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七十三個願望
  “梁棲月， 你願意再愛我一次嗎。”

  之後的那兩天，梁棲月的腦海裡反反覆復出現這句話。

  那天沈既望對她的告白，梁棲月沒有給出回應。

  她失措地落荒而逃。

  沈霽明來約梁棲月吃飯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

  以前飯菜一上齊， 她就會迫不及待的品嘗，現在他看她隻吃了一兩口的飯菜， 問道：“怎麽了，是不合胃口嗎， 我們換一家？”

  “不是，”梁棲月回過神來，有點懊惱，“是我的問題。”

  “沈霽明， 抱歉， 我……”

  梁棲月說了個開頭後發現自己不知道要怎麽組織語言。

  沈霽明放下手裡的茶杯，有點苦澀地說， “你一副愧疚的樣子好像已經讓我提前知道了答案。”

  那天她說考慮一下的時候已經是意外之喜。

  她不希望他把時間繼續浪費在自己身上。

  縱使他並不完美。

  但合適不是喜歡。

  但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只能說他跟梁棲月有緣無分。

  現在出現了愧疚。

  之前她說給她時間考慮幾天的表情是猶豫不決。

  兩者都沒有對錯， 只是選擇不同。

  *
  跟沈霽明那頓飯吃的異常愉快，兩人說好了以後當朋友。

  這是比不了的。

  輸就輸在， 他跟梁棲月的緣分太遲，也太淺。

  他們姓沈的說話怎麽總有一種能氣死人的語氣。

  “吃不完不是還有你嗎。”

  他見過那個叫沈既望的男人， 確實挺優秀的。論自身條件， 自己跟他比也不是沒有什麽勝算。

  由他口中說出的“我愛你”三個字太讓人心動。

  而梁棲月是那個選擇喜歡的人。

  “棲月，我明天要回英國了。”

  她既然放不下沈既望，就不應該耽誤別人。

  她還是隻喜歡他。

  即使沈霽明不介意， 那樣對他也太不公平了。

  梁棲月聽到他這麽說，臉上才露出點輕松的笑。

  午飯後沈霽明送梁棲月回工作室，下了車，沈霽明突然在身後叫住了她。

  不談情愛的話，沈霽明真的可以是一個亦師亦友的好男人。

  隻喜歡他那個叫沈既望的。

  可喜歡是無可替代。

  其實她的答案在沈霽明這裡早就設想過。

  話讓他先說了，梁棲月也就順勢往下，“沈霽明， 你很好，也是一個很合適的人。”

  梁棲月感受了自己久違的心跳加速。

  “行行行，就怕你吃不完。”

  “這樣的話我要再加點菜。”

  梁棲月終於想明白了這一點。

  沈霽明值得更好的。

  “你對我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負擔，做不成情侶，我們還是可以成為朋友的。”沈霽明不想她對自己太愧疚，他看著滿桌的飯菜，笑得很和善，“今天這一頓，就當是朋友間的一次聚餐。”

  梁棲月：“好，那這頓我請。”

  或許眼前的這個叫沈霽明的男人更適合她， 也比沈既望更體貼， 更會照顧人。

  有些人因為合適在一起，有些人因為喜歡在一起。

  好像就差那麽一點而已。

  梁棲月：“……”

  梁棲月：“我沒辦法心裡還裝著一個人卻跟你在一起。”

  沈霽明輕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機會了。

  她對沈既望的告白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沈霽明雖然有在中國投資的打算，但前期工作還沒做完，加上英國那裡有些事還要繼續跟進，所以要趕回去。

  短期內應該不會在南城逗留這麽久了。

  “離開之前，能不能抱一下？”沈霽明展開雙臂作出一個擁抱的姿勢，強調著自己的身份，“作為一個朋友。”

  梁棲月還沒說話，有人先替她回答了：“不行。”

  沈既望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男人腿長腳步也大，聽到沈霽明的話大步走了過來，站在了梁棲月的旁邊。

  梁棲月猜到他又是來“蹭飯”，結果見她人不在就一直在這裡等。

  她反逆心理冒了出來，在沈既望快要冒火的眼神下，非常大方地抱了下沈霽明。

  沈既望：“！！！”

  他氣不過，又知道自己現在沒有什麽身份去說梁棲月，於是自己也上前抱了下沈霽明。

  還說了句：“一路走好。”

  沈霽明：“……”

  梁棲月衝沈霽明歉意一笑，“他說的是一路平安。”

