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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糖》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季童還記得,第一次見沈含煙的那天,是暑假快結束的一個普通日子。

  她坐在外婆房裡剝花生米吃,中風的外婆躺在床上無意識,只能聽到沉重呼吸的聲音。

  老人身上散發著與死亡相近的氣味,總是令人本能的心生恐懼,更何況老人意識清醒的時候並未曾善待於她,但十七歲的季童仍喜歡待在這裡。

  季唯民總是不回家,若非待在外婆身邊,這爬滿常春藤的三層老宅裡,好似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太靜了,也太空了。

  忽然,樓下大門處傳來響動。

  季童一驚——季唯民怎麽會突然回來?
  在此之前,他滿世界出差,回邶城後也在忙他的各種生意交際,季童已經許久沒見過他了。

  她趿著拖鞋蹬蹬蹬下樓,看到季唯民身邊站了一個人。

  一個女孩,或者說,一個年輕女人。

  “從今天開始我要住在這裡。”

  季童心裡一跳。

  女人開口,輕輕打斷季唯民:“季總,我自己來介紹吧。”

  可當她下了晚自習,窩在自己臥室塞著耳機看漫畫時,門忽然被推開,沈含煙一張清冷的臉出現在門口。

  女人望向她時,她想躲,因為女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白色宮廷風睡裙的領口,那兒透出一小塊灰色的胎記。

  沈含煙邁步進來,走到季童面前,微微屈膝,雙手撐在膝頭。

  ******
  高三開學後,課業壓力很大,尤其數學,季童睜著兔子樣迷茫的眼,看著講台上的老師像在講另一個星球的語言。

  就像女人看她的神情分明沒笑,眼尾卻微微彎著,透出一股溫柔。

  “你今晚沒作業?”

  季童弱弱的問:“來監督我學習嗎?”

  “沒有!”

  女人再次看了看她那一小塊灰色的胎記,抬眸,目光落在她臉上:“我叫沈含煙。”

  這樣的醜陋與女人優越的臉、光潔的皮膚形成了過分鮮明的對比,季唯民此時開口:“記得奚玉阿姨嗎?這是她女兒沈……”

  季童呆呆看著,作為一個學畫的人,她大抵想象過冰川初融、清溪奔湧、滋養一整個徐徐綻放的春,卻沒想過這樣的景致會被一個人的笑容寫實。

  可沈含煙好似渾不在意,問:“你幹嘛呢?”

  季童心底震撼:那竟是一汪桃花潭。

  “有什麽事嗎?”

  哦媽的,耳機音樂開太大聲了。

  季童媽媽病逝的早,在她生命中,成熟的、青春的、美麗的女性形象一直是缺位的。

  “那只是一方面。”沈含煙居然笑了。

  她是季唯民派來的“間諜”,季童當然不可能說實話,轉了個話題弱弱抗議:“你進我房間怎麽不敲門?”

  那是一個跟小朋友說話的姿勢,可她這樣做的時候,剛好與季童視線平齊,季童對著那雙眼,表面是一潭清寒的水,可期間很不經意泛起的些許溫柔,像一片片飄在潭水上的花瓣。

  然後桃花瓣往下落,落在秀挺的鼻尖下變成潤澤的唇,微微透著粉,好似誘著人親上去。

  此時的季童尚不知道,她日後會做多少“大逆不道”的事。

  季童:“你、你來我們家幹嘛?”

  她對季童攤開瑩白掌心:“走,跟我去書房。”

  她分明沒聽過這個名字,甚至也沒有認識的誰名字與此相近,為什麽卻無端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

  季童一邊想躲,一邊又禁不住的被吸引。

  季童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如果季唯民和奚玉結婚,那沈含煙就是她的繼姐,她怎麽會產生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決心放棄,徹底擺爛。

  像要跟第一次見面的晚輩拉近距離一般,禮貌而克制的碰了碰她的臉,然後垂眸,看了眼自己微蜷的指尖。

  那時的季童尚不明白這句話意味著什麽。

  她的聲音也和面容一樣冷,像照在薔薇花枝上的月光,可那月光又仿若被薔薇染香。

  叫“女孩”是因為她年紀尚輕,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出頭。叫“女人”則是因為,她身體飽滿的曲線、清冷中透出成熟的神情,無疑與還在穿粉紅兔子拖鞋的季童拉開了巨大差距。

  季童一下子坐起來,拉了拉睡裙領口,不想讓那醜陋的灰色胎記露出來。

  沈含煙的神情這樣勾著她,嘴裡的話卻是正經:“我才二十二歲,大四,你當我把高三生活全忘光了?怎麽可能沒作業。”

  季童從小簡直不能理解,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胎記,灰灰的,飄渺的,印在她粉白的肩頭,像一陣煙。

  沈含煙笑著說:“更重要的是,我來陪你。”

  但沈含煙說:“以後都有我陪著你,所以,記清楚我的名字,好嗎?”

