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是好笑,是實在太驚世駭俗了點。”沙弗萊不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但他大概能夠想象,不禁默默為那位不知名的醉鬼點了根蠟。
你說你惹他們幹嘛呢?
陳詞選擇當場叫救護車是最正確的決定,萬一人家再被嚇出個好歹就糟了。
沙弗萊:“然後呢?”
“然後我就帶著陳詞回家了,把他送到了樓下。”傅天河道,“差不多是這樣。”
“昨晚和你視頻的可能是他們兩個。”沙弗萊分析道,“我認真想了想,覺得早上來的應該還是陳詞,陳念可能會鬧得更厲害一點。”
“相信自己的判斷。”傅天河點頭讚同道,“比起那些有的沒的的線索,還是咱的直覺要更加靠譜。”
“但早上來的人耳朵後面沒有痣。”沙弗萊仍耿耿於懷。
“說不定是人家故意遮掉的呢。”傅天河安慰道,“畢竟他倆又不是第一次耍咱們了。”
“你說的有道理。”沙弗萊歎息一聲,“還是靜觀其變吧,繼續收集線索,看看情況到底是他們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還是說他們不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
類似的對話也發生在兄弟倆的家裡。
臥室已經熄燈,但黑暗中響著竊竊私語,兩個幾乎完全相同的聲音你一句我一句,只有對他們最熟悉的人,才能辨認出尾音當中微小的不同之處。
一個興高采烈掩不住興奮,另一個就要冷靜沉穩許多,把整個對話的基調壓到理智討論的程度。
“傅天河和沙弗萊肯定會私下裡交流,說不定他倆還會講各自覺得不對勁的地方。”陳詞仰面躺在床上,輕聲道。
“那他們倆會不會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他們已經知道我們在互換的事了?”
說到後面就連陳念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講什麽,實在太多知道了,這樣的句子要是放在作文裡,得被扣好多分!
“不清楚。”陳詞主動打破了知道的魔咒,“反正咱就正常行動,如果想起來就做點符合對方性格的舉動,盡量迷惑他們就行,不要因為這種事耽誤自己的學習和生活。”
“知道啦,不對,我應該說明白了,現在我再也不想和那兩個字掛鉤了。”
陳詞感覺到床在顫唞,顯然是上鋪的陳念在悶悶地偷笑。
確實挺好笑的,就連陳詞想到他們這些天來的經歷,也忍不住微微揚起唇角。
他一直都不是個喜歡惡作劇的人,但一想到傅天河呆愣中夾雜著懷疑,懷疑中又混合了猶豫,猶豫中又添加了不解的表情,他就想笑。
無人看見的黑暗中,少年真心實意地露出個淺淺笑容。
陳詞和陳念聊過片刻,就安靜下來睡了。
但沙弗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上萬塊的床墊徹底失效。
他實在太想知道昨天和他見面的人究竟是誰了。
如果是陳念,那當然非常好。
如果是陳詞,就說明一個問題,陳詞的演技比他想象中好得太多。
而且如果是陳詞,他說了關於內褲的話題,會被當成變態吧!!!
可千萬要是陳念啊!
沙弗萊默默地向上天祈禱,期待著老天爺也好,耶穌基督也罷,反正甭管那路大神,能夠聽見他的願望。
他腦子異常活躍,實在睡不著覺,就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起,顯示著已然到了翌日凌晨。
沙弗萊突然想到了陳念前陣子接到的商稿,他還專門為此下載了那款遊戲,往裡面充了大幾千——哦不,到現在已經上萬了。
據陳念所說,稿件在國慶節的最後一天完成交給了甲方,如今又是一個星期過去,官方應該會用到吧?
沙弗萊記得下周四就要更新新版本了,到時候會有相應的劇情。
他特地下載微博。
沙弗萊之前也看過這玩意,結果他網上衝浪了幾天,被恐怖的撕逼氛圍嚇到,趕緊卸載了。
如今重新下載回來,他連之前的帳號都找不到,乾脆就重新注冊了一個。
他不耐煩的跳過新用戶的關注步驟,直接搜索遊戲名字,找到官方的帳號。
果不其然,官方在昨晚十點發布了有關新版本的美術宣傳。
最新的那張圖,赫然就是陳念所畫。
商稿都有保密協議,所以在官方解禁之前,就算是原畫師也不能到處亂發。
陳念只在草稿階段給沙弗萊看過他的草圖和最初步的線稿。
但仍不妨礙沙弗萊根據他的風格,判斷出這就是陳念繪製的那張。
不得不說,畫面特別精致,特別有張力,人物靈動得仿佛下一秒就能穿過屏幕,跳出到現實當中,笑著同看客打招呼。
這條微博有將近五十萬的點讚,七萬評論和十二萬轉發。
沙弗萊被驚人的數據震到了。
他知道遊戲是爆款,但這樣的轉讚評,是不是也有點太嚇人了?
