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將顧甄的聲音從耳邊掐斷,慫恿猶在耳畔,凌挽蘇的注意力又被梁見舒製造的動靜轉開。
兩件事首尾相連,凌挽蘇怎能控制自己不多想。
上回她拉開那個抽屜,被裡面的物品驚到,倒不是沒見過世面,是想不到助理連這種東西都要準備。
梁見舒說她們不會住這間。
才過去幾天,那話就被推翻了,可見世間萬物,說變就變。
現在重新打開抽屜的是梁見舒,無聊地翻看著,那有什麽看的。她要自己用嗎?
被問得啞口無言,凌挽蘇只能順著說,“是有點熱。”
梁見舒點頭,跟她閑聊:“你睡衣太厚了,衣櫃裡有薄的,你要換嗎?”
“不用。”凌挽蘇特意選了身厚的,這樣減少同床共枕時的尷尬。
梁見舒睡覺不能見一點光,房間歸於黑色的寂靜,光被蒙上眼睛,細碎的聲音皆被桎梏封鎖。
但人哪裡克制得住偏愛。
凌挽蘇在心裡同情起她,孤家寡人身居高位,但是不得安生日子。這有什麽意思。
粉色芍藥自帶珠光,香氣甜而不膩。
落了幾瓣花在盤上,愈發顯出嬌柔豔麗的美感。
應該?
凌挽蘇一聽有了精神,往她那邊湊了湊。
看來願意說話,凌挽蘇擅長找話題,跟她談起來:“明天一早我爸媽就走了,他們假期有別的事。你要回家陪你女兒嗎?”
“應該不是。”
她說話的聲音輕輕柔柔,在關燈的房間裡,想是為了不影響氛圍,音量低得軟糯。
梁見舒似乎很喜歡,不說話的時候目光都在花上。
劉禹錫有句“庭前芍藥妖無格”,主觀色彩濃鬱,偏愛別的花太過了。
她直接說:“我睡不著。”
梁見舒認真說:“嬸嬸脾氣不大好,我先斬後奏讓她不高興了,近期不想見我。但她當然關注我們,否則不會讓陳姨來,還從我同事那裡打探你。”
“我們什麽時候去見你嬸嬸,她最近身體不大好嗎?我以為她知道我們的事情後,會非常關注,至少要立即見我一面,怎麽全無消息。”
她睜著眼睛,漫無目的地想起外間花瓶中的粉色芍藥。
梁見舒沉默了有一會,在凌挽蘇以為戳中她傷心事,準備開口安穩她時,她兀然問:“你除了愛看科普雜志以外,還愛看這個題材的作品嗎?”
梁見舒問:“聊什麽?”
一個月掙的還沒人家一天多,在這瞎操什麽心。
凌挽蘇沒聽出什麽,“事業雖然重要,但身體和心情也要重視,可以適當地有自己的生活。你有什麽愛好呢?”
凌挽蘇正巧沒有睡意,聽見梁見舒說話,翻了個身,朝著她的方向說:“是不是我跟你睡一起,影響你了?”
溏淉篜裡梁見舒最先想到:“聽音樂。”
凌挽蘇摸不準她的意思,“那要不我陪你聊聊天?”
梁見舒借著調整枕頭和睡姿,往中間挪了挪,“我的生活跟你沒有不同,一樣簡單,除了工作就是陪家人。”
“嗯。”
雖然這懷疑很沒必要。
兩米二的床,凌挽蘇緊貼床沿,背對梁見舒,側身而睡。
雖然是聊天的口吻,但凌挽蘇有試探的意思。
“那倒沒有,我這腦子,看不懂那些爾虞我詐,我喜歡簡簡單單的生活。”她強調一遍。
“元青嘴巴嚴,問她等於白問。她問的是她親侄子,在公司做事,我的表弟。”
凌挽蘇有些緊張,隻認識一個:“元青嗎?”