  —

  得知自己最大的情敵要離開的消息，心情非常好的沈既望決定請MuS工作室的全部員工喝下午茶。

  大會議室裡，各部門的負責人聚集在此處進行這個月的工作匯報，長桌上放著十幾杯奶茶，中間還有些蛋糕點心。

  慕霜站在最中央，在講著這個月月的工作總結。

  助理木木又送了點甜品進來，梁棲月接過後道了聲謝謝卻沒吃。

  她捂著腹部的位置揉了揉，感覺疼痛感症狀並沒有緩解，反而有種越來越痛的感覺。

  這幾天都是這樣。

  她咬了下牙，用力按住，忍了忍。

  十分鍾後，慕霜合上手中的文件夾，“好了，大家散會。”

  梁棲月跟著站起身來，她走在最後面，有些腳步不穩地跟著人群往大門方向走。

  會議室的大門打開後，沈既望的身影出現，他下午沒回自己公司，想著等梁棲月下班。

  “謝謝沈總的下午茶，蛋糕真好吃。”

  “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謝謝Seven才對？”有人揶揄道。

  沈既望追梁棲月的事情在工作室早就不是秘密。

  今天的下午茶，也是托了某人的福。

  幾人的視線往身後看，尋找著梁棲月的身影。

  沈既望也在找她，突然瞳孔變大，梁棲月搖搖欲墜的身影一下子就刺痛了他的眼睛。

  梁棲月扶著旁邊的門框，捂著腹部慢慢蹲在地上，臉色蒼白，劇烈的疼痛感幾乎奪走了她所有的感官。

  靠，疼死了。

  沈既望著急又慌亂的眼神在她面前出現，整個人蹲在她面前，伸手就要去扶她，同時被她抓住手臂。

  梁棲月幾乎是本能地就向他尋求幫助，她艱難地發出兩個字：“好痛。”

  沈既望第一次看到她這個樣子，整個人都在害怕，手也在抖。

  他強製著自己冷靜下來，遲鈍了幾秒後將她整個人抱起。

  “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慢性闌尾炎，需要做個腹腔鏡手術。”

  南城人民醫院裡，醫生看著梁棲月剛去檢查完的B超結果，問她：“你之前是不是已經犯過一次闌尾炎？”

  沈既望聽到後看向她。

  梁棲月在醫生猜測的目光下點頭，也不敢有所隱瞞，“對，當時只是輸了液。”

  醫生：“小姑娘還挺能忍。”

  她這是第二次犯闌尾炎，就相當於同樣的疼痛經歷了兩次。
    梁棲月：“我也覺得。”

  “……”

  她這實誠的樣子讓醫生無奈地笑了笑，醫生合上病歷本，“男朋友先陪著，我去給她安排手術，待會還要做個術前檢查。”

  醫生離開後，病房只剩下他們兩人，沈既望開口：“什麽時候開始疼的。”

  梁棲月：“這兩天。”

  沈既望：“之前呢。”

  梁棲月遲疑了一會才回答：“應該是畢業那會吧。”

  那段時間她忙著畢業和找工作的事情，無暇顧及自己的身體，所以第一次闌尾炎犯的時候她選擇了保守治療，只是輸了液。

  後來覺得輸完液也沒有什麽不舒服，就沒再管了。

  沒想到時隔半年後又犯了。

  沈既望知道闌尾炎犯的時候有哪些症狀，他奶奶之前就是因為這個住院做過一次微創手術。

  以右下腹為中心的部位會產生疼痛，伴有惡心嘔吐等症狀，甚至還會發燒。

  他知道只是一個小手術，一般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

  但他就是心口處忍不住泛疼。

  她一個人是怎麽熬過這些疼痛的，而且還是兩次。

  梁棲月看著他眉頭緊皺的樣子，好像生病待會要做手術的那個人是他一樣。

  反倒是自己這個病人不覺得有什麽，她安撫著他，語氣輕松：“闌尾炎而已，小手術，又不會死。”

  那個字太敏[gǎn]，一下子刺激到沈既望的某根神經，他因為她這一句話神色瞬間變得更加冷峻，聲音溫度下降：“所以你誰都不說？”

  梁肆應該都不知道。

  梁肆要是知道的話，會告訴他的。

  梁棲月察覺到他語氣的轉變，不明所以。

  本來生病了自己的情緒就不太好，還要被他這樣質問，她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說話時的態度也變冷淡了一些：“我一個人就可以，不需要別人。”

  梁棲月說完這句話自己也愣了下。

  熟悉的話語，熟悉的醫院場景，好像把兩人拉回到分手那天。

  ——“我不想你擔心，而且我自己可以承受這些。”