而且翻翻官博之前的微博,其他的美宣內容也沒有這麽好的數據量。
沙弗萊點開評論區,熱評第一赫然是一句驚歎。
[天啊,是Mono勞斯吧!一定是的吧!這種特殊的上色方式我肯定不會認錯,雙廚狂喜!我一直都覺得莫大的畫風特別適合春華!沒想到竟然真的找了莫大做美宣!]
樓中樓裡還有人在猜是不是其它畫師,畢竟官方又沒有標注專門的畫師姓名。
但這些猜測很快都被其他人反駁了,他們說陳念的畫風特別具有標識性,許多筆觸和細節簡直就是把他的大名寫在上面。
原來陳念的網名叫Mono嗎?
沙弗萊迫不及待地搜索,他剛打出了“Mo”這兩個字母,系統就自動推薦了完整的詞條。
好家夥,竟然有六十多萬的粉絲呢!
六十萬粉絲量在自媒體興盛的今天好像不算多少,但要知道,陳念只是個剛過了十七歲的高二學生啊!
沙弗萊點進去主頁,一條條地往下翻著。
陳念微博營業很少,基本上都在發畫,進度大概是兩個月一張,偶爾會穿插一些精彩的摸魚。
摸魚主要包括一些遊戲和動漫的同人圖或小條漫,幾乎每條微博都有不錯的熱度。
圖裡不乏需要打馬賽克的內容,陳念會專門做成長圖,把好幾張正常的圖片在最前面拚接,等到最後再放出極有可能會被屏蔽的內容。
或者乾脆弄成九宮格的形式,和審核系統鬥智鬥勇。
沙弗萊興致勃勃地翻了幾條,突然看到了某個過分熟悉的畫面。
那是一張速寫。
寥寥幾根線條構成勾勒出高中男生的挺拔身形,他站姿放松,單肩背著書包,低頭拿著手機,似乎在等著什麽人。
面部的細節雖並未被刻畫,卻仍能從他的體態中感知到,肯定是個帥哥。
咚咚、咚咚。
沙弗萊的心狂跳起來。
眼前的畫面他實在太熟悉了。
因為畫裡的人,就是他。
當時他考完了信息學競賽的第一輪,和陳念約了在省城吃飯再去看漫展,他在地鐵站等著陳念,結果陳念就趁著那片刻功夫,給他畫了張速寫。
他還用陳念的鉛筆在旁邊寫了個簽名。
沙弗萊仔細去看,果然在簽名所在的位置,發現了馬賽克的痕跡。
沙弗萊盯著圖片,竟然沒有點開評論區的勇氣。
過了片刻他才深吸口氣,按下了中間的評論按鈕。
[太太速寫畫的也好精彩!]
[竟然是罕見的帥哥,這是老師的新oc嗎?]
[使勁舔舔prprpr]
[今天的盧浮宮就逛到這裡了]
[頭一回看到太太發速寫,摩多摩多!]
類似的評論還有很多,大家都非常友好,讓沙弗萊忍不住松了口氣。
他的臉熱得要命,忍不住抬起胳膊用手背貼住,試圖降溫。
面赤耳紅。
陳念放在他這個號上的所有畫都是虛擬人物,只有他這一張現實當中的速寫。
沙弗萊不願意多想的,可他壓根就做不到。
@
冷靜,有沒有一種可能,陳念只是對於這張速寫比較滿意?畢竟畫是他在人潮湧動的地鐵站裡,用一根鉛筆花了三十秒鍾繪製完成的。
在思緒飄去想更多事之前,沙弗萊趕緊手指上滑,看更早些日子的博文。
陳念的帳號沒設置近半年內可供展示,沙弗萊一口氣翻到了最底端,最早的微博發布在四年前。
也就是說,陳念從初一就開始經營自己的帳號了。
從最近的作品一直看到他最早期的作品,沙弗萊能夠明確感受到陳念四年以來的進步。
他最早的圖是某個知名動漫的同人,評論區裡有不少前來考古的粉絲,誇讚陳念進步飛速。
如果他們知道畫這張圖時陳念只有十二三歲,估計會更加震驚吧?
