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雷電在魔化女妖的雙翼上空匯聚成雲， 被變形成魔物的劍氣受魔化女妖首領控制，咆哮著怒號聲追逐在熔岩飛鳥身後。

  安德魯手中巨劍在嗡鳴，雖然被變形為魔物， 但劍氣依舊受他和亞力西控制。

  安德魯鬥篷下的眼眸毫無情緒，與亞力西一起收斂氣息，並未和魔化女妖首領搶奪劍氣的控制權，靜待萊恩的指令。

  歐恩已經猜到了萊恩的計劃，右手法杖微揚， 魔法在杖尖匯聚， 同樣沒有輕舉妄動，等待萊恩發出指令的瞬間。

  他很好奇下方的怪物是什麽。

  血液的河流，以及萊恩剛才說的那兩樣有用的東西。

  能讓米歇爾覺得有用的，那一定是很值錢的東西，歐恩深信這一點。

  就在熔岩飛鳥展翅衝出迷霧的一瞬間， 天空頓時暗淡。

  像是次元的切換，迷霧的盡頭又似不同空間的交界處，當穿過迷霧時，天色一瞬暗淡。

  萊恩：“這條河流是什麽，那些腐水魔蛛呢？”

  當受萊恩、安德魯控制的魔偶，準確應該說是當他們身下的熔岩飛鳥，從迷霧中出來的一瞬間。

  “有，建議直接租借半神器本源之瓶。”

  河流的兩側有黑色的山壁，還像是在崖底。

  越高級的生物想要提升就越難，難得有機會。

  河水忽然翻湧巨大的鼓包，鼓包破裂時有破碎的血水飛濺。集中精神的歐恩他們都能看見，在鼓包破碎的一瞬間，河底還藏著有一閃而過，躲進血紅河流中的紅色眼睛。

  萊恩：“我記得吸血鬼的體質還行，醉酒的小蝙蝠一定不怕開水燙，實在不行再加點大蒜和生薑去去血腥味。”

  “就這樣說定了，伊萊一定會感激我的，而且他們都愛喝酒。”

  臭是臭了點，但畢竟可以增強體質。

  崖壁上邊陡峭猙獰，像搖搖欲墜的危樓。

  萊恩沉思數秒，用手指伸進兜帽輕戳鼻尖，察覺到系統的暗示，側頭看向那些散發暗光的崖壁，“那如果是讓他們用原型泡澡呢？”

  萊恩收回手，思緒飛快，已經明白系統的暗示，故意說：“伊萊酒量不行，又菜還愛喝，找安德魯帶新酒灌他分分鍾中招。等到最後變成小蝙蝠，丟進去泡一覺醒來後再扔進熱水中燙一燙。”

  不過雖然腐水魔蛛沒有動作，但是在衝出迷霧的瞬間，萊恩同樣有察覺到，這些腐水魔蛛同樣將他們也當成狩獵的目標。

  翻湧的河水腥臭，難聞至極。

  河流很長，一眼看不見盡頭。

  “綠魔和侏儒無法適應這裡，因為在接觸到河流的瞬間，它們就會腐爛成汙水，汙濁這片河流。”

  “感謝惠顧。”系統：“很合適的計劃。”

  在衝出迷霧的瞬間，萊恩直接切斷了魔偶感知氣味的能力，朝安德魯、歐恩和亞力西釋放一道清新術，感受毫無異味的世界後萊恩在腦中感歎，“統，我猜測應該只有綠魔和侏儒能適應這裡。”

  雖然河流由血液組成，但是吸血鬼高傲又挑剔，這種河流的氣味完全達不到他們的選擇。

  系統：“本源之瓶能自動收集這些血液，同時起到少許淨化作用。雖然氣味還有，但是會好很多。1000金幣一噸水，不限時間存放。”

  系統：“不好說。”

  萊恩側頭朝身後看，加快和系統交流的速度，“統，有什麽合適的道具嗎，快借我用一用。最好是能雜質分離，我要純水不要骸骨和泥。”

