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別掉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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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馨從右往左一點點地挪動手指：“9……”

  “8……”

  “3……”

  當“3”出現在眼前的刹那，李萌已經迫不及待地飛撲上來：“前五百名！太牛辣，你似我滴神！”

  文馨強忍著驚喜，拍拍她抱住自己的爪子：“一次而已，下次又給打回原型。”

  “我要是能考這麽高，一次也願意！”

  高中入學以來取得的最好成績令文馨興奮了一整天，雖然嘴上說著“而已”，她潛藏已久的野心已經飛到了難以想象的高峰，甚至開始自欺欺人地幻想“如果這道題不錯，那道題不錯，我就能進前一百了”。

  所幸她很快回到了現實，粗心導致的錯題雖然能給予人美好的念想，但也同時也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糾錯能力的不足。

  文馨絞盡腦汁地研究地理錯題，她湊到李萌身邊：“葡萄棚下的空氣和葡萄棚外的空氣濕度怎麽會不一致呢，難道棚外的氣體不知道和棚下的進行交換？”

  遊璐撲哧撲哧地將試卷置於角落的空桌上，她低垂著腦袋，悄悄抬高眼皮。

  借著剛拖的走廊地板上仍留有的積水，文馨“唰”地滑行過去，步態瀟灑，風流倜儻，引得路人頻頻側目，只可惜行至終點時卻因突然的乾地板而打了個踉蹌。

  女生委屈巴巴地指著試卷：“可是這道題說的是濕度啊……”

  當遊璐抱著收好的試卷走進辦公室時，第一句聽見的便是“既然葡萄棚是露天無封閉，怎麽會和棚外的濕度不一樣呢”。

  在無人注意的地方，少女唇邊彎起淺淺的弧度。

  文馨一溜煙地湊到地理老師面前：“老師，我想請問一下——”

  李萌咂舌：“你去問老師吧，我回答不了如此高深莫測的問題。”

  “那假如呢，假如這個葡萄棚在晴天的乾旱地區？”

  學生與教師的聲音此起彼伏，有些是單方面的讚賞或訓斥，有些則是雙方的激烈交戰，混亂的聲音融入燦爛的夕陽。

  文馨：“呃。”

  窗外的桂花正隨風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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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教學樓外牆的光榮榜換上了新的人名與人頭。

  “啊，”文馨滿臉發懵，“我肯定會學文的。”

  地理老師打斷了她的問候：“你高二後打算學文學理？”

  “哪來的什麽假如，你創造的假如？”

  她下意識扭頭望去，只見個頭略小的老師正在敲打比她高了半個頭的女生的腦袋：“你大熱天在太陽傘下和在太陽傘外的體感溫度一樣嗎！”

  李萌：“哇。”

  合著選理是不能問嗎？
  傍晚的余暉穿透紗窗，輕輕灑落在半人高的試卷上。

  “好吧！”

  剛剛結束半期考試的教師辦公室人來人往，每一張桌前都有與老師進行有關題型、成績與人生交流的學生。

  “好，”老師當即露出欣慰的笑容，“現在你可以問了。”

  “濕度也是一個道理！”

  年級前十的隊伍中赫然張貼著某人的面無表情的大頭照。

  高一年級共三千人，遊璐排名第五。

  文馨向大頭版的遊璐湊近：“你說我要是趁晚自習沒人時偷偷在她臉上添兩筆如何？”

  “你要給她畫個胡須？”

  “我給她加個倒八胡須。”

  李萌想象了一下：“那就應該是眉毛了。”

  文馨掃了一眼遊璐的左鄰右舍，不禁覺得眾人之中只有遊璐擺了一張不像考了年級前十的屠戶表情。

  她不禁吐槽：“遊某在光榮榜做了十年的題，心早已像寫字的筆一樣冰冷。”

  李萌往後走，忽然訝異地“啊”了一聲：“傅青進前二十了。”

  文馨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加油啊傅青，咱們初中就只剩下你還能與遊璐決一死戰了。”

  “傅青加油。”

  “傅青上啊。”

  年級300 與年級1000 的兩位同學對著美少女的大頭照進行毫無意義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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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半期考試結束，舉世期盼的運動會聯袂而至。

  包圍了整個運動場的彩旗迎風招展，撼天動地的擾民音樂在場地內循環播放。

  乖巧的學生尚能老老實實呆在班級休息區域，心存僥幸的學生早已偷摸溜走，四處閑逛遊樂。

  “高一四十二班的運動健兒們……”

  文馨遞給擺攤老板五塊錢：“我是運動健兒，能白送我一瓶嗎？”

  “我也是運動健兒，”老板扔給她兩瓶飲料，“能白打你一頓嗎？”

  文馨轉過身，塞給李萌一瓶飲料：“我們接下來去哪？”

  未等後者回答，張笑生突然從李萌身後鑽出來，指了指文馨手裡剩下的一瓶：“那瓶是給我的嗎？”