反正沙弗萊佩服得不行。
凌晨一點多,沙弗萊才意猶未盡地放下手機,他把Mono加為了自己的特別關注,心潮澎湃。@
身體困倦,精神上卻毫無睡意,滿腦子都是陳念畫畫時的模樣。
——這算不算是知道了他的一個小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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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潛藏在神聖花園中,是流露到唇邊又難以脫出的愛語,光從她指縫中溜走,又落在他臉上,裙擺沾染了泥土,腳踝被露水打濕,天性中最自然的部分肆意張揚……畫得實在是太美了!用語言根本描述不出百分之一的感覺!]
[琳老師會說就多說點。]
[有文化真好,不像我,只會啊啊啊啊啊啊]
陳念站在盥洗池前刷牙,翻著官博下面的評論。
他作為畫師,在六七個軟件上都經營著帳號,習慣每天早上起床翻看評論和私信,就當提神了。
陳詞和他並肩站著,率先打開水龍頭漱口,陳念就往側邊讓了一步,把位置給他。
得益於官博發的美宣圖,他微博一夜漲了很多粉絲,作為Mono,陳念的畫風太有辨識性了,被很多粉絲一眼認出。
粉絲量對他而言,就是個每天都會變化的數字,陳念從來都不會點開仔細去看,頂多就是瞅瞅有沒有新的私信,某些公司會通過私信聯絡他,問能不能約稿。
陳念翻了兩下,發現了尋求合作會給他發的開頭。
又要來單子了嗎?
他點開對話框,對方表達了想要邀請陳念進行商業推廣的願望,換句話說就是打廣告。
很多大v在粉絲足夠後都會接廣告,據說推廣費能到幾千上萬快呢,如果賣出去東西了,還可以抽提成。
之前也有商家來找過陳念打廣告,文案什麽的人家會幫著寫好,只需要陳念拿著產品拍幾張照片就行。
但陳念覺得萬一東西不好,可能會坑人,就全都拒絕了,反正他又不是特別缺錢。
不過既然對方都過來找了,陳念也就隨口問了一句:
[你們是賣什麽的啊?]
才六點,對方肯定沒上班,陳念就放下手機,漱口出去吃飯了。
陳念中午回家再去看,對方給了他回復:
[我們是做女性玩具用品的,到時候會先給您發貨試用,用過之後您可以再考慮要不要接我們的單子,放心吧,我們這個牌子在業內的口碑很好的。]
陳念額頭上留下一滴冷汗。
[不好意思啊,我是男的。]
[啊?太太竟然是男的嗎?真不敢相信!]
對方雖然作為品牌的員工,但也明顯是他的粉絲。
陳念確實從未暴露過自己的個人信息,他資料裡寫的性別,年齡和居住地址全都是假的,只有被強製顯示出來的IP在L省。
[那您也可以拿給女朋友使用。]
對方還沒放棄。
Mono:[抱歉啊,這個是真的,不行我未成年。]
聊天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不好意思,打擾太太了!祝您以後靈感多多,產出更多作品!]
Mono:[不客氣]
按理說,這事頂多只能算個小插曲,陳念覺得好笑,把私信截圖發給了桂芷棋,又跟她大概講了下情況。
桂芷棋:[笑死我了,我也接到過類似的廣告邀請,現在這種產品投廣還蠻多的,估計對方是覺得你經常畫少女內容,風格又比較細膩,是個女畫師吧?]
陳念:[那你同意了嗎?]
桂芷棋:[當然沒啊!這玩意兒放在家裡要是被父母發現了,會被揍死吧!]
如今的小孩早熟得很,十五六歲就基本上什麽都懂了,孩子和家長彼此之間保持著心照不宣的狀態,誰也不會主動在對方面前去提相關的事。
就像陳念他看似挺開放,經常畫各種引人遐想的圖,但平日頂多就是和朋友口嗨口嗨,可不敢真乾別的事,否則也不至於在陳詞主動問他內褲時羞愧難當了。
可惡,怎麽又想起來內褲了?!能不能早點翻篇啊!他都已經把那條褲衩洗乾淨藏進櫃子的最深處了!
