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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霧裡》第四十五章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第 45 章

  ◎只是不放心家裡的小朋友◎

  假期後, 各大院校陸續開學。

  陳粥開學之前回了一趟廣東,跟陳學閔吃了頓飯,住了兩天, 而又收拾東西回了昌京。

  沈方易節後去了國外, 所以最後是蔣契來接得她。蔣契在火車站看到混在大包小包返校的學生堆裡,見陳粥就拿了個箱子,一臉不可置信, “您這——是從家裡來嗎?”

  陳粥熟練地把包往身上一背,瀟灑不回頭:“姐行走江湖,用不著那麽多東西。”

  蔣契也隻得跟在身後, 嘖嘖嘴, “你這死孩子, 見著人了也不叫哥, 越發沒禮貌。”

  陳粥認識他的車, 沒走幾步來到他車邊, 然後就不動了,脖子往衣服裡一收,就等著蔣契過來開門。

  蔣契朝她努努嘴, “坐前面。”

  陳粥:“我要坐後面。”

  “沒想過為什麽啊,從小就認識唄,小時候住同個大院,爺爺輩的都在同個單位,職級也都差不多,就玩的近些,哦,不過這些年,不行了。”蔣契說到這,搖著頭。

  蔣契:“什麽女朋友,還沒女朋友呢,我們頂多,只能叫曖\昧關系。”

  “他怎麽會和你這樣的朋友成為真心朋友呢。”陳粥沒經過大腦的喃喃自語。

  她接過後,說了再見,拉過那行李箱。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安靜,蔣契的最後幾聲“哈”變成了僵硬在車壁裡戛然而止的聲響。

  “曖/昧關系——”陳粥轉過身去,對著那些後面的衣物說到,“那這些——這些——什麽關系能在車上——”

  好在陳粥終於是又開了口:“有花堪折直須折嘛。”

  蔣契下來,給她開後備箱。

  他隻得站在那兒目送。說實話,蔣契不是第一次去大學裡。他也談過一兩個小女朋友,送他們回學校的時候,也不曾生出這種奇奇怪怪的情緒,就突然就多了點耐心,突然願意停下來,看她一步一步地走回去。

  小粥就是這點好,誇人真的是會誇。

  “那你的女朋友也太多了。”

  他勁爆的音樂似是把他熱情點燃,墨鏡一帶,越野車開出過山車的架勢來。

  他重重松了口氣。

  “怎麽不大一樣?”

  陳粥抬抬眼,看到身邊的蔣契不羈地搓著方向盤,轉頭問到,“契哥——”

  陳粥:“你為什麽會跟沈方易,成為朋友啊?”

  “行, 那你坐後面。”

  蔣契剛松完的氣又吊起來,而後在判斷陳粥是真在誇他後,心底莫名地有點飄。

  他感覺自己快裂開來了。

  陳粥覺得跟蔣契掰扯不通,索性就靠著窗戶看外面。

  蔣契看到原先叫囂的姑娘乖乖地坐在前頭不言不語的, 有些壞事得逞地看著她笑, “早跟你說讓你坐前面了。”

  “我父親那代人開始,就沒人從z了,我們全家都從商,就離那個圈子更遠些,不過我跟易哥,小時候的交情畢竟在那兒,同樣是我們蔣家人,我的那兩個哥哥,在商界出落的也是出類拔萃的,他們跟易哥也常往來,不過他們的交情,和我的跟易哥的交情,不大一樣。”

  蔣契說到一半,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坐在旁邊的姑娘安靜了下來,不跟他鬥嘴了,他這明白過來,連忙一拍腦袋,“哎,你瞧我,說這些幹什麽,小粥,你別瞎想啊,你知道你契哥,這外號就叫蛐蛐,嘴就是碎、那什麽……”

  陳粥打開後面,發現後座上有個小包裹,裡頭還有些女生的衣物, 座椅上還散落著的口紅,她皺了皺眉頭, 關了後面的門, 又走到前頭來打開門。

  陳粥轉過來,“蔣契,你談那麽多女朋友,你會遭天譴的。”

  他嗤笑,她動作還挺快的,跟隻迅捷的小貓咪似的,早知道就不教她吹泡泡了,搞的現在自己,連個口香糖都沒得嚼。

  陳粥抬頭,看向蔣契,她眸子亮亮的,像是認可他似的點點頭:“契哥,你真的好有處世哲學。”

  “嗯?”蔣契帶著墨鏡的臉微微朝著陳粥這邊轉了轉,“為什麽?”

  “怎麽不行了?”

