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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霧裡》第六章 第 6 章
  第六章 第 6 章

  ◎"那也要看是受誰的罵。”◎
  要是真像他說的那樣好了。

  不急,人生還有很多時間,可以隨時邀請一個人一起在天光大亮的清晨共赴一場早餐。

  她數著自己的心跳,計算著從窗外倒退的風光中逝去的時間,在不斷穿梭的隧道中沉沉睡去。

  很多年後,她每每想起這一天,都覺得恍如夢境,仿佛是神明在她那些難眠又迷茫的夜裡聽到了她的心思,於是就安排了那樣的一個人來到她的身邊。

  *
  遠離市區的熱鬧,車子順著晨間的光落在樹蔭斑駁的小路上,循著盤山公路,在越西越南的地方前行,繞過那些碧藍的天空後大片的雲彩,最後落在一個遠離人煙的地方。

  陳粥以為蔣契的院子一定會裝扮得跟他一樣新潮狂野,必定要是屬於金屬的黃銅色混著未來科技感十足的鐳射死亡風。

  可真見到的時候卻還是讓她意外了。在群山環繞下的密林裡,有一個依山而建的屋子,灰白色的磚瓦,大開的原木色落地窗,通透的風穿過整個院子。顯然這個院子,是有人設計過的,和蔣契的審美風格不太一樣。

  那雅致的院子面朝一片風吹雨打都是風景的竹林,全透明的陽台落地外延有個煮水煎茶的露台。陳粥站在對門文竹邊上,感受風聲過耳,發絲聯袂,她深吸一口氧氣,十八九歲的人生,生出點紅塵已散的出世感來。

  這兒的氧氣含量足以讓人生出心曠神怡的感覺來,陳粥轉過頭來,不吝嗇地讚美蔣契:“你這個地方真好。”

  外頭茶室裡的水汽氤氳,似是一壺好茶正待衝開。白色霧氣中,陳粥看到端起茶杯的沈方易,他盤坐在那兒,正上方是大大的一個“癡”字。

  於是在他們品茶論道的時候,陳粥自己一個人就去了後院,
  出了那庭院後,陳粥才知道蔣契所謂的“後院”到底有多大,她聽說鳥兒膽子小,應該會躲在密林裡。於是她一路朝著“後院”深處尋去,不知不覺,人為的庇護盡數散褪,密林障目,遮天蔽日。

  索幸蔣契歡天喜地直接拉著沈方易說賣房子的事情才沒讓話題繼續。

  他這態度的轉變實在是太讓人忍不住自以為是的浮想聯翩了。

  蔣契抱著手,尋了個柱子靠在那兒,撣著手,一臉諱莫如深:“我這不是看你的妹妹喜歡嗎?”

  山風徐徐,沈方易坐在窗前煮水煎茶,白色手骨剔透,看過來的眼神似笑非笑,“要我陪?”

  她搖搖頭,她來這兒,當然想跟他一起看的,只是剛剛那樣的玩笑她都不知道怎麽接,更不會承認說到她一個人是不行的,他們能帶她千裡迢迢地過來已經是莫大的友善了,又怎麽能要求,一個不過認識才一天的人能洞悉她那點突然上來的無助感。

  說罷,他笑盈盈地看向陳粥。

  陳粥原先隨意打量的眼神跟蔣契投過來的眼神接觸,他用了“你的妹妹”,意味深長的把她和沈方易聯系在一起。她迅速瞥開眼神,落在外面沙沙隨風而動的葉子上,卻又不可控制地,把余光投向對面的人的身上。

  沈方易擰開竹木製成的山泉水的引流管,讓那端口沉積許久的水悉數流走,在空曠的山林竹木中潺潺而動,他雙手置在那竹木水槽上,反身過來。

  陳粥不敢接他們的話,她只能假裝沒有聽見,直直地看著窗外,臉上燙起來。

  陳粥卻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

  多年以後,牆倒眾人推的叛徒中有人把這屋子供出來,討伐者們帶人搜搶的時候,世人看著這個“癡”字,才知道某個書法大師的曠世遺作,竟被掛在這山野避世之處。

  蔣契把他帶來的那大包小包往地上一丟,聽到陳粥誇,卻挎著個匹臉,好像不是很滿意:“就那樣吧,路上這麽震,老子腰都震斷了,忒遠了,我懶得打理。都是易哥搞的。”