  “你去問老板要吧，人家不願意為我提供買二贈一。”

  李萌轉過頭：“你的比賽是多久？”

  張笑生盯著她手裡的飲料，眼裡充滿了貪婪：“下午去了，反正也是瞎跑。”
    三人嘻嘻哈哈地行至跳遠比賽的沙地前，此時尚無賽事，沙地周圍聚集了許多揚沙作樂的手欠學生。

  文馨指住沙地：“來一波？”

  張笑生搖搖頭：“我才不去，怕鞋子髒。”

  “我來我來！”

  李萌樂顛顛地蹦到起跳線，沉心靜氣地盯住不遠處的沙地。

  “好有氣勢！”

  “加油加油！”

  李萌朝文馨那側擠擠眼，隨後深呼吸一口氣，小腿蓄力一蹬，騰躍而起——

  “啪！”一跳。

  “啪！”兩跳。

  “啪！”三跳！
  就在文馨以為她即將要像芭蕾舞演員那般展開雙腿時，李萌忽然眼神一橫，像在馬路上看到闖紅燈的行人般緊急刹車——

  腳尖距離沙地只剩堪堪幾毫米，李萌大口喘氣，擦了擦汗：“算了，我不敢！”

  文馨為她鼓勁：“有什麽不敢的，跳過去就完了！”

  “你來呀你來呀！”

  剛剛還怕鞋髒的張笑生仿佛也受到了感染，勇敢地邁步出去：“我來我來。”

  李萌與張笑生一同退回起跳線，兩人推推搡搡地爭執誰先上。

  文馨本想調侃她們幾句，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個溫柔的女聲：“文馨？”

  她循聲回頭，只見一個面容清麗的女生正站在她的身後。

  即使衣著土裡土氣的號碼背心，她的身上依舊帶著一種古典優雅的文學氣質，像是隨時都能張口朗誦幾句經典詩詞。

  文馨眼睛一亮：“哇，野生的傅青出現了！你也要比賽嗎？”

  傅青微微頷首：“我報了跳遠，想來練一下。”

  她似乎並不想說太多與自己有關的話題，轉而問道：“你不去看遊璐的比賽嗎？”

  此話一句，文馨當即像是被空氣噎住般面容僵硬：“我沒打算去……她也是今天比賽嗎？”

  “接力賽快開始了。”傅青意有所指。

  “是嗎——”

  “哇，瞧瞧這是誰來了！”

  張萌高昂的聲音猛地插入兩人之間，她像一隻兔子般蹦蹦跳跳地湊近：“好久沒見到你了！上次見到還是在光榮榜上。”

  傅青點點頭：“我打算去看看接力賽，你們去嗎？”

  李萌張大嘴：“遊璐要跑的那個？”

  “對。”

  文馨撫著額頭：“你要去嗎，我不是很想去……”

  “去唄，不是還有我們班嗎？”

  “走走走，走走走。”

  文馨被幾人一路拽到比賽場地。

  涉及了多個班級多個運動員的比賽集結了相當一批圍觀者，比上次體育課還要熱烈幾倍的呼喊聲在她的耳邊環繞，就連主持人念的廣播稿也全部換成了為接力賽加油的內容。

  文馨喘熄後抬起頭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遊璐冷冷淡淡的面孔。

  “呃，”她簡直覺得離譜至極，“你們是故意的嗎？”

  李萌假裝沒聽見：“哎呀，來檢驗下初中老同學有沒有以前跑得快。”

  “我把你踹進去看你跑得夠不夠快！”

  令文馨大為慶幸的是，遊璐並沒有注意到旁邊這群圍觀的老同學，她正屏息凝神等待開跑指令，無意識地轉動腳踝關節。

  即使是在緊張時刻，她依舊保持著那副平靜似水的表情，仿佛不會有任何喜怒哀樂的變化。

  這同時也是我最討厭她的地方。

  在旁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時，文馨在人群背後咬了咬牙。

  真的很看不順眼啊！

  像是被某種念頭驅使般，她忽然難以自控地擠上前去，朝跑道另一側的運動員大喊：“遊璐——”

  聽到熟悉的聲音，遊璐茫然地扭過頭來。

  對視，又是這樣的對視，在遙遠的另一側，那雙如同墨潭般的眼裡忽地綻起水滴般的花瓣。

  在對方視線轉過來的瞬間，文馨立刻反應了過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文馨：！！！
  周圍依舊鬧騰得宛如被潑了大盆水的油鍋，但在遊璐的目光中，文馨卻不知為何覺得世界如此安靜，安靜得幾乎能聽見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安靜到仿佛進入了只有她們兩人存在的隔離空間。

  事到如今，眼下場面已經不容許她灰溜溜地躲開，在李張傅三人驚愕且肅然起敬的注視下，文馨硬著頭皮朝對面的那人樹了個倒大拇指：“別掉棒了啊！”

  遊璐的瞳孔微微一縮。

  遠處的跑道起點終於傳來響徹雲霄的槍響：“砰！”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