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薑夷光打量著自己成果一陣，心滿意足地轉身離去。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離開後，三個小紙人從門縫裡飄了出來，緊貼著房門上的紙條細細打量。這小紙人是傅眷的母親製作的，當初只是為了陪小傅眷解悶，上頭留下的靈性力量早已經消散了，如今還能到處撒歡，完全是靠傅眷用自身的氣運蘊養的。它們與傅眷十分親近，見到了薑夷光恨不得將她狠狠揍一頓，只是薑夷光的身上有薑理留下來的法器，以它們的道行根本不敢造次。

  “這天還黑著呢，她鬼鬼祟祟蹲在門口一定是不懷好意，之前還像變態一樣窺視小眷呢。”

  “她現在走了，留下的這張紙條是什麽意思？不會是在威脅小眷吧？”

  “可我看不是符紙，好像就是平常用的？而且她靈竅未開，不通術法，應該沒什麽吧？”

  “你別忘了她是誰的女兒，那位大人出差去了，一定給她留了法器。先前不就是靠著大人的法器困住小眷的？雖然看不出來有什麽問題，但總歸要小心。”小紙人悄悄地議論著，其中一個更是小心翼翼地貼上了紙條，一道幽藍色的火驟然生出，轉眼間就將門上的紙條灼成灰燼。

  “傅一，你瘋了？要是你被燒光了怎麽辦？”另外兩個小紙人嚇了一跳，忙不迭出聲喊道。

  被叫作傅一的小紙人笑嘻嘻道：“反正出事了，小眷也能重新剪紙畫符，把咱給召回來。”

  七點。

  陸窈窕：【聽說有個學姐拜了狐仙廟之後，心選就向她告白了。是不是真的有狐仙在保姻緣啊？】

  【鐵樹？不會說得是謝清都吧？】

  謝清都大她們一級，長了一張“初戀臉”，是風靡校園的女神。

  半夢半醒間的薑夷光被鬧鈴徹底驚醒。

  陸窈窕：【當然沒有關系，請把話題扯回來。我就是對狐仙廟好奇，一句話，去還是不去？】

  聯系人列表裡的傅眷已經被新的消息頂下去了，薑夷光秉持著眼不見為淨的念頭直接將聊天框清除，等瞧不見傅眷兩個字了，她才倚靠在床頭，慢條斯理地點開了消息。在一連串刷屏的表情包中，只有三兩句能夠提煉出信息的話語。

  她伸手摸到了手機看了一眼，近十條消息，都是來自同一個人。

  陸窈窕：【是啊。我不理解！她那個心選幼稚、自製力差、情緒不穩定……哦我的天，那人是怎麽成為她心選的啊？】

  薑夷光思忖了一陣，能被陸窈窕稱為“鐵樹”的只有一個人。

  薑夷光是在高中時候認識陸窈窕的，這位陸家大小姐是個樂子人，跟自己算得上臭味相投、一拍即合，高中三年的情分並沒有因為大學的不同而消磨，反倒在畢業後重逢關系變得更加親密。陸窈窕是知道薑家的背景的，但凡是家裡做生意的，不管信不信都會請人來做風水局，陸家別墅就是薑理親自布置的。薑夷光原本也喜歡跟陸窈窕一起胡鬧，只是從昨日就開始的異常讓她的理智上線，她皺著眉頭心想道，就算是求姻緣也是去求月老吧？跟狐仙有什麽關系？
  薑夷光：【你連心選都沒有，難不成拜了狐仙廟能讓你crush一次嗎？】

  【是的，宿主。在原書中，您的出現誤了事兒。】

  薑夷光原本想要拒絕，可沒等她反應過來，手已經非常誠實地打下了一個“去”發送給了陸窈窕。驟然醒悟的薑夷光將它名之為“失控”。她雙手交叉環在胸`前，沉思了半晌，才在心裡道：“我一定要出現在那裡？是個劇情點對嗎？”

  那邊的陸窈窕醒著，看到了薑夷光的消息後，立馬回復道：【萬一呢？畢竟連鐵樹都能開花了。】

  陸窈窕：【薑薑，南山有個狐仙廟，聽說姻緣很靈誒？要不要去拜一拜？】

  天氣算不得清朗，那一輪橘紅色的太陽仿佛是用薄紙剪成的，有些慘淡地綴在了天穹。薑夷光抬手按了按額頭上的傷口，痛得淚花閃爍，連帶著那點兒初醒的小迷糊也在痛意中煙消雲散了。

  陸窈窕時常提起穿著亞麻白襯衫的謝清都撩著頭髮衝著她回眸一笑的樣子，可薑夷光一點兒都記不清，只能夠勾勒出一道模糊的影子。在她的心裡，別人有千好萬好，終不如傅眷在某一刻流露出的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薑夷光：【謝清都就算跟一隻□□在一起，也跟你沒關系吧？】

