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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沒想追女主》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在得知謝清都可能中邪後, 陸窈窕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這位過往頗有好感的清冷學姐了。

  那日在狐仙廟對上的視線冷浸浸的,藏著幾分詭異的邪氣,後來商城相逢,謝清都的注視更是讓她毛骨悚然。在南山的事情徹底解決前, 她不大確認謝清都是不是恢復如常了。

  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有序的節奏早已經因緊張紊亂。陸窈窕緩過神來,捏著手機的五指驀地一松, 任由震動不停的手機跌在了沙發上。耳畔還是播音員那近乎機械的音調, 陸窈窕抬起了僵硬的手, 按壓在眉心。

  “陸學妹,怎麽不接電話?”

  陡然間想起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中回蕩, 嚇得陸窈窕打了個激靈,一屁股跌坐在了沙發上。她不記得自己有接通電話啊!為什麽學姐的聲音會在此刻響起?難不成是無意間碰到了?陸窈窕想要放聲尖叫,然而整個人就像是一隻被掐著脖子的雞,半晌沒有說出一個字。過了幾分鍾後, 陸窈窕才去看那屏幕早已經暗淡下來的手機, 裡面沒有聲音了,看來是謝清都沒有得到回復掛斷了。

  陸窈窕:“……”她揉了揉太陽穴, 總覺得屋中陰風陣陣, 一刻鍾都不想待下去了。想到了父母往常聯系的玄真道廷後,陸窈窕霍然間站起身, 抄起手機大步向著玄關走去。然而就在她打開門的刹那,整個人似是被寒冰徹底凍結, 又僵又冷。

  屋外站著一個人。

  過往的冷冽化開, 她露出了一抹如春冰乍破般的淺笑, 嚇得陸窈窕幾乎心臟驟停。

  是謝清都。

  “是這樣啊……”陸窈窕抬頭看了謝清都一眼,與那雙如春水微瀾的眸子對視片刻,在一晃神間壯了膽氣,“我不太相信。”

  薑夷光:“……”“九尾狐”的消亡還能加深對謝朝雲的刺激呢!畢竟這位以為的“封印”和事實相去甚遠,被人愚弄的感覺可不太妙,尤其是那被囚禁著與她關系匪淺,有愛恨交纏著。薑夷光算是想明白了,這個南山完全就是一個為了“謝朝雲”設置的陷阱,這是要千年大鬼化厲啊!要知道當初的一個鬼王折去了玄真道廷的不少精英,要是謝朝雲的鬼域正式形成,整個沈城都會被吞下吧?
  可這要是一個別人筆下的世界,冥冥之中有一股意識主導,那麽主角……肯定不會敗的,是不是?她勉強算是主角團的一份子,那不就是立於不敗之地,可以莽了?!
  【宿主清醒一點。】

  像極了當初讓陸窈窕怦然心動的白月光。

  陸窈窕後知後覺地感到了膝蓋上傳來的一陣陣痛意。

  “這是執!”

  “當然不可以”三個字到了唇邊化作了虛無,陸窈窕無神地望著廊道,她迫切地需要“陽氣”和“熱鬧”,可要是謝清都真的是什麽大詭異,在走廊上暴起,極大可能會傷及無辜吧?陸窈窕定了定神,拿出了“大無畏”精神,扯出了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顫著聲音道:“可以。”

  要是在這個時候轉身——

  【淦¥%#@】

  “洞中的封印還在,多多少少能夠壓製鬼域帶來的森寒邪氣。”王玄明自我安慰,可那顫唞的聲音多少露了怯。

  直接將“處理”想成了一團血腥的畫面,她悄悄地往後挪了挪,乾巴巴地哈哈了兩聲。

  一連串滋滋的電流音後,系統再度沒了聲息。

  傅眷自身的法力有限,她這樣做完全是在燃燒自己的根骨,燃血為劍!氣機湧動,這道利劍並沒有在翻湧的煞氣中被崩碎,而是直指謝朝雲的眉心!氣劍凌厲,但這不足以打破鬼王千年自成的鬼煞。傅眷也沒指望這一劍能夠得手,而是左手一翻,祭出了一張“北帝伏魔神咒符”,順著劍意切開的裂口逼近前方。這道法符散發著極為剛猛的煞氣,鬼王的動作多少停滯了片刻,那頭王玄明也猛然間將法術一催,發出了數十道劍芒。