  只有那在參天樹木後,才能看到高懸在峭壁上的日光圓暈,遠處是深不見底的密林。

  沈方易坐在那兒喝茶,蔣契在那兒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許久,才想起沈方易說的帶陳粥看院子裡的那隻鳥兒的事情,於是就回頭囑咐道,“那個,小妹妹,鳥在後院,你自己找找啊。”

  說完之後,他像是想起什麽,朝著沈方易的說道,“哎,易哥,不如賣給你好了。”

  知趣的人應當對剛剛他的揶揄給予回饋的,可她不會,她也不懂,要怎麽才能遊刃有余地活在他輕飄飄的一句玩笑裡。

  他說完後,繼續拉著沈方易說些什麽。

  他看了看被夏日清晨的風吹的頭髮凌亂的陳粥,關了水,站在那兒擦著手,也看著陳粥,在風裡光裡笑著說:好啊,不如就賣給他吧。

  沈方易熟門熟路地找出玄關裡的茶葉,“你要是送給我,我還能考慮考慮。”

  她可以回頭,就像沈方易說的,要他陪。

  可偏偏她一咬牙,隨手拿了根竹竿,大步踩上去,昂首踏碎荊棘。

  她從來都不是挑戰未知的傑出捕獵者,也不是洞若觀火的優秀潛伏者,但路在腳下的時候,她也從來不會回頭和退縮。

  她進入密林,辨尋著東西南北,抬頭望著那懸崖峭壁,她聽沈方易說,那白鳳凰就住在懸崖的山腳下。

  她在樹木灌叢中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她停下腳步,深深地往後看了一眼,她的背後,只有風吹過那比她還高的叢林灌木的聲音。

  她穿了一條露著腳脖子的淡藍色水洗牛仔褲。一個不留神,那帶著鋸子齒紋的長草頓時劃出道鮮紅的痕路來,她低頭看了一眼,顧不上檢查,把頭上的灌木撩開,往前走。

  大約走了十五分鍾,那樹林越來越稀疏,越過最後一片攔截的胡桃樹後,眼前頓時開闊起來。

  出人意料的,讓人目瞪口呆的是眼前有一片花海,熱帶雨林氣候讓它們長的蔥蔥鬱鬱,這撲面而來的色彩讓人覺得像是闖進了莫奈的花園。

  她的闖入驚起兩隻騰飛的鳥兒,那羽翼張開,足足有她一個人的身高一樣長,繞著懸崖邊盤旋在低空,相互纏綿,凌空而歌。陳粥看呆了。

  真的有白鳳凰!

  可惜的是他們只是出現了那一瞬間,要是她帶著相機就好了。

  她只是這樣想著,卻神奇地聽到“哢嚓”一聲。

  那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陳粥立刻轉過身去,竟然看到了出現在身後的沈方易。

  他拿著個像相機一樣的東西,手裡還甩著一張剛剛成像的膠片,見到陳粥轉過來,笑著說她的不是.
  “年輕人做事就是風火,都不給老年人喝茶喘口氣的時間嗎?”

  *
  沈方易是從另一條道上過來的。
    他不過是不輕不重地開了個小小的玩笑,誰知小姑娘像是聽進心裡去了,獨自一個人就出來了。

  他才知道這孩子看著單純軟糯,實際上剝了皮露出心是個寧死不屈的倔強骨頭。

  那條路難走,她腳脖子上的猩紅引人注意。

  “怎麽?腳傷了?”

  那個時候智能手機還不普遍,陳粥拿著一拍就能立刻獲得成像的照片的相機直呼神奇,忽視了沈方易的問題,連帶著剛剛的小小不開心都沒有了,“這相機好神奇,隨時都能拍嗎。”

  沈方易:“有相紙就可以。”

  陳粥:“好厲害。”

  她心情好的時候,眼下的臥蠶會上揚,眼睛澄澈,像是星辰落入大海。

  沈方易見她喜歡,就沒打算拿回來,“它現在歸你了。”

  陳粥抬頭:“歸我了?”

