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許是宋禕臉上的表情太過震驚，周舟驚慌地後退了兩步。

  “對……對不起，宋小姐，我……”周舟猛然發現自己剛剛無意識的行為有些越界，想解釋卻結結巴巴，面色十分焦急。

  宋禕緩過來，見周舟如此受驚，心底埋怨自己小題大做。

  是她要周舟幫忙，現在卻讓事情變成這個樣子。

  “沒事。”宋禕安撫地笑笑，“你沒錯。”

  “我嘴上也沾了麵粉嗎？”宋禕若無其事地問，好像剛剛什麽也沒發生過。

  周舟一個勁地點頭。

  如果不是宋小姐的唇上也沾了麵粉，她怎麽可能會去碰。不，就算是宋小姐唇上沾了麵粉，她也不碰該的，可她當時居然沒有多想，直接去擦了，嘴唇這麽私密的部位，她應該三思而後行的。

  周舟十分懊惱，她覺得自己辜負了宋小姐對她的信任。

  “接下來怎麽做？”宋小姐溫和的聲音響起，將周舟拉出繁雜思緒。

  周舟愣了愣，她看到宋小姐面色如常，唇畔含著淡淡笑意，像是完全沒把剛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腦子裡緊繃的正在討伐自己的弦忽然放松了。

  “周舟？”沒有得到回復，宋禕微微側頭，目光困惑。

  “哦……接下來我來吧。”周舟趕緊上前，宋禕讓位，站在一旁看周舟熟練地將大塊麵團分開，最後用□面杖□成小小薄薄的皮，改刀成方形。

  漸漸的，周舟全神貫注投入，弄好皮，又趕快做餡。

  做餡本來也是個體力活，把肉剁碎需要很大的力氣，但如今在宋小姐家，這變成非常輕松和快速的事情，人工幾十分鍾，絞肉機只需要幾秒，就能得到細膩的肉末。

  她還特地加了一截應季的甜絲瓜，以前是擔心肉不夠才加的，意外發現這樣口感更好，她希望宋小姐也能試試。

  默默在旁邊看著的宋禕覺得廚房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周舟做這些簡直像是變魔術。

  由於好奇，周舟包餛飩的時候，她又湊了過去。

  周舟停下來看她，眼神中滿是驚訝，宋禕笑說：“不用管我。”

  周舟點頭，繼續包自己的，可她沒辦法再向之前那樣專注了。

  宋禕兀自嘗試著，自己上手才知道，周舟幾秒鍾包好一個餛飩的技術看起簡簡單單，她做起來卻很別扭。

  醜！
  太醜了！
  奇醜無比！

  宋禕沒想到自己的自信心會折在包餛飩這種小事上。

  忽然，她聽到身側傳來的軟中帶甜的嗓音，“宋小姐，這樣。”

  周舟還是停了下來，慢動作演示給她看。

  宋禕繼續嘗試。

  “換一張皮吧。”周舟提醒她時，她才注意到自己手上那張皮已經破了好幾個洞，形狀都變了。

  宋禕趕緊這張皮丟到一邊去，換了張，在周舟的教學下，她總算完成了一個還算過得去的餛飩。

  “謝謝。”宋禕高興道謝，心裡莫名興奮，只是包好了一個餛飩而已，怎麽比以前談成一個千萬級別的項目還要有成就感。

  情緒是很難掩蓋住的，更別說是在情緒的主人沒有刻意掩蓋的情況下。

  周舟看著宋小姐眉梢眼角都帶笑，跟著一起開心，也覺得奇怪，宋小姐似乎比她預想中的還要更容易滿足。

  一頓高中校門口便宜的飯菜，一個兩塊五的冰激凌，甚至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餛飩。

  周舟喜歡看宋小姐開心的樣子，如果可以，她願意為宋小姐做一輩子的餛飩。

  可宋小姐總會吃膩的，現在喜歡大概是因為覺得新鮮。

  最後一個餛飩也在周舟手上成形，她立刻去燒湯，等湯滾起來就把餛飩放下，調味，早上剩下的餛飩跟剛剛做的她特地分開了。

  想到宋小姐說早上沒吃夠，她給宋小姐盛了一大碗，她自己就解決早上沒煮完那份。

  宋禕聞到餛飩的香氣十分滿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裡面有她的一份勞動成果。

  看周舟就要直接端著兩碗餛飩出去時，宋禕及時叫住她，“周舟，那裡有隔熱手套。”

  是粉色的，之前做飯的阿姨應該很有少女心。

  宋禕含笑看著懵掉的周舟，走過去拿起手套，親自幫她戴。

  周舟一動也不敢動，就連手都是宋小姐自己幫她抬起來的。

  她大腦一片空白，由著宋小姐幫她把隔熱手套戴好。

  “好了。”宋禕放心地笑了笑。

  周舟戴著隔熱手套再端著碗出去，一點也感受不到剛出鍋的餛飩的燙了，心裡卻燙得厲害。

  她不明白，是宋小姐的界限不清晰，還是她自己沒有界限感，時而唐突又時而敏[gǎn]。

  等她再回頭時，宋小姐已經端著另一碗餛飩出來了，沒有戴隔熱手套，手心紅紅的。

  宋禕沒有注意周舟複雜的目光，放下碗就回廚房的水槽邊用冷水洗手。

  好燙。她慶幸自己幫周舟戴隔熱手套了，不然燙的就是周舟，她自己還好，她想到周舟那看起來過分白皙細膩的肌膚，一定會被燙傷的。

  洗完手，她輕輕甩乾，看到水槽邊兩杯喝得還剩下一點點的水，又重新接滿，拿回客廳。

  她看到周舟站在桌邊沒有落座，似乎在等她，桌面上的兩個碗裡已經放入白瓷杓子。

  “坐吧，在家裡可以隨意些。”宋禕笑道，但周舟還是在她坐下來之後才坐下。
    宋禕不想勉強，如果周舟這樣舒服點那也沒關系。

  客廳的餐桌相比之前的小茶幾要更寬敞，長方形的，兩人的距離一下拉大，頭頂的燈光也由之前的暖黃變成了更為奪目的白光。

  宋禕注意到這些變化，心裡說不上來什麽感覺，拿起手邊的水杯仰頭飲盡杯中水，發現手邊還有一杯，起身給周舟遞過去。

  周舟受寵若驚，站起身來。

  宋禕抿了抿唇，唇上似乎還有麵粉的味道，“我直接用你之前那個水杯接的。”

