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陳漾是故意的。

  但陳漾又覺得， 就算自己是故意的，那又怎麽樣？都是裴灼先開始的。

  他此刻被裴灼抓著手腕，上半身也幾乎要撲到裴灼懷裡。陳漾一手撐著沙灘， 忍著細微的不適， 卻也倔強地看著裴灼，不說話。

  裴灼眼底映著陳漾的臉，目光中的炙熱幾乎要噴薄而出，光芒耀眼引人沉醉。

  陳漾看著他，漂亮的眼睛眨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漾漾反撩殺瘋了！有生之年！我圓滿了！]
  [這段看得我嘿嘿嘿， 嘴角忍不住上揚嘿嘿嘿~]
  [這種眼神對視！這種曖昧拉扯！姐妹們誰懂啊！！！（捂嘴捶牆.jpg）]
  [裴狗你丫的還克制什麽？真忍得住啊你， 朕的按頭小分隊呢？]
  [漾漾老婆~好美~嘿嘿嘿~漾漾老婆~]
  對視半晌，裴灼輕嘖一聲，五指張開， 松開了陳漾。

  “行吧， 陳漾老師學會欺負人了。”裴灼大概是對陳漾做的“壞”事多了， 惡人先告狀的話也能脫口而出。

  陳漾摸著剛才被裴灼抓過的手腕， 食指搭在腕骨上，聞言瞪了裴灼一眼。

  到底誰欺負人？

  “哎呦，我們漾漾還挺凶……”裴灼說著，被忍無可忍的陳漾紅著臉踢了一下腳。

  他們頭頂上的高空還飄著唐千嶼和楚時霄似有若無的暢快大喊， 有點飄渺地出現在風裡，眨眼就被吹散了。

  陳漾就跟著他走，沒走兩步忽然轉頭，抿唇看了跟在身後的裴灼一眼。

  陳漾沒理他， 拍拍屁股站起來。

  他不跟了，陳漾這才繼續跟謝述塵走遠了點，確保自己沒有出現在攝像頭的范圍裡，才對謝述塵伸出手。

  謝述塵就也沒多問，隻溫聲說：“那就好。”

  陳漾有些疑惑地瞥他一眼：“什麽不算數？”

  “記得呀。”陳漾點頭：“你不是說那是偶發倩況嗎？”

  只能說裴灼動作實在太利落，似乎都容不進去別人插手了。

  剛邁出去的腿收回，裴灼側了個身，低頭，很無聊地踢了踢腳邊的無辜的細沙。

  他說著想到了什麽，微微皺眉，頓了一下，去掉枯燥的長篇大論：“總之通俗來說，就是當你心裡的一種情感遠遠超越另一種的時候，也許就會出現病症消失的情況。”

  “比如你和裴灼，或者別人也好，如果心裡刺激蓋過生理刺激，就會慢慢忽略生理上的難受。”

  他立刻舉起雙手投降，嗓音含笑：“錯了錯了， 我不說了。”

  “也不是一點根據都沒有。”謝述塵說：“我這兩天又看了一些國外的病例，和你一樣情況的人雖然很少，但是也有。研究表明……”

  也是，他自己都察覺到了。

  陳漾抿了下唇。

  過了一會兒，陳漾眼睛亮亮地說：“我真的沒什麽事！”

  “謝醫生，我的病真的快要好了。”陳漾很高興。

  裴灼：“……”

  “嗯？”謝述塵垂眸，遲疑兩秒，抬手握上去。

  謝述塵把毛巾搭肩上，點頭道：“好，去那邊吧。”

  這時間正好，那邊尤楓他們衝浪回來了，懷裡抱著個衝浪板， 渾身濕透， 看表情應該是玩得挺開心。

  “嗯！”陳漾用力點頭，心跳很快。

  謝述塵正在拿毛巾擦臉，可能是剛玩的暢快，他臉上不是平時那種平靜如水的溫和，看著生動許多。

  陳漾聽完，理解了一下：“刺激療法也是這樣的嗎？”

  謝述塵收回手，笑了一下：“恭喜。”

  “我們漾漾怎麽說話不算數呢？”裴灼跟他並肩，歎了聲氣，暗戳戳地碰了陳漾一下。

  所以才會來找謝述塵確定。

  雖然白天尤楓抓他手腕他也沒覺得多難受，但當時隔著衣服，所以他不能確定自己的病好到了哪種程度。

  “等等我啊。”裴灼就像條尾巴似的綴在陳漾身後，走哪跟哪。

  裴灼其實沒等幾分鍾，陳漾和謝述塵就一塊回來了。楚時霄和唐千嶼也跳完傘了，尤楓讓他們三個來集合，嘴裡卻隻喊了“美人”一個。

  他本來也是打算今天跟陳漾聊一下病情的，只是還沒找到好時機。現在反倒是他這個做心理醫生的晚了自己的患者一步。

  “算是。”謝述塵點頭，輕拍了下陳漾的肩：“放心吧，會好的。”

