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恰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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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已成功添加為好友】

  文馨飛速將遊璐的備注改為“遊狗”，翻回聊天界面時，對方發來了第一條消息。

  【遊狗：我不怎麽用社交軟件】

  【星：要不你直接張嘴說話吧】

  【遊狗：面對面坐著的人用手機聊天感覺像背著其她人偷情一樣】

  【星：你這是什麽比喻！！】

  這人有病吧！
  文馨氣呼呼地合上手機，遊璐抬起頭來：“不聊了？”

  文馨正想吼她，卻猝然想起家長還在，隻得壓低聲音：“跟你沒法聊。”

  遊璐：？
  菜品很快上桌，咕嚕嚕的鴛鴦鍋冒著紅白相間的氣泡，為本就炎熱的夏季進一步增添溫度。

  啤酒上桌後，遊爸說話的頻率陡然加快，話題不外乎圍繞著他的工作、車房、薪資與對不成器女兒的歎惋展開。

  自從傾菜後，文媽的視線就基本不離鍋：“我家很久沒來吃火鍋了，今天著實難得。”

  遊璐唧唧噥噥地說：“可以吃一點。”

  文馨側過頭：“不吃辣？”

  遊媽笑道：“我們也很久沒來吃了，遊璐平時也不愛吃太辣的。”

  “四川銀一定得愛吃辣嗎？”

  “……”

  “因為現在是大夏天，還是大中午。”文馨朝她擠眉弄眼。

  雖說她平時也是這個樣子，但此時卻似乎多了種遊離世外的氣質，好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小狗，孤孤單單地靜坐在唯一屬於她的座位，不敢也不願吭聲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遊璐的學習一直都讓我省心，”遊爸大口飲下啤酒，臉上堆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就是偶爾很不聽話，又頂嘴又對著乾，難管教。”

  遊媽“咚”地躺回椅子上，揉著鼻梁與文媽悄聲說話。

  遊媽越說越氣急，聲音尖細得連隔壁桌也頻頻側望，一旁的文爸連忙出來打圓場：“不說了不說了，今天大家就開開心心地吃飯，讓小孩們好好交流。”

  “不一定，但好弱哦。”

  成功逞口舌之快的文馨愉快地轉回頭去。

  文馨偷偷轉動眼球，只見遊璐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方才的吵鬧，墨水浸染過的雙眸無星無月。

  遊媽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她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管教？”

  被當眾揭露舊事的遊爸臉色也不好看，一邊喝酒一邊嘟囔：“前幾年不也是我最困難的時候嗎，我最困難的時候你又在哪……”

  “你那是親近嗎？遊璐上初中之前知道自己有個爹嗎？以前我們最困難的時候你在哪？現在生活好了你就來，你要不要臉？”

  “你又要和我吵了是不是，”遊爸將瓶口對準她，“誰不想和自己女兒多親近親近，就你一直在妨礙。”

  “夏天怎麽了，夏天吃火鍋剛好去濕氣。”

  “好弱噢，真的是四川銀嗎。”

  就這樣隱去自己的言談與動作，隱去自己的全部呼吸，如活死人般呆呆地注視無色的畫面。

  不知為何，每次看見遊璐時就會產生的厭惡感在此刻煙消雲散，朦朦朧朧的念頭縈繞在心間。

  可憐兮兮的小孩。

  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時，文馨霍然一驚。

  她在想什麽呢！

  “啪啪啪。”

  聽到文馨不斷拍臉的聲音，遊璐轉過頭，疑惑地問道：“你在拿鍋裡冒出的煙擦臉嗎？”

  文馨：……

  剛剛那種莫名其妙的憐愛感是什麽？見鬼去吧！

  正式開動後飯桌上的話題便愉快得多，天南地北古今中外能在各種語境下出現。遊爸與遊媽也暫時放下了芥蒂，參與到了話題討論中，間或穿插對菜的評價。

  聊到興頭時，文媽便會高高興興地抬起酒杯：“乾杯！”

  其她人也相當配合，互相舉酒祝福，如果不是最開始出現了一段小插曲的話，或許在外人看來這會是兩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遊璐將杯子伸到文馨面前，後者一臉迷茫：“做什麽？”

  遊璐搖了搖杯子：“乾杯？”

  “呃，”文馨抓住杯子的手微微顫唞，“你要和我碰杯？”