  囚台上的塗山猗在笑,她被符咒壓製著,每每動用妖力都會受到極強的反噬,此刻一邊大笑一邊咳血,連身形都虛幻了不少。她的視線黏在了鬼氣蕭森的謝朝雲的身上,眼神中似是怨憤又像是哀憐。

  一邊的王玄明也沒有愣著,掐著法訣以飛劍之術直斬向鬼王。

  薑夷光對系統的“沉默”習以為常,這個“金手指”在很多時候,都顯得無比雞肋。

  三個人沿著黝黑的山道前行,七星劍在山壁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刻痕,然而那“煉魔咒”不損分毫。那淒厲的風和陰寒的鬼氣越來越明顯,兵戈聲清晰地鼓蕩著耳膜,可在某一刻,一切聲音戛然而止。那能搬山移海的四位黃巾力士在一鬼、一妖的合擊下耗盡了靈性,化作了四枚符豆,又頃刻間被鼓蕩的勁風碾成齏粉。

  【當你的自我意識蘇醒時,你改變的不只是你自己。】

  她悄悄地伸手揉了揉極大概率青腫的膝蓋,聲音打著顫:“學姐今天沒課嗎?”

  一直裝死的系統在這個時候發出了聲音。

  謝清都抿了抿唇,似是想問些什麽,只是看到陸窈窕眼神深處映照出來的恐慌後,她歎了一口氣,道:“我是來道歉的。”電梯運行的聲音並著嘈雜的人聲一道由遠及近,謝清都又問,“我可以進去坐一坐嗎?”

  薑夷光念頭才起,傅眷的聲音緊跟著響了起來。

  薑夷光一聲不吭,隻替代了小紙人,變成了推輪椅的人。她的視野逐漸地開闊了起來,在那閃爍著金光的符籙下、在那風雷之色中,她看見了被截斷“九尾”的天狐。天狐之尾代表著自身的道行,在九尾都被截斷後,她還能維持大妖狀態千年嗎?薑夷光的念頭才起,就見囚台中一股妖煞之氣衝天而起,它激起了符籙中潛藏的法力,以殘軀對抗風雷天火的咒術。轟隆一聲爆響,囚台上一物不剩。大妖身軀沒那麽容易消亡,可要只是一縷存留千載的執念呢?!

  與系統的交流不過一瞬之事,可就是在這一瞬間,便見謝朝雲那猝然長長的指爪帶起了一陣呼嘯的厲風,照著面門落了下來。而就在那指爪逼近的時候,一道寒氣四溢的冷冽劍光帶出了如彎月般的弧度,與那指爪撞擊在一起,發出了“叮”一道聲響。傅眷提著七星劍,薄唇緊抿著,口中溢出了一絲血線。此刻的傅眷狀態並不妙,就算是再頭鐵也沒辦法硬抗鬼王。

  傅眷:“……”她輕歎了一聲,七星劍將鬼王一格,趁著王玄明起劍牽製鬼王時,她反手將法劍遞給了薑夷光,沉聲道,“退後!”她知道薑夷光身上有護身的法器,可惜薑姨怕薑夷光惹是生非,都是護身符,不具有強悍的攻襲能力。她左手緊緊地抓住輪椅把手,右手往前微微一握,掌中淅淅瀝瀝地淌著血,而在血氣之中,一道氣機凝聚成了一柄劍意精純的利劍,直斬前方的鬼王。

  謝清都蹙了蹙眉,有些苦惱地問道:“那你要怎麽才能相信?”

  陸窈窕毛骨悚然。

  【如果只是刻板的世界,根本不會有自主意識生誕,你根本意識不到你。當你能意識到你的時候,意味著世界活化了,這不是一個通關遊戲。在真正脫離劇情前,你的確不會出現第二種死法。但要是主角死了……整個世界都會崩潰。一切都在“無”中,自然無所謂生死了。】

  薑夷光消化著系統的這一堆話,好一會兒她才在心中說道:“所以我才是主角?”