陳念趕緊把手機放下,他眼角余光瞅著衣櫃,心想要不乾脆把那玩意扔了算了,留在家裡又有什麽用呢,反正他不可能會再穿了。
新的一周暫且無事發生,晚自習結束回到家裡,陳詞早已把所有作業做完,陳念也沒別的事乾,兄弟倆就關起門來,趴在桌邊商量起壞事。
他們正在創建人設。
陳念是搞人設的老手了,他有三四個屬於自己的oc,也畫過許多單主的oc,深知如今最流行的設定元素。
“他們肯定會疑惑,如果真有這麽一號人,怎麽之前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所以我們要讓新的人設有一個不經常出現在公眾面前的理由。”
陳念轉著筆,說得頭頭是道。
“直接說身體不好就可以了。”陳詞道,“身體不好所以選擇休學。”
“可以。”陳念點頭表示同意,“比如說小時候受過什麽傷,一直在進行治療,沙弗萊應該也沒辦法查詢全校的學生名單吧?”
陳詞:“正常情況下學生沒權限。”
陳念點頭:“那就好,不管怎麽樣咱先試試,既然他們倆把耳朵後面的痣當作區分我們的一個標志,也可以再設計個小特征點,手腕上的燙傷痕跡怎麽樣?只要稍微一抬手就能看見,足夠明顯,也不用擔心他倆會發現不了。”
陳詞:“好弄嗎?”
“好弄。”陳念說乾就乾,他立刻跑去書房拿來自己的油畫顏料,在手背上作畫,短短五分鍾,一個小小的燙傷疤痕,就栩栩如生地出現在他左手上。
“怎麽樣?”陳念把手舉在空中。
“很像。”陳詞拿著他的手,湊到眼前仔細觀察,陳念的畫工極佳,如果不去上手摸,基本難以判斷出真假。
“這樣就夠了,反正也不會和他倆直接接觸。”
陳念蔫壞地嘿嘿笑了兩聲:“那麽現在,該給我們的新兄弟取個名字了!”
計劃非常迅速地得以執行。
陳詞每周二、周四和周六晚上放學回家,都會抽出時間和傅天河視頻,主要是解決傅天河對錯題的一些疑問。
周日晚上在KFC的補習過後,傅天河慢慢掌握了陳詞交給他的辦法,他從1號元素開始,翻書整理有關每個元素的詳細內容,完成了就發給陳詞看,讓他檢查有無缺漏之處。
這種方法整理所帶來的記憶效果特別好,傅天河訓練休息的間隙,就從口袋裡掏出來看上兩眼,曾經讓他頭痛的化學方程式逐漸變得熟悉。
連化學老師也注意到了傅天河短短幾天內的變化。
她特地把傅天河喊到辦公室交流。
老師們都知道傅天河家境困難,還要抽空打工,放在學習上的時間少也正常,如果一昧要求他學習成績,反而會給傅天河造成更大壓力,所以不敢太督促他。
化學老師:“最近怎麽變得這麽認真了?”
“感覺突然開竅了。”傅天河撓頭笑了笑,他突然想到什麽,從口袋裡掏出隨身攜帶的那幾張紙:
“沒事的時候我就拿出來背背,反正訓練中間會休息好幾次呢,把這些小時間利用起來,效率真的會更高。”
化學老師欣慰又驚訝,由傅天河親手寫下的梳理相當詳細,一看就是下了功夫。
“有不懂的內容盡管過來問我,要不然你大課間來我這裡補補課?你其他科目的成績都很不錯,就是化學拉分太厲害,要是能把這一科提上去,能當全班第一。”
“謝謝老師,但我現在已經有人幫忙補課了”
“有人幫忙補課?”
以傅天河的經濟水平,不可能在外面找補習班。
化學老師:“是你認識的哪個朋友嗎?”
“嗯,新認識的同學,也是咱學校的。”傅天河朝周圍望了圈,確定其它老師都在做各自的事情,壓低聲音道:“老師您能幫我保密嗎?”
他實在太想分享心中的喜悅了,他跟沙弗萊是戰友關系,傅天河不太好意思對沙弗萊說自己其實特別喜歡和陳詞共度的時光,而面對其他朋友和同學,又得做到保密。
如果跟老師說的話,應該沒關系吧?
