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光明的天空昏暗， 交錯破碎的黑雲，聖光和火焰凝聚的小天使停止讚歌，銀色的錘還在雕琢石像。

  碎星拖拽的絲線幻化的枯枝中聖花綻放， 一條金色的路如河流，以火刑架分兩邊。

  前方是聖潔的光之路， 被光明之種控制者被偽造虔誠信仰。被光明控制之人在發光道路中走上樂聲階梯，撿起枯枝將自我束縛， 眼神裡滿是恐懼， 蒼白的嘴角卻僵硬著上揚， 被虛構出向往神光之榮耀， 自我‘情願’的為教皇獻祭生命。

  在火刑架的後方， 聖光之天使手中光線匯聚成輝耀的天恩之河， 於天際墜落的聖光宛若金色的流水， 直通以巨型石雕像為中心，正在建造中的金色聖殿。

  混沌的天色是教皇壓抑的憤怒， 天使形態最清晰的光之幻影翻閱法典，金色的眼眸直視萊恩。

  自從教皇說出伊西多分裂24個自我，以及邪惡的意識入侵等重要的信息……萊恩當時就已經隱約猜到，教皇應該並非完全是吞噬、融合再新生的意識。

  當時解鎖伊西多爾秘密的價格並未減少太多， 結合此刻光明之種的作用， 萊恩已基本確定， 在千年之前， 應該是謊言或黑暗的意識，通過某種秘法在伊西多的體內放進去一顆‘種子’。

  光與暗共為一體，即使是至善的光明中也會存在黑暗，雖然伊西多是神造之物，他也不會永遠能得到神明的注視。伊西多以仁慈守衛光之城， 當心靈接觸太多，難免會沾染上罪惡。

  那顆種子有著自我的意識，善於謊言和欺騙，甚至還能避開光明……蠱惑伊西多由光明更靠近黑暗，最後在黑暗的引誘下分裂自我，放任教皇出現的機會。

  光明的秘密被揭露，被光明之種控制者無法動作，未被光明之種控制者，他們的目光全聚焦到教皇身上。

  教皇的一切都太過於神秘，無人知道他真正的實力、天賦……他究竟有多強大。光明之種入侵的種族數量實在太多，無人知道教皇究竟是怎樣做到現在的一切，也無人知曉他還有多少邪惡的計劃。

  若不是萊恩用米歇爾的身份去揭露，卡特琳、歐恩……所有人都還蒙在鼓裡，只知道光明的壓迫越來越強，無人知道教皇意圖吞噬大陸所有生命成神，他們都是祭品。以及……竟然還有一位挑起諸神之戰的神明，與教皇合作、與他交易，協助教皇完成這一切。

  畏懼令後背寒顫，卡特琳手腳發冷，多數人在聽見秘密後都感覺害怕。

  諸神之戰破壞太多的希望，破壞了神與大陸的仁慈和平，令所有種族近乎全失去神明的信任、庇佑……無人希望教皇的邪惡計劃能成真。

  他們希望今日能活著離開自然之森，包括被光明之種入侵的人類、異族，他們要將教皇的罪惡傳播出去，要讓更多人知道。

  如若他們更早知道一切，知道教皇的邪惡計劃，他們絕對不會接受光明的‘恩賜’。

  萊恩兜帽下的眼眸微垂，言語冷靜指責的同時在腦中快速詢問：“統，教皇是謊言之神還是混亂意識的造物，所以真的如我猜測的一樣，是他欺騙伊西多分裂自我，才有能吞噬、複製伊西多天賦的機會……達成破壞一切的野望嗎？”

  聽見萊恩的詢問，系統輕嘀一聲，回答的聲音變成他熟悉的、相似安德魯的聲音：“他是邪惡唯一的希望和機會。”

  同樣聽見聲音的安德魯微側頭看向萊恩，心中思索這句話的意思，數秒後兜帽下的雙眼再看向光之幻影。

  當簡單的回答之後，相似安德魯的聲音消失。

  萊恩在腦中重複一遍先前的問題，之後繼續確認：“統，你剛才回答我‘他是邪惡唯一的希望和機會’，他指的是教皇嗎。”

  有剛才的經歷，系統立即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快速查詢記錄，安靜數秒後系統小聲的在萊恩腦中回道：“尊敬的宿主，剛才那一句話扣除了您5w金幣。”

  系統：“您要收回金幣嗎？”

  萊恩：“不收回，我想知道是不是如我此刻所想的一樣。”

  也就一點點的肉痛，算不了什麽。相比5w金幣，還是這一句重要的消息值得。

  而且他還有33w金幣。

  系統壓低聲音回答：“教皇確實是邪惡唯一且最後僅有的機會……只要教皇的邪惡野心被擊碎，您就能恢復原本的姿態，神明重臨於大陸。如若教皇成為神明，大陸將爆發第一次的諸神之戰，他會吞噬一切，直至世界回歸混沌。”

