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 39 章
顧景懿是故意的, 寧元昭想。
故意惹他生氣,故意問出一個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
顧景懿搭著他起身,看他臭臉都臭得可愛,不由捧起他的臉頰問:“不高興了?”
然後便得到了寧元昭誠實的回答。
“我是故意的?”顧景懿無辜地看著他, “我可什麽都沒有做呀, 小侯爺別平白冤枉人。”
寧元昭當即就想反駁她, 沒想卻失語般噎住了。
確實。
若真論起來, 顧景懿真做了什麽事情嗎?並沒有。
不僅沒有, 她還下令不許其他人靠近她半丈之內, 是寧元昭自己看不爽那些刻意顯擺的人。
火氣就像是沒由來的一樣,騰地點燃躥高,將他燒得失了理智。
想不出原因,又被將了一軍, 寧元昭更鬱悶了。鬱悶的下意識反應就是握緊顧景懿的手, 不讓她逃。
還有點想把她藏起來,隻給自己一個人看。
這想法剛一出來就把寧元昭嚇了一跳,太自私可怕的念頭……他竭力將其壓下, 整個人垂頭喪氣極了。
唇瓣上忽地傳來濡濕之感。
顧景懿又吻住了他, 安撫一般說:“不想了, 不氣了, 好不好?”有點惑人又有點漫不經心。
像是若無其事的哄。
寧元昭那點不爽加劇起來, 可又在顧景懿勾纏的吻中暈頭轉向,腦中只剩下她的味道和氣息。
冷冽而香沉。
吻著吻著, 顧景懿就不再滿足於嘴唇舌頭。他重重吮了下寧元昭的側頸, 留下一個豔紅紅的濕痕, 問:“高興一點了嗎?”
寧元昭摟緊他的腰, 極輕地“嗯”了一聲。
“以後若不高興了, 便來找我。”他咬了下寧元昭的臉頰肉,“我隨時給阿昭親,怎麽親都行,親到阿昭高興為止。”
寧元昭警惕地看了顧景懿一眼。
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好事?還是出自於公主的口中,讓他忍不住懷疑裡面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圈套。
“我不會騙阿昭的。”顧景懿見他似乎並不信任,一下就多了點委屈和難過,“阿昭答應我吧,我不想阿昭再像前兩天一樣不理我了……”
“殿下。”寧元昭無奈般貼了貼她的面頰,“我答應您就是了。”
沒有辦法,就算知道顧景懿在裝可憐,他也總是會心疼。
“我就知道。”顧景懿聲音有些飄渺,“阿昭最好了……”
長達兩天的沉默被親吻和擁抱徹底打破,寧元昭和顧景懿間更添了種顯而易見的黏糊親昵。
盡管寧元昭內心仍有一點熄不滅的煩躁。
不遠處的草叢間,小紅正和顧景懿的黑馬追逐大鬧,玩得很好。真是難得,小紅對動物不太友好,很難與什麽馬成為朋友。
寧元昭問黑馬的名字,顧景懿答曰:小黑。
倒是質樸。
和玄霓差得太多。
遠處傳來馬蹄踏地的聲響,估摸著是有人跑馬跑到這附近了。
寧元昭從一側的草叢間拾起顧景懿滑落的簪子,細心擦拭乾淨,抬手為她束發。
顧景懿波瀾不驚地問:“好幾日沒見玄霓了,想不想它?”
“不想。”寧元昭萬分實誠。
他給顧景懿理好頭髮裙擺,確認她與見時一般整潔無二,才快速親了下她的臉頰,又說:“但想晚上去看看它,可以嗎?”