  她本能停下了腳步,站在樓梯還剩兩階的地方靜靜看著,表情帶著一點怯。

  “我敲了很久。”沈含煙淡定道:“但你沒反應。”

  季童當然是不想學習的,可那隻手對她產生了奇異的吸引力,若世界上有功效類似於“貓薄荷”的“兔薄荷”這種東西,那隻手大概就是。

  她把自己的手塞了進去。

  沈含煙把她牽到書房,明明是通往自己最討厭的書桌的一條路,季童卻發現自己心裡綻開了一朵一朵的小煙花。

  沈含煙的手好軟啊。

  哦媽的,季童你好色啊。

  但因為“兔薄荷”而興奮不已的兔子,被數學題按在書桌上無情摩攃一陣後,很快蔫了,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說:“姐姐,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講。”

  “就是,那個,”季童小心翼翼說:“季唯民挺有錢的,我大學想考B服學服裝設計,其實他可以想辦法。”

  她的意思是她不用學的這麽辛苦,但沈含煙搖搖頭:“不行。”

  “別人是靠不住的,你有想做成的事,就必須把主動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季唯民可是我爸。”

  “也靠不住。”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們都是一個人。”沈含煙平靜的說:“季童,因為我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

  季童頓了頓,埋著頭,握著筆的粉白手指在筆杆的那快軟皮上摩攃著。

  她輕聲說:“可現在我們都不是一個人了啊。”

  沈含煙看上去那樣清冷理智,季童以為她一定會反駁這過分孩子氣的說法。

  她們才相處了多久呢?而且季唯民和奚玉甚至還沒結婚呢,若這兩人分手,她倆之間這唯一弱弱的聯系,就斷了。

  她萬萬沒想到,沈含煙點了點頭:“你說得對,現在我們都不是一個人了。”

  “所以,你可以依靠我,但不要依靠其他任何人。”

  這句話十分奇怪,連自己的親爸都不能依靠、然而能依靠她。

  可沈含煙的雙眸誠摯又淡然,好像一顆琥珀包裹得不是過去時光而是未來,那雙眼在說:這句話,未來她會證明給季童看。

  季童的理智在犯嘀咕,可她心裡,莫名其妙就信了。

  嘴裡問:“我怎麽依靠你啊?你幫我寫作業麽?”

  沈含煙:“我教你。”

  季童:“我很笨,學不會的。”

  “可我很聰明,有信心能把你教得會。如果你是因為不用心才學不會……”沈含煙瞥她一眼:“那我就打你屁股。”

  季童一臉驚恐,一不小心將真心話脫口而出:“你好色啊!”

  沈含煙一臉正經:“你想的是哪種打屁股?”

  季童耳朵紅了:“我……”

  哦媽的,暴露了。

  但她垂死掙扎:“我什麽都沒想啊,我還小,還不滿十八歲呢。”

  沈含煙雙眼含笑,好似忍了一下,但沒忍住伸手過來揉了揉她的頭:“是,你還小。”

  “快點長大吧。”

  ******
  全世界除了季唯民,再沒有其他人知道今天是季童的生日,因為她身份證上的生日是季唯民出於生意人的迷信,找大師算過之後改的。

  可季唯民怎麽會記得她的生日呢。

  季唯民的生活裡,充斥著生意、錢和女人,她早已被擠到一個沒有光的角落,和老宅的薔薇一同蒙塵。

  今年不一樣的是,生日這天她不再是一個人待在老宅,多了個沈含煙。

  這天周日,下午她們倆都沒課,季童在花園裡畫畫,沈含煙在書房裡學習。

  季童發現自己很別扭:主動開口告訴別人今天是自己生日,就像主動開口討要禮物和祝福似的,索然無味。

  但如果她不開口,沈含煙又能從哪裡知道她生日呢?

  到了傍晚,她終於別別扭扭敲開了書房的門。

  沈含煙清冷抬眸:“什麽事?”

