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第 75 章

  不是被誰惹到了， 寧元昭想，是他有點難過。

  “殿下。”他握住顧景懿的手腕，慢慢觸及她手臂上斑駁的傷疤。

  摸起來淺一些了。

  不過想要徹底消弭，恐怕還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殿下有好好塗藥嗎？”他沒有回答顧景懿， 而是又問了這樣一句話。

  “有。”顧景懿說， “每天都在好好地塗。”

  寧元昭獎勵般吻住了他的公主。

  他的手掌仍放在密布的傷痕之上， 只是輕輕地放著， 並不用力， 連摩挲都未。

  他擔心弄痛顧景懿。

  如果顧景懿此時清醒著，一定會看出寧元昭的不高興，白日裡未說出口的不高興。

  畢竟顧景懿得到他的馴養又完全屬於他。

  吻過之後，他安靜望向不遠處被小金子逗得團團轉的玄霓。這條蛇鱗片光潔，精神飽滿， 看起來還未遭受過痛苦。

  明明他就在這裡。

  算算日子， 就是這兩日了。

  “沒事。”寧元昭點點它的肚子，“我想它不會傷害你的，若實在害怕，便待在我身邊，不管它也沒關系。”

  顧景懿已經不太能回答他的問題，僅是不去碰寧元昭這件事就費去了他全部力氣，更遑論思考寧元昭話中的深意。

  但寧元昭覺得顧景懿可愛，所以為顧景懿的形象蒙上了一層名為可愛的紗。

  他想，他的公主白日裡還在撒嬌一般請他留下，結果真到了蠱毒發作的時候，卻選擇默默地忍著，幾乎連聲音都不肯發出來。

  他站在床榻邊厚實的羊毛毯上，撩開紗帷，無聲凝視眉心緊鎖青筋畢現的顧景懿。

  寧元昭用手覆上顧景懿的額頭，沾到了一手潮濕的冷汗。

  矛盾讓它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斷飛舞著朝寧元昭求助。

  小金子顯然很聽主人的話，乖乖地停在寧元昭衣衫上不再亂動了。

  寧元昭則不再管它了。

  小金子早早地落到了寧元昭的肩膀上， 不知所措地嗡鳴。

  說是小動物不太貼近，顧景懿猙獰又冷酷的神色像極了想要嗜血的野獸。

  可憐得要命。

  又在嘗到血腥氣時一瞬驚醒，慢吞吞將手指頂了出去。

  “沒有。”顧景懿埋在寧元昭脖頸間蹭了蹭， “或許今晚就會發作吧， 不過到時候， 阿昭就回宣正侯府了。”

  顧景懿的意圖昭然若揭。

  因為顧景懿拒絕的動作。

  顧景懿的神智在寧元昭縱容的眼神中渙散得更加劇烈，他下意識聽從了寧元昭的話，含住那根手指用牙齒碾磨。

  力道頗重。

  “殿下。”他的手指自額角滑到唇畔，而後被顧景懿用力攥住，拿到了一邊。

  “沒關系，咬一咬。”寧元昭聲音平靜。

  寧元昭這次吻得很淺，完全帶著憐愛的性質。

  顧景懿的聲音猝然斷開。

  自他與顧景懿相處的經歷推算， 顧景懿的蠱毒大約一月半發作一次。

  “……阿昭。”顧景懿竭力擠出清楚的話語來，“我會忍不住……咬傷……”

  和被人教導過的小動物一樣。

  ——有一道突兀的新傷口橫亙其上， 甚至可以聞見隱隱的血腥氣。

  “殿下的蠱毒， 還沒有發作，對嗎？”他問著，實則心中已有了答案。

  然而與那會兒的又不太一樣，好似奇異地扭曲了。

  寧元昭不由笑了，“不回， 我陪著殿下， 好不好？”

  “阿昭……阿昭……”他啞聲喚，想要且猶豫。

  他沒有問。

  它似是怕玄霓發狂的樣子，卻又想飛到玄霓身邊，對蛇不可控制的痛苦予以安撫紓解。

  盡管它仍然猶疑，從它顫動的翅膀間可見一斑。

  他看著手指上被咬破的傷口，可惜般歎了口氣，“上次不是還吃的很開心麽？怎麽這回倒學會了克制。”

  “好。”顧景懿自然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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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想一語成讖， 冬日暗淡的夕陽將將消失， 蜷著的玄霓便開始出現狂躁的征兆。

  ——是寧元昭直接按住了他的舌頭，頗有些不耐煩的意味。

  “沒事。”寧元昭攏住他，“沒事，我沒有生氣。”

  “阿昭……”顧景懿順勢舔了舔他側頸。

  寧元昭倏爾笑了，含著某種不可捉摸的無奈。

  “明明就很想喝一點血，是不是？”

  “……沒有。”

  “為什麽不想？”寧元昭饒有耐心地問，“是不是不喜歡了？”

  “喜歡……”

  “那告訴我原因，殿下。”寧元昭故意含住他的耳垂，“不然我就再也不抱殿下睡覺。”

  這種幼稚的威脅放在顧景懿清醒時絕不可能奏效，可在蠱毒發作之時，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造成真實且無法預料的結果。

  寧元昭想知道。

  “無論殿下回答什麽，我都會一如既往喜歡殿下。”他以直覺誘哄道。

  顧景懿未說話，只是又想去舔寧元昭。

  寧元昭松開擁抱著他的手，後退著與他分開，以示拒絕。

  “不走……”顧景懿握住他的衣角，“阿昭……”

