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景夜在昏昏沉沉間醒來, 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是在醫院。
消毒水的刺鼻被空氣清新劑的味道給掩蓋不少,這裡清新劑的味道特別濃鬱,雖然是很清爽的檸檬薄荷味, 但堆積太多聞起來卻也很嗆鼻。
她睡的不是單人病房,旁邊還有個人,看起來臉色蒼白, 氣息無力的模樣仿佛很快就要與閻王爺去見面會談。如果不是手指偶然會抽[dòng]一下, 幾乎是全無生命氣息。
“咳!”
那人忽而狠狠咳嗽了下,整個人身體都在抽搐,景夜沒見過這樣的病患, 蹙著眉扭過頭去看,發現那人長得還挺漂亮, 眉眼凌厲有攻擊性,大概是個alpha。
alpha呼吸粗重,雙手緊緊攥著床單,眉頭緊鎖,像是想要甩脫什麽無法抵抗的噩夢, 喃喃自語:
“不要……好痛……”
什麽好痛?
看著那alpha的神情,景夜總覺得自己好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消息,繼而就看見一位醫生敲開門走了進來, 把一支額溫槍在她頭頂上掃了下。
“26號床依舊持續高燒, 準備舒緩型腺體療養液。”
要好了不少,松茸雞絲炒飯散發著溫熱的香氣,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
原本躺在床上一聲不吭的alpha面無表情地強撐著坐了起來,在那人出去之後,獨自把升降床拉了起來,靠著柔軟的枕墊,一口口地喝著白粥。
alpha的信息素是同性相斥的,比omega的嚴重很多,一山容不得二虎,也容不得二a。
後來那個alpha又哭又求饒,可她背後的富婆是醫院也惹不了的勢力,誰能為了個非親非故的人去得罪?
有兩個小護士來取資料拿東西,走了好幾回,很是健談八卦,讓耳力很好的景夜從她們那邊聽到了一個斷斷續續的故事。
景夜想問她要不要一顆溫泉蛋,但卻在看見alpha凌厲的眼神時,把話音給縮了回去。
“什麽!?”
alpha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埋頭吃她的白粥。
在那一刻, 景夜視線無意間掃過去的時候, 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徹底, 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稍微弱點的alpha都經不住這樣的內外夾擊折騰,那可是會出事的。其中一個小護士感慨發問。
她的燒在第二天就退了大半,只是四肢有點無力,只能懶洋洋在床上躺著。
景夜聽到這裡有點不理解,就算是實在想進入娛樂圈,難道把自己的後半生給搭上了也算是一種出路?
那個聽八卦的小護士也是有同樣的疑問:
“那她後半輩子都不能和正常的alpha一樣生活了,更是不能碰omega,跟被閹了沒區別,難道她不覺得可惜嗎?”
這個世界上也有aa戀和oo戀,但很少,尤其是aa戀近乎沒有。
醫生邊跟人用對講機對話, 邊把痛苦哽咽的alpha翻了個身, 緩緩撩開了在她後脖頸上按著的紗布。
景夜猛地打了個寒戰。
她給了護工一個眼神,讓人把床上的紙巾抽了幾張塞了過去。
在當天下午alpha就被轉移走了,之前她是因為高級的單人病房住滿了才不能過去住的。
都說腺體對於alpha來說是個很重要的組成部分,她在看見這個alpha陰暗絕望的眼神時,總是會想到在原劇情裡,江思嫻最終也會將她的腺體給挖去。
作為一個入贅的alpha,她當然不能要求更沒有資格讓老婆為了自己放棄工作來看望照料,江思嫻倒也沒虧待她,給她請了個幽默風趣還手腳靈活的護工,但景夜就是感覺缺了點什麽。
alpha和omega的腺體都是隱私的地帶, 不能隨意讓人觸碰查看,她還是第一次清清楚楚,毫無遮攔地看見一個alpha的腺體,但那卻是一片毀損度極高的,被刀鋒刮到腐爛的一塊鮮血淋淋的肉。
發燒過後不能吃太過油膩的大魚大肉,但也不至於只能吃什麽也不加的白粥,相比起那個alpha,景夜這邊的飲食就
alpha是被包養的,包養她的人是個商圈富婆,聽說手握頂級資源,在娛樂圈內也能插得上手。
人們常說十指連心,但腺體作為一個極其敏[gǎn]的器官,受到一點損害都會難受異常,更別提整個被挖開來了。
“報案?來醫院?什麽omega那麽厲害呀,不會能把alpha榨乾到一點都不剩吧?”