  季童有些緊張,不知如何開口。

  這時沈含煙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

  季童獲得喘一口氣的機會:“你先看信息嘛。”

  沈含煙快速看了下,低頭打字回復,然後放下手機:“你找我什麽事?”

  季童還是不好意思開口,顧左右而言他:“誰找你啊。”

  “駱師兄。”沈含煙淡道:“邀我今晚去今晚師兄師姐的婚宴。”

  季童一下子蔫了,表面卻強撐著。

  全世界的人都各有各忙,她只能接受被默默遺忘。

  勉強笑笑:“本來有道題不會做想問你,既然你有事,就等你回來再說吧。”

  沈含煙點點頭:“好,那我先去換衣服了。”

  站起來走出書房。

  季童愣了愣:這是連學習都不勉強她了?
  腮幫子氣鼓鼓的,一腳踢在書桌腿上。

  還不敢用力,怕踢壞了沈含煙沒得用。

  哦,媽的!

  她懷著自虐一般的心情溜到沈含煙房間,沈含煙正在衣櫃裡挑衣服。

  房裡沒椅子,沈含煙一個有輕微潔癖的人,卻指指自己的床招呼季童:“坐。”

  季童腮幫子依然是鼓的,像隻河豚兔,悶悶坐過去,這點微妙的“特權”並不足以讓她開心起來。

  沈含煙要去見別人哎!還為了見別人精心打扮!

  還是在她生日這天!雖然沈含煙不知道。

  瞥到沈含煙從衣櫃裡取出一條白色裙子,上面淡紫的鳶尾印花與沈含煙瑩潤的皮膚格外相襯,季童更不高興了。

  沈含煙都沒為她穿過裙子。

  她垂在床邊的小腿一晃一晃,鬱悶道:“要不要我再幫你化個妝啊?我是學美術的,給人化妝可厲害了。”

  沈含煙居然說:“好啊。”

  季童一下子抬起頭瞪著她。

  沈含煙穿著那條極襯她的裙子走近季童,又是那樣雙手撐在膝上的姿勢,一張臉與季童貼得極近:“到底化不化?”

  季童看著她清冽的眼,秀挺的鼻,唇峰微翹令人想吻的唇,心砰砰跳兩下:“化就化。”

  手指把粉底液輕蹭在沈含煙臉上的時候,她做賊心虛的解釋:“其實手指有溫度,比刷子更容易上勻。”

  沈含煙雙眼含笑,倒也沒說什麽。
    唯獨在她輕托著沈含煙的下巴、輕刷一層纖長效果的睫毛膏時,沈含煙的嘴唇翕動兩下:“你眼睛裡有我哎。”

  季童的心又猛跳兩下,幾乎以為自己這段時間來暗藏的心思被沈含煙窺穿。

  最終丟下睫毛膏時才松了口氣,低著頭把口紅一遞:“塗口紅你會吧?自己來。”

  若按照她的心思,不用唇刷,再用自己粉白的手指抹上口紅、對著沈含煙柔軟的唇瓣揉弄兩下,她怕自己忍不住會真的親上去。

  沈含煙從善如流,接過口紅自己塗了,又把扎馬尾的皮筋拆了,濃密的黑發柔順的垂落到肩上。

  季童坐回床邊,埋著頭,晃著小腿,眼尾卻不停往沈含煙身上瞟。

  今天的沈含煙真美啊,但這樣的美與她毫無關聯。

  等沈含煙走了後,老宅就只剩自己孤寂寂的一個人,度過最重要的十八歲生日了。

  正這樣想著時,一隻瑩白的手伸到她面前。

  季童有氣無力的說:“不用拉我,等你走了我就走,不會賴在你房裡的。”

  “你不走我怎麽走?”沈含煙的手還伸著。

  季童抬起頭。

  “今天不是你生日麽?”沈含煙淡淡的說:“我不去婚宴,我帶你出去吃飯。”

  季童瞪圓眼:“你怎麽知道?”

  難道是季唯民對奚玉提起過、奚玉又告訴了沈含煙?

  不太可能啊,季唯民每年都記不準她的生日。

  沈含煙含了點笑意,意味深長的說:“我知道的事可多了。”

  又問季童:“走不走?”

  季童一下從床邊跳下來,牽起沈含煙的手。

  沈含煙居然沒放開,就那樣一路牽著她。

  走出季家老宅,問她:“想去哪吃?”