“別忘記。”顧景懿點點他的唇瓣,作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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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西沉,霞傾落。
宸月公主的幄帳內,一條純黑色的小蛇正伏在桌岸上,松松圈著一個長圓形的小蛋。
它的眼中泛出某種類似於饑餓的光芒,雖然很是輕微,卻連看見寧元昭時的十數之一都及不上。
顧景懿輕輕撚起那枚蛋,察看片刻後隨意扔回了桌面上。
“從哪撿來的?”他問。
三喜:“今兒下午在青夷山附近走了走,沒想發現了一窩小青蛇,只有這顆還沒孵化。奴才想著玄霓可能感興趣,便將這蛋帶了回來。”
“毒性不小。”顧景懿淡聲回應,“是玄霓喜歡的。”
“要將蛋留下嗎?”三喜笑著問,“殿下前兩日不是說,想為玄霓找個伴,這蛇模樣尚可,訓一訓或許可用。”
顧景懿凝視著蛇蛋,許久後輕聲說:“他害怕蛇。”
緩一緩吧,不急。
“您決定就是。”三喜說,“不過您的病……”
“我自有分寸。”
說罷,顧景懿摸了摸玄霓的尾巴。
玄霓終於得到進食的允許,張嘴吞掉蛇蛋,肚子鼓起一個不算明顯的小弧,窩在原處慢吞吞地消化。
一刻之後,寧元昭踏進了顧景懿的幄帳。
彼時三喜已經離開,將幄帳之內留給二人。
玄霓在看見寧元昭時瞬間睜大了眼,略顯不悅地甩尾。
——不悅於自己吞食的時機太早,現下`身子太懶,不僅沒有過多力氣和寧元昭親近,也更不可能去咬寧元昭的血。
它偷偷瞥了眼顧景懿,被顧景懿警告般捏住了腦袋。它顯然畏懼於他,於是不甘心地窩了回去,和之前一樣一動不動。
“阿昭。”
寧元昭聽見顧景懿的喚聲,抬步走來。
他手上拎著個小竹籠,籠子裡還不時有輕微的響動,應該是什麽活物。
“玄霓這是怎麽了?”他坐在顧景懿身邊,象征性地問了問這條蛇。
“剛吃了東西,犯懶著呢。”顧景懿含著笑摸他的臉蛋脖頸,晌午吮出來的那道紅痕現下變得微微發青,即便如此,烙在寧元昭皮膚上依舊好看得要命。
就是隻吮出來一個,有點少了。
寧元昭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可惜,捏住她的手腕自然地親了一下,說:“您可不許再做壞事了。”
“我哪裡做壞事了?”顧景懿又無辜起來。
寧元昭看穿她的裝模作樣,不由也笑,“我的殿下,我今兒下午可是被六皇子笑話了。”
“顧琢?”
寧元昭抬著下巴嗯了一聲。
白日裡全無顧忌地和顧景懿大親一通後,寧元昭就扶她上了馬,將她送回了幄帳。
畢竟太過大喇喇的親密被人看見,太容易受到編排,他無所謂,對顧景懿的聲譽有損可不行。
那之後,他提著弓再度策馬深入草場,恰好又撞見了顧琢。
這位皇子想必是看見了他與顧景懿並肩策馬,眼神十分挪揄,卻又在看見他脖頸上的紅痕後化為了十二分的尊敬。
寧元昭才遲鈍地意識到顧景懿給他留的這個印子太過招搖,所以之後特意遮掩了下。
好在也只有顧琢看見了,否則不知道要惹出多少是非流言。
“這樣啊。”顧景懿恍然大悟,振振有詞,“可我沒有用多少力的,是阿昭的皮太嫩了……”
寧元昭抬頭吻住她的唇,吞下了她的狡辯。
饒是不久前已吻過那麽久的時間,如今再吻還是一派的依依難舍。
“壞阿昭,倒是學會用這種方式對付我了?”顧景懿捏著寧元昭的後頸說。
“您也喜歡的。”寧元昭臉頰微紅,聲音卻不含愧色,“我還給殿下帶了禮物來,殿下可別生阿昭的氣。”
說著,他掀開小竹籃上蓋的布,給顧景懿展示他的禮物。
一隻純黑色的,活蹦亂跳的……真兔子……
耳短身圓,一股稚氣。
寧元昭將它抱出來,“快傍晚時發現的。”獵場裡的兔子大多是白色或是沙色,鮮少有黑色,尤其它還性子謹慎,隻晚上出來。
他的眼睛又因著重生的緣故,不如前世視物時清晰,因此頗費了番力氣才將其毫發無傷地捉到。
幸運的是,這隻兔子比其他兔子生得更憨態可掬。
“說了送您藤兔,結果沒有送成……”寧元昭揪揪兔子的尾巴,“這個當我的賠禮,好嗎?”