活生生把人身上的一個重要器官給挖掉了,身體受損不說,精神上帶來的打擊也是毀滅性的。看著隔壁的alpha那副模樣,景夜油然生出一點同情心來。
還好她現在是個不折不扣的beta,景夜有點慶幸地想。只要她在江思嫻面前不露餡,強行標記、挖腺體這種事當然就不複存在了。
昨天晚上隔壁床的那位alpha就出去治療了,第二天早上回來的時候,身上阻隔劑的味道更加明顯,嚴嚴實實地像一堵無形的牆面,把她給包裹了起來。
ab或者bo談戀愛,一方只要每次在特殊時期使用抑製劑就可以,oo戀如果信息素匹配度高的話也能互相短暫撫慰,還沒那麽難過,但每個alpha,和同性都是天生的互相排斥著。
另外一個護士對八卦侃侃而談,她可是在那個人來醫院的當晚值班的,目睹了alpha歇裡斯底發瘋哭訴的全過程,篤定道:
“那個包養她的富婆,也是alpha!”
景夜在醫院裡躺了一整晚上,第二天的時候收到了管家發來的消息,說是江思嫻這兩天正好趕上事情,忙到腳不沾地,得稍微等等才能來接她。
江思嫻這兩天似乎是忙於工作,沒來看她,就連她發消息都沒有回復。
“那個富婆一開始可沒說自己是alpha,大家看她想包養alpha,都以為會是omega或者beta呢,不然哪個alpha傻到會把自己往這種火坑裡推啊?”
alpha的信息素也是有限的,想要標記omega就得輸出,而有些罕見的高級omega,有著類似於反向標記的手段,可以汲取alpha的信息素。
腺體被挖掉是什麽樣的感受,景夜沒體會過,但也能猜測出來估計是跟古代的宮刑差不多。
就在景夜以為這位舍友會是個無聲的透明人時,卻在臨近吃午飯的時間,有人送了一碗白粥進來,還帶了點小菜。
“什麽呀,要是omega我們還不會那麽驚訝呢!”
她的手在發顫,有湯湯水水灑到了面前的小桌子上,想伸手去拽床頭櫃上放著的紙巾擦拭,卻夠不著。
如果兩個alpha非得要做,誰的信息素更勝一籌,就能把對方壓製,但被壓製的人會處在水深火熱的痛苦中,甚至久而久之會落下殘疾,很可能會從此無法有再標記omega的能力。
每一次向前挪動,景夜都能聽見她呼哧倒抽冷氣的聲音。
而這個alpha本來是個主播,夢想就是進娛樂圈演戲,正好富婆手裡有個不錯的偶像劇劇本,兩人一拍即合,富婆包養alpha,順便再把劇本送給她,本來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但在不久前,alpha來了醫院一次,還求她們幫忙報案。
alpha最終被人給接回去了,這不到兩個月再次回來,腺體毀損程度到了這樣,已經是無可逆轉,此生都會成為
一個廢人了。
景夜聽得心頭一陣惡寒。
“哦對。”八卦的護士忽然壓低聲音,“聽說這個富婆是文家人,她們文家人好像多半都有點那種奇怪的癖好……”
文家?
當初要包養原身的不就是文家人嗎?
景夜被嚇了一跳,不自覺抓緊了床單,悄然看了眼在那邊幫忙洗水果的護工。
她們說話的聲音很小,只是景夜耳力非同常人,才能勉強聽見,護工應該是什麽都沒聽到的,這個護工是beta。
兩個護士很快就走了,沒有在這裡繼續逗留,但景夜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
能把人折磨到這種程度而沒有被懲罰的文家,究竟是有什麽樣的勢力背景和手段?而既然如此,江思嫻當初又是怎麽能從文家人手裡把原身給救下來的啊?