  將玻璃杯放在周舟面前後，宋禕轉身回座位上去，根本沒注意到周舟眼底的錯愕。

  之前用的水杯嗎？
  周舟低頭看了又看，確認自己之前用的玻璃杯不止是磨砂的，還帶雕花，但她眼前這杯沒有雕花。

  她緊張地抬眼往對面宋小姐那邊看了一眼，她之前用的玻璃杯在那邊。

  裡面的水……已經被宋小姐喝光了。

  宋禕察覺到對面的目光，也抬眼看去，發現周舟正埋頭吃餛飩，沒看她。

  她搖頭笑笑，是她太神經質了。

  宋禕繼續吃餛飩，根本不知道此刻周舟心裡已是巨浪翻滾，驚濤駭浪。

  誤會……對，只是一個誤會而已。周舟在心裡告誡自己。

  “這個餛飩好像跟早上的味道不太一樣。”吃了幾個之後宋禕停了下來，對面的周舟抬眼，眼神中透露出莫名的不安和驚懼。

  宋禕笑意凝滯，猜想是她的評價現在對周舟很重要，所以周舟會緊張。

  “不過比早上的更好吃。”宋禕重新勾起嘴角，她說的是實話，很有底氣。

  可周舟的神情似乎並沒有放松。

  “是還有什麽事情沒有處理好嗎？”宋禕放下手中的杓子問，“有什麽問題都可以跟我說。”

  宋禕言辭懇切，周舟看著她，幾次都是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周舟實在說不出口。

  說出來宋小姐會尷尬，說不定還會覺得難以接受，就讓這個小誤會變成秘密，被遺忘吧。

  兩人都吃完晚餐，簡單收拾好，宋禕讓周舟先回房，泡個澡好好休息，做別墅管家的事不用太有壓力，慢慢適應就行。

  周舟先上樓，發現宋小姐還是坐在客廳沙發，她也沒有多問。

  宋小姐的私人生活，她似乎沒有立場也沒有權限過問。

  回到房間，她打開旅行包整理東西時，收到一條宋小姐發來的短信。

  [房間裡的東西都可以直接用。]
  周舟怔怔看了這條信息幾秒，最後回了句“謝謝”。

  宋小姐真是位大方的好雇主，她一定努力工作回報。

  周舟換了拖鞋，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出來後打算放到衣櫃裡，拉開衣櫃，發現裡面竟然都是漂亮衣服，還都是夏季的，用木製衣架整齊地掛著，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周舟默默把搭在手腕上的衣服放回旅行包，放在衣櫃裡會顯得格格不入。

  她看著滿櫃子的漂亮衣裙，想起宋小姐剛剛那條信息，房間裡的東西她都可以直接用，也包括這些衣服嗎？
  像是做閱讀理解一樣，周舟反覆確認這句話。

  大概因為宋小姐有錢，所以管家也不能太窮酸。

  周舟終於抬手探進衣櫃，每件衣服，每條裙子都撥開看看。

  青春期，正是愛美的年紀，一直以來，周舟卻只能羨慕其他女生衣著鮮亮，她深知自己這樣的處境，能活下來已是不已，鮮少去幻想這些，有校服穿已經很滿足，只有在十八歲的時候幻想過能有一件漂亮裙子，可惜她連為自己買一條漂亮裙子的錢也沒有。

  甚至她連自己的確切生日也不知道，福利院院長說她入院那天就是她的生日。

  周舟的手指撫上一條櫻桃紅的吊帶裙，布料絲滑，觸感舒適，像是睡裙。

  眼前的一切都美好得像是夢境，可她真的能夠擁有嗎？
  周舟摸著裙擺，心跳如鼓。

  “周舟。”宋禕在門外敲門。

  周舟猛然驚醒，是宋小姐的聲音，她將手從裙擺上收回，快速走到門邊去開門。

  宋小姐站在門外，笑意明媚，不知道又有什麽開心的事。

  周舟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更快了。

  “有打擾到你休息嗎？”宋禕有些抱歉地問。

  周舟搖頭，“宋小姐請進。”

  宋禕猶豫幾秒才踏入如今屬於周舟的領地，本想說正事，眼角余光看見那邊衣櫃是開著的，下意識走了過去。

  周舟呼吸瞬間屏住，莫名有種做壞事被抓到的感覺，緊張地跟過去。

  宋禕走到衣櫃前，看到裡面滿櫃的衣裙，心底暗暗松了口氣。原身渣A總算發揮了一點積極作用，這些準備好的衣裙正好給周舟穿，她剛剛已經說過這個房間的東西周舟都可以直接用，這樣就不用擔心自己去給周舟買顯得刻意，周舟不好收了。

  “這些看起來很適合你。”

  周舟猛然抬頭，心跳都停止了。

  宋禕微微側頭，笑看著她，“尤其是那條櫻桃紅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