顧景懿俯身認真看著黑兔,戳戳它的小鼻子,說:“黑黢黢的,看不清臉蛋。”
“我以為您喜歡黑的動物。”寧元昭好笑道。
黑蛇,黑馬,再加隻小黑兔。
“喜歡,你送的。”顧景懿小心摸了摸毛茸茸的兔耳朵,“取個名字,當我和阿昭的孩子。”
孩子?
寧元昭微驚,未免也對這隻兔子太過看重了吧……來日公主若依舊有奪位之心,這兔子豈不是要爵位加身……
他揮去荒謬的想法,一時還真想不出名字,於是反問:“殿下說呢?”
“寧悅月。”
“寧月月?”
顧景懿執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下了正確的兩個字,低聲說:“悅,宸月。好嗎?”
“……好。”寧元昭眨眼,同意了這個名字。
“阿昭喜歡孩子嗎?”顧景懿盯著他的眼睛問。
寧元昭覺得這個問題有些為時尚早,可公主問了,他便也老老實實回答:“隻喜歡……我與殿下……的孩子……”
說的時候終究有些結巴,他還沒想到這樣遠的地方。
“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都好。”殿下生的,他都喜歡。
顧景懿抵住他的額頭,萬分平靜地說:“那我給阿昭生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好不好?阿昭若是努力些,我便懷個龍鳳雙胎,一舉兩得。”
寧元昭被她意有所指的話弄得臉紅心跳,卻沒有立即回答。
他想了想,搖頭說:“生孩子很痛,很危險……不想殿下痛,如果殿下願意,我們也可以不生的。”
顧景懿的氣息突然變了。
寧元昭也說不上來,她伏在他的肩膀上癡癡地笑,又用力地按著他的後腦杓吻他。
或許是兔孩子的出現……兩人之間又多了一種微妙的連接。最後出幄帳時,寧元昭的唇又腫了,側頸上的印子也變本加厲地多了好些個。
雲層微暗,月色暗淡,將帳中發生過的曖昧親吻都掩於月色之下。
寧元昭心情極好地往他的幄帳處走。
幄帳扎時大都集中,籠下來是一片連綿的影。大部分帳前都亮了燈,背面則垂著暗影。寧元昭自帳後走過時,眼神不察,猛不防撞到了個無聲無息的身影。
仔細看,居然是顧琰。
前世之時,他也因為豹子發狂一事墜了馬,但僅僅是摔傷了腿,遠沒有今生這般嚴重。
寧元昭不關心他,只聽說他墜馬後一直昏睡躺著。
現在是醒了麽,怎麽站在這裡嚇人。
寧元昭看見顧琰就不高興,也不欲言語,掉頭就走。
然後被直接捏住了手腕,顧琰力氣極大,像是要把他的骨頭捏碎。
寧元昭火起,當即就想把他甩開,不想顧琰反而燙到一樣,驚疑不定地主動松開了他。
他沒管顧琰抽瘋樣的舉動,直接三步化兩步,快速回了自己的帳子。
陰影之中。
顧琰眼裡有著寧元昭沒注意的疑惑和混沌,他按著手心殘余的熱量,很久很久才確定了什麽一般,淺淺地笑了一下。
他發出一聲極細微的呢喃,散於風中。
“元昭……哥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