化學老師隻負責教他們特長班,平時除了開會也不會去知行樓,她大概不認識陳詞。
“可以啊,我會幫你保密的。”化學老師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傅天河神神秘密的,臉上卻帶著掩不住的笑意,完好的左眼中流露出興奮。
傅天河悄聲道:“給我補習的人是陳詞,你知道吧,就是這次月考年級第一的陳詞。”
“真的嗎?!”化學老師著實吃了一驚,她當然知道陳詞,這位新轉過來的學生已經成了全校老師口中的名人,除語文之外全科滿分,這是學校裡前所未有過的離譜成績。
竟然是陳詞給傅天河補習?他倆又是怎麽認識的?
化學老師沒親眼見過陳詞,也就不知道,其實這位年級第一是她的學生陳念的親哥。
“偶然吧,現在他周二周四和周六晚上會給我視頻講題。”傅天河說完,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要不是還得和沙弗萊一起借著兄弟倆互換的機會整蠱,他都想昭示天下,向所有認識他和不認識他的人炫耀一番。
化學老師徹底理解了為什麽傅天河會進步得如此神速。@
陳詞既然能達到那麽優越的成績,肯定有一套獨屬於他自己的學習方法,而他也把這一套方法傳授給了傅天河。
雖然從未見過,但光是這一點,化學老師就確定陳詞絕對是個很善良的好孩子,願意把自己的獨門絕技無私分享給其他同學。
“這樣我就放心了,不過你有問題最好過來問我,陳詞同學還得自己學習,盡量給他節省些時間。”
“嗯嗯,我知道的,謝謝老師。”
傅天河邁著克制的腳步走出老師辦公室,出了門的下一秒,就蹦噠著往教室裡走。
在教室門口,他差點撞上恰巧出來接水的陳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傅天河後退著連聲道歉。
陳念饒有興趣地把他從頭到尾打量一遍,笑著問道:“是遇見什麽好事了嗎?這麽高興,也分享給我聽聽?”
“沒有沒有,我就是發泄一下多余的精力。”傅天河故作鎮靜。
陳念輕輕笑了聲,從他身邊過去。
傅天河回頭看,赫然發現少年右耳後側,有一顆黑色的小痣。
渾身汗毛在這一刻驟然聳立。
什麽?難道他是陳詞?!
不可能吧!前兩節課的時候他看著還沒有痣呢,怎麽一轉眼的功夫就出現了?難不成是陳詞陳念趁著大課間跑操換了過來?
但剛才的表情和舉止,不該是陳詞會有的。
不對,好像也不能依靠這個來判斷,沙弗萊那天早上約陳念去他家裡,就是覺得少年一會像陳詞,一會又像陳念,到最後也沒做出準確的判斷。
傅天河臉上燒得滾燙,如果是陳念那沒什麽關系,但如果是陳詞,豈不是意味著自己洋洋得意的傻樣,全都被少年收入眼中?
也太社死了吧!
傅天河一改之前的歡脫氣焰,夾著尾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本來打算趁著上課之前再背背化學方程式的,結果完全靜不下心來。
陳念,或者說陳詞,或者說不知道是陳念還是陳詞,怎麽還不回來?
接個水而已,至於這麽長時間嗎?
傅天河望眼欲穿地盯著教室前門,又等不及地把視線移到窗口處,這樣能提前兩秒鍾注意到少年身影。
終於在兩分鍾的焦急等待後,他看到了少年從水房方向朝前門走來。
側臉平靜,面無表情,琥珀色的眼眸直視前方,身體以最自然的姿態行走。
轟隆——
傅天河的腦子一下子就炸了。
這是陳詞啊!陳念平時走路姿態要活潑得多,也只有陳詞會如此穩重吧!!!
傅天河木然地望著少年從前門進來,端坐在他的位置上。
就連坐姿也像陳詞的風格。
傅天河緊盯著少年右耳後的小痣,心中默默流淚,後悔自己方才行為之時,突然看到對方轉過身來,對他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你怎麽回事啊?怎麽看起來悶悶的?”