  妙啊。

  原本流速平緩、遲鈍，如粘稠血漿一樣的河流立即加快流動的速度。接著是兩側的崖壁，頂端掉落黑石，上邊裂開一道又一道不規則分叉裂縫，再出現一層光膜將縫包裹保護，再從崖壁的內部往外湧出血流，一直墜入河流中。

  系統：“？”

  系統：“神位不夠高級的黑暗系神明失敗後隕落，於是死去的身體變成山，汙穢和濁血形成了這條河流。腐水魔蛛，是河流中淤血吸收黑暗形成的魔物。”

  萊恩他們衝出迷霧的速度更快，被變形的魔物還在後方追，還有奔湧的閃電和雷霆。

  萊恩：“對伊萊會有用嗎？”

  “有點貴，但租了。做生意要果斷。”萊恩看向已經快要飛出迷霧的魔物，再次問道：“統，那些山上的血管是怎麽回事？”

  崖底底部光滑， 沒有植物，顏色暗紅。像是因日夜承受多次血色河流的拍擊染成黑色，因崖底血色河流的撞擊摧毀了鋒芒。

  萊恩：？
  感覺又像是在暗示他什麽。

  “不止是伊萊，對他效忠的大公都有幫助。”系統若有所指道：“但是讓伊萊和他效忠的大公，用這種被汙染的河流泡澡，這比殺了他們還可怕。”

  萊恩的魔偶隨歐恩他們一起穿越迷霧，在異空間照耀的月光下， 來到了一條血液匯聚而成的河流上方。

  此外崖壁上流下的血，也許是光照的錯覺，看著似乎比河流乾淨很多。

  “這裡的氣味太臭了。”

  怪物藏於水中，兩排眼睛如小顆發光蟲卵，它們在等待時機。

  系統語氣平靜的和他交流，“其實這種血液對吸血鬼很有幫助，但是驕傲挑剔的吸血鬼，即使是最普通的初擁，剛成為吸血鬼的生物可能也會一把火燒毀這裡，不願用這條血液的河流增強自己的力量。”

  系統：“山中藏著更純淨、沒有被汙染的神明濁血，本源之瓶可以收集，但是容易引來更麻煩的魔物。”

  身後的迷霧出口還在，那裡是天晴， 但迷霧外卻好似被黑夜籠罩， 沒有月亮和群星。唯一有一處空間的缺口，像是玻璃的黑夜屏障被敲開一個小窗， 月光從另一處空間照進迷霧外的世界。

  “不管那麽多了，有乾淨的肯定要乾淨的。”萊恩：“引來魔物就引來魔物，錢你直接扣。剛好有這些腐水魔蛛和魔化女妖在，既然她們想吃我，那今天我就坐享其成一次，讓它們去自相殘殺。”

  “那我就打暈他，灌酒讓他醉。”

  而且流動的河水……流速正在朝熔岩飛鳥飛行的速度持平。

  萊恩：“對了，統。既然吸血鬼能用，那巴洛克能用到這些黑暗神明的血液嗎？”

  “可以。”

  系統：“無論是未汙染的、汙染的血液，他都可以用於飼養魔蟲。”

  “那挺有用的。”

  萊恩：“統，你既然認為我的計劃合適，那你有什麽比較好的方法讓我們‘消失’，在一段時間內不被魔化女妖感知到嗎？”

  系統：“有的。”

  萊恩伸手觸碰熔岩飛鳥的羽毛，低聲道：“停下。”

  熔岩飛鳥在萊恩出聲的瞬間停止飛行，羽翼舒展懸停在血色河流上方的一定距離。

  當熔岩飛鳥停下時，被汙染的河流中血泡翻湧的頻率更高。

  更多的腐水魔蛛，無聲匯聚於熔岩飛鳥下方的汙血中。

  當萊恩停下時，那些由劍氣幻化而成的魔物，在魔化女妖的指令下衝出迷霧，以極快的速度衝向熔岩飛鳥的所在地。

  安德魯和亞力西控制武器的嗡鳴震動，歐恩手握法杖側過身，眼神平靜的看向萊恩問：“該怎樣做？”

  “先不急。”萊恩說完用精神力觸碰空間戒指，伸手指向崖壁上血管最多的地方，同時側頭對安德魯說：“我需要在那裡開一個洞，崖壁裡邊是乾淨的血液，我要帶一點走。”