  季童報了家網紅餐廳的名字,那家的榴蓮披薩很有名,她想讓沈含煙嘗一嘗。

  她當然不知道,沈含煙剛在日記裡再次吐槽了她那薯片都要甜口的孩子口味,這次的榴蓮披薩,又將值得沈含煙添上一筆。

  沈含煙:“我叫輛車。”

  “別啊沈含煙!”季童快樂的說:“我們坐地鐵吧!”

  她忙不迭選擇沈含煙的生活方式,一切都向沈含煙趨同。

  地鐵上人多,沈含煙的手臂輕輕環著她的背,幫她隔開身後的人群。

  像一個擁抱,這給了季童勇氣,在下地鐵時又一次主動牽了沈含煙的手。

  沈含煙沒有甩開,並且,輕輕回握住了她。

  走到網紅餐廳門口季童懵了:“怎麽這麽多人?”

  因為今天來吃是突然決定,也沒提前預約。

  沈含煙:“要換一家嗎?”

  季童想了想:“就在這等吧。”

  雖然看上去要等三小時以上,但和沈含煙一起等待的時間也那麽快樂。

  哪怕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只是沉默坐著,看夜風輕柔揚起沈含煙的一縷發絲,季童也快樂得心裡冒小氣泡。

  店門口昏黃的路燈消解了沈含煙的清冷,披著的頭髮有種別樣的溫柔,印著淡紫鳶尾花的白色裙角飄飄揚揚。

  而季童現在已知道,沈含煙今日的一切打扮,竟都是為了她。

  兩人等到十點過,店員出來抱歉道:“還有半小時就打烊了,還沒進店的顧客今天排不上號了,請大家明天再來吧。”

  人群一下子炸開了鍋:“怎麽這樣啊?”

  “今晚排不上號為什麽不提前通知?讓人在這裡傻等!”

  “饑餓營銷太過頭了吧!”

  店員只是禮貌而機械的:“對不起對不起!”

  季童吸吸鼻子,一臉的懵。

  沈含煙輕聲問:“怎麽辦呢?要換一家吃夜宵麽?”

  季童:“不要了吧。”

  這網紅餐廳地段偏,邊上也沒什麽其他選擇,等她們一路折騰到其他地方去,說不定她的十八歲生日都過完了。

  她更想和沈含煙靜靜待著,度過生日的最後兩個小時。

  沈含煙:“那你的生日餐怎麽辦?總不能什麽都不吃。”

  季童突發奇想:“我想吃烤白薯,不是烤紅薯,而是烤白薯。”

  相較於濕答答的紅薯,她更喜歡乾巴巴的白薯,而且這東西吃起來多方便啊,買了就走,她便可以和沈含煙靠在路邊慢慢吃,任何人都不會打擾她們。

  沈含煙笑了。

  “你笑什麽?生日想吃烤白薯很傻麽?”季童反應過來:“哦這個點了,烤白薯都收攤了吧。”

  沈含煙卻搖搖頭:“不一定,我們找找看。”

  沈含煙帶著她,走過一條條已變得靜寂無人的街。

  像尋覓,但更像散步。

  昏黃的路燈灑下來,把眼前的路染成了舊舊的琥珀色,耳畔風也變慢,樹也止息,一切都慢下來,她和沈含煙仿若在並不真實的時光隧道裡漫遊。

  好像一直這樣走下去,就能走到兩人白發蒼蒼的生命盡頭。

  也許還不止,這樣琥珀色沒有盡頭的路,也許能一直蔓延到下一輩子去。

  突然沈含煙快步跑了起來。

  季童一驚:“哎……”

  這才看到前方出現了一輛三輪車,看上去是賣烤薯的小攤正要收工。

  沈含煙跑得飛快,季童在她身後根本追不上她:“沈含煙你跑慢點!小心別摔了!”

  可沈含煙怎麽會摔倒呢?即便穿著裙子,可她像隻優雅又敏捷的豹,整個人看上去那麽靈巧,那麽健康。

  季童追在沈含煙身後,不知為何忽然有想哭的衝動。

  沈含煙順利追上了那輛車,季童還在往那邊跑的時候,沈含煙已拎著個小袋子,慢慢向她走過來。

  季童也不跑了,笑著慢慢迎上去。

  馬上十二點了,路上已沒什麽車了,兩人在馬路中間相會,沈含煙牽著季童的手把她帶到路沿,手裡的袋子遞給季童:“給。”

  季童接過來很緊張:“不會其實是烤紅薯吧?”