  風聲呼嘯,雷鳴隆隆。

  近距離觀看鬥法,薑夷光還以為自己會被氣浪掀飛出去。在傅眷喝了“退”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往後縮了幾步。她握著七星劍的手在打鬥,微微地轉頭看向了洞外——她的身上佩戴著迷榖,絕對不會在南山迷失道路,她要是在這個時候抓緊時機離開呢?這個念頭一生,就像是春風下的荊棘藤蔓,一發不可收拾。

  謝清都:“……”
-
  南山首丘洞中。

  兩人對坐。

  謝清都朝著陸窈窕眨眼, 輕聲問道:“學妹原來在家嗎?”

  謝清都禮貌而又優雅。

  只可惜這份朦朧的仰慕和欣賞在碰上了詭異事件後,早已經被壓到了深深處。陸窈窕近乎恐慌地側身,將“恐怖”的謝清都迎入了屋中。

  陸窈窕沒說話,她看著面前近乎無害的謝清都陷入了思考中。被恐懼凍結的大腦漸漸地恢復了轉動,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她並沒有注意到謝清都起身靠近。等到驟然回神時,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被拉得極近,沒有半分阻隔。陸窈窕嚇得差點彈跳而起,在意識失控之下,她隻做了一件事情——將當初薑夷光給她的“五嶽真形圖”拍在了謝清都的身上。

  整個封印都是為了困鎖九尾狐而存在的,如果九尾狐消亡了,那九道垂落的鎖鏈便少去了“末端”。正如此刻,它們垂直地落在了冰寒的水中,所有藏著浩大正氣的封印符文都跟著消隱。山洞中一下子就暗了下去,唯有那雙猩紅的鬼眼,仿佛兩盞豔豔的、詭異的大紅燈籠。

  “抱歉,之前我不是故意的。”謝清都看出來陸窈窕的局促,她沒有繞圈子,開門見山地說道,“你應該也知道世界跟過往有很大的不同,前兩次不是我的本意。先祖已經替我拔除了身上那一縷妖氣。”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謝清都的神態有些恍惚。她原本只是當作一個離奇的夢境,可夢境一次又一次地重複,甚至連“先祖”都拿著玄真道廷發下的“身份證”出現在了她的跟前,容不得她不信了。

  陸窈窕扣著門框的手捏緊, 她倒是想狠命地甩上門,縮回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可僵硬的身體壓根不受她的控制。她只是擠出了一抹蒼白而又慘淡的笑容,木訥道:“在。”

  猛烈的攻勢掀起了一陣氣浪,薑夷光還沒學會太多道術,只能將自己身上攜帶著的符籙不要錢似的胡亂往前砸。只是謝朝雲的身上煞氣極重,隨著“厲化”“怨化”,那猩紅的血光頃刻間便撲滅了符籙上的火。

  謝清都“嗯”了一聲,解釋道:“實驗告一段落,最近比較清閑。而且——我還有事情需要處理。”

  【檢測到宿主觸發劇情,有以下三個選擇:

  A.逃跑。(俠義值-3)

  B.待著不動。(獎勵來自傅眷的賞識)
  C.伺機出手。(體力值 3)】

  薑夷光:“……”俠義值變成了負數走在大街會被人扔雞蛋嗎?傅眷的賞識又有什麽用?至於“三點”體力值是對她的暗示嗎?沒有時間再猶豫了,薑夷光果斷選擇了第三個。在劇情之中她的選擇不是如此,此刻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雙腿的沉重——可能那勉強提起些許的力道就是為了“逃跑”準備的。

  可她要是真的逃跑了,即將面臨的將是災難。

  恐怕會把傅眷也拉入危險的漩渦中。

  薑夷光深呼吸了一口氣,感知著三點體力值帶來的力量。

  弱不禁風四個字跟她沒有半點關系了,就算做不到力能扛鼎,或許也能抬起那九條布滿符文的、垂落的鎖鏈?薑夷光思緒飛快地轉動著,在傅眷、王玄明將鬼王帶遠之後,她咬了咬舌尖,克服內心深處的恐慌,伺機向著前方奔去,宛如一支離弦的箭。