  安德魯頜首應好，讓顫唞的劍懸浮身側，取出另一把新的巨劍，對準萊恩指尖指向之處。

  “那群魔物就要過來了。”

  亞力西手中劍在快速變長，氣勢增長，“需要我幫忙嗎？”

  雖然耳罩還沒摘，但是特殊的耳罩不影響他們對話和交流。

  “將那些魔物和魔化女妖擋下來就行，待會還需要她們引起混亂。”

  萊恩說完側頭看向歐恩，“如果你有合適的容器，你待會也可以收集一些崖壁中的血液。雖然是隕落的黑暗系神明的血液，但畢竟是神之血，沒準某些時候也能夠派上用場。”

  萊恩：“只是這些神血可能還受其他魔物保護，待會一定要注意安全。”

  歐恩頜首：“你說的很有道理。”

  說完歐恩側頭看向亞力西，對方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火焰附著於他手中長劍，亞力西同時握住了兩柄火之長劍。

  變形的魔物就快到了，安德魯握住劍柄眼眸微眯，將全身力量集中在右臂。

  數秒之後，安德魯找準角度，隨後將手中巨劍全力擲出。

  亞力西和安德魯做出相同的舉動，將一柄火之長劍握在手中，另一柄火之長劍斬向其他位置的崖壁。

  鋒利的劍刃攜帶銀白色氣流，與火之長劍同時將山壁上兩處‘血管’斬斷。

  當‘血管’一樣的通道被斬斷時，崖壁上散發的光亮同時消失，隨後從斷開的破口處狂湧深紅色的神血。

  萊恩從空間戒指中取出剛才租借的道具，銀色的魔瓶上印刻精美神秘的花紋。

  當瓶口對準崖壁上流血的‘傷口’時，本源之瓶自動從萊恩手中飛出，飛向被斬開的崖壁。

  同時瓶中好似有朦朧無數幻彩的泡沫出現，在幻光中凝聚成一位面容虛幻的少女身影，她渾身環繞有無數大小不一的彩色泡沫，腳下踩著浮空升起的純淨浪潮，發如星河幻海，將本源之瓶輕托在雙手中，閉眼用瓶口將崖壁斷口滑落的血流收集。

  原本準備取出容器的歐恩愣了一下，隨後換一個更精致的容器用精神力移過去，接住另一側崖壁流下的血液，側頭時看向萊恩的眼神極為複雜：“德米特裡，我真的是太驚訝了。沒想到你連裝血的容器，竟然都要用到……神器？”

  “這不是神器。”

  萊恩語氣淡然，“不過一件半神器而已，而且不是我的，是朋友借予給我。為了借一些道具我也花了很多錢。”

  歐恩：“？”

  亞力西：“？”

  安德魯控制巨劍劈裂崖壁上的傷口，內心感慨道不愧是萊恩。

  歐恩連續深呼吸平複心情，不知為何他覺得有點難受，但是又有一點愉悅。

  歐恩在一瞬間，從萊恩隨意的語氣中懂得了。

  比有錢更快樂的事是什麽？
  是你沒有一個花錢就能借到神器的朋友。

  畢竟半神器在他們眼中也和真正神器沒差了。

  歐恩：羨慕。

  這應該是米歇爾之前曾提過的朋友，看來當時錢給少了，沒能見上一面，真是可惜。

  亞力西：真好。

  亞力西全力掌控火焰，以屏障抵擋劍氣變形的魔物，同時攔下魔化女妖的雷霆。

  也許是因為本源之瓶這件半神器的原因，周邊的魔獸雖然還很野性，但是比起最初攻擊的頻率……各方面都要收斂許多，歐恩和亞力西這才能擋下魔化女妖的攻擊。

  歐恩抬手施法，以火焰形成魔法的護盾，配合亞力西的劍氣屏障，側頭看向萊恩說：“我要是有你這樣的朋友，我肯定會花更多錢，更好的發揮出這件半神器的真正價值。”

  “挺好的，畢竟本源之瓶能夠保存神之血不壞。”

