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薑菱甚至覺得陳凌珍早就知道些什麽了，之前的問話跟試探差不多，只不過真的被迫出櫃了，感覺又是不一樣的。

  談不上有多緊張，她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只不過氣息難免有些沉重。

  她給季持矜發了消息，說明了情況。

  季持矜直接換衣服打車過來了，看見薑菱的時候，她的睫毛顫了顫，神情有些擔憂：“阿菱……”

  薑菱牽了牽嘴角：“沒什麽的。”

  “我想跟你一起去。”季持矜說，“不是說要到你家裡，而是想過去等你，在車裡，或者在咖啡店，或者你要是晚上要住在家裡，我就住在那邊的酒店，我等你出現。”

  薑菱嘴角往上翹，看起來雲淡風輕：“好。”

  “那你一定會等到我。”

  陳又雨也掀開簾子進來，看見季持矜在她一點也不意外，對薑菱的擔心才是真實的：“阿菱，你這邊……”

  對於大部分同性戀來講，出櫃都不是一件小事。

  “好。”

  又開了會兒車，薑菱先把季持矜放在了家附近的咖啡廳，這才把車開進了小區。

  一路上兩個人都稍顯沉默，中途季持矜也努力著想要找一些輕松的話題，但嘗試了幾次以後還是放棄了，因為沒什麽用。

  陳又雨到現在也沒跟自己的母親李女士說自己喜歡女人這件事，她也不知道要瞞到什麽時候，她以前也跟薑菱討論過，都一致覺得先不說比較好，等試探了長輩的態度再做決定。

  差不多也到了下班的點，薑菱先帶著季持矜去吃了晚飯，才上了車。

  就好像看一部電影都沒看中間那幾十分鍾一百分鍾，就來到了並不知道結局的大結局一樣。

  四層樓的距離，很短。

  可現在薑菱都還沒試探自己父母的態度呢，就來到了這一天。

  季持矜捏緊了手機，看著她的側臉，雙唇抿緊了又松開：“我不喜歡這樣的突發狀況，我有點難過。”

  陳又雨抿了抿唇：“那你一會兒安心回家，這邊有我，你忙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剛好看見從樓上下來的一個眼熟的阿姨的時候，對方還衝她笑了笑，只不過笑容有點八卦和尷尬，薑菱禮貌地稱呼了對方，還點了下頭。

  “沒事。”薑菱揚起一個笑來，眼神也帶著寬慰。

  等前方紅燈了，薑菱伸出手來揉了揉季持矜的腦袋，她看著季持矜的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面滿是對她的關懷。

  “真的沒那麽可怕。”薑菱湊過去親了下她的嘴角，“我會及時給你發消息，好嗎？”

  “……薑菱！”

  “矜矜”這個稱呼很好玩，薑菱也就跟著外婆一起叫了。

  季持矜說：“我不想看你被架在火上烤。”

  眼前這人對她全心全意，薑菱想到就覺得很開心。

  還是薑菱反過來安慰她：“遲早都有這麽一天的，矜矜，我爸媽比我想象中更愛我，她們的態度我現在不知道，但不一定有我想的那麽糟糕哦。”

  薑菱笑了一聲：“那我被架在火上烤的話，熟透了你正好吃掉我。”

  薑菱的臉上全然沒了笑意，她的嘴唇抿得很直，眉頭也微微壓著，隻覺得腳步有些沉，因為不知道要面臨什麽。

  是父母雖然生氣卻依舊得體的怒火呢，還是比喧囂更傷人的沉默。

  她都不知道。

  到了門口，薑菱拿出鑰匙開了門。

  之前她走到門口就會有父母提前聽到腳步來開門，這次沒有。

  她表現得很平靜，開門以後還拿出鞋子換上，同時也衝著客廳喊：“媽，爸，我回來了。”
    回應她的是薑景雲的聲音：“回來了啊，路上是不是有點堵？”

  “有點。”

  客廳不見陳凌珍的身影，就薑景雲在泡著茶。

  天色已經暗了下去，客廳的右邊就是陽台，窗戶像是沒關緊，有風吹進來，薑菱沒著急著坐下，她過去先把窗戶給關嚴實了，才問起來薑景雲：“媽呢？爸。”

  “在臥室。”薑景雲抬了抬眼看向薑菱，歎了口氣。

  薑菱不動聲色：“怎麽了嗎？”她追問，“高三馬上就要放寒假了吧，你們倆都是班主任，壓力都會有點大。”

  薑景雲撫摸著自己的茶杯，欲言又止的模樣。

  薑菱這才像是看懂了他的表情：“爸，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吧。”

  “菱菱……”薑景雲喊了她一聲，話鋒一轉，“沒事，你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

  “鍋裡還在鹵著鹵味，你等下要是餓了就去拿點出來吃，有牛肉和豬蹄，還有腐竹這些素菜。”薑景雲露出一個勉強的笑。

  “好，我好久沒吃爸你做的鹵味了。”

  話音剛落，主臥的門就開了，陳凌珍穿著家居服出現在門口，她沒什麽表情，有一種底下學生犯錯了她來教育的感覺。

  薑菱迎上她的目光，絲毫不露怯，還笑了笑：“媽。”

  陳凌珍沒理會薑菱，走過來在薑景雲旁邊坐下：“薑景雲，我要你有什麽用？”

  薑景雲訕訕一笑，遞過去茶杯：“喝喝茶，消消氣，我這不是不知道怎麽開口嗎？”

  氣氛陡然就沒那麽緊迫了。

  薑菱面不改色，她說：“我也想喝茶，爸。”

  陳凌珍撩起眼皮，冷冰冰地道：“別給她喝。”

  薑菱眨了下眼：“為什麽？”

  “你自己不清楚嗎？”陳凌珍把茶杯往茶幾上一放。

  薑菱托著腮：“不清楚。”

  “薑菱。”陳凌珍盯著她，“我們從小就教導你讓你當個誠實的人，你看你現在哪裡誠實了？”

  可算聊到這個話題上了。

  薑菱扇了扇睫毛：“我也沒有不誠實。”她直言道，“我一直都說我交的是對象，是你們默認了這是個男人，這是你們自己誤解了，跟我無關。”

  薑景雲都聽不下去了：“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媽，爸，你們今天回來就找我說這個事情的話，那我可以很明白地表達我的態度……”薑菱直起身體，正色道，“如果你們覺得我辜負了你們這麽多年的教導，怎麽對我都行。”

  “但是我不喜歡男的，我也隻喜歡她，這一點是千真萬確不會改變的。”

  陳凌珍的表情有點難看，薑景雲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薑菱低了低眼瞼：“我本來想等時機成熟一點再告訴你們的，這是意外，但意外歸意外，我認定了她也是鐵定的事實。”

  她能感受到陳凌珍的目光，但她說的也是實話。

  氣氛像是凝固了。

  半晌，薑菱才聽見陳凌珍道：“我早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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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