  沈含煙又笑了。

  笑什麽呢?笑季童現在最需擔心的最大的事,也不過只是買到了烤紅薯而不是她愛的烤白薯麽?

  當她小心翼翼的撕開一點皮,大獲全勝般高高驕傲的舉起:“看啊沈含煙!真的是烤白薯!”

  她為什麽這麽開心呢?好像贏得了全世界一般。

  跟烤白薯大約沒那麽大關系,更多是因為夜風也柔、路燈也柔,一如沈含煙在她身邊的笑。

  季童靠在燈柱上啃白薯,一邊問沈含煙:“你不吃嗎?怎麽隻買了一個呢?”

  沈含煙:“你不可以喂我嗎?”

  季童一愣。

  沈含煙……不嫌棄嗎?
  她把白薯遞到沈含煙嘴邊,空咽了下喉嚨。

  沈含煙的唇形那麽好看,微微曲下的天鵝頸那麽纖長,咬的那麽一小口,毫不避諱就在她咬過的地方。

  沈含煙說:“童童,生日快樂。”

  而這時午夜的鍾聲正好敲響,眼前的沈含煙美得像是一個童話。

  季童訥訥低著頭,看著烤白薯上沈含煙咬過的那一小塊。

  她渴盼自己長久以來暗藏的心思被沈含煙窺得一星半點,又怕沈含煙一旦了解了她的心思,會厭惡疏遠她。

  而這時的沈含煙語氣有些發沉:“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季童心裡咯噔一下:沈含煙看穿她了麽?

  她擔心的事果然要發生了麽?

  沈含煙:“你能看著我麽?”

  季童不得不抬頭。

  沈含煙是個果斷的人,極不常見沉吟了一下,才再次開口:“我本想等到你再長大一點,可是。”

  沈含煙迎向她的目光那樣清朗:“如果你也在跟我想同樣的事,我們現在,可以接吻麽?”

  踩著你成年的鍾點。

  踩著我迫不及待的衝動與溫柔。

  沈含煙的眼神訴說著她不想再等,而季童忙不迭點頭。

  沈含煙的擁抱輕輕環住了她,在無人的街角,輕輕探出一點舌尖。

  那是一個極盡纏綿的吻,讓漫天的星光入夢,沈含煙放開她後又說了一次:“成年的第一天,童童,祝你快樂。”

  季童強按著心跳:“我不能更快樂了,沈含煙。”

  ******
  “童童,童童。”

  季童迷迷蒙蒙的睜眼,發現自己蜷在沙發上睡著了,而沈含煙坐在沙發邊望著她,溫柔的幫她理順一縷搭在額前的發。

  “怎麽在這裡睡著了?”

  季童一下子緊緊抱住她的腰。

  沈含煙笑著攬住她:“怎麽了?突然撒嬌。”

  季童:“我今天下午有個會突然取消了,想著早點回家等你,沒想到有點累,在沙發上睡著了。”

  “我剛才,做了兩個夢。”

  沈含煙:“什麽夢?”

  季童緊緊抱著她不撒手,搖頭不肯多談。

  沈含煙很聰明:“跟我有關的夢?”

  季童輕聲:“到底夢裡的那些是夢,還是現在才是夢呢?”

  沈含煙:“如果現在才是夢呢?”

  季童:“那我就一輩子再不要醒來了。”

  沈含煙笑了:“放心吧,童童,現在是真的。”

  現在當然是真的了,懷裡的沈含煙是香的、暖的,那麽鮮活,還會回應她的擁抱,柔聲說:“無論你夢到了些什麽,你要知道,不管在哪種情形下,我們的生命都會交纏在一起。”

  “我都會以不一樣的形態,陪著你。”

  季童心有余悸的問:“永永遠遠?”

  沈含煙柔聲承諾:“永永遠遠。”

  “那這輩子,你也不會撇下我了?”

  “我不會,童童,我的病都已經治好了。”沈含煙問:“還困不困?我抱你去床上睡會兒再起來吃飯好麽?”

  她抱起季童,季童有些臉紅:“我是不是又重了?都怪你做菜太好吃了。”

  “是重了。”沈含煙輕柔抵一抵她的額頭:“但再重一點吧,畢竟,這是我全世界的重量。”

  ——全文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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