  萊恩極其淡定，“何況我又不止一個朋友，手上又不止一件半神器，隨時都可以借。”

  歐恩：“？”

  亞力西：“？”

  歐恩右手放在胸口，決定不和萊恩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有錢不能做到的事，他今天已經連著體驗到兩次，繼續很可能還有第三次。

  關鍵是朋友的朋友，他也想成為朋友。

  歐恩努力讓聲音平靜，“10000，交個朋友？”

  萊恩：“50000都不行。”

  歐恩乾脆利落，“那就100000金幣。”

  萊恩：“？”

  心絞疼。

  噢，他心好痛。

  出賣系統的錢不能購買記憶，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錢溜走，萊恩好難受。

  “唉。”

  萊恩的魔偶重重歎息一聲，隨後看向歐恩道：“沒有辦法，我的朋友不見陌生人。而且我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不應該繼續討論這個。”

  既然得不到，早點下個話題，互相傷害不可取。

  “你說得對，我們現在應該先解決魔化女妖，以及思索怎樣安全從這裡離開。”

  挫折讓人更成熟，歐恩從打擊中冷靜，繼續看向萊恩問：“德米特裡，你之前說的那兩件東西在哪裡？”

  “還沒有具體感知到寶物的所在地。”

  萊恩：“等它們混亂時我們再趁亂去尋找機會，本源之瓶身前的幻影能壓製邪惡，這些魔物還有所顧慮……”

  萊恩視線看向崖壁，“再等一會，等到它出現。”

  *
  當深海獨角巨鯨停止哭泣時，他頭上的水柱停止噴湧。

  萊恩盤腿坐在獨角周圍，讓法杖漂浮身側，伊萊和伊西多爾也隨著他姿勢坐下，安德魯坐在萊恩身旁。

  當彩虹橋完全破碎時，七彩的幻光從獨角出現，如泡沫屏障將他們包圍保護。

  “你們坐穩，我現在帶你們去尋找你的朋友。”

  “麻煩你了。”

  深海獨角巨鯨發出低沉的叫聲，當萊恩回應後，獨角巨鯨擺動自己神秘且巨大的尾，一瞬拍碎身體附近隨意凝凍的寒冰，翻轉方向自由隨意的朝向海下遊去。

  彩虹泡沫的屏障中有空氣，呼吸不會受到影響，而且巨鯨擺尾、下潛都不會太晃動。
    巨鯨不管以什麽姿勢向深海遊去，萊恩他們都能平穩的坐在巨鯨頭頂。

  深海寂寥，洋流平穩且安靜。海下全是寒冷、各種形態的碎冰，沒有一條活著的遊魚和海中植物。當巨鯨下潛一段距離，隨即他剛才離開的海面突然冰封，新凝結的冰壁極厚且不透明，甚至還遮住了光。

  當冰壁形成後海下光線昏暗，只有一隻獨角的巨鯨在遊動。

  海下浪潮推開冰塊，發出哀傷的海之回音，沒有生物回應巨鯨遨遊時推翻的海浪聲，寂靜的深海下充滿孤獨。

  寬廣無垠的深海，像一座自由的囚籠。

  當冰層完全擋下陽光，在冰冷的海中，巨鯨頭上的獨角開始散發出純白色光耀。附著在他角上的海藻等植物，隨聖潔的白色光耀一起閃爍光輝，發出植物本身的光澤，讓寂靜的深海突然擁有顏色。

  鯨角由尖端到接近皮膚的地方，散發出來的光耀都不一樣，在海中看上去極為聖潔，像孤塔的守望者今日終於等來了同伴。

  在巨鯨獨角散發光亮時，彩虹的屏障內，從孔中再次噴湧少許水流柱，破碎成不規則的泡沫。

  泡沫在彩虹的屏障中相撞、融合，片刻之後凝聚成一隻由水流幻化而成，與獨角巨鯨外形相似，但體長還不到半米的小獨角鯨魚。

  當體態成型之後，水流化身的小鯨魚輕拍鰭肢，在空中輕巧的遊至坐在自己本體頭上的萊恩身前，張開小巧的鯨嘴用古人類語對他說：“我朋友居住的地方離這裡很遠，這樣我就能方便和你進行交流了。”