  王玄明見到薑夷光的動作後瞳孔驟然一縮,一句“累贅”尚未出口,便見薑夷光將浸入水中的鎖鏈抬起,猛地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甩來。帶起的水花如飛濺的雨珠,頃刻間便被符籙卷起的熱風蒸發。王玄明沒空思索薑夷光的“反常”了。他聽到了傅眷的喊聲,伸手猛地抓住了薑夷光甩過來的鎖鏈,踏著罡步將鬼王繞在中間,法訣一掐,上方的符籙盡數燃起。符籙中的靈性在經年累月的消耗中已經削減了不少,可在道術的催發下猛烈地爆發開,那也是一股極其強悍剛猛的力量!像是一輪大日燃燒,綻放出了燦燦的奪目光華。

  那經過千錘百煉的鎖鏈發出了嘩啦嘩啦的劇烈顫動聲,像是下一刻就要徹底崩碎。

  繚繞在謝朝雲周身的鬼煞之氣瞬間削弱了一大半,而原本向著外間擴散的鬼域也有逐漸收攏的趨勢。

  “她受傷了。”王玄明喘了一口粗氣,借著家傳的法門一下子點燃符籙消耗了他太多的法力,他握著法劍的手在顫唞,像是刮一陣風就能讓這柄劍從他的掌中墜落。

  此刻的傅眷面色慘白,那單薄的身形比謝朝雲更像是煉獄中爬出來的厲鬼。鮮紅的血染透了她的手掌,她抬起手夾著一張法符,直接催動了風雷!雷霆剛正,乃是玄門弟子最常用的降妖除魔手段。遊走的雷芒如龍蛇,在那龍嘯中,肆意的雷法勁氣直撲被爆裂的符籙打傷的謝朝雲。

  可謝朝雲一臉冷厲,一拂袖便蕩開了那轟落的雷霆之氣,她那雙沒有情緒的鬼眼死死地盯著傅眷,右掌朝著她的心口抓住。但是在即將越過那燃燒的烈焰與雷霆觸碰到傅眷的時候,她的動作忽地一滯,眉頭微微地蹙起,眼中泛過了一抹奇異的波動。

  那頭薑夷光已經放開了鎖鏈了,她像是閃電豹那樣法力奔跑,趁著那強壓下去的“情緒”還沒有扯後腿的時候,提起了七星劍砍向了謝朝雲。薑夷光不通道術,七星劍上的法力加持實在是太少,僅是靠著她的“蠻力”。其實薑夷光也沒想要有什麽好結果,沒想到這一劍落下,謝朝雲被她打了個踉蹌。

  薑夷光那混沌的腦子有了些許明悟,系統的體力值描述與她想象得可能還真的不一樣。對標的是現代社會“體力”嗎?還是那個靈力複蘇的時代?此刻的境況已經容不得薑夷光多想,“再補一刀”的念頭佔據了上風。只是遲滯的謝朝雲已經反應了過來,根本沒有給薑夷光再度傷到自己的機會,錚一聲脆響,薑夷光被打退了幾步,要不是傅眷眼疾手快拉住她,可能被那股力量一摜,已經砸落在水中。

  然而此時的境況也算不得好,薑夷光撞到了傅眷的懷中,將人砸得頭暈目眩,甚至沒壓下那句帶著痛楚的悶哼。
    謝朝雲沒有再攻擊,那雙猩紅的眼眸中血煞之氣散去些許。

  “抱歉。”薑夷光一顆心突突地跳著,手忙腳亂地從傅眷的懷中站起,她眼角的余光瞥見了傅眷沾滿了血跡的手,太陽穴驀地一刺,像是被針扎了一般。

  “咒術。”謝朝雲抬起手,那鋒利的指爪消退,眉眼間似是多了幾分清冽,她撫了撫額頭,擠出了兩個字。內心的情緒如熔漿翻滾回蕩,她的思維被拉扯著,仿佛要墮入黑暗裡。一旦真正化作厲鬼,她就會本能地吞噬血肉和生氣,直到腳下的一方天地徹底墮化為煉獄,這是會摧毀城市的浩大災劫。

  傅眷不知道謝朝雲的片刻清醒是從哪裡來的,但是她從謝朝雲的變化中找尋到了一絲希望,倒不是靠“言語”勸說她苦海回頭,而是將目標落在了刻畫在山壁上的“煉魔咒”上。她與王玄明需要牽製隨時可能暴起的謝朝雲,這任務自然就落在了薑夷光的身上。