  未等遊璐回應，文媽氣勢洶洶的聲音便先一步到來：“你們倆是好朋友，交流下感情嘛！”
    誰跟她是好朋友！
  架不住文媽的催促與遊璐期待的眼神，文馨抬起杯子。

  她本想和遊璐輕輕一碰即可，卻沒想到當她將杯子伸到前方時，遊璐忽然重重撞了上來——

  “乓！”

  在文馨驚異的視線下，遊璐抿了抿唇，微微彎起嘴角：“乾杯。”

  “……”

  文馨吞下飲料，感覺滾滾岩漿正在肆虐她的食道。

  火鍋的沸騰達到了最猛烈之時，嫋繞熱氣撲面而來，升高了周身的溫度。

  筷子偶爾交錯，笑聲此起彼伏。

  在鬧哄哄的環境中，身邊人如久凍的冰塊般罕言寡語，卻莫名給人以磐石般的安心。

  文馨撐著桌沿，咬住脆皮腸。

  感覺今天這頓飯似乎也沒有想得那麽糟糕。

  吃到最後基本只有家長還在動筷子，兩個孩子早已開始用手機消食。

  遊爸醉醺醺地攏著文爸肩膀大談往事，熱鍋的火打到最小，和她們同時來的顧客準備買單離開。

  文馨刷到一則笑話，點開分享界面時，不慎瞟見霸佔她列表第一位的遊璐。

  嗯……

  【星：[分享：我家狗差點害死我]】

  十秒後，文馨聽見身邊傳來一聲輕笑。

  她湊到遊璐身邊：“是不是很搞笑？”

  “還行。”

  “什麽還行，我都聽見你笑了。”

  “笑得還行。”

  這種勉勉強強的評價成功激起了文馨的挑戰欲，她立刻翻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各種笑話，挑出經典中的經典一骨碌分享給遊璐。

  【文馨：現在就給我看！】

  【earth：……】

  等到遊媽和文媽結束交談、收拾收拾準備結帳時，她們意外地注意到了眼前的場景。

  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孩擠在一起，屏幕光分別照亮了她們一半的面容。不太正經的女生時不時放聲大笑，較為內斂的那位則捂著嘴，然而上挑的眼角卻出賣了她此時的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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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別之時，遊爸想要開車送遊璐母女回去，卻被遊媽以酒駕為由嚴詞拒絕。

  “今天讓你跟著一起過來只是因為你還算她半個爸，我不想讓文馨她們家看笑話，”遊媽厲聲道，“從今天開始，你就不要隨時隨地跑來騷擾遊璐，回家陪你的老婆去。”

  遊爸眉頭蹙得宛如千溝萬壑的核桃：“你這叫這麽話，難道你想讓別人說遊璐是個沒爹的娃兒？我來找我女兒有什麽不對？”

  文媽一見那邊又吵了起來，連忙把遊璐拉到自己這邊，塞到文馨面前，熱情地笑道：“小遊同志，雖然你現在已經不在這邊住了，但也可以多來玩玩嘛，文馨一天到晚都在家裡蹲，你倆可以一起寫作業看電視啥的。”

  文馨一聽這話，生怕遊璐當真般趕忙道：“沒事沒事，我倆可以在手機上玩。”

  文媽埋汰道：“就你廢話多，天天玩手機，你看遊璐多乖多安靜，從不像你一樣怎怎呼呼，你要向人家多討教下學習方法……”

  文爸連連點頭：“這小姑娘到底怎麽學的，成績怎麽就這麽好！”

  “不是，我成績也不算太差吧！”

  “你不差，但也要精益求精嘛，多跟人家學學。”

  文馨：可惡。

  遊璐溫溫柔柔地應答：“謝謝阿姨叔叔，有空我會來找文馨玩的。”

  “哎喲，好乖的女娃兒哦。”

  文馨：……

  好吧，她果然是親生的！

  遊媽風風火火地攔了一輛出租車，吆喝著遊璐和文家拜拜。

  臨上車前，遊璐忽地回首一望。

  夏日的盛陽下，文馨渾身籠罩在了燦爛的橙光中，飛揚的發絲宛如勾勒著金邊。

  遊璐深深地望著她，黑眸內好似有碧波流轉，不舍、留戀、牽掛凝聚成一束光亮，像煙花般倏地綻放，最終消失在昏暗無光的茫茫夜色之中。

  文馨當即一愣，然而還未等她有所反應，遊璐便已轉身上車。

  薄煙般的尾氣模糊了文馨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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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