  萊恩輕輕眨眼後回問道：“你以前經常這樣做嗎？”

  “是啊，我的確經常這樣做。”

  小鯨魚語氣傷感，“這片深海太安靜也太寂寥了，朋友他不願意離開巢穴，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到這邊一趟，看看有沒有認識的朋友來找我。

  只是這段路太長，我一個很孤單。”

  說到這小鯨魚擺動鰭肢，語氣愉悅又開心，“後來我發現只要變出一個新的我，在來與回返的寂靜深海中自己和自己交流，這樣無論在哪裡遨遊，無論去到哪裡，在黑暗的深海中……怎樣都不會覺得害怕了。”

  小鯨魚說完還在空中連續的翻轉身體，獨角後方的小洞中噴湧小噴泉和破碎浪花，掛著一條迷你的小彩虹橋。

  雖然曾為人類，即使此刻是鯨魚的身體，也能看出他的開心。

  萊恩輕輕歎氣，溫柔的看著空中的小鯨魚：“幸好你在這裡還有個朋友，來往回去還有個念想，有朋友在等你回家。”

  “是啊。雖然他經常睡覺，而且一睡就是很久，即使沉睡時能和我一樣幻化新的身體，可是化身不會說話，但有他在我也沒覺得非常的寂寞。”

  本體繼續朝向深海遊去，發光的獨角是照亮孤寂深海的燈。光源順著洋流蔓延，融化寒冰，逐漸讓海水沒先前那般冰涼。

  彩虹的屏障輕薄透明，但是又極為堅固，不會因為海水的衝擊而變形，在如紗蔓延縹緲的光耀中，伊西多爾他們都能清晰的看見，無邊深海中所有的一切。

  小鯨魚甩動發光的魚尾，輕盈的在彩虹屏障中遊動。

  他更靠近萊恩一點，繼續說：“雖然一直沉睡，但有他在，每次我來到這邊和回去時，內心都會很期待與他見面。”

  萊恩低聲輕歎，目光溫暖：“能在這種孤寂無邊的深海中找到一位朋友，而且能相處愉快，這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深海寂寥，無邊無際。

  如果一個人生活在如此孤寂冰冷的洋流中，獨自忍受寒冷和寂寞，承受深海恐懼。

  光是想象都覺得難以忍耐。

  萊恩右手微抬，掌心用水的魔法托起少許清泉，看向面前遊動的小鯨魚問：“你當初為什麽會來到這裡。是沒有來得及隨同伴離開，所以一直無法離開嗎？”

  “我得想想。時間太長了，好多事情我都忘記了。”

  水流幻化的小鯨魚停在萊恩的手掌心，身後的魚尾揚起又落下，像是幻海的水流拍湧出群星的余光，被彩虹屏障的光澤點綴，瞬息間又破碎，閉上眼睛認真的回憶自己的過往。

  數秒之後，小鯨魚睜開眼睛看向萊恩說：“我是水龍神的信徒，與同伴尋找信仰的水龍神來到這裡。”

  萊恩眉梢輕輕揚起，“這裡是‘神明戰場’，你們難道參與了‘神戰’？”

  “沒有，我們沒有參與‘神戰’。”

  小鯨魚搖頭，“我們信仰水龍神，可是她突然消失了。

  我們追隨水龍神大人的氣息來到這裡，結果在我們到來時剛好世界破碎……我晚一步，沒有追上同伴。雖然我幸運的有獲得水龍神的恩賜，由弱小的人類變成如此形態，擁有更漫長的生命和強大的力量。但是我無法衝破寒冰，無法回到原本的世界中。”

  說完後小鯨魚非常落寞的揚起魚尾，“深海之下沒有白天和黑夜，我在這裡無法分辨正確時間，但是我的體型每隔許久之後都會增長。我以此來計時，我的體型變得越來越大，這還不是真正的形態，能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我看著來到這裡的人和異族越來越少，到來的人類我也無法和他們進行交流……我不能衝出屏障，幸運來到冰層旁的同族還會將我當成魔獸，想要將我收為魔寵。