  “光與黑暗共存，創造伴隨毀滅。”萊恩，“統，伊西多爾的秘密還需要多少金幣完全解鎖？”

  系統慢慢的歎息一口氣：“還需要4w金幣。”

  從六位數降到五位數，連原本的一半都不到。再讓他的宿主繼續猜測，怕是這一點也沒了。

  “那看來我的猜測已無比接近真實，教皇他可真壞啊。”

  萊恩結束和系統的交流，手持法杖，將杖尖指向聖光的幻影淡漠斥責：“明明你才是原罪，是黑暗和邪惡創造的寄生者。你引誘伊西多墮入黑暗，欺騙他分裂自我，竊取屬於伊西多的一切讓自己成為複製品，還反過來責備、怨恨……

  你是在用強加的汙名，來掩蓋和逃避自己的心虛，讓你能更完美的使用和掌控，從伊西多那裡偷盜的力量嗎？”

  萊恩的聲音冷淡且有力，直刺心靈，揭穿黑暗：“我為什麽不與你交易，當然因為你不夠真誠，更不可能與你成為朋友。從一開始，你和我交流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包括你剛才在我面前對伊西多的指責。

  你欺騙自我，讓自己的心靈相信你編造的一切皆為真實。你利用神明暫時無法降臨大陸的規則，盜竊伊西多的榮耀和神之守護，盜用光明神信徒的身份。你將自身偽造成純潔之光，通過光明魔法去欺騙他人，讓人類、異族發現能更快獲取力量的捷徑。

  你大肆收集信徒，欺騙他們的信任。他們相信你，任由你在自己的內心埋藏看似光明、實則邪惡的種子。你想要創造更多和你一樣的寄生物，而我來自虛空，我有自己的信念，我從未信任你，不會受到你卑劣的欺騙。”

  隨萊恩的言語，已經踏上火刑架的人停止動作。他們手捧樹枝依舊無法逃離，表情喜悅而淚流，慶幸自己還沒有成為祭品，但他們還沒發現脫離危險的機會。

  聖潔的花束綻放一半，花蕊微卷，藏起火焰。

  天色愈發昏暗，萊恩原以為教皇會反駁，但是並沒有。

  即使被眾人譴責的目光所凝視，被萊恩無情的揭穿真相……教皇內心憤怒，但光明凝聚的天使幻影，也只是平靜的將手中法典閉合，隨即宛若混沌的天色恢復光明。

  教皇沒有回應斥責，他也不敢回應。他所有的一切都從伊西多那裡偷竊，包括現在的身份，以及融合的自我。只有堅信自己欺騙的謊言，堅定伊西多是背叛的原罪，他才能更完美使用屬於伊西多的天賦。

  枯枝堆疊的火刑架，原本因萊恩斥責而停止動作的人群，此刻因教皇的松懈恢復行動。

  在火刑架的中間，已有數十名人類和異族站成一排，他們手中的枯枝生長成荊棘，於手臂蔓延至全身，將自我綁成被無形的十字架束縛的姿態，頭顱面向聖潔的石雕像。

  光耀之蝶在光中輕盈飛舞，蝶翼反射日光，光明之劍越發清晰而真實。

  聖光之天使哼唱的歌謠更改語調，金色的河流緩慢移動，發如烈火的小天使輕巧的扇動翅膀，同樣哼唱著讚歌靠近火刑架。

  天使的目光落在枯枝上，那些光之複製品的雙眼看向火刑架上的人類、異族，他們沐浴於聖光之中，身體僵硬，表情古怪，冰冷中卻又能感受到期待，以及隱藏不住的嫉妒。

  所有人，無論是否光明之種的攜帶者，他們此刻內心都極為緊張。

  亞斯特手中匕首已經完全進入心臟，他的額頭上全是汗水，身體前傾，正在忍受匕刃斬斷生長的根脈、剝離光明之種的痛苦。

  洛莉絲雙手交握，內心祈禱。

  初具雛形的神聖殿堂被光明環繞，能感受到當聖光天使讚歌結束，烈火的天使就會引燃火刑架。

  萊恩側身看向火刑架，冷淡的再次開口：“虛偽的教皇，你難道還想讓那些被你創造的複製品，和你一樣掠奪不屬於他們的身份，從而幫助你欺騙更多的祭品嗎？”

  “都已經到了這種時刻，即使我說不是，我猜你也一定不會相信。”

  光明構建的天使幻影淡然輕語，翻開顏色由金轉變為銀色的法典，抬頭注視萊恩，“我自認為我說的一切沒有任何漏洞，我也沒有在千年前見過你，甚至連米歇爾這個名字，我也是不久之前才聽說。