  沈方易:“嗯,送給你了。”

  說完又想起剛剛她的反應,又補充到,“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我也沒什麽用,放在車裡吃灰。”

  這話說完,對面的姑娘才算是放下心來,她露出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獲得美好饋贈的歡欣雀躍,“謝謝你,沈方易。”

  “謝什麽。”沈方易覺得新鮮,“不過是普通的玩意。”

  他眼神飄過她腿上的傷,輕嘖一聲,“瞧你那腿。”

  他說完後,陳粥才遲鈍地感覺到腿上傷口傳來的刺痛。

  “走了。再不回,蔣契要報警了。”

  陳粥是好哄的,她拿到照片,全然忘了自己剛剛心裡的小波瀾。

  她甩了甩手裡的照片,跟上問到:“沈方易,你怎麽來了?”

  沈方易輕飄飄地說:“你要是丟了,我哪賠得起。”

  說完之後,他放慢了腳步等她,像是再跟她確認到:“這速度,你這小瘸腳,總不至於跟不上吧?”

  陳粥搖頭:“我沒瘸,只是一點點傷口,過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好,連藥都不用塗。”

  沈方易站在那樹下等她,從兜裡掏出把火機,低著頭在那兒點著根煙,眯著眼嘬著看著她,“真的?”

  而後低笑:“女孩子家家的,也不怕留疤。”

  陳粥像是怕他不信,晃著小腿轉了圈給他看,證明到:“你看,不挺好?你也把我想的太脆弱了,我小時候從山上摔下來,撞到石頭,頭上還縫了兩針,現在長大了,一點事都沒有,你瞧,就在這頭縫裡。”

  陳粥說起來沒完,說完以後,還真把自己的頭遞過去給他看。

  她站直靠近他的時候,發現他比她高許多,於是她只能踮起腳尖來,夠到能讓他看到她頭髮縫裡消失的傷口,只是真等她抬頭的時候,她發現她撞進他含笑的眼裡,他向下延展的手臂盡頭握著的煙下意識地離她遠去,像是怕燙到她,也像是怕帶壞她,他在偶有飄來的似輕霧般淡淡的煙裡低著頭看著她,淺淺地笑道:“這麽厲害呢。”

  她倏地收回墊起的腳尖,聽到心裡刹那清楚的脈搏心跳。

  噗通、噗通。

  *
  後來,沈方易邊在指尖煙熏火燎中指揮著陳粥翻出藥箱裡的東西,邊看著她小腿肚子上淡紅色的一道傷口,逗弄著她說,“那草不會有毒吧,有毒的話,你這條小命就折在我手裡了。 ”

  “哪有那樣的草。”陳粥不信。

  “說不定,真有那樣的草。你說說吧,你家住哪兒,你家裡都還有些什麽人,還有沒有什麽沒有實現的夢想……”他真的坐在那兒,微微仰著頭,眯著眼睛看她,不知道是調查戶口,還是聽人交代後事。

  陳粥從櫃子裡翻出來一盒雲南白藥創口貼,白著眼瞪他。

  他像是沒看到,依舊連連惋惜:“可只有十八歲,可惜了這大好的青春時光。”

  面前姑娘像是要把五官都擰在一起,像極了隻氣炸的小貓咪。

  他說這話的時候邊抽煙邊笑著,大約是因為笑意猖狂,呼吸道不知道是先笑還是先消化那煙穗點燃的青煙,糾結到一起就變成了一聲聲咳嗽。他偏笑意止不住,越笑越咳嗽。

  陳粥最後消好毒貼好創口貼,站在那兒陰測測說到:“沈方易,你少抽點煙吧,我姥爺就是抽煙抽出肺癆死的。”

  沈方易不惱,唇角更為上揚,青煙障目中咳的更為誇張,咳得原先秉直的脊背都要貼到胸膛。

  陳粥在那兒,氣到後來也跟著他笑起來。

  她還蹲在地上,腳邊的藥箱還沒有合上,手裡的動作停下來,仰著頭看著他:“你這人怎麽這樣呀,被罵了都不還嘴。”

  他敞坐在廳間的穿堂風裡,低頭笑意盈盈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那也要看是受誰的罵。”

  他說的極為輕巧,也說的有些親昵,在虛虛實實的那個白色紗窗翻飛的午後,陳粥看到他慵懶眼下的痣,有半刻的懷疑,她就在這場暖意熏人又縹緲的南風霧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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