  “殿下。”寧元昭停下腳步，“是想好了嗎？”

  “過來……”

  “好。”他再度走到顧景懿面前。

  他聽到了顧景懿的回答：“不需要……不需要血……也可以……有沒有血，都一樣……”
    寧元昭聽懂了這零碎斷續的話語。

  他抬手，想摸一摸顧景懿的臉頰。

  還沒有碰到就被攥著手腕拽到了床榻最深處。

  “不走。”顧景懿擠進他膝間，以禁錮般的姿態籠罩著他。

  “不走。”寧元昭摟住顧景懿的脖頸，迫使他向下與自己貼近，“不走。”

  他有一下沒一下撫著顧景懿的長發，再開口時多了些命令般的蠱惑：“殿下不想喝我的血，可我想讓殿下喝，怎麽辦？”

  “不……”

  “太難受時還一直忍著的話，會很容易咬到舌頭。”寧元昭打斷他的拒絕，點了點自己的肩膀，“咬這裡，會舒服些。”

  反正他的衣袍已在無聲無息間被顧景懿扯開了。

  “沒關系。”寧元昭接著說，“我喜歡殿下咬我。”

  某個字眼擊潰了顧景懿竭力維持的最後一點清明，他俯身吻住寧元昭的肩膀，繼而重重地咬了上去。

  凶悍得很。

  很痛，寧元昭並不否認。

  然而這痛意奇異消解了他心中的不愉。

  他想起顧景懿方才說的話來。

  顧景懿說“不需要”。

  他明白顧景懿的意思，在菩提寺之時，顧景懿向他闡明蠱毒發作的真相，說他的血只是好喝些，僅此而已。

  他的公主想證明，她喜歡他，不是別有用心，不是另懷目的。

  他的公主很擔心，他會離開她。

  太過明顯的惶恐，想看不出來都不行。

  寧元昭勾唇笑了笑，“殿下做的很好，可以再咬重一點。”顧景懿的唇舌便更用力了些。

  這樣才對。

  他不需要顧景懿的“不需要”。

  他需要顧景懿需要。

  是不是懷有目的早已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顧景懿無法離開他。

  公主殿下，怎麽總是喜歡撒謊？他的血，根本不是好喝一點那樣簡單。

  下不為例。

  寧元昭親親她的側臉，當做被騙後的補償。

  許是他無條件的溺愛終於讓顧景懿得到了堅實的安定感，顧景懿身上荒蠻的冷血居然奇跡般消失許多。

  和上一次喝過血才清醒的情況大不一樣。

  顧景懿不再像個茹毛飲血的怪物。

  盡管那霸道凶猛的佔有欲沒有絲毫減弱，反而有增強的趨勢。

  寧元昭驚奇地為這變化感慨。他想，會是因為多了隻情蠱嗎？畢竟顧景懿稱這痛苦為“反噬”。

  思索讓他變得大意，於是他回過神來時已經不再有力氣摟住顧景懿的脖頸。

  顧景懿催動蠱了麽……

  余光間蛇的尾巴一閃而過，伴隨著一抹嫩生生的暖黃色。

  小金子不知何時飛到了玄霓身邊，卻被那條滿肚子壞水的蛇挾製圈禁。

  他的小金子好可憐。

  然而下一刻他就再顧不上可憐其他東西。

  因為顧景懿做了個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舉動。

  她竟然攬著他的腰，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將他抱轉成了跪伏著的樣子。

  他的公主力氣這般大麽？

  這認知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寧元昭心中，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讓他不安。

  他說不上來其中的緣由。

  或許是他正被蠱毒操縱著，失去了反抗之力，或許是公主目前正混沌凶猛，很有可能做出些失控的舉動來，也或許他只是不喜歡背對著公主……

  前世瞎啞過的經歷讓他在被剝奪視線和聲音一事上變得太過敏[gǎn]。

  他總想看著公主的眼睛。

  “殿下……”

  他的話被粗魯地打斷了，以他做過的方式。

  ——顧景懿的手按住了他的舌頭，捂住了他的眼睛。

  這是他內心深處最恐懼發生的事情之一，可不知怎麽，在最初的慌亂過後，他沒有再感受到分毫害怕。

  大概是顧景懿的氣息正籠罩著他。

  連心跳聲都近得清晰可聞。

  前世也有過類似的情況，是嗎？他腦中模糊地閃過類似的片段，但他不確定是不是錯覺。

  他覺得不是……

  腦中的回憶有種糜爛沉醉的荷花香，而現在，他隻感受到了顧景懿發間的冷桂香氣。

  很清雅的味道。

  一點也不一樣。

  他想再仔細地回憶回憶那從沒被想起過的場景，卻被掠過脊背的濕漉親吻激得渾身都顫，失去了所有的思索之力。

  他無法控制地嗚咽出聲，連眼角都沁出淚來。

  “壞阿昭。”顧景懿的呼吸沉沉打在寧元昭耳根，將那片細嫩的皮膚都烘成了胭脂般的紅色。

  他輕嗤一聲，毫不留情地用舌頭碾了上去，又用身軀強行壓住寧元昭的掙扎。

  他知道，他的阿昭應該不想掙扎，他的阿昭只是……忍不住而已。

  他的手掌都快被寧元昭的淚水和口涎浸透了。

  膽大包天的小傻子，總是勾引他。

  自討苦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