  不只是大陸，在你出現之前，我從未在別的神秘商人那裡……聽見有關於你和修斯的消息，按理不應該如此。神秘商人掌控空間魔法，也只是擅長空間魔法，會讓人警惕的只有他們手中的商品，而你與我聽說過的所有神秘商人都不同。”
    “你不僅能穿梭時空，還掌控著強大的魔法，認識許多神奇的朋友，包括阿納托利……那一隻與伊西多同為本源的巨龍，還有傳說中的黑龍之王，就連禁錮於神之戰場的黑龍都跟隨你離開。”

  光之幻影翻動書頁，聲音微頓，看向被洛莉絲和侍女保護在身後的亞斯特，“神秘商人都愛交易，你同樣如此，不然剛才也不會，因我打斷你和亞斯特的交易而生氣。既然如此，像你這樣的神秘商人應該被更多人知道，可是米歇爾出現之前的你會是誰，又藏在什麽地方？”

  光之幻影收回視線，後背伸出一對金色雙翼，“米歇爾，你既然知道如此多本應該被隱藏和遺忘的秘密，或許你不止是一位神秘商人，也不只是我所猜測的神之使者。

  那你會是千年之前的誰？也許我很早之前就認識你，亦或者我曾經欺騙過屬於米歇爾的前身，所以你才會來阻止我。”

  萊恩選擇不回答這個問題，任由教皇猜測：“已經到了這個時刻，沒想到你竟然還準備繼續拖延時間。你不會真的以為，將這群光明之種的攜帶者獻祭，你就能帶走藏於自然之森地下的核心嗎？”

  萊恩搖頭輕歎，“正如你先前所說，他們質疑我、不信任我，我沒有救贖他們的必要。我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阻止你帶走那顆核心，只是你預計錯誤我和你化身之間的實力差距，我好奇你的秘密才陪你浪費一些時間。

  我已經知道你的秘密，不準備再繼續和你進行無用的交流。你在等待狄基塔隆的靈魂與核心融合，通過詛咒冰封自然之森，沒想過其實我也是同樣的想法嗎？”

  被光明之種控制者眼神絕望，歐恩和亞力西安靜守衛萊恩身側，即使是洛莉絲和卡特琳，無人在此刻質疑萊恩。

  米歇爾一開始就告訴了他們危險，還揭露了教皇的秘密，只能怪他們自己。

  教皇的本體閉目祈禱，此時的他已經和畏懼黑龍一樣，內心忌憚著米歇爾。

  米歇爾的目標是地下核心，他此刻會直接說出來，那就意味著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想到剛才米歇爾取出的那些卷軸，繼續創造聖光也只是無用的耗損。

  天使的幻影停止對聖光的掌控，不再浪費力量去維持拖延時間的假象。於是天使停止歌唱，複製品潰爛成泥，光耀之蝶構建的聖劍不再璀璨，金色的枯枝化作朽木。火刑架上的人類和異族恢復行動，他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轉身離開，遠離偽善而邪惡的光明。

  即使米歇爾說，他沒有救下自己的想法，體內有光明之種的攜帶者，他們依舊在第一時間奔向米歇爾的附近，希望靠近米歇爾的身旁後能獲得安全感。

  聖光凝聚的天使幻影懷抱法典，抬頭看向萊恩：“米歇爾。我真誠的、毫無任何欺騙的，想與你進行一次交易。”

  萊恩沉默近一分鍾後才回道：“說出你的條件。如果能令我滿意，我可以與你進行一次交易。”

  教皇內心的憤怒被壓製，光明的幻影看向停在萊恩身旁的人類、異族，“我能收回他們體內的光明之種，被剝離者不受傷害，思想不再受我控制。”

  萊恩：“僅憑這個條件，你就想讓我不再阻止你帶走核心？”

  光之幻影看向卡特琳，“我能讓冰雪不降臨於自然之森，光明退離。”

  卡特琳低垂頭顱，避開教皇看向自己的視線，也不敢去看萊恩。

  “這個條件對我沒有任何好處。”萊恩，“生命之樹已不在自然之森中，沒有陽光的森林依舊會死去，這座森林已經不再合適自然精靈的生存。”

  “那你想要什麽？”

  聖光的幻影眉頭微皺，視線從卡特琳移至亞斯特身上，凝視亞斯特胸口匕首消失之處，“米歇爾，即使你有能剝離光明之種的道具，但那種純淨的光明是極為珍貴且稀缺之物，使用一次後便會沾染邪惡。