  “薑夷光,去破壞那煉魔咒。”

  薑夷光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腦袋,有些茫然地望著傅眷:“我不知道那符籙的構造。”

  傅眷言簡意賅:“暴力破壞。”

  薑夷光:“……”從傅眷那張冰山臉上看不出神色變化,但是她總覺得自己被內涵了。揉了揉發脹的手腕,她轉身朝著那條通往出口的甬道走去——只是那強壓的“逃跑”念頭浮現了,隨著她往外走的腳步愈演愈烈。

  不難想象,她“一走了之”會給傅眷他們帶來什麽。

  “她——”王玄明眉頭緊皺著,他對薑夷光根本沒有什麽信任可言,就算今日的薑夷光表現出了與過往截然不同的毅力以及勇氣,他仍舊覺得薑夷光會隨時抽離,畢竟在他的印象中,薑家那位任性的大小姐跟靠譜兩個字沒有半點關系。

  傅眷沒有接腔,她壓下了眉心的倦色,左手掐著法訣微微地抬起。

  交托信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很多時候迫不得已,只能追尋那一股微茫的生機。原以為只是山中妖物作祟,沒料到是一隻千年的大妖。要只是如此就算了,誰知道“大妖”也只是一個餌,為了引謝朝雲上鉤。她生前是文昭皇后,曾受香火供奉,又有功德以及龍氣護身,與尋常鬼類有極大的不同。到底是什麽人要下邪咒引她化厲鬼?跟多年前的鬼王暴動,會有聯系嗎?傅眷越思索,心情越是沉重,她痛恨這種深陷局中的感覺,就像當初眼睜睜地看著雙親死亡時的無能為力。

  薑夷光一步一步向外走。

  腳步聲逐漸掩蓋了風聲,像是大鼓在耳畔敲響。薑夷光用發顫的右手拿著七星劍,劍尖抵著山壁一路拉劃,聲響極其刺耳。也正是這樣的聲音,讓薑夷光打了個寒顫,那混沌的腦子清冽了幾分。碎裂的石塊砸落在了地上,符籙上蒙著一層凶煞的血色隱隱與法劍相對抗。薑夷光感知到了那股斥力,咬了咬牙,竭盡全力朝著那詭異符文上一刺。

  噗嗤一聲。

  劍尖穿透符籙,釘在了山壁上。
-
  啪嗒聲裡,有東西落地。

  這一瞬對陸窈窕來說像是過了一輩子那樣長遠。

  在將五嶽真形圖拍到了謝清都身上後,她看著一股扭曲的煙氣在謝清都的身後匯聚,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凶惡狐狸。只不過被符籙上的金光一刺,它又變成了一隻桃木狐狸,墜落在地上。陸窈窕看了看謝清都,又看了看那掉在地上的像是被火灼燒過、蒙著一層黑灰色的木牌,喃了喃唇,最後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她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學姐這像是已經好了的樣子嗎?明天她會不會變成新聞上的“某女子”,在神秘而又玄異的事件裡去世,成為別人的談資。

  謝清都眉頭蹙起。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上還有這東西存在,她定定地望著那狐形的桃木牌,深呼吸了一口氣,幾乎維系不住往常那淡然的神情。

  她知道陸窈窕在害怕,想要安慰幾句,可又不知道怎麽言說。沉默了幾分鍾後,她說道:“我先回去。”

  陸窈窕渾身僵硬,她點了點頭,內心被恐懼攫住,幾乎喘不過氣來。

  謝清都垂眸,她小心翼翼地將五嶽真形圖放入了口袋中。

  陸窈窕沒有動,起初她還有點膽氣去開門,但是此刻親眼見證了離奇詭異之狀後,她能夠繼續呼吸已經很厲害了,哪裡還有閑心送人?!
  謝清都是自己走的。

  但是也沒能徹底走掉,開門的一刹那,一道流光定定地點在了她的眉心,她的意識瞬間陷入了混沌中。身軀也向著一邊倒下,最後被一個長卷發的、英姿颯爽的女人伸手接住。

  陸窈窕:“……”接二連三的打擊後,她連尖叫都不會了。

  那陌生的來客也知道陸窈窕的狀態不太正常,她騰出一隻手掏出了證件,自我介紹道:“玄真道廷齊霽。”見陸窈窕麻木地點頭,她才進入了屋中,將謝清都扔在了沙發上,看著陸窈窕繼續解釋,“推算出了你這邊有異變,可能跟南山之事有點關系。”