  他們聽不見我的提醒，自以為找到了珍貴的秘寶。我看見那片白雪中掩埋掉好多人類和異族，他們死後血肉會被吞噬，骸骨會化成魔獸。唯有冰冷的洋流最深處，因為有我的朋友守護，那裡才足夠安全。”

  安德魯側頭看向伊西多爾、伊萊，還有自己衣袖中的巴洛克，壓低聲音將小鯨魚說的古人類語翻譯成大陸語。

  小鯨魚並沒有說很多自己不願提及的過往，看向萊恩問：“現在人類世界的變化是不是很大？”

  “是，非常大。”萊恩頜首，下意識放輕聲音和他解釋，“你待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內，大陸有發生很多變化。”

  “真好奇啊，好想去看看。”

  巨鯨的本體遊動的聲音像是溫柔的深海歌謠，小鯨魚難過的拍打魚尾，“也不知道我的同伴們怎麽樣了，想必我以前生活的地方，那些同伴…”

  人類想要永恆的壽命，除非通過變強改變生命的層次，不然就得通過秘寶或神明的恩賜。

  小鯨魚已經能猜到，他在這裡待了如此之久，他的族人們……

  小鯨魚突然覺得更傷心了。

  萊恩感受到小鯨魚的失落，當他正準備詢問系統時，完成翻譯的安德魯側頭看向萊恩低聲道：“其實從剛才……我就察覺到有一種熟悉的氣味。”

  小鯨魚聽不懂，但還是側頭看向了安德魯。

  萊恩默默在心中思索。

  經受過龍神的恩賜，深海巨鯨的身上有龍的氣息很正常，但是安德魯的熟悉……

  以及遠古時的人類很少建城，他們的生存是類似獸人部落的形式。

  萊恩在腦中低聲問：“統，你知道小鯨魚的同伴在哪嗎？”

  問完萊恩看向安德魯，“你有感知到什麽？”

  “在他的身上……”

  安德魯看向小鯨魚，“我們可能曾經都有見過他的族人。”

  系統低聲提醒：“他在人類形態時會追隨巨龍一起生活。”

  萊恩：“！”

  萊恩看向小鯨魚用古人類語詢問：“在你人類的形態時，你和你的族人能否進行龍化，或是讓自己的身體變成與巨龍相似的部位？”

  安德魯聽他這樣詢問，頓時眉梢微揚。

  聽不懂的巴洛克輕扯安德魯的衣袖，抬頭看向萊恩和小鯨比魚問：“他們在說什麽，為什麽萊恩情緒突然變了？”

  安德魯側頭朝他輕噓一聲，“目前還不能確定，等等再告訴你。”

  巴洛克有一點點焦灼，側頭看向伊西多爾和伊萊，看見他們雖然眼神平靜，但也在認真等待答案時，立即心情就好了很多。

  不是他一個聽不懂，大家一起等。

  就，詭異的還行。

  巴洛克覺得萊恩簡直有問題，和他待久了之後竟然導致連惡魔都變性了。

  小鯨魚聽見萊恩這樣問，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認真思考之後看向他回道：“我的族人不算少，但是也不會很多。因為強大的戰士太少，部落經常受到魔獸的攻擊，於是我們請求水龍神的庇佑，忠誠的追隨並獻上信仰。

  水龍神庇佑了我們的安全，還教會了我們如何引導、釋放體內的力量去狩獵，抵抗魔獸的進攻……後來族中有一位新生的少女在水龍神的庇佑下，她幸運成為水龍神的祭司。

  水龍神喜歡大海，於是賜予她新的名字叫做海芙羅拉。”

  “海芙羅拉能溝通、凝聚水，就像現在的我一樣。她也是族中最特殊的少女。”

  小鯨魚放慢聲音，在深海潮旋的巨浪裡繼續述說過往，“自從有了海芙羅拉之後，族人也變得比以前更強大……但是突然有一場寒冰降臨，冰封了世界，凍死無數的人類、魔獸和異族。

  水龍神為了庇佑我們躲過災難，賜予我和族人新的力量，直到有部分人臉或身體出現龍鱗時，水龍神她消失了。”