  陳粥:……

  “怎麽會,正兒八經地跟你說,你哥我,心裡就沒有住進過人。”他發動車子,哼起小調。

  “哎、哎、哎——我說小粥,你注意言辭啊,你小小年紀,可不許滿腦通黃啊,我可沒有在車上。”

  “商場朋友和我這種真心朋友,能一樣嗎?”蔣契把墨鏡推到頭頂,自信答到。

  “還行、還行、”蔣契自謙到。

  “喲,這麽乖,你說,什麽要求,哥把命給你。”

  她身材纖瘦且嬌小,笨重的行李箱跟在她身後,跟她手邊帆布包掛著的那個小貓的玩偶一樣,隨著她的腳步,一顛一顛地往前走,在鋪滿夕陽的校園裡,越發越顯得形單影隻。

  “那我走啦。”陳粥打開門。

  車子就要到學校了,陳粥收起自己的神情,聳聳肩,“我知道啦,我沒有不高興。”

  “哎,您這話說的也忒不體面了,我怎麽了,你這是年少不知你契哥好,錯把易哥當做寶。你就說易哥吧,人前人後都尊重他,巴結他,但這繼承人,真不是好當的,就比如我那幾個哥哥,三五歲開始,家族盡全力培養,樣樣要求做到最好就算了,每天眼皮一睜開來全是要等著吃飯的人,外面的投資者打著算盤要更多的創收,哪怕不說外部的競爭者虎視眈眈,光是內部自己家族的內訌就讓人頭大,就連以後要做什麽,怎麽做才能保全大局,甚至連自己以後跟誰在一起過一輩子,那都不是能自己說了算的,這樣的生活,不是誰都能過的,還不如我呢,當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有花堪折直須折,多瀟灑……”

  “沒有就好。”蔣契松了一口氣,繼而尷尬的“哈哈哈哈哈哈”笑起來!

  那夕陽越過她,也灑到他的腳下來,他站在那兒,下意識地想要從兜裡掏出口香糖,摸到的時候才想起來,下車前早被小姑娘順走了。

  他雙手插著兜,好像有那麽點體會到,沈方易一如反常地回頭又把陳粥找回來的心情了。

  真要有那麽一天,陳粥不再出現在他們的世界裡了,別說沈方易,他蔣契,都覺得心有點空落落的。

  於是他站在那兒,提高聲音,“陳粥,陳小粥!”

  遠處的姑娘聽到了,轉過身來,把手攏起來,合成一個喇叭樣式的,對著他喊道,“知道啦,有花堪折直須折!”

  夕陽灑下一片余暉。

  他笑笑,搖著頭,站在原地低聲道:“死孩子”

  *
  陳粥沒有因為蔣契說的那些話而不開心。

  那些都是她已經知道的既定事實,她既然那天會跟沈方易回去,就已經讓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

  不管未來如何,不管命運又會將他們各自送往何處,就像蔣契說的那樣,有花堪折直須折就好啦。

  於是她拿著行李回了宿舍,一推門,卻看到了祁沅沅。

  講真的,她在那一瞬間,是恍惚的,祁沅沅只剩下個模子還像從前的她,五官甚至身形都有了不少的變化。

  陳粥推門進去的,祁沅沅正對著鏡子搗鼓著自己的睫毛,她看到陳粥,轉過身子,繼續換了個方向,對著天光,繼續撥弄她的睫毛。

  陳粥想說點什麽,但見到祁沅沅這個樣式,又覺得不知道從何說起。

  於是兩個人默契的保持著沉默,還是後來莊敏回來的時候,一進門嚇了一跳,悄摸地走到陳粥身邊,跟陳粥打探到,“這你朋友啊小粥?”

  陳粥輕聲回她,“是祁沅沅。”

  “我去,祁沅沅!”莊敏發出我草我草的聲音就過去了,圍在祁沅沅面前,盯著她的臉,“祁沅沅你去整容了啊?”
    莊敏細細地打量著:“這假鼻子假眼睛,得花不少吧。”

  祁沅沅放下鏡子,拿起包,穿上高跟鞋,沒說一句話,關門出去了。

  “瞧瞧,脾氣還不少呢。”莊敏在她走後扮著鬼臉,“還不是被掃地出門了。”

  她走過來,拉著陳粥的手,“小粥,我跟你說個秘密,祁沅沅被甩了。”

  陳粥早就知道了,但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回應莊敏。

  “金主不要她了,就跟我們之前大一那學妹似的,硬是要當撈女,當小三,這下好了吧,竹籃打水,一場空。”

  莊敏說的眉飛色舞。

  不管是大眼睛還是祁沅沅,她用的都是撈女、小三、這樣的字眼,陳粥張了張嘴,不知道想替誰辯護幾句,話到嘴邊,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罷了,她想。

  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樣的字眼,沒過多久,卻成了傳得沸沸揚揚的再一次的洪水猛獸。

  *
  事情的起源是沈方易回國後的那天。

  陳粥從前,從來不讓沈方易送她回學校。

  她從前對他們的不顯山不露水的關系總是保持一個隱瞞的狀態,好像那是她拿不上台面的秘密,她害怕所有人像她自己一樣,用偏見的眼光看待他們的關系。

  但沈方易給她過生日,帶她見過那麽多的人,介紹的時候,他用的是“我的女朋友”。

  陳粥很難說,聽到他說她是他的女朋友是怎麽樣的感覺,好似那樣的稱呼,能讓他們的未來更近一些。

  雖然他還不曾鄭重的承諾過一個未來,當然,她知道,沈方易從來不是一個輕易承諾的人。

  但聽她這麽說,她總覺,她和他,和圈子裡的任何一種寄生關系都不一樣。

  於是她沒有拒絕,她大大方方地從他的車裡下來,站在路燈下,大方地跟他揮著手再見。

  即便她回眸的時候,看到了站在那兒樹下抽煙的祁沅沅。

  她敲敲手裡的煙火,陌生的五官在光下有些慘白,臉上流露出陳粥難以琢磨的表情,“你們還真是長久。”

  “你怕不怕哪一天,也跟我一樣,被當成過去,輕飄飄地就扔了?”