景夜這麽想著,思緒越來越亂,她總覺得這件事可能是另有隱情,只是自己現在還沒有資格接觸到。但腦袋余熱沒散盡,吃了水果之後就睡了。
再醒來的時候,護工已經不見了,坐在床頭的是一道熟悉的纖細身影。
一覺睡醒,景夜嘴唇發乾,嗅到空氣中蜂蜜水的清甜氣息,不由得咂了咂嘴。
下一秒,就見江思嫻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潤唇膏,動作溫柔地給她塗抹上,溼潤而不油膩的觸感帶著涼冰冰的薄荷味,她很喜歡。omega垂眸看著她笑了笑,視線溫軟。
雖然只是僅僅兩天的時間,但可能是在病中的人本就脆弱點,再加上這段時間江思嫻對她的態度的確不錯,讓景夜本能就忍不住有點得寸進尺起來。
一點委屈在心頭逐漸蔓延,景夜用甜甜的嗓音喊了聲“姐姐”,繼而就看見江思嫻把自己的袖子卷起,遞了一顆已經剝好了的晶瑩綠葡萄塞進了她的嘴裡。
無籽葡萄的汁水清甜,吃在嘴裡清涼爽口,讓她困意瞬間消弭了大半。
景夜樂津津的,像隻得了主人歡心甩著尾巴的小狗,抬起一雙圓潤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看向江思嫻。那葡萄很好吃,她還想要下一個。
江思嫻白皙纖細的手指夾著荔枝塞到了她嘴裡,荔枝肉也是甜滋滋的,吃起來味道很好。
“姐姐。”一早上起來吃到甜滋滋的水果,自然也就變得嘴甜,景夜舒舒坦坦地縮在被子裡,小聲問,“你工作忙完了嗎?”
“還差一點結尾。”
江思嫻的聲音懶洋洋的,順勢幫景夜理好被子。
前段時間早餐都是景夜來做的,也是她一大早起來悄悄地洗漱刷牙,幫忙整理好一切。江思嫻是個大忙人,也是公司的高管,雖然沒給景夜帶早餐,但這樣忙前忙後已經讓她很愧疚了。
景夜軟聲道:
“姐姐要不回去先休息會,現在天還早,應該才剛剛六點多鍾吧?”
六點多鍾的病房,大多數人都還沒起來,處於沉寂的狀態,且隔音效果很好,基本上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動靜都是聽不見的。
景夜剛想說隔壁床上沒有人,收拾也很乾淨,可以上去躺躺到點再走,卻見江思嫻噗嗤笑了。
女人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下,上揚的唇角卻並不帶任何的溫度,仿佛只是在完成一個既定的動作般,眉眼也彎了起來。
纖長的手指遊移到少女光潔的下巴上,江思嫻緩緩靠近,傾吐著溫熱的呼吸在她臉頰:
“我要是現在走了,可就看不到一場不知道演了多久的好戲啊。”
景夜不明所以,剛想問句什麽,卻感覺到女人修長的涼冰冰的手指猝不及防按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下巴向上一抬!
景夜本能地蒙了下,繼而就被摸住了後脖頸。
那裡一片光滑,根本沒有任何的凸起,沒有alpha該有
的腺體。
百分百證明了她是個如假包換的……beta。
江思嫻一氣呵成完成的動作很快,景夜甚至都沒有時間反應得過來就被她摸準了脖頸。女人的指腹很軟,甚至還惡趣味地在那邊用力地摩挲兩下,後頸處傳來的隱約痛感,讓景夜如遭雷擊。
“姐……”
麻木過後就是極其頑強的求生欲在腦海內拉起了警報,景夜舌尖發麻,盯著江思嫻的目光緊張到極致,偏生那人卻還是一副淡然神色,甚至還更加貼近了與她的距離,讓兩人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
隻消稍稍一抬頭,在這個距離甚至就能直接吻上去。
但原本該很曖昧的姿勢,在此時此刻,景夜卻萌生不出任何一絲古怪的想法來,反之,腦袋像是生了鏽似的,麻木到連動都動不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聽見江思嫻開口問了句,波瀾不驚下醞釀著何等的暴風雨已經無需贅述。
景夜盡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抿著唇,又舔了舔嘴巴,在尷尬中敏銳察覺到了唇瓣上殘留的甜蜜。
早知道江思嫻一大早送來的愛心水果竟是藏著砒/霜的甜酒,那她無論如何當然也是不敢品嘗的。
只是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
“什麽時候打算裝成alpha來騙我的?”