  現在角色對換了。

  沈既望跟她一樣，也想到了之前分手的事，一時恍神，又自嘲般笑了下。

  ——“我根本感受不到你的需要，你不需要我，不需要我的愛。”

  他垂下腦袋，低喃著：“所以，你現在也不需要我是嗎。”

  氣氛拉回到冰點，明明這不是梁棲月想要表達的意思。

  但她看到他現在的這副樣子就想到分手那天，兩人的對話梁棲月每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

  記憶太深刻，當時的情緒再一次湧上心頭。

  梁棲月口是心非道：“你可以這麽理解。”

  平靜的話語像一把冰刃，毫不留情地往人身上捅去，正中沈既望的心臟。

  空氣靜默片刻，周圍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讓人難受。

  跟沈既望現在的心情一樣，難受得想讓人逃離這裡。

  他的驕傲三番兩次的在她面前折碎。

  換來的是她依舊冷漠的態度。

  “好，我知道了。”

  沈既望再次開口時的語氣已經淡了很多。

  梁棲月穿著病服坐在床上，身影單薄，低著頭，余光看到男人推開身後的椅子，起身離開。

  她抬起頭，他的背影已經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他走了。

  梁棲月的手指拽住身下的床單，難過和委屈的情緒一下子溢滿心間。

  有滴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她飛快伸手擦去。

  走了就走了。

  是她趕他走的不是嗎。

  梁棲月，不準哭。

  這幾年你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一個人工作，一個人看病，一個人承受這些。

  沒有他你也可以好好的。

  沈既望那天說的話是對的。

  她就是不相信他愛她。

  他現在說愛她，他能愛她多久呢。

  她也會害怕，害怕再次擁有，到最後她會離不開他。

  她花了幾年的時間都沒能徹底忘記他。

  她覺得她就要成功了，但是他一出現，她就全軍覆滅。

  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守著心裡的那座城池，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城池會倒下，但她想著，能守多久就守多久。

  門口那裡再次傳來腳步聲，梁棲月馬上抬頭，看到的是穿著白大褂的護士，眼裡有明顯的失落一閃而過。

  護士讓她做好準備，待會去做個CT和心電圖的術前檢查，還要去驗血。

  梁棲月：“好的，謝謝。”

  她正打算下床，被護士攔住，“不著急，要等一會，而且你男朋友也沒來，他待會應該會陪著你的吧。”

  “他不是我男朋友。”梁棲月否認道，說下一句話時的語氣很輕，“也不會回來了。”

  “他沒走啊。”護士說，“我剛才看到他往洗手間方向去了。”

  她說這句話後，沈既望的身影正好出現在門口。

  護士以為這對小情侶剛才是鬧別扭了，她是女生，看著梁棲月生病的樣子難免會有共情，覺得沈既望在這個時候應該多讓著女朋友一些，就對他勸說了一番。

  沈既望似乎是剛去洗了把臉，額前的頭髮微濕，眉骨那裡還沾著透明的水滴，眼睛也有，但眼尾有些紅。

  梁棲月甚至有種錯覺，懷疑他剛才是不是哭過了，怎麽跟他喝醉的那晚一副模樣。

  “是我的錯。”

  沈既望沒反駁護士的話，自己攬下所有。

  護士又交代了一些待會手術要注意的事項，見兩人似乎還有話說，識相地離開了。

  病房內再次回到只有兩人的世界，梁棲月悶聲說道：“你不是走了嗎。”

  認真聽會發現她語氣裡有種賭氣。

  沈既望重新坐回到剛才的椅子上，有種賴皮的感覺，“不走。”

  “你要打我也不走。”

  梁棲月：“誰要打你了！”

  她一激動，下腹那裡又疼了，伸手捂住，齜牙咧嘴的。

  沈既望往床邊那邊靠，身上的氣息將她包圍，掌心貼上她的手背，無形的力量和安全感傳遞過來。

  “雖然只是個小手術，”沈既望好像能猜到她剛才極力在掩飾的想法，說出那句讓她一下子就安心的話，“別怕，我在。”

  別怕，我在。

  梁棲月的心在這一刻，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刺蝟收起了傷人的刺，害怕無助又需要人保護。

  剛才那些雲淡風輕、輕描淡寫的話好像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嘴上說著不害怕卻不想他走的，才是最真實的她。

  “我知道你現在不需要我。”

  他抬起眸來看她，眼睛黑得像蘸了墨，很濃稠的情緒在眼底蔓延。

  梁棲月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一個渺小的自己。

  渺小，卻完整。

  “但是現在，是我需要你。”

  一句話，讓梁棲月心裡那座搖搖欲墜的城池，徹底坍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