  她說了這麽一句。

  陳粥只是站在那兒,回嗆她:“我比你清楚的很。”

  “你不在意?”她還未完全消腫的微笑唇抖了抖,表情哪怕做的誇張一點,看起來也像是在笑。

  “我沒得到什麽,也不怕有什麽好失去的。”陳粥留下這樣一句。

  透著早春涼意的穿堂風依舊肆虐,陳粥往上拉了拉拉鏈,越過她。

  *
  開春之後,沈方易更忙些,沈家的許多事慢慢都落在他頭上,他們在一起過夜的時間明顯減少,他每每出差回來經過昌京的時候,也只能與她相約一頓飯的時間。

  大二下半個學期,她的課業明顯更忙了些。偶爾一次,原先一起在事務所的那個學長找到了她,說事務所剛好在昌京有接一個case,不是審計的,而是做谘詢的,工作會輕松點,學的東西也多,問陳粥要不要去。

  陳粥接完電話後,拖著腮幫子對著窗戶看外面驚蟄天裡突然而降的一陣雨。

  沈方易剛打完一通電話,從外頭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陳粥對著窗戶發呆,白色羊毛毯子垂落在腿邊,編織穗子交錯,像是在春日裡落了一層霜雪。

  他撿起來,披在她身上,“看什麽呢?”

  陳粥聽到聲音,這才回神,她轉過身來,“沈方易,原先的那個事務所,讓我過去實習唉。”

  “還住那種地方嗎?”

  陳粥沒料到沈方易一開口竟然是關心這個,看起來是上次那住宿條件給他留下陰影了。

  她笑著搖頭。

  沈方易沾著空地坐到她的單人沙發上,把她輕易地抱起,“再住那種地方,我是舍不得你去的,你要真想去,我給你定個酒店,睡得也好些。”

  “這次就在昌京,我住學校裡就好。”陳粥坐在沈方易腿上,轉過頭去就能看到他盡在咫尺的下巴,“只是,我沒想好,要不要去。”

  “你不喜歡這樣的工作是嗎?”

  “說不上喜不喜歡,我怕做不好。”

  “怎麽會呢,你要是沒有做好,他們怎麽會再來找你。”

  “他們或許就是想要一個打雜的人,這跟我的能力沒有關系。”

  “要找打雜的人隨便誰都可以,可為什麽偏偏來找你?”

  “或許是因為我給他們留下的印象還可以?”

  “當然,良好印象是再次合作的前提。”

  “可那是因為有張老師,我專業技術真的很爛的。”

  “張老師再怎麽幫忙,最後那些底稿也不是你自己做好改過交上去的嗎?”

  “可我怕我這次做不好,我不好一直去麻煩老張的。”

  她怯怯地這樣說到。

  沈方易笑出聲來,“那我是幹什麽的?”

  “我能找你嗎?”

  “這麽禮貌?”他抬抬眼,“真讓人陌生呢。”

  陳粥知道他打趣她,撅起嘴巴,“那你這麽忙,又不會立刻回我消息,等你告訴我,我早就被領導掃地出門了。”

  “也有些道理。”他點點頭,補充到,“這樣吧,我給你找個行內的專家,二十四小時候您差遣,專門一對一輔導答疑解惑,開小灶行不行?”

  “不行。”陳粥搖頭,“我不要別人,我就要你。”

  “那你不怕被你的領導掃地出門?”

  “他們不敢的,畢竟你隻手遮天。”

  “我可不會跟他們去打招呼,說我家小朋友在那兒實習。”

  “你最好不會。”她把手搭上來,繞成一個環扣到他脖子上,“沈方易,我可不想搞什麽特權主義。”

  他抬起手,輕輕扣了扣她的鼻子,“哪有什麽特權主義,只是不放心家裡的小朋友,想找個長輩照顧照顧,人之常情。”

  “那我總有一天要離開你的羽翼的,一個人搏擊長空、翱翔萬裡的嘛!。”

  她帶著點撒嬌,但依舊說的壯志豪情,撲騰的真像隻剛長出翅膀和犄角的小獸。

  沈方易在聽到那句“總有一天”的時候,神色不可查覺地變了變。

  他原先垂落在一旁的手不由自主地摸進西裝褲的口袋,從兜裡拿出煙盒想倒出一支煙來,伸進去之後才想起煙盒就在手邊的茶幾上,他於是單手撈過那煙盒,只是又受製於身邊的人還在,手中的煙在他食指和中指間來回倒騰,最後沒點燃的送進嘴裡。

  他深吸一口,眯著眼說到:
  “是啊,總有一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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