見景夜不回答,江思嫻又問了一遍,這次的語氣多了幾分耐心用盡之前的不悅,像是一把銳利的刀鋒懸掛在上方,讓她避無可避。
beta可以在十八歲成年的時候分化成alpha或是omega,如果要分化,95的人會在這個時候分化。自然,也有很少數5的人會在之後幾年才分化,但只是在25歲之前。
25歲之前還有二次分化,概率連1都不到,可以說是茫茫人海之中極其難得才能尋到一個。
不過只有alpha分化成omega,或是omega分化成alpha的,從來都不會有變回beta這一說法。
對江思嫻來說,唯一的解釋就是景夜騙了她,裝成alpha來與她聯姻。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怎麽做到的,但放在法律裡,這也能算是騙婚罪,搞不好是會年起步的有期徒刑。
江思嫻也很疑惑,為什麽景夜能躲過檢查。而且在以前分化的年齡,文家那個老女人應該是檢查過了,才會把景夜給帶到自己家裡去的。
她那個人嗜好獨特,是絕對不會帶一個尋常的beta進入自己家門。
除非……
在想到那種不願承認的可能後,江思嫻臉色一黑,神情愈發陰沉讓人捉摸不定。
而景夜飛快思索著對策,腦子轉到已經快瘋了。
她當然不能直接跟江思嫻說自己其實是個冒牌貨,那估計很快就會直接被丟出去,或者是當她故意找的一個非常拙劣的借口,連敷衍都懶得敷衍,態度奇差,更是罪加一等。
但她難道要說自己是極其罕見的alpha退化成beta?那也不太可能,假的不能再假了。
怎麽辦?
感覺到近在咫尺的呼吸與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目光,景夜非但一點欣喜沒有,反倒驚慌無比。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的相處太過輕松和諧了,她常常甚至會忘卻,在原劇情裡,江思嫻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批美人,親手挖掉了原身的腺體,與其以極其慘烈的方法同歸於盡。
當溫情的面紗一旦毫不留情地被撕破,留下來的,就只有鮮血淋漓。
景夜打了個寒顫。
她對系統求助,系統愛莫能助,只能在精神上給予她破用沒有的支持。
景夜:“……破爛
!”她要精神上的支持有什麽用,靠精神說服江思嫻原諒她嗎?
但情急之下必有爆發,景夜很快就想出一個點子來,醞釀好情緒後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近乎是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她本就生著一雙看起來很無辜的狗狗眼,水靈靈的,此時堆積起委屈的情緒來隻讓人覺得止不住心軟。
哪怕江思嫻已經壓抑著熊熊怒火就等著找到合適機會爆發,在看見她這副模樣時,也稍微遲疑了下。
景夜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指尖小心翼翼地勾了下她的手指,溫熱觸感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就松開,像是怕冒犯到她一樣。
“姐姐,都、都怪我當時鬼迷心竅……”
原身當然是正經地在十八歲那年分化成alpha的,她要是找各種理由來說都無法解釋,只能把鍋再反向甩給原身。
反正原身的事情基本都已經丟到了她的身上,這樣朝原身的身上甩鍋她也一點不會覺得愧疚。
景夜半真半假地哽咽解釋道:
“當時院長說要有個大姐姐從我們這裡找到人領養,但必須是alpha,在幾個月前我去做了體檢,醫生說我分化成alpha的概率是80。”
80是很高的概率了,可以說是不出意外的話肯定能成為alpha,而且也不會是很平庸的那種。
她說,雖然在當時沒有分化,但幻想著可以二次分化,而且太渴望能從孤兒院裡面出去,就悄悄通過修改醫生的報告單虛報了自己的性別。
只是當時她還不知道前往的會是虎穴狼窩。
其實有一部分景夜還真沒說謊,原身的確強烈渴望從那個孤兒院裡面出去。
那個地方不正規,背地裡院長吃回扣,對孩子們從不會公平對待,像是有人來孤兒院裡面挑走小孩,基本上都是靠買而不是領養。
那些被帶回去的孩子,說是找到了家,但實際上是否進入了水深火熱之中也未可知。
原身沒想過那麽多,也沒能想得到文家居然就是那樣的腐爛內裡,還美美做著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呢。
alpha本就稀少,世界上最多數量的是beta,她在那幾個alpha裡面又因為長得最好看盤靚條順脫穎而出。
哪怕長得瘦了點黑了點,也在文家確定來要人之前調理的差不多了。
景夜給江思嫻全盤托出了當時自己是怎麽體檢也蒙混過關的,當然只是說找朋友要了微量的那種提取物,並沒有用太多,沒有構成犯罪,也沒把陳玥給供出來。
陳玥對她的確還是挺好的。
“也就是說,你現在還是個beta,之前全都是裝的?”
