡在院子裡看了幾趟都不見秦小滿回來,眼看著天色不好,只怕又要雨夾雪,他擔憂人回來受凍。
也是奇怪,說好了要回來吃晚飯,怎的天要黑了也不見身影。
杜衡在想是不是被留下吃夜飯了,不過想想可能性又很小,從城裡回村子要一個多時辰,像這般天氣一般是不會留人吃晚飯的。
看了三回也沒見秦小滿回來,杜衡取了兩把傘,預備著出去看能不能接到人。
他剛把門關上,卻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低拉著頭從矮石牆外頭的小路上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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