  小鯨魚揚起魚尾，水柱凝聚成冰球，裡邊重複他過往的記憶：“我們躲過最凌冽的冰雪，追隨水龍神的足跡和留下的信息，最後在海芙羅拉的指引下來到這裡。”

  萊恩看完冰球中的畫面，立即側頭看向安德魯，略顯遲疑的用大陸通用語問道：“安德魯，我記得在最開始，是沒有半龍人這個種族的對嗎？”

  小鯨魚用尾拍散冰球，乖巧等待萊恩的回應。

  “那位神秘的神明創造了巨龍，其余的神明……又或者是誰創造了人類。”

  安德魯低頭思考，“半龍人至今雖然已出現了很久，但他們出現的時間，應該要晚於人類和巨龍一個紀元。”

  雖然聽不懂古人類語，但是大陸通用語巴洛克能聽懂。

  當冰球破碎之後，巴洛克抬手拉扯安德魯的衣袖，看著他和萊恩問：“你感覺這條魚和那群半龍人是同族？”

  他不是安德魯這種體質，聞不到那麽多複雜的氣味。

  安德魯認真思索著搖頭。

  “半龍人雖然晚人類和巨龍一個紀元出現，但是他和莫裡西斯與莫裡尤斯……還有那些半龍人的特征似乎不太相同。但又有可能是因為時間太長，半龍人的形態有發生改變。”

  伊西多爾低聲自語，但是他對於半龍人也不了解，和伊萊一起陷入沉思。

  “所以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

  萊恩將雙手交握，看向安德魯低聲猜測，“他和他的族人，也許是最初，因為那位水龍神恩賜而出現的遠古半龍人。

  他追隨水龍神的足跡留在了這裡，但他的族人們回歸大陸……因為時空的轉移，又或者是環境的變化遷移後分散，大陸上出現更多異族的半龍人…雖然相比別的種族來說半龍人還是很少。”

  “您的猜測很有道理。”

  安德魯頜首讚同，“雖然龍的特征不同，這應該是時間、或者是半龍人血脈被改變的原因。莫裡西斯和莫裡尤斯，和他的氣息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萊恩頜首應好，低聲在腦中問：“統，我們剛才的猜測正確嗎？”

  “基本正確。”

  系統：“他的族人是最初的半龍人和海芙羅拉……他雖然不能算最遠古體內血脈最濃鬱的半龍人，但莫裡西斯和莫裡尤斯，都是他曾經族人的後裔。”

  系統：“越是強大的生物，他們越親近熟悉的血脈。”

  “真好。”萊恩：“看來幸運之神未放棄他。”

  長久待在如此恐懼的冰冷之海中，性格還能單純樂觀，這是一件很難的的事情。

  神明遙不可及，但神明更喜歡眷顧善良樂觀之人。

  萊恩側頭看向小鯨魚，低聲對他說道：“我不知道你的族人在哪，他們如今是怎樣的情形，是否還存在。但是……在我的領地上，可能有你曾經族人的後裔。他們是半龍人，可以讓身體部分龍化、全龍化。”

  萊恩將手中的小鯨魚托到自己身前，低聲用古人類語認真問：“待會要隨我離開嗎？也許我能帶你和你的朋友，離開這片冰冷孤寂的深海。帶你重見光明，重回大地。”

  萊恩：“雖然我找不到你的族人，但你若是能和曾經族人的後裔在陽光下相見——

  重逢，那一定是世間最美好之事。”

