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第 91 章
寧亦舟覺得, 他的主子與宸月公主鬧矛盾了,微不可見而確實存在著的矛盾。
令他疑惑的是,寧元昭雖對公主態度微妙,可在公主要進宮時, 又與公主擁抱相吻。
當然, 他不是故意要看夫妻二人唇齒交纏。
純粹是他照例去找寧元昭練刀時不小心撞見了。
寧元昭已斷斷續續三日未練武了, 估摸著是成了婚累乏吧。至於這宸月公主, 是受寵又辛苦, 接連三日都要進宮去拜見皇帝, 以寬解皇帝的憂女之情。
宸月公主走後,寧元昭招招手,讓他進了屋。
寧亦舟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或許是要同自己說些什麽事。
不可告人的事。
寧亦舟猜得沒錯。
寧元昭確實要告訴寧亦舟一件事, 一件堪稱詭異卻有所預料的事。
“還記得嗎?小舟。”寧元昭說, “那日在雲空寺,顧琰傷了我。”寧元昭伸出左手手腕來。
“記得。”寧亦舟自然地看向寧元昭的手腕,幾乎在瞬間就發現了寧元昭冷肅的原因。
寧元昭曾受過傷的那一小塊皮膚, 變得薄且微腫。
而這正是寧元昭對顧景懿態度微妙的真正緣由。
與顧景懿說的那番話, 確實讓他生氣難過, 寧元昭想, 但那之後, 情緒變得不太受他控制。
像是無數怒恨借著他發火的短短契機,猛然掙脫了什麽束縛, 疾風暴雨般一齊噴湧了出來。
與此同時, 他的左手腕開始痛了。
顧景懿的惶恐與真切他都看在眼裡, 他本不想對顧景懿冷臉的……只是他控制不住……
他很痛, 痛且煩躁著。
然後, 他有些想不清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了,顧景懿喂他吃了些晚膳,便將他抱進懷裡親吻歡好……明明他心情那樣差,該拒絕的才是。
連綿潮濕的桂花香味中,顧景懿親著他的側頸說:“阿昭不怕,我永遠在阿昭身邊,什麽都不用怕。”
承諾般的呢喃圍繞著他,那股懾人的疼痛很快無聲無息消失了。
倦極之時,他想起了他的石頭鈴鐺。
“我的鈴鐺呢?”他半睜著眼睛問。
“在桌上放著。”顧景懿與他十指相扣,“阿昭是從哪裡尋來的那鈴鐺?個頭都比尋常的大,看著有趣得很”
“我娘親留給我的。”說罷,他輕輕踹在了顧景懿小腹上。顧景懿也曾送給他一串鈴鐺,系在他腳踝上,每到夜間就叮咚作響久不停歇。
他故意去踹時,當然也會發出聲音。
顧景懿很不要臉地捏住他的腳踝,讓清靈響聲發得更急更密。
剩下的事便不必多說了。陰差陽錯間,手腕的疼痛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寧元昭之前的猜測因此確認了七分。
——和顧景懿親昵確是遏製疼痛的一種手段。那麽,顧琰在他身上下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翌日醒來。
寧元昭發覺,痛意的消失沒有讓事情好轉,手腕不知不覺間產生了某種異樣。
如果不是今日顧景懿仍要進宮,他不可能瞞下這變化來。
“是毒麽?”寧亦舟小心碰了碰寧元昭的手腕,眉心緊鎖,“可若真是毒,也當真奇怪。”
說罷,寧亦舟立即點了藥材,說要先製點清毒膏出來試試能否消腫,如若一點用處都無的話再行其他療治。
寧元昭說好。
只是還沒等寧亦舟將藥膏製出,寧元昭左手腕居然生出了古怪的顫動感,像什麽活物要破土而出了一樣。
是一朵赤黑色的花。
細弱而萎靡,偏偏殘暴地頂破了他的皮膚,在他血肉裡築根生長。
“……這,是什麽?”寧亦舟顯然被這意想不到的畫面驚著了。
寧元昭沒有答案回應。
他捏上其中一片花瓣,將其拽落,極致的痛感倏爾讓他全身顫唞,連額頭都瞬間落下冷汗來。
像生生剜掉一塊肉。
“主子!”寧亦舟急得大喚。
“……沒事。”他抬起另一隻手,接過了急速向他飛來的小金子。
好在玄霓被顧景懿帶走了,否則他還得安撫兩隻小動物,真是沒有心力。
今日顧景懿給小金子喂了血,小金子格外有精神,撞向花的力道都大得很。
寧元昭撫著小金子的身體說:“你也討厭它,是不是?”受了那樣大的痛苦,他的神色竟依舊淡然著。
急促的敲門聲恰於此刻響起。
不需寧元昭說,寧亦舟便主動拿了張帕子搭在寧元昭手腕上,而後起身開了門。
看見來人,寧亦舟說:“梨鳶姑娘。”
梨鳶:“駙馬爺在嗎?”
寧亦舟:“少爺在換衣裳,一會兒要與我一道去練刀。梨鳶姑娘若有急事,與我說就好,我會傳達給少爺。”
梨鳶顧不得太多,直接說:“殿下方才從宮中傳信出來,說……皇后娘娘今日突然發作,恐怕現下正在臨盆生產……”
寧亦舟心下一驚:“娘娘怎麽樣?”
梨鳶:“殿下說,會保證娘娘安然無恙。奴婢已差人備了車,駙馬爺現在便可進宮,殿下會在宮門口接駙馬爺的。”
寧亦舟說了聲知道,即刻閉上門,去內室找寧元昭。
然而他將走到內室,一陣極重的血腥氣就籠罩了他。地面上聚著一汪赤血,血上飄著被割斷的瘦弱花朵。
寧元昭將一柄刻刀隨手扔開,寧亦舟幾乎能從刀刃的血珠上想象出寧元昭究竟是如何決絕地斬掉了那朵花……
“主子……”
“我聽到了。”寧元昭說著,抖開紗布想要纏於手腕。
寧亦舟兩步行至他身邊,接過他因手抖而掉落的紗布,翻出隨身攜帶的創傷藥來,“主子莫急,我很快為你清好傷口,不會耽誤時間。皇后娘娘那邊有公主殿下照料,應當無礙。”
“小舟……”寧元昭不知該怎麽對寧亦舟說他的擔心害怕。
前世他姑姑就死掉了……
“主子若是擔心,就更不該如此魯莽。”寧亦舟罕見帶了點氣,“萬一這花有什麽問題……”
“我不能讓姑姑擔憂。”被割傷和手上長了朵花相比,孰輕孰重是顯而易見的。
而且,小金子沒有阻止他。
起碼說明,割掉這花不會傷及性命。
要知道,小金子一直對這花,很在意。
“皇后娘娘定會平安生產。”寧亦舟將紗布扎好,“宸月公主不是說,會保證娘娘安然無恙的。主子,不要擔心。”
“是……”寧元昭聲音很低,“他向來,說到做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