江思嫻面無表情聽完了她的敘述,冷然發問。
景夜忙不疊點頭,眼神滿是惶恐和愧疚,染上甜美果汁的嘴唇顯得飽滿豐盈,張合間吐出軟軟的“抱歉”兩字,並不讓人懷疑她是否真誠悔過。
這段時間來,景夜的確對她規規矩矩,就算她已經那麽主動,換做任何一個alpha都不應該能把持得住,景夜卻也依舊淑女無比。
江思嫻起初還覺得她是改過自新了,但沒想到居然是個beta。
她到現在也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可事實卻就是如此。
可前世景夜明明趁虛而入標記了她並且導致她懷孕生下孩子,這一點江思嫻相信自己絕對,絕對沒有記錯。
難道隨著她的重生,世界線出現了偏差,景夜變成了beta?
想到這裡,江思嫻更加難以接受,畢竟她現在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能讓那個孩子回到自己的身邊來。
如果景夜只是個beta,根本沒有讓她懷孕的能力,那這個人她留到現在的意義是什麽?
她並沒有那個耐心去和一個羽翼未豐的野心家玩貓捉老鼠這樣的遊戲,更何況,誰也不知道,握在手中的是一隻可以隨意拿捏的小老鼠,還是有鋒利爪牙可以把人刺傷的猛獸。
見江思嫻眼中竟是掠過一道冷然殺意,景夜隻覺得心臟莫名一痛,情緒瞬間就低落了下來。
她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直接脫口而出發問:
“因為我不是alpha,所以連留在你身邊的必要都沒有了嗎?姐姐。”
原本帶著七分演繹,現在情緒轉換,景夜倒是真有幾分想掉眼淚的衝動。
她沒想到自己在江思嫻的眼裡就是這樣的存在,難道對於她來說,自己就是可以揮之即去召之即來的,兩人相處了那麽久,不說真的當成妻妻,難道連朋友也算不上?
心臟傳來的鈍痛像是有兩隻手在朝反方向撕扯,突如其來湧出的溫熱濡濕了眼眶。
雖然這樣的情緒似乎並沒什麽來由,但在穿越過來以後,所有的情緒壓力似乎都堆積在了這一刻,終於找到機會爆發。
她很想痛痛快快地放肆哭一場,但並不是在江思嫻的面前。
起初她剛一過來就背著原身頭上的數口大鍋,面臨著未來可能會慘死的風險,其實對江思嫻也是沒什麽好感的。
但在後來的相處中,她又漸漸發現江思嫻和劇情描述中的其實完全不一樣。
她會怒也會笑,會明白拒絕鄒雪雲唐突的“好意”,會容忍臥榻之側酣然大睡的豺狼,再等到合適的機會一擊斃命。
她是鮮活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而不是一個“瘋子”的代名詞,不是一個冷冰冰的只會按照流程走的小說人物。
當那天意亂情迷之下的一個吻落在她的嘴唇上時,哪怕是覺得自己對女人沒感覺的景夜,在那一刻也不得不承認,她還是有禁不住的心動的。
只是那樣的心動如風中的火花一樣,時而燦爛時而微渺,搖擺不定。
她本以為江思嫻對她也會稍微起碼有那麽一點點的好感在,但她不想那樣的基礎是來源於她是個alpha。
景夜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永遠無法理解兩個人為什麽會因為單純的所謂信息素而彼此吸引愛上。
她的心動不會被性別所限制,如果會有,那一定是被這個人本身所打動。
見景夜那委屈的模樣,江思嫻稍稍愣住,甚至不自覺開始思考自己的話是不是有點太重了。
其實她本身來說的話,起碼對現在的景夜也不是太討厭。
雖然會提防著對方的狼子野心,但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時候,有個活力四射還體貼細心的人在自己身邊,會比單獨撐著好受許多。
更況且自從重生以來,景夜至今也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她的,對她不利的事情。
思及此,江思嫻稍微軟和了語氣,發覺到自己的手還扣在景夜的脖頸上時緩緩挪開了,給她留出足夠的安全距離。
“沒想趕走你。”
景夜:“真的?”