心思卻不淺,看著白兔似的乖巧,一句一個坑。
她想了想,又說:“比你還單調一點,我沒時間跟朋友相處,通話。”
她由平躺改為側躺,連那人的呼吸聲都聽不見,躲得夠遠。
“啊?什麽同事?”
能不去見那位長輩固然輕松,但輕松過了頭,就讓她懷疑梁見舒是不是真的迫切需要形婚。
“表弟”兩個字被她說得有情緒,凌挽蘇霎時腦補出一個脾氣暴躁、桀驁不馴的紈絝公子,跟梁見舒一直不合,常常在背後使壞。
很該去見醫生了。
被她委婉的否認,凌挽蘇反應過來,無聲笑了。
她嚴肅問:“你嬸嬸是不是不願意放權,把親信都安插在你身邊,輔佐你,同時製衡、監視你?”
好吧,輪不到她來同情梁見舒。
“冬日漫長,新鮮的花像束偷來的春天,將她浸在裡面。她輕易就忘了滿城積雪,篤信這花開遍了全城,很快將換季。”[5]
梁見舒回想起觀賞時轉瞬即逝的暴戾情緒,漂亮嬌豔的花插在瓶中,她偏生了將其摧折**的心思。
“我也喜歡聽,我的耳朵有個性。它們還喜歡聽好的聲音,你說話就很好聽。”
梁見舒輕聲說話時聲音沒那麽冷,但也涼涼的,清潤得像雪融化後。
梁見舒問:“你喜歡?”
黑暗裡,凌挽蘇膽子大些,承認喜歡她的聲音有什麽不敢的,於是點頭應了:“對啊,第一次聽到,就認為你讀書一定好聽。”
“可能因為在書店吧,錯覺。”
凌挽蘇說:“要不你讀一段。”
她語氣輕快,沒指望梁見舒會答應,聊到這了順口提一句。
有些要求在張口前就有梁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但梁見舒沒拒絕,讀書對她而言不難,腦海裡翻出了半篇文字:“你那本雜志裡,有篇內容關於植物的古詩,寫得很有意思。”
“我記得,我也喜歡那篇。”
梁見舒從某段開始念,凌挽蘇本以為她只能概況,幾句之後忽然發現她真在讀書。
一些文鄒鄒的專業名詞和古詩辭賦,她都能讀得流利。
凌挽蘇不知道這人長了幾個腦子,記憶力這麽驚人,睜著眼睛問黑暗裡只能看見輪廓的人,“你是背掉了嗎?”
“沒有,在回憶。記不住的我用自己的話替代了,你又聽不出來。”梁見舒平靜地說。
凌挽蘇壓下歎服,開始專心聽她聲音。
聽覺盛宴。
雖然沒有感情,但字正腔圓,音色獨特,有股難以言明的禁。欲韻味。
夜話、植物、古詩和梁見舒,第一次相遇時,凌挽蘇沒奢想過此情此景。
喜歡的聲音伴著入眠,梁見舒謙虛了,她明明將文章背得差不多了。
“凌挽蘇。”
停下片刻後,那邊還沒動靜,梁見舒喊了聲她的名字。
沒人回應。
凌挽蘇睡著了。
她成了哄睡的人了?
說是喜歡聽她的聲音,結果所謂的喜歡就是能聽睡著?
梁見舒緩緩伸手,碰到一縷發絲後,她收回了手。
耗完多余的精力,這次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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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挽蘇開車將父母送回家,回到花店。
店裡這幾天生意好,唐盈因為身體不適,請假三天在家休息,少了個人,就更忙碌了。
凌挽蘇當了幾天甩手掌櫃,回來便閑不住,親自去布置了一個現場。
午飯在便利店匆匆打發,中途想起昨晚,梁見舒沒有起伏的清冷音色實在很催眠,她睡得特別香。
今早她感覺梁見舒為此不大高興。
也是,人家聽她話背了幾段文字,她倒好,一聲不響地直接睡過去了,很不禮貌。
她問:“要不下次我讀給你聽?”