  薑夷光追問：“怎麽個誤事法？”

  不靠譜的系統再度變成了啞巴，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薑夷光也沒抱太大的指望，慢吞吞地洗漱下了樓。
    原以為傅眷早就離開了，哪知道朝著餐廳一瞥，便見到了沐浴在了日光下的人，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面頰蒼白無血色，可看不出任何病中的倦怠和頹色，清清冷冷的，仿若一朵高不可攀的雪蓮。她投來的視線冷浸浸的，眼神中極少透出她的真正情緒。可就是這樣，在對視的刹那，薑夷光感覺自己的心被什麽擊中了，腦子裡頭一片混沌，隻容得下陽光中那蠱惑人心的清冷美人。

  在那一瞬間，薑夷光的心中再度升起將傅眷囚困在家的衝動，這樣傅眷就是她一個人的。

  【滴，檢測到宿主有非非想，宿主有以下幾個選擇：

  A.快步走到傅眷的跟前，溫柔似水地說一句“早安”。（獎勵吃方便麵沒有調料）

  B.上前質問：“你怎麽還在我家啊。”（獎勵魅力值 1）

  C.前往餐廳對著傅眷大聲道：“不吃嗟來之食。”（獎勵道術值 1）】

  系統冰冷無情的機械音把薑夷光從“心蕩神迷”中拉扯了出來，她垂著眼睫，注視著那唯有她自己才能看到的光屏，壓根沒有閑情感慨這任務的莫名其妙，就萬分果決地根據獎勵選擇了“C”，盡管她不知道“嗟來之食”是在說什麽。

  薑夷光腦海中驀地掠過一個念頭，她在心中暗暗詢問：“要是我沒有做到——”

  冷酷的機械聲很快就響了起來。

  【系統會強製執行。】

  薑夷光並不願意清醒著體驗身體的失控感，這比迷迷糊糊發現自己蹲守在傅眷房門前還要可怕，至少後者她全然無知。定了定神，她拿出了以往對待傅眷的姿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徑直走向了那眉目泠然的人。

  只是在傅眷那專注的、幽沉的視線投來時，薑夷光過電似的，渾身一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吃早飯。”傅眷的視線只在薑夷光身上停留了一瞬就收了回來，她的聲音如玉泉濺珠，泠泠的，帶著幾分冷冽。

  傅眷生性要強，但凡過去能做的，她如今也要做，並且要做得比過去還好。雙腿殘廢後，玄真道廷逐漸地將她邊緣化，他們固然看重傅眷的天生道骨，可在那場事故後，她的根基受損，就算能繼續修行也是一眼看得到頭了，玄門需要的並不是她這樣有殘缺的領袖。如果薑夷光面對這樣的打擊，她絕對會自暴自棄，可傅眷不同，在那雙幽沉的眸子裡，藏著一股比過去更為熾烈的野心。

  “我、我、我才不吃嗟來之食。”

  在系統的提醒下，回過神來的薑夷光磕磕巴巴地念完了屬於自己的台詞。

  傅眷臉色沒有變壞，當然也不會變好，她很平靜，平靜得都沒有抬起頭看薑夷光一眼。

  靜默的餐廳裡，如潮洶湧的尷尬幾乎將薑夷光整個人淹沒，向來厚臉皮的她在這一刻忽地領悟到了一個名為“羞恥”的詞！她不敢再看傅眷的神色，慌不擇路地朝著外面跑。

  薑夷光走後，三個小紙人飛了出來，繞著傅眷打轉。

  “我說眷兒啊，人家可是大小姐，哪裡用得著你替她做早飯？”

  “就是就是，這人狼心狗肺、狼子野心，就是個壞蛋！”

  “你完全不用這樣麻煩的，我看之前就該讓她自生自滅！”

  傅眷聽著小紙人的話語，忽地展顏輕笑了一聲：“麻煩嗎？我自己不也需要進食嗎？”說著，她伸手將替薑夷光準備的碟子拉到了自己的跟前，面無表情地插起了餐盤中的荷包蛋。小紙人被她那難得一見的笑容嚇得打了個哆嗦，小小的三隻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幾分鍾後，手機震動的聲音打破了這詭譎的氛圍。

  傅眷凝神望著王玄明發來的消息，久久不語。

  “狐仙廟”最開始是在“Z”大論壇傳開的，號稱“結緣率百分之百”，惹得不少學生們前去觀光打卡。狐仙廟目前並沒有惹出什麽禍端，但莫名其妙的“結緣”還是透著一種詭異。玄真道廷暗裡評估，認為危險程度不高，便將它作為歷練任務發放了下去。

  王玄明正巧接到了這個任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