  至於他和裴灼的很多接觸……陳漾覺得他們之間似乎越發親密了，他擔心自己只是對裴灼免疫。

  那邊熱熱鬧鬧，陳漾快走兩步：“來啦！”

  陳漾剛才手心有汗，黏了不少沙子，邊搓手邊往人堆裡走。

  這是好事，看樣子裴灼對陳漾的幫助很大。

  他忽然想起之前裴灼在微信上問他能不能下一步的事，思忱了一下問：“你和裴灼開始下一階段治療了？”

  “謝醫生，”陳漾先去找了謝述塵，笑著道：“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所以按照謝醫生的意思，他和裴灼相處的時候，經常會有不太尋常的心理刺激。

  他頓了下，又補充道：“你還記得在醫院那次嗎？你和裴灼牽…握手的時候免疫了一小段時間。”

  “嗯？哦、嗯…是。”陳漾想起那個炙熱親密的擁抱，有點難為情。

  “你在醫院都答應以後只和我牽手了……”

  裴灼語氣聽起來酸溜溜的。

  他雖然沒跟上去也沒聽見，但是他眼睛很靈活，看得可清楚了。

  “我和謝醫生那是握手，不是牽手。”陳漾的聲音又低又有點惱：“都叫你不要亂說了。”

  “好好。”裴灼本來就是故意矯情一下，發現陳漾真的有點惱了，摸了下鼻尖：“我開個玩笑，陳漾老師不要生氣嘛。”

  陳漾沒說話，又瞪他一眼。

  謝述塵離得近，迫不得已把這段對話聽了個全，無聲歎氣，加快步伐迅速離開。

  閑雜人等走了，裴灼見狀又扯了下陳漾的衣服邊邊：“別不理人嘛，那我這不是吃醋了麽……”

  “我知道了知道了。”陳漾一聽他這麽說，恨不得捂住裴灼的嘴。

  耳朵也再一次紅了，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

  裴灼怎麽什麽話都能這麽直接地說出口，一點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而且——

  陳漾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轉過頭，認認真真地看了裴灼兩秒，有些遲疑地開口：“裴灼，你剛才是在…撒嬌嗎？”

  裴灼：“……”

  他愣住，擰眉指著自己，反問：“我有嗎？”

  “誰知道。”陳漾輕輕揚了下眉梢，臉轉回去，大步走了。

  轉身之際，他摸了下鼻尖，唇邊一抹淺淡的笑意藏進手心裡。

  裴灼站在原地“嘶”了聲，眉心攏起，抬手用力抓了下後腦的頭髮，注視著陳漾的背影，眸光微閃。

  他撒嬌了？

  他會撒嬌？這兩字跟他沾邊嗎？
  他有嗎？
  裴灼的指節輕輕扣響。

  還真不知道，也沒察覺。不過要是對陳漾的話……有也沒事。
-
  已經十二點過，直播關閉。導演組給嘉賓們安排了午餐。他們在海邊，導演組提前交涉了一家餐廳，就近吃海鮮。

  “節目組會這麽大方？我們上次都沒吃到呢。”

  尤楓還記得上次因為裴灼放海導致的倒數第一，挑眉看向陳漾：“美人，你覺得海鮮大餐好吃嗎？”

  “嗯…好吃的。”陳漾剛落座，偷偷看了眼站在幾步之外的裴灼，正好裴灼也在看他。

  兩人無聲對視了兩秒，陳漾咳了聲，又把視線移開。

  “哼。”童趣冷哼一聲，“我要坐這邊。”

  他率先指著陳漾左手邊的空椅，結果屁股剛碰到椅子就被尤楓拉了起來。

  “你幹什麽？”童趣皺眉。

  尤楓：“我要挨著美人坐，你個臭1去那邊。”

  “什麽？臭1？”童趣臉都氣紅了，又指向陳漾的另一邊：“他就不是了？”

  裴灼剛在右邊的椅子上落座，聞言抬了下眉梢，涼涼道：“你們吵架關我什麽事？”

  童趣：“……”

  他掙開尤楓，又一屁股坐下，死不讓步：“不管，我就坐這，我要挨著陳漾。”

  “你挪不挪？”尤楓看了眼神色有點尷尬的陳漾，俯身勾住童趣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威脅：“再不起來我就親你了。”

  “1——”

  童趣“蹭”地一下站起來，面紅耳赤咬牙切齒地指著尤楓：“真不要臉。”

  尤楓似乎愣了下，眸光黯淡一瞬，很快眨了下眼，又彎唇笑起來，聳肩道：“你管我呢？我樂意。”