  一件道具不足夠將所有人解救，那種光明被汙染後同樣會創造魔物。

  我相信你有能解決魔物的方法，但我不相信你手上會有足夠的光明，能一次性讓所有人使用。而且受我恩惠越多者，光明之種與其心靈糾纏的越牢固，剝離光明之種的速度，在這段時間裡，我可以先將他們改成魔物。”

  他收回了禁錮亞斯特的力量，不代表教皇真的對這種光明沒有辦法。

  萊恩手指在法杖上輕點，“這就是你所說的真心與我交易，實則還是威脅？”

  “不，我只是在告訴你事實，以及我能做到什麽。”

  教皇的幻影收回目光，左手捧起法典，“如果我真的要威脅你……”

  隨他言語，光明化為枷鎖，將所有光明之種的攜帶者鎖在一起，提至空中。

  崩塌的火刑架爆發天光，只是短暫的照耀，被光明控制者全身的皮膚開始鼓動，像是有什麽東西快要鑽出血肉。

  金色河流破碎的光耀之中，更多的聖光天使扇動翅膀，飛至自己中意的目標身前，目光貪婪的凝視跳動的胸膛。

  在眾人的哀求、惶恐中，教皇的幻影放下法典，於是所有被光明之種控制者身上鎖鏈消失，從空中被重力壓製，重重的摔落在地。

  爛泥有毒，他們接觸到的瞬間便渾身乏力，面色潮紅泛紫。

  幻影只是再抬手，光耀輕柔拂過，溫暖的光明淨化所有的毒素。

  “就像我剛才所做的一樣，他們根本無法反抗我……我還能做到更多的威脅。”教皇控制聖光的幻影看向萊恩，“米歇爾，正如我剛才說的話一樣，我是真誠且真心的想要和你交易。”

  萊恩故意冷淡的輕聲嗤笑。

  氪金商店中有足夠數量的匕首，但是萊恩手中金幣並沒有那麽多。

  要先與他人交易，拿到金幣，再讓交易者通過匕首剝離光明之種，教皇確實能在這段時間內做很多事。

  聖光的幻影手指放在書頁上，“米歇爾，即使這樣，你還是不願意與我進行交易嗎？”

  能挽救這群光明之種的攜帶者，今日目標已經達成小半。礙於神秘商人身份不影響大陸的規則，萊恩不能讓更多人因自己的選擇犧牲，他不想在此刻暴露奧蘭領主的身份。

  狄基塔隆的靈魂即將與核心融合，冰霜風暴的詛咒快要降臨。

  “剝離他們心中的光明之種，驅散籠罩自然之森中的光明……我可以同意你帶走那枚核心。”

  萊恩面朝教皇的方向，冷淡的聲音中藏有壓抑的怒氣，“但你剛才打斷了我和亞斯特的交易，這令我感到很生氣，你必須毀滅地下核心處的那一具化身，這才能平息我的怒意。”

  聖光的幻影沉默了數秒，“你要知道，我已因你和修斯損失了兩具化身，單靠一顆核心不能修複我的創傷。兩具化身的破滅都是因為神秘商人，沒有你和修斯，我完全不用承受這種沒必要的損失。”

  “那又與我們有什麽關系？你若不主動挑釁，化身自然不會毀滅。而且你與謊言是盟友，我不可能信任你的每一句話。”

  萊恩冷淡的反駁，不讓自己受到教皇言語規則的限制，“包括今日會發生的一切，都是由你主動挑起的紛爭。我受邀參與卡特琳的繼任典禮，而你提前在密林設下陷阱，意圖讓魔人狄基塔隆入侵我的心靈。你幫助罪惡之人逃脫神之懲罰，你的損失並非因我們而造成。

  如若你不接受我的要求，無論你今日是否能帶走核心，我會將怒火朝光明神殿宣泄。即便光明神殿會因此而受損毀滅，我也不會受到規則的懲罰。”

  “神明仁慈、仁愛，別想著用規則束縛我。”萊恩，“你盜竊光明，盜用光明的身份親近邪惡和黑暗，沒準神聖的光明神早就無法容忍你。見我破壞被黑暗侵蝕的光明神殿，也許神明還會恩賜我榮耀和獎勵。”

  教皇被萊恩罵的很生氣，很想將手中法典塞進米歇爾的嘴裡，但要是他真這樣做，那米歇爾一定立即就掏出卷軸炸毀光明神殿。

  皇城國王的繼任典禮就快到了，為了完成自己的野望，教皇並不想在神秘商人的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神秘商人一開始就不是教皇的目標，他並未想過現在就與虛空為敵。以教皇現在的力量，別說直面虛無之主，單靠虛空的意志就能讓他顫唞。

  繼續再讓米歇爾說下去只會更糟糕。教皇心中思考眼下最合適的選擇，最後內心屈辱的翻開法典，聖潔的光耀於地底湧現，光明之中浮現聖潔的人類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