  接到了“千年九尾狐”一案時,她還在外省處理一些麻煩的小鬼。她意識到了沈城之事的重要性,將收尾的工作扔給了同伴之後,就趕忙飛回沈城。南山的事情比她想象得要棘手,那樣濃鬱的鬼煞不是大妖能催生的,恐怕是一只有千年道行的厲鬼。她原本想直接去南山的,可是在城中感知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息,用《太乙算經》一推演,最後決定先往陸家跑一趟。

  陸窈窕腦瓜子嗡嗡的,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錘,許久之後她才反應過來,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邪異法符。

  那自稱是齊霽的女人覷了一眼,面色微微一變道:“符引?”她伸手將法符撿了起來,觀摩了半晌,才又自言自語道,“煉魔咒符引,可現在核心已經被壞去了……”這個消息不是太好,但也不算太壞。

  齊霽忽問道:“她姓謝?”

  陸窈窕點頭。

  齊霽撫了撫額,苦惱地一歎氣:“真是糟糕。”

  陸窈窕沒忍住詢問:“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齊霽搖頭,緊接著又起身道,“但是我猜南山中有煉魔咒,既然以謝氏血脈為引,那目標就是那位出土不久的文昭皇后了。要是她徹底地化厲鬼,嘖嘖——”

  陸窈窕還沒有品出話中的意思,這來自玄真道廷的高人就帶著那法符風風火火地離開了。陸窈窕扭頭看謝清都,心想到,既然高人沒說什麽,那或許這次是真的沒有問題了?-
  山洞中。

  那詭異的法符散發著血色光芒,薑夷光每一次將七星劍刺入,都能夠感知到那股反震之力,她那雙連陽春水都不沾的手很快就被擦破了皮,滲出了一絲絲的血跡。她並不熟悉“煉魔咒”的構造,自然也不會有庖丁解牛的那種得心應手。

  就在她即將力竭的時候,忽然間聽得“轟”一道如雷暴般的聲響,只見一道紫色的雷芒順著山壁遊走,將那滿是邪煞的血氣消去,一眨眼間,就到了劍尖點中的地方。薑夷光一扭頭,就看到了一道略有些眼熟的身影逆著光走進了山洞中。

  “咦,是夷光?你怎麽在這裡?”齊霽挑了挑眉,眼中滿是困惑。玄門四大世家中,唯有薑理跟玄真道廷的關系不錯,與道廷的上層多有往來。齊霽年輕的時候跟在薑理身後學習過,自然也認得她那不通玄術、不開竅門的女兒。

  薑夷光沒力氣跟齊霽解釋,她伸手指了指首丘洞內部,便低頭朝著被擦破皮的手掌心吹氣。

  齊霽啞然失笑,她看了眼薑夷光手中的七星劍,原本想要留下點東西,可仔細想想又覺得沒必要。

  就在齊霽朝著洞中走去的時候,薑夷光忽然問道:“你出差見到了我母親了嗎?”

  齊霽回頭,應道:“沒有。”她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跟老師有過聯系了。

  薑夷光“哦”了一聲,沒有再問。等到齊霽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暗色中,她才撐著劍站起身來。可能是那段劇情過去了,她現在反而沒有那種迫切的想要離開的念頭。猶豫了一會兒,她選擇了朝著洞中走。

  在真正成長起來之前,女主要遭遇千錘百煉,受到各種對身心的磨礪。要是傅眷受傷了,總不能讓王玄明來背她吧?
  洞中囚台上。

  雖然一開始就是一種劍拔弩張的沉滯氛圍,奇怪的是謝朝雲並沒有動手。她的周身鬼氣森森的,那層慘白森青的詭色重新在身後奔湧,仿佛萬千個厲鬼在咆哮怒吼。可她只是轉身飄然落在了沾著鮮血的囚台上。不久前,這裡還有一道鮮活的氣息,然而頃刻間就化作了煙雲消失,只是一場來自千年的執嗎?她真的沒有在這個世間活著嗎?
  齊霽踏入的時候,發現氣氛異常的和諧。