說完覺得她的建議荒謬,她不會天天晚上跟梁見舒在一起睡覺,觀眾短期內不會再來,她後面又不會有太多的閑暇時間。
沒想到梁見舒一口答應:“可以,很公平。”
這也要公平?好吧。
跟梁見舒相處,處處是意想不到,有時讓人社死,有時也有意思。
想到這,她思緒一頓,想到昨晚顧甄說:“你連跟她擠一張床都能忍受,是不是真喜歡她啊?雖然是形婚,但是假戲真做睡一睡也沒關系嘛。你想在上面還是下面,哦,白問了,你應該上不上去。”
凌挽蘇立即搖了搖頭,打算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話給攪碎。
跟她一同來的小馬看她蹙眉扶額,頗為擔心,“老板,你是不是頭疼,還是哪不舒服?”
“沒事。”
忙完回到店裡,一個老客戶在等她。
客戶打算辦場生日宴會,不僅把場地交給一樹布置,還邀請凌挽蘇過去參加宴會。
凌挽蘇欣然答應,“又可以蹭蛋糕吃了。”
遊槿笑說:“喜歡吃蛋糕,簡單啊,不用蹭,我馬上讓人送來。”
“好啦,知道你是開蛋糕店的,有錢,但我無功不受祿,生日宴上再吃。”
認識兩年了,凌挽蘇跟她很熟悉,聊了一會,將她送離店。
剛休息不久,嵐嵐敲響辦公室的門,“蘇姐,來了個客人,點名要店長親自包扎。”
凌挽蘇有顧慮:“男的女的?”
“女孩子,年紀不大。”
凌挽蘇放心下樓,看見一個高挑的女孩,頭戴貝雷帽,還戴了墨鏡和口罩。
像是有意不露臉,什麽大人物來微服私訪嗎?
“您好,是訂花嗎?”
女孩沉聲問:“你是老板?”
“是,我姓凌。”
女孩話不多說,遞過手機屏幕,給凌挽蘇看了一首詩,“要這個氛圍感的。”
聶魯達的詩句,凌挽蘇沒讀過幾首外國詩,對這位詩人了解不多。
但能看得出,主題關於愛情。
凌挽蘇問她:“你有沒有偏愛的顏色或花材?”
女生話不多,搖頭,漠不關心地坐在一旁。茶水一口不喝,專注地看凌挽蘇忙碌。
凌挽蘇不知道這客人什麽表情,在想什麽,只能感覺自己在被盯著。
她按著熱賣款做基礎,根據一知半解的詩,稍作自由發揮。
卡布奇諾玫瑰搭鬱金香和蝴蝶蘭,另外加上配草,整體是浪漫又溫柔的色調。
把花給女孩時,女孩也沒說什麽,付了錢就走。
雖然舉止奇怪,但開店幾年見的怪客不在少數,只要爽快結帳就好,別的凌挽蘇不願深究。
忙到近八點時,她突然心裡一個咯噔。
總覺得今天有件要事被她忘了,現在終於想起來。
昨天梁見舒說她有宴會,要穿晚禮服,說如果自己想看,她就早點回家。
凌挽蘇當時應得爽快,後來就沒再想到過,今早梁見舒又沒提。
不知道梁見舒要來真的還是說著玩的,好在現在時間還早,她立即聯系人。
[凌挽蘇:你今晚幾點回家?]
問完,她看了眼聊天背景,既然被發現了,就沒有換的必要了,否則要說她欲蓋彌彰。
想將備注換了,但是思前想後沒有更好的,“見舒”兩個字實在別扭,隻好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裡。
梁見舒應該沒時間看手機,半小時後才回復,[10點,別睡太早。]
好吧,梁大模特看來是真打算回家走個秀給她看。
凌挽蘇開始期待了。
作者有話說:
抱歉,今天奔波一下午,一累,拖延症就更嚴重了。
決心明天寫四千,將功折罪!(明晚九點更,明天沒啥事,應該行)
感謝在2023-01-27 22:44:52~2023-01-28 23:29: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NoID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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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