這樣的表情出現在被傅天河以為是陳詞的少年臉上,幾乎把他嚇了一大跳。
“啊啊?不開心?我、我有嗎?”傅天河結結巴巴道,大腦有片刻的短路。
他伸手摸了摸臉,似乎想要把表情變為更為合適的樣子,最終隻擠出來個略顯尷尬的笑容。
陳念“噗”的一聲笑出來。
他拿過桌上的速寫本和鉛筆,對著傅天河道:“你表情真的好精彩,能不能麻煩保持一下,三十秒就夠了。”
陳念說著在速寫本上唰唰畫了起來,鉛筆頭摩攃紙張發出沙沙聲響,落在傅天河耳中像極了無線電的嘈雜,此刻他的大腦就是處在混亂當中的接收器。
他很完美地保持了表情。
陳念用了一分半鍾,畫了個差不多,他心滿意足地停筆,把速寫本翻過來給傅天河看。
傅天河:“……”
面前沒有鏡子,但看這張畫和看鏡子的區別不大,陳念畫得實在活靈活現。
是的,傅天河已經徹底確定這是陳念了。
除非陳詞也會畫畫。
等等,他又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因為開學第一天中午的小巷裡,陳詞確實用過包裡的顏料和畫筆。
當時他還覺得牆上塗抹的痕跡很抽象,非常具有藝術氣息。
這個世界,毀滅吧!
“你覺得怎麽樣?”陳念問。
傅天河:“挺好的,不愧是你。”
陳念笑著抬手抓了抓後腦杓的頭髮,就轉過身去了。
傅天河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但很快,他視線陡然一滯。
——那顆痣不見了。
他剛剛分明看到少年耳後有痣的!
什麽情況?怎麽轉眼間就沒有了?難道說剛才他眼睛出了問題?
有沒有可能是某種髒東西?
少年一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沒動過,不存在突然換人的可能,所以其實坐在自己面前的一直都是陳念?
傅天河徹底在風中凌亂了。
而陳念藏在抽屜裡的手,不動聲色地將化妝棉團成一團,塞進垃圾袋。
原本潔白的化妝棉中間浸了亞麻籽油,一團黑色被暈染。
陳念也是試了才知道,眼線筆的痕跡同樣也能用平日裡稀釋顏料的油性溶劑擦掉。
嘛,不知道這下,傅天河會想些什麽呢?
傅天河腦袋裡的問號並沒有因時間流逝而消失,反而越來越多。
難不成陳詞和陳念擁有著替身使者的絕招,可以在一瞬間完成互換?
他眉頭緊皺地仔細思考,感覺今天他見到的人應該一直都是陳念,只不過在他路過窗口時,神情比較平淡,看著才像陳詞。
至於耳後的離奇出現又離奇消失的小痣,大概是他眼花,看錯了吧?
直到下午訓練,傅天河還在思考,就連教練都注意到了他的異樣,主動過來問道:“怎麽了,感覺你魂不守舍的。”
傅天河趕忙笑笑:“沒事,就是有個挺困擾的問題想不明白。”
體育老師:“什麽問題?”
傅天河:“這個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異能?”
體育老師:“…………”
體育老師:“其實吧,這事兒也不好說,要是你能把成績再提上零點五秒,我就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異能。”
同學們轟然笑了起來,只有他們這些練體育的才知道,想要做出區區零點五秒的提升,有多麽困難。
傅天河也笑了,心情輕松許多。
沒什麽好糾結的,今晚回家之後,他還要和陳詞視頻學習錯題呢。
當然,傅天河也不忘在空余時間掏出手機給沙弗萊發消息,匯報情況。
第一節晚自習結束,沙弗萊偷偷把手伸進書包裡,低頭看手機。
他的動作相當隱秘,只有坐在旁邊的陳詞清楚發現了這一違規舉動。
沙弗萊之前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好學生,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帶著手機上學了呢?是因為幾次看到陳念從包裡掏出平板,受到影響了嗎?
還是說為了和傅天河及時地進行溝通?