  小鯨魚聽完後眼淚頓時又流了出來，擺動鰭肢哭的超大聲。

  *
  死亡血海兩側，崖壁上被斬斷的‘血管’，朝下不停快速流出暗紅色的神血，被泡沫化身的少女手中的本源之瓶，以及歐恩從空間戒指中取出的道具收集。

  歐恩他們原本還在思索，萊恩剛才提到的它是誰。

  直到歐恩的容器裝滿，少女手中的本源之瓶還在收集。

  崖壁上斷開的‘血管’中血液流速變慢時，一道墨綠色的傳送陣突然出現在崖壁的上方。

  傳送陣上邊有翻湧的黑色海浪，在崖壁上出現時，那些被魔法和屏障擋下的魔化女妖，藏在水流中的腐水魔蛛，以及歐恩和亞力西，他們同時看向了傳送陣所在的地方。

  安德魯控制的魔偶重新握住巨劍，視線微側。

  萊恩已做好防禦的準備，默默將手伸向空間戒指。

  就在傳送陣定型，一隻十米高的黑色巨型骷髏，從傳送陣中踏出一隻腳的瞬間。萊恩抬手甩出一道魔法，直接攻擊在自己身下汙穢的血海上。

  歐恩瞬間明白萊恩的意思，連續釋放多道炙熱的爆炎術，配合狂暴的烈火魔法接連轟擊在血海上。

  火焰燃燒汙穢，引起血海轟鳴炸裂。

  在飛濺火焰中，血海如衝天而起的火焰熔岩灼熱噴發。露出藏在血海中，那些數不清數量，身體呈現暗紅色，左右共有12根被血色如針一般的硬毛覆蓋，足部前端全是如尖骨的刀，頭顱口器凶殘，長有至少二十顆血紅色眼球，體長直徑不到半米的腐水魔蛛。

  這些腐水魔蛛的足上除了尖刺外，還附著有一層黑色的光膜，讓它們能自由在飛濺炸裂的血河中行走、攀登。

  在喧囂的烈火中歐恩收回裝滿黑暗神血的容器，亞力西引爆劍氣形成的火焰屏障，與安德魯一起揮斬劍柄，同時朝那群魔化女妖、腐水魔蛛，以及傳送陣中還未完全走出的黑色骷髏，一起分散不同方位的角度，連續揮斬出多道鋒芒劍氣。

  劍氣同時猛攻，還未完全走出傳送陣的巨大黑色骷髏，直接被多重劍氣揮斬在腰側、胸口及大腿骨上，將還未站穩的它直接從山崖的頂尖擊倒，重重墜落進汙濁的血液河流之中。

  黑色的骷髏看似只有十幾米，但是骨骼極重，當它連同被擊碎的山崖岩石，一起墜落進被汙染的河流中時，河流一瞬濺起極高的巨浪。魔化女妖的雷霆和閃電被劍氣擊碎，胡亂飛舞的躲避劍氣的攻擊。汙濁的血液河流裡，腐水魔蛛被劍氣橫掃一片。

  在被劍氣斬碎的魔蛛屍體上，更多的腐水魔蛛在逃竄。

  直到劍氣消停，汙濁的血流停止翻湧，還剩下一道烈火的屏障殘留，以及萊恩他們的氣息還留在原地。

  見到同伴的死亡，腐水魔蛛們憤怒的頂著滿腦袋猩紅色眼珠，足尖來回踐踏血河的表面。瞬間多道血紅色魔法陣在河流中匯聚成型，之後一齊朝向劍氣攻擊的方向，至魔法陣的中心飆射出無數血色如絲雨般的激光。

  劍氣變形的魔物被擊碎，存活的受安德魯和亞力西控制，停下對萊恩他們的攻擊，接連轉頭進攻那些雷霆被擊碎的魔化女妖。

  魔化女妖的首領抬頭髮出尖嘯聲，兩只有著鷹翼翅膀的小臂用力揮動。在她揮揚的利爪尖，數道深綠色的魔法陣快速成型，隨即是狂躁喧囂的風暴從魔法陣中出現，分裂成數十道銳利的龍卷風暴。

  其余的魔化女妖皆隨首領做出相同的動作，無數風暴與血色激光一起。

  直到狂風吹拂散烈火屏障的刹那，萊恩冷靜的呡唇吟唱，接著將手微抬，一道銀色的空間魔法陣瞬間成型。同時從魔法陣中，方才掉入汙濁血河中的黑色骷髏，直接被迫轉移空間，巨大的身體全部將腐水魔蛛、魔化女妖的攻擊盡數擋下。

  當萊恩收回法杖時，他們利用系統的道具藏起氣息，同時來到本源之瓶的附近隱去身形。

  而那隻從傳送陣中剛出現，就一直在受到猛烈攻擊的黑色巨型骷髏，在幫萊恩他們擋下攻擊，被風刃刮傷骨時，它直接拆下了自己的一根肋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