江思嫻輕哼了聲:
“我可沒有跟你一樣騙人的習慣。”
景夜這才放下心來。
她可不想那麽快就gg,但沒想到掉馬來得那麽快。
不過也是,既然是天天住在一起,總歸是會發現的。
而且之後還有易感期沒法偽裝,她再怎麽樣也不可能真的找來alpha的信息素偽裝的,那樣對江思嫻也會有很大傷害,到時候更加說不清。
現在這樣也好,起碼她在江思嫻面前可以坦坦蕩蕩的了,而不需要盡心偽裝。
“算了,”看著她由悲轉喜的模樣,江思嫻之前堆積的所有怨恨情緒在這一刻竟是漸漸消弭不少,她發現自己拿這家
夥居然越來越沒辦法,隻得道,“我先去上班了。”
“等一下!”
她走到門口又被景夜喊住,回過頭去,看到小姑娘笑得燦爛明媚,像之前的不愉快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姐姐今晚幾點下班啊?我好想你,我們一起看電影吃燭光晚餐吧。”
晚上六點,鄒雪雲敲開門走進了江思嫻的辦公室,詢問她新品的征稿是否要繼續開會研討,卻見向來都會在這個辦公室裡久坐的女人竟是在收拾東西。
她愣了下,下意識問:
“今天不開會了?”
前兩天江思嫻發了瘋似的把工作進度提前,鄒雪雲還以為她今天會繼續猛乾呢,沒想到居然難得想要準時下班。
許久沒有被撩起的心思忽而活絡起來,見江思嫻心情似乎還可以,鄒雪雲抿抿唇,悄悄朝鏡子裡看了眼自己的妝容。
很好,粉底液的持妝效果不錯,到現在也沒看見斑駁,只是口紅略微淡了,不過沒什麽影響。
她唇邊掛起一抹溫婉笑容,款款走到了江思嫻的辦公桌前:
“今晚大忙人難得有空,我在朝華商場看到了一家新開的餐廳,評分很好,要不要去嘗嘗?那邊還有新上映的4d電影,是蔣軸樺和連修演的。”
蔣軸樺和連修是江思嫻挺喜歡的兩個演員,一般這兩位強強聯手不是演的破案刑偵就是商戰,都是江思嫻喜歡的類型。
以往鄒雪雲只要在適當的時機邀請江思嫻,就是十拿九穩,畢竟江思嫻關系特別好的朋友也不多,基本上都是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最長。
兩人相處時間長了,自然也能摸得清楚對方的脾氣喜好。
在上次惹了江思嫻生氣以後,鄒雪雲就很少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了,基本上說話也是公事公辦。
隔了那麽一段時間再來,她知道江思嫻其實還挺容易心軟,當然就會不計前嫌。
但與料想之中的反應不同的是,江思嫻先是一愣,隨後很自然地擺了擺手:
“下次吧,那小姑娘還在等我回家。”
小,小姑娘?
鄒雪雲臉色刷的變了下,之後才意識到她說的小姑娘應該是景夜。
江思嫻比景夜大了五歲,如今才十九歲的alpha對她來說可不就是個小姑娘嗎?
只是這種明明應該很平常的稱呼,從江思嫻的嘴裡說出來時卻有種莫名的寵溺感,讓她心裡就很不舒服,像是被黃蜂蟄了一口似的。
就像是本來隻應當屬於她們兩個人的時間,現在加入了第三個人不提,對象還是她那麽討厭的景夜。
鄒雪雲氣結,她從來都沒有t到過景夜究竟有哪裡好,除了一張臉能看,其余也沒什麽能力,頂多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之前幫了江思嫻的忙而已。
那種簡單的珠寶設計根本就是學學就能會的,只是省了江思嫻再去外包請人的時間,最後的大頭不還是靠其他的公司來完成?
難不成真是跟景夜說的一樣,圖她年輕,個子高,長得漂亮還技術好?
