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意耳朵機敏的聽到了屋裡是小爹的聲音,他抱緊了杜衡的脖子,疊著眉頭:“是阿爹,爹爹阿爹怎麽了?”
杜衡哄著小崽子:“阿爹在生小弟弟呢,很快的,沒事的。”
“可是阿爹聽起來好疼,承意怕。”
小崽子抱著杜衡,望著屋裡,眼睛很快就紅了:“承意想去看看阿爹。”
“阿爹生小寶寶是不能進去看的。”
杜衡輕輕揉著承意的後腦杓:“要是進去嚇到了小寶寶就更不容易生出來,小爹會更疼的。承意乖,就在外面等著好嗎?”
聽到這話,承意不敢再吵,隻緊緊的抱著杜衡的脖子,抿著番石榴色一樣的小嘴,淚眼汪汪的,一吸鼻子淚珠子就在臉頰上拉出了一條小水溝。
杜衡看的心疼,兩頭都疼。
只見著仆役一盆水接著一盆水的端著進出,也不曉得過了多少時辰,左右是裡外的人都煎熬出了一身汗後,這才聽到了一聲清脆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眼睛和鼻尖都哭紅了的承意聽到聲音一下子從杜衡的肩頭上抬起了腦袋,眼睛濕漉漉的,連濃密的睫毛都濕噠噠的粘在了一塊兒:“是小寶寶的聲音。”
話音剛落,產婆就出來報喜了:“恭喜杜老爺得了個小少爺,母子俱安!”
這話無疑是一劑平心藥,杜衡連忙抱著承意跑了進去。
屋裡尚且還彌漫著一股血腥味,才生下來的二寶被抱去擦了身子包進了繈褓中,秦小滿已經虛脫氣喘微弱的躺在了疊著的枕頭上。
看見哭兒吧唧的承意,道:“有弟弟了怎還哭唧唧的。”
承意連忙從杜衡的懷裡滑了下去,跑到榻子跟前,剛比榻子高一小半的承意連忙抱住秦小滿,將腦袋放在秦小滿的胸膛前:“阿爹疼不疼?”
秦小滿摸了摸承意柔軟的頭髮:“不疼。”
杜衡也在床邊坐下,握住了秦小滿的手,仿佛是劫後余生一般依偎在一起。
“杜老爺,小少爺有八斤重呢,可是個大胖小子。”
好一會兒後,產婆才把二寶抱了過來。
杜衡接下沉甸甸的二寶,小奶娃還泛著肉紅色,方才落地啼哭,眼睛微有點濕潤。
承意也很驚奇,在小爹肚子裡待了好久的弟弟終於生出來了,他趴著杜衡看了看繈褓裡比自己小了一半的奶娃。
感覺非常的軟,像是爹爹做飯搓的麵團,又像是成熟的柿子,輕輕戳一下就會破開一樣。
他眨了眨眼睛,偏頭去看秦小滿:
“阿爹,小弟弟像阿爹。”
秦小滿聞言虛弱的笑了一聲:“這麽小一點,你能瞧出來像誰?”
杜衡把二寶抱近些讓秦小滿看:“眼睛和嘴巴是挺像你的,承意都瞧出來了。”
秦小滿瞧了瞧崽子,嘴角上揚:“倒是不枉我費力生一場。”
承意望著臉色蒼白的秦小滿,拿自己的小手巾給秦小滿擦了擦汗水:“阿爹也是這樣生承意的嗎?”
“嗯。”
承意很心疼:“以後承意一定乖乖聽阿爹的話,每頓都吃一大碗米飯,再也不偷偷吐掉小青菜了。”
“真是阿爹可心的崽兒。”秦小滿笑眯眯的:“來讓阿爹親一下。”
杜衡心中甚是滿足,衝著屋裡一杆子忙前忙後的人道:“今日大喜,都有厚賞。”
忙碌了一通,料理收拾好,杜衡把二寶給在這頭也焦急守著生孩子的秦知閆抱了抱。
秦家又是歡喜一場。
這朝得了二寶,又生在秋時,杜衡在一句“霜作晴寒策策風,數家籬落澹煙中”取了澹和策字,喚做澹策。
家裡得了兒子繼承香火,秦家裡外都高興。
秦知閆這個做叔公的旁的做不了,就趕著給二寶上個戶籍。
不過上戶籍之前還是來問了兩口子的意思。
“前幾年生承意的時候孩子的戶籍是落在秦家的,澹策的戶籍你們倆打算如何落?”
村裡的人都曉得杜衡是上門女婿進的秦家,先時兩人成親的時候杜衡禮錢給的多,牽了一頭牛到秦家,雖說外頭的人也不曉得這錢究竟是誰出的,但是名聲上反正好聽。
後頭杜衡又接連中了秀才做了舉人,村裡人巴結都來不及,哪裡敢拿著人家是上門女婿的事情說事兒。
久而久之,這事兒也就淡了下去,沒什麽人提過,縣裡的人好些更是都不曉得。
先時秦家見杜衡是根苗子,便遊說把孩子的戶籍落在秦家,自也就是跟著姓秦。
杜衡倒是答應的爽快,也沒多說什麽。
現在終歸是不同了,杜衡已經中舉做了舉子,是有從官資格的鄉紳,時下生的又是延續香火的兒子,為了不傷及一家人的情分,自是不得擅自做主給定下。
若是因此生了齟齬,小兩口過的也不順心。
“就按著原先的辦便是。”
杜衡從未曾在這事兒上計較過,當初若不是小滿自己哪裡來的這日子。
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又何必那麽較真,左右孩子是跟小滿一起生的,跟誰姓又有什麽要緊。
再者若是一個姓能讓小滿和秦家更安心,他何樂而不為。
正在喝雞湯的秦小滿拉了一下杜衡的衣角:“承意已經記在了秦家,澹策可以記在你名下的。”
“那未免麻煩了些,一家人何必弄兩家姓。你我百年之後承意和策澹兩個姓,你讓他們兄弟倆如何處,到時候徒惹些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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