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聽到了 “在呢”兩個字後，陸窈窕下意識地左右張望，可始終沒有找尋到另一個時常與謝清都出現在一張照片裡的人影。

  明明是三月的暖風天，那吹到了面頰上的風寒氣更甚，一縷縷的寒意沿著脊骨向上躥升，仿佛要將人凍成冰碴子。

  此刻的陸窈窕像極了驚弓之鳥，眼神中的驚恐顯而易見。她想要說些什麽，然而嗓子眼像是被什麽堵住一半，一個字都說不出。

  薑夷光的手臂被陸窈窕重新抱住，力道之下仿佛要將她的胳膊卸下。她的心跳節奏也快了起來，漸漸如咚咚的擂鼓聲。謝清都很反常，看著像是中邪了，難不成這就是劇情關鍵點了？她跟陸窈窕加起來，勝算有多少呢？那該死的狗系統怎麽沒有任何提醒？薑夷光的思緒漫無邊際地飄蕩，忽然間，一道熟悉的男聲傳入耳中。薑夷光驀地抬頭，在看見王玄明的那一瞬間，就算再討厭這個人，還是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

  “你們看見傅眷了嗎？”王玄明詢問道。他其實不太想跟薑夷光交流，可他給傅眷發消息沒有任何回訊，這邊只有薑夷光她們算是認識的人。

  薑夷光沒答話，她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謝清都身上，見她淡淡地笑了笑走了之後，心中那種不祥的預兆更為明晰。她在看到了王玄明這玄門弟子後就離開了，是為了躲避什麽嗎？難不成真的中邪了？
  王玄明見薑夷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他也沒跟薑夷光耗下去，而是轉向了驚魂未定的陸窈窕：“陸小姐？”

  陸窈窕：“啊？”

  王玄明：“……”

  “傅眷下山了。”薑夷光冷不丁開口，她看著皺眉深思的王玄明，又問道，“你們來這裡，是因為狐仙廟有異常嗎？是從誰開始的？”

  “如果不是玄術遮掩，怎麽可能查不到。”薑夷光一針見血，她看著眉頭緊皺的王玄明，拋出了一個線索，“謝清都最近行為有異常，不如從她的身上查起。”

  陸窈窕打電話喊司機。

  薑夷光溫聲安慰道：“你要是被盯上了，就算不來也逃不掉的，所以安心啦，就當來看花了。”

  薑夷光也知道自己在別人的眼中算是“人品堪憂”，她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聳了聳肩拉住了雙腿發軟的陸窈窕轉身朝著山下走。

  薑夷光好奇追問：“為什麽？”

  那會兒跟傅眷的關系算不上好，但也不會像現在這麽壞，她說完這句話後，傅眷原本就充滿病容的臉色更是一下子變得慘白如紙。

  “她真的……有問題嗎？”“中邪”兩個字在陸窈窕的舌尖盤桓許久，最後仍舊沒有說出，而是用了“有問題”三個字來替代。

  盡管王玄明心中萬分奇怪，可還是回答了一句：“第一個發帖人隱藏了IP，無法查到。”與其等著薑夷光以此為借口糾纏傅眷，倒不如讓他來解答對方的疑惑。

  陸窈窕跟著薑夷光小聲地抱怨：“我後悔了，早知道不來了。”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不該出現的人倏然間憑空躍出。

  薑夷光極為識相地將零碎的記憶從腦海中驅逐了出去，她道：“我們還是繼續說謝清都。”

  下山的路途還算順暢，沒有和詭異的謝清都來個“再相逢”，也沒有碰到借手機、借錢的怪人。

  王玄明看著她們的背影，眼皮子驀地一跳。

  一陣風吹來，桃花洋洋灑灑，飄墮如紅雨。

  薑夷光拍了拍腦袋，從模糊的記憶中找到了一句“沒事的，能活著就很厲害了”。

  下山的道上。

  薑夷光誠懇大答道：“下輩子。”

  王玄明一臉狐疑地望著薑夷光，半信半疑。

  陸窈窕一梗，半晌後才回答道：“我好像知道傅眷看你不順眼的原因了。”

  陸窈窕反問：“傅眷的腿出事後，你是怎麽安慰她的？”

  薑夷光悠悠道：“這是玄真道廷該考慮的事情。”她沒有得到世家的認可，更不是玄真道廷的在編人員，那些脫離常理的光怪陸離跟她有什麽關系？
  陸窈窕沉默，半晌後才語氣沉重地喊了一聲：“薑薑。”

  薑夷光挑眉，轉頭就對上了陸窈窕那恨鐵不成鋼的視線，聽她道：“你什麽時候可以成長為讓我抱的大腿？”