  他直接推開童趣自己坐到了陳漾旁邊，用筷子一下一下戳著餐具玩。

  “尤楓。”

  “嗯？”尤楓側頭：“美人喊我？”

  陳漾動了下唇，小聲說：“謝謝你啊。”

  如果童趣和裴灼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按這兩人的性格，這頓飯貌似很難消停。

  不過如果有那種節目效果，導演應該會很高興。

  “小事小事。”尤楓纖長的眸子彎了彎。

  陳漾抿唇，又轉頭看了眼裴灼，低聲問：“要不你也……”

  “我不走。”裴灼一口否決：“我走了誰坐這？謝述塵還是唐千嶼？”

  “可以讓簡……”陳漾視線一轉，看到簡時意坐在了楚時霄旁邊，到嘴的話收了回去：“還是算了，當我沒說過。”

  裴灼笑起來，手在桌子底下偷偷戳了下陳漾的手：“要不要治療？”

  “不要，要吃飯。”陳漾看他一眼，把手放到了桌面上。

  裴灼：“……”

  哎，我們漾漾好冷漠。

  那邊，簡時意雙手托腮搭話：“楚總平時喜歡吃海鮮嗎？”

  “還好。”楚時霄淡聲應了句。

  簡時意還想說什麽，楚時霄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他起身去外面接電話。

  “唉。”簡時意幽幽歎了聲氣。

  唐千嶼拍拍他的肩，低聲問：“小意，要不你看看謝醫生怎麽樣？”

  他現在算是摸清嘉賓的情況了。

  陳漾和裴灼，尤楓和童趣，謝述塵好像在意陳漾又好像誰都不在意，他唐千嶼根本找不到目標，注定是來打醬油的。

  而他的發小就盯著楚時霄不放，從小到大都固執得很，真是……

  “可我就喜歡高冷的啊。”簡時意又歎了聲氣，眼巴巴地望著餐廳門口。

  楚時霄這一通電話打了很久，這邊都上好菜了他才回來。

  他的神色和平時有些許不同，目光在場看了一圈，最後落到陳漾身上停了兩秒，才回去落座動筷。

  陳漾眨了下眼：“？”

  什麽情況？楚時霄為什麽要看我？

  裴灼皺眉，手上利落地給陳漾剝了隻蝦：“別管，你吃。”

  “哦。”陳漾就又把頭低下了，筷子夾起蝦肉：“謝謝。”

  “其實我自己吃就可以的。”他抿了下唇邊。

  裴灼如果一直這麽照顧他，那自己不就沒時間吃東西了？
  “別管。”裴灼挑眉：“我有在吃，你不喜歡吃的話就先放著，等會兒我吃。”

  他又沒做什麽，剝個蝦弄個螃蟹，又用不了多大功夫，還能耽誤他吃了？
  裴灼都這麽說了，陳漾也沒辦法：“…那好吧。”

  因為沒有開直播，導演組也就沒搞花裡胡哨的遊戲或者挑戰，讓他們盡管放開了吃。

  陳漾邊吃邊和尤楓他們聊天，說說笑笑的，面前的碗始終沒空過。

  一頓飯過後，導演讓他們回海邊別墅休息，下午還有一個空中直升機娛樂項目要玩。

  陳漾看了眼時間，估摸著還能睡一個多小時，他也困了，打了個哈欠往樓上走。

  “陳漾。”楚時霄不知道什麽時候跟過來的，身形挺拔，一本正經道：“請問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
  楚時霄居然會主動找他？

  陳漾愣了下，眼裡還有著因為打哈欠而閃爍的淚光。

  他忽然想到吃飯的時候楚時霄看他的那一眼，雖然感覺對方不是余曜那種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陳漾揉了下眼睛：“可以，你等一下。”

  “好，別墅外等你。”楚時霄點頭，聲音很淡。

  “裴灼，裴灼？”他小聲喊著，去衛生間門口找人，剛好裴灼推門出來，問他：“怎麽了？”

  “楚總說有事找我。”陳漾偷偷指了指門口，楚時霄那邊剛出去，合上了門。

  “他以前沒有跟我說過幾句話。”陳漾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雙手合十對裴灼拜了拜，小聲說：“你能不能……”

  裴灼“啊”了聲，先是微微蹙眉，但是看到陳漾“求求”的可愛動作又沒忍住笑了起來：“好，陪你。走吧。”