  只是傅眷、王玄明兩個人的狀態算不上太好。

  傅眷瞥了齊霽一眼,沉沉地喊了一聲:“師姐。”

  齊霽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那塊“符引”在她的掌中化作了齏粉散去。“找到了符引,不過我去的時候它的核心已經崩壞了,像是被某件法器給毀了。”她瞥了眼囚台上的謝朝雲,手腕一翻,取出了一疊威能更加龐大的法符,叮囑道,“退後。”就算此刻謝朝雲已經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可她有化厲的趨勢,就必須封鎮起來,不能讓她像是過去那般隨意在神州大陸上行走了。

  謝朝雲原本就處於不恆定的狀態,在齊霽猝然出手後,那平和根本就不能維系住。同樣是馭使五雷的神通,齊霽自身修為比傅眷、王玄明都要深厚,那五雷法的威能自然是更勝一籌。等到薑夷光重新進入洞中的時候,鬥法已經到了尾聲了。先前的傷痕、謝朝雲的自製以及齊霽的多種驅魔降鬼的手段,使得謝朝雲身上的戾氣漸漸散去,直到最後朝著齊霽一拱手,化作了一道煙氣落入了封印之用的法符中。

  齊霽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她轉頭細細地打量著傅眷等人,擰眉道:“你們這樣做,實在是太莽撞了。”

  王玄明解釋道:“可南山上妖煞之氣擴散,已經影響到了人類。如果我們不進山來看看究竟,可能會有更多的人見血。我們——”王玄明的話音戛然而止,他忽地想起,要是謝朝雲不跟著進山,或許不會被山中的“煉魔咒”算計,也不會化為厲鬼。這不是他們的本意,但也是他們的倏忽造成的。

  傅眷開口:“抱歉。”

  齊霽的視線越過了王玄明,落在了傅眷的腿上。她的眼神有些微妙,隨著時間的流逝,在玄真道廷中,傅家那兩位的痕跡逐漸淡去,而在雙腿有救之前道體不可能完美無缺的傅眷,同樣是被邊緣化,沒有人會向她發布任務。齊霽喃了喃唇,只是那番話語在傅眷幽沉的眼神中隻化作了一句:“虧空得厲害,需要好好休息。”

  傅眷輕輕“嗯”了一聲,此刻的她極為疲憊,連重新將傅一、傅二召回來的力氣都沒有。她低垂著眼睫,周身籠罩著一股難以化散的孤寂。自進來後,薑夷光一直在凝視著傅眷,心頭驀地掠過了一抹不忍,她沒有壓抑此刻的情緒,三步並兩步走到了傅眷的跟前,將七星劍往她懷裡一塞,理直氣壯道:“你坐著,幫我拿劍。”

  傅眷瞥了薑夷光一眼,抿了抿唇沒吭聲。

  薑夷光沒注意傅眷的神態,她只是暗暗想道:好險!差點就噓寒問暖當舔狗,與那可惡的劇情相貼合了。薑夷光眉頭微微一挑,她想起了主線任務,將注意力調到了人物面板上,看著任務完成後獲得的道具“隨心所欲”,她毫不猶豫地點擊了使用。那代表著契合值的數字躍動著,一下子跌到了“56”。

  薑夷光看到了那道名為希望的曙光。

  只是契合值下降後,她的改變會體現在哪一處呢?對傅眷的態度會有明顯的更易嗎?薑夷光思忖了一會兒,微微地俯身,雙眸一瞬不移地望著傅眷,在與那雙黝黑的眸子對視時,她沒有那種將人“囚禁”的瘋狂念頭了,可心跳的速度仍舊控制不住加快,緋色的雲霞更是攀上了面頰。薑夷光驟然別開了眼,倒退了一步抬起手在跟前扇了扇,似乎這樣做能夠消去面上的熱度。

  薑夷光眸光一轉,主動轉移話題:“齊姐姐,外頭的陰煞還在嗎?”

  “鬼域對風水的破壞不可逆。”齊霽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需要做法。”

  這首丘洞的事情告一段落,可實際上一切還沒到結束的時候。

  九尾狐到哪裡去了?煉魔咒是誰設下的?文昭皇后為什麽會複蘇?還有龍脈……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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