  薑夷光則是漫無邊際地張望。

  仿佛有一股莫名的牽引力，在那人山人海中，她一下子就瞧見了傅眷——那個想起了名字就會讓她怦然心動的人。渾渾噩噩的腦袋還沒有清明，腳已經率先邁出了。

  “這該死的命運線，該死的吸引力。”薑夷光在心中咒罵了一句，可在傅眷抬頭看來的時候，還是扯出了一抹燦爛卻又萬分虛假的笑容來。“好巧。”薑夷光的語調乾巴巴的。

  傅眷抬眸凝視著薑夷光，對“好巧”兩個字不置可否。

  她與薑夷光之間有太多“湊巧”了，它們不是偶然，而是一種刻意擺布出來的、令人反感的相逢。

  陸窈窕出聲緩和這乾巴巴的詭異氛圍：“王玄明在找你。”

  傅眷一頷首，她眯了眯眼，一反常態地詢問：“要回去？”

  這不明擺著嗎？薑夷光心想道。

  她面色不變，微笑點頭稱是。

  傅眷提出了邀請：“一起嗎？”

  聽到了這三個字後，薑夷光的心漏跳了一拍，下意識地要應一聲“好”，可腦海中的機械音適時響起，她咬了咬舌尖，借著痛意壓下了那股迫切的情緒。
    【檢測到女主對宿主的邀約，現在有三個選項：

  A.同意。（獎勵道術值 1）

  B.拒絕。（獎勵體力值 1）

  C.嘲諷並同意。（獎勵道術值 3）】

  薑夷光蹙了蹙眉。

  按照獎勵“C”自然是最優選，但是嘲諷傅眷一通後還能夠成功同行嗎？系統真的能夠幫助她刷傅眷的“好感”？之前系統給出的選項其實並不涉及“選擇”，那麽之後呢？她獲得一些東西，是不是也要舍去些什麽？如果說之前的態度偏向於遊戲，在此刻，薑夷光終於多了幾分認真。

  “有正確答案嗎？”薑夷光在心中暗暗詢問。

  【宿主覺得人生有正確答案嗎？】

  系統反問了一句後就銷聲匿跡，而那個選擇面板始終在眼前懸浮。

  薑夷光的視線在“A”與“C”之間猶疑，最後咬了咬下唇選擇了“A”選項。

  此刻她與傅眷沒有深仇大恨，甚至會為了那張臉心動不已。傅眷沒有翻臉，她又有什麽理由去挑釁她、嘲諷她？

  薑夷光沉默的時間不算長。

  可沒有即刻應下，在陸窈窕、傅眷看來都有些反常。只是陸窈窕有心事，沒有閑情去詢問，而傅眷則是懶得過問薑夷光的心思。

  人潮聲起伏如海濤，可在那嘈雜的聲音襯托下，她們這處更是靜謐古怪。薑夷光不大適應這樣的氛圍，她也不想對上傅眷的冷臉自討苦吃，而是問陸窈窕：“你跟我們一起嗎？”

  陸窈窕搖頭：“司機過來接。”她想了一會兒，又問，“等王玄明？”

  薑夷光轉身看傅眷。

  傅眷似是沒注意她的視線，淡然道：“不用等。”

  薑夷光揚眉一笑。

  她跟傅眷之間還在“拉扯”，可不管怎麽說，少了王玄明這個礙事的人，心情總要快活幾分。

  等待的時間算不上太長，陸窈窕先回去的。

  薑夷光站在傅眷的身側，抬眸望著稍顯單薄的日光，有些無所適從。好在這種感覺沒有持續太久，接送的司機到來了。薑夷光默默地看著傅眷在司機、小紙人的幫助下上車，她正準備關上車門前往副駕駛座，哪知道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凍得她打了個哆嗦。

  “進來。”

  傅眷的聲音壓得很低，是不容反駁的命令口吻。

  薑夷光攢眉，她眼也不眨地落在那隻扼住自己的手上。

  那股讓人瑟縮的涼意已經消退了，肌膚相觸的地方像是落下了一顆滾燙的火星子，順著她的手臂慢慢地向上燃燒。

  外頭人來人往，薑夷光不想在這裡僵持，哂笑了一聲後如傅眷所願地鑽入了車中。

  那隻原本搭著她的手很快就縮回去了，交疊著落在了那雙因鬼氣侵蝕而殘廢的雙腿上。

  剛開始的時候，玄真道廷還會送來一些補品和藥物，可慢慢地，人們就遺忘了傅眷，就像遺忘她那因公殉職的父母一樣。

  傅眷注意到了薑夷光專注的視線。

  她那雙烏黑的眼中掠過了一抹自厭，沉得像是萬丈深淵。

  “五嶽真形圖給我看看。”

  薑夷光聽到了傅眷的聲音響起。

  她扭頭打量了傅眷片刻，出於對“女主”這一身份的信任，依言將五嶽真形圖取出。

  傅眷接過了五嶽真形圖，盯了半晌，才轉向薑夷光沉聲問道：“除了借手機的女人，你還見到了什麽人？”

  薑夷光沒有隱瞞，沉聲回答：“謝清都。”

  傅眷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將五嶽真形圖還給薑夷光，隨口叮囑了一句：“最近不要亂走。”

  薑夷光想也不想道：“不可能。”

  傅眷的態度更冷：“隨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