事到如今,陳詞徹底確定,傅天河和沙弗萊兩個人認識,並且早就開始通風報信了。
他假裝毫不在意的樣子,繼續做著手中的題,其實心裡也能猜到,大概是傅天河給沙弗萊發了消息。
陳念估計是臨時想到了某種行動方法,並且付諸實際了。
至於陳詞的準備,則是在今天放學之後。
兄弟倆騎著各自的車子,一前一後地抵達家中。
陳念進家連鞋都顧不得脫,立刻掏出顏料,在左手手背上繪製出和昨天一模一樣的傷疤。
陳詞趁著這會兒準備了他要給傅天河講的內容,不得不說傅天河確實聰明,短短幾天就已經掌握方法上道了。
也許等到這學期結束,把化學提升到及格總分,達到五百八並非異想天開。
10:20,傅天河的視頻準時撥打過來,透露著迫不及待的味道。
陳詞一般會給他上到十一點或者錯題全部講完就結束,速度快的話也就十五六分鍾。
“晚上好!”傅天河上半身隻穿了背心,明明天氣開始轉涼,他看起來卻還很熱,臉上都紅撲撲的。
“晚上好。”陳詞掀開書本,一句廢話也不說地直接開始了輔導。
五分鍾之後,傅天河偶然抬頭去看屏幕,意外發現有一隻手出現在畫面當中。
它並非陳詞的手,陳詞雙手正按在書本上給他講題。
也不像陳念的手,因為這隻手的手背上有一道非常明顯的陳年傷疤,燙傷留下的小塊暗紅色痕跡並未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而是永遠烙印在皮膚上。
這是誰的手?
傅天河腦子裡冒出問號,看它的大小明顯屬於和他們同齡的少年人,而且肯定不是陳念,因為陳念的手上沒疤。
難道說,陳詞家裡除了陳念和他們的父親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和他們同齡,卻從未出現的少年?
這時,那隻手似乎意識到自己誤入鏡頭,迅速地收了回去。
殊不知傅天河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
很快,那邊又隱隱傳來陳蔚的聲音,有點模糊,但傅天河聽得認真,恰好能夠辨認出來。
“安安,你怎麽在哥哥們的房間裡?先出來吧,別打擾他們。”
安安,哥哥們?
傅天河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無比離譜的猜想——
陳詞和陳念……該不會是三胞胎吧?!
雖然聽起來很離譜,但就連互換這樣的離譜事兒都發生了,又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在認識陳詞和陳念之前,他也沒想到雙胞胎的能搞出這麽多花活啊!
傅天河趕緊記下來關鍵線索,他有點懊惱自己當時沒眼疾手快地截圖,把證據保留下來,如果能讓沙弗萊看到,肯定會更有幫助。
接下來的補習過程一帆風順,沒再出現任何形式的意外。
估計就連陳詞自己都不知道,其實有一隻陌生的手偶然出現在了屏幕當中,還恰好被他看了個正著。
陳詞:“怎麽樣?都聽懂了嗎?”
“都聽懂了。”傅天河回過神來,信心滿滿地回答,經過陳詞這一陣的引導,他也上道了,原來開竅是這種感覺。
“那好,化學老師不是說明天要測試,我等著看你的成績。”“我也等著。”傅天河笑道,“好期待啊。”
掛斷了電話,傅天河連手機都沒拿過來,直接伸手點擊和沙弗萊的聊天框。
他迫不及待地撥打電話。
這次沙弗萊接地很快,他手機就放在旁邊,正在寫代碼。
“我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傅天河克制不住聲音裡的興奮,聽起來甚至都有點癲狂,“猜猜我剛才和陳詞上課視頻看見啥了?”
“什麽?”沙弗萊見他這副反應,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來。
傅天河個性熱情活潑,但也算比較沉住氣,能讓他興奮成這個樣子,肯定有什麽不得了的情況。
傅天河:“陳詞給我講題的時候,我在視頻裡意外看到了一隻不屬於他的手!”
沙弗萊:“陳念誤入了直播現場?”
“不,那隻手明顯不是陳念的,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左手,他左手的手背上有一道小小的燙傷疤痕,暗紅色的,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燙傷疤痕?”沙弗萊不及的陳念手上有那麽一道痕跡,做遊戲的三天裡,他沒少仔細觀察陳念的手,那是一雙堪稱完美的手,每每握著畫筆都流露出獨特的美感。
“而且重點來了!之後我就聽到陳詞陳念的爸爸在外面說了句話,距離太遠,聲音有點模糊,但我還是聽了個大概。他說,安安快出來,別打擾你哥哥們學習。”
“哥哥們?”沙弗萊和傅天河作出了完全相同的反應,左側關著的顯示屏映出了他錯愕的樣子:
“也就是說,其實陳詞和陳念有可能是三胞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