一想到當時那小丫頭得意洋洋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眼神,鄒雪雲心裡憋著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面對江思嫻的時候就少了幾分耐心。
她和江思嫻算是半個青梅,當年高中的時候可以說是無話不談,現在江思嫻因為景夜而屢次有意無意傷害她,對她來說就算是一種背叛。
只是還沒等憤怒的鄒雪雲想出要怎麽哭訴,就見女人爽快地拍了下她的肩,轉身從辦公室裡出去了。
在有些時候,江思嫻的確是不太願意過問更多他人的情緒的。
她連續加班了好幾天,身體都快吃不消,現在隻想吃頓好的補補,
晚上再睡一覺。
雖然不知道景夜又要整出些什麽來,但她在這方面對人還是百分百信任的,在收到景夜的催促信息後直接回了句:
“下班路上,半小時回來。”
而且不得不說,景夜是個很會製造浪漫的人。
在打開家門的一瞬間,黑暗中留有幾處盈盈光線,其中一束就是門口的小燈,照亮了鞋櫃,讓她不至於進門以後找不到位置。
因為是在家裡,小姑娘穿著一襲輕薄的刺繡紗裙。那個裙子很長,到腳踝,也只有優越的身高與體型才能撐得起來。
蝴蝶結勾出一截纖纖細腰,卻並不顯得幼稚,白皙的手腕上還有一段黑色蕾絲邊的絲帶,延伸著套上雪白袖口,相反色調的衝擊性很強,在朦朧暗淡的燭光下,宛如在欲與純的邊緣遊離。
江思嫻本來以為她是要帶著自己去外面吃飯的,但沒想到景夜做了一桌子的菜。
她做飯的功夫現在是越來越爐火純青,甚至到了有些菜比外面還好吃的程度,很符合江思嫻的口味。
松茸菌菇海鮮粥色澤金黃濃鬱,牛排做的應該是八成熟,上面擺了清水瀝過還加了鹽的西藍花和番茄醬意面。
蟹爪是剝好了的,露出裡面雪白新鮮的蟹肉,還有蒜蓉鮮蝦金針菇,個個都是她喜歡的菜式。
分量也不算大,兩個人吃正正好,甚至連餐後甜點都準備好了,是小份的香草曲奇可麗餅。
景夜把餐具擺好,拿出了兩瓶飲料來,問江思嫻想看什麽。
江思嫻拉開座椅坐下:“我都行,你選吧。”
她的確對這種不太挑剔的,只要不是爛片,什麽類型都可以接受。不管是催淚俱下的還是恐怖片,亦或是獵奇懸疑。
但景夜也在謙讓:“我也什麽都可以,姐姐選個吧,我不怎麽看電視。”
江思嫻後面就也沒跟她客氣,隨意選了個詼諧輕松的短片看看,二十幾分鍾,正好適合她們吃飯的時間。
在吃完後,江思嫻見景夜支支吾吾想說什麽,看起來有點意猶未盡,就主動提議:
“要不去電影房裡面看?”
她們家裡就是有投屏電視的,是私人影院裡面的那種光影大屏,觀看效果特別好,但是在專門的房間裡。
景夜一聽就樂呵起來,連忙把碗筷丟到洗碗機裡面去,洗完手就往電影房裡面去。
江思嫻的這座別墅設計的非常好,裝修好,家裡的設備也都很精致。這個房間裡面還放了藍牙音箱,傳音效果特別好,身臨其境,像是在影院裡面一樣。
這一次,景夜依舊把電影的選擇權交到了江思嫻的手上。這位看起來溫溫柔柔的omega選了個98分凶殺案的片源播放,bg一響起就陰森森的。
濃稠如水墨的畫面裡,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獨身走在森林,長發被風吹得四散飄逸,配合著恐怖的bg,景夜膽子不小,但總覺得後背有點涼颼颼的。
不多時,她就感覺到自己的頭髮好像也被吹得起來了,不時刮過耳際,就好像自己也進入了那片荒蕪陰沉的森林領域。
景夜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肩膀,離江思嫻稍微靠近了點。
感受到她的緊張後,江思嫻淡然道:
“哦,房間裡有風輪。忘記跟你說了,這個影院我當初設計想要的是6d效果。我很喜歡這些,你害怕的話,就先適應適應。”
景夜:“……”
她本來是不怕的,但怎麽覺得江思嫻是意有所指呢?
在女人的手中出現一把電鋸,滋滋作響的齒輪摩攃聲在耳邊浮現時,她又聽見江思嫻柔聲道:
“我去拿點水果來,你不要動,就坐在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