  其實哪用陳漾求他？他巴不得呢。

  “謝謝。”陳漾有點不好意思，出去的時候感覺自己仿佛帶了個保鏢。

  楚時霄看見裴灼也在，不悅地皺了下眉，但也沒多說什麽。

  “你們聊，我路過，出來消消食。”裴灼很不誠懇地找了個借口，然後走遠了點，站在別墅前面的小花園邊上，彎腰搗鼓那些花花草草。

  他雖然低著頭，但眼睛余光卻時刻注意著陳漾那邊的情況。

  不是陳漾不相信楚時霄的為人，只是他對楚時霄沒有了解，余曜當初不也是看著人模人樣的嗎？

  陳漾身體情況特殊，同樣的意外不想發生第二次，謹慎為妙。

  “楚總，你找我有什麽事嗎？”陳漾站在楚時霄對面，隔著一步多的距離，後背是空的，沒把自己堵在角落。

  楚時霄對之前余曜和陳漾的事沒有關注過，聽了幾句也一知半解。光天化日之下，他不太理解陳漾的防備從何而來。

  但他有求於人——

  “我沒有其他意思。”楚時霄冷淡敘述：“只是有件事想問問你，關於雙人舞的，應該有人和你提過。”

  陳漾驚訝：“嗯？”

  “老師和我說過這件事，你怎麽知道？”

  他記得之前節目裡說過楚時霄的公司主要是搞電子軟件的，和他們舞蹈圈沒有一點關系的呀。

  楚時霄神色平淡：“是這樣，另一個舞者是我堂弟，他叫楚昱楓。他知道我們現在在一個節目，所以中午打電話拖我幫忙。”

  “他很期待和你合作，覺得只有你才能做到，所以急著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還在考慮。”陳漾頓了一下說：“我聽老師說過他的舞台設計，很出彩，但出於私人原因，我還不能立刻做決定。”

  “所以不好意思，我想我還需要兩天時間考慮。”陳漾認真道：“不過你放心，不管我答不答應，最晚後天，我一定會和老師說的。”

  他不會不明不白地一直拖著這件事。

  “好。”楚時霄點頭：“我會向我堂弟轉達你的意思，今天耽誤你時間了，謝謝。”

  他說完，目光掃過不遠處的裴灼，轉身離開。

  看楚時霄走了，裴灼手裡捏了朵比指尖大不了兩圈的粉色小花，慢悠悠地走了過來：“說好了？”

  “嗯。”陳漾點頭，和裴灼並肩回別墅裡，邊走邊說：“你記得我老師說的那支雙人舞吧？”

  “要吊威亞那個？記得，你決定好了？”

  從舞蹈室回來後，裴灼一直憋著沒問這件事，現在終於等到了陳漾主動和他提，裴灼明顯高興起來。

  “還沒呢。”陳漾吸了下鼻子：“楚總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他把大致情況跟裴灼說了下，“我一直沒問老師另一個舞者的名字，因為我不一定會答應，沒想到居然這麽巧。”

  “楚時霄的堂弟麽？確實很巧。”裴灼若有所思地摸了下喉結：“不過不管是誰，你的想法最重要。”

  “想答應就答應，想拒絕就拒絕，不用有顧慮。”

  裴灼說著，把手裡的粉色小花塞給陳漾，認真而誠懇地看著他說：“有我在，保證不會有人找你麻煩。”

  他其實不知道楚時霄今天來找陳漾說這些是單純轉達堂弟的話，還是想無形之中給陳漾施加壓力，又或者是別有用心？

  總之裴灼現在只能先往不好的方向想。

  不管他是楚時霄還是誰，裴灼都得先把底兜住了，至於陳漾需不需要他這份底氣，那是另一回事。

  “好，知道啦。”陳漾當然能明白他的意思，手心攥著粉色小花攏了下說：“裴灼，謝謝你啊。”

  雖然他哥也會這樣保護他，但裴灼和他非親非故，只是因為喜歡就能這麽跟他保證，陳漾心裡很感激。

  他以前有過很多追求者，有些送了兩天禮物都被拒絕就沒動靜了，有些倒是能堅持，但遇到一點事就跑的影子都不見。

  陳漾早習慣了這樣的。

  裴灼是第一個……拒絕不掉，而且攆都攆不走的人。

  “陳漾老師客氣了。”裴灼推開房門：“不是要午休，一起？”

  陳漾：“……”

  對哦，他差點忘了自己要和裴灼睡一張床。

  “你…你也午睡嗎？”陳漾又奇奇怪怪地緊張起來，心跳很快。

  裴灼直接用實際行動回答，平躺下來，長臂一伸，骨節分明的手掌拍了拍身側，閉著眼睛不說話。

  陳漾：“……”

  這張床很寬很寬，中間起碼還隔著能躺下一個人的空間，所以沒關系的。

  陳漾自我安慰完，指尖動了下，把小花放到床頭櫃裡，然後抱起床頭的兔子，默不作聲地把被子堆到中間，再把兔子也放在那，這才慢吞吞地躺下來。

  不過這樣做有一個很微妙的點就是，他睡覺習慣性地想抱著兔子。如果這樣躺，他就必須正面朝著裴灼。

  所以陳漾剛躺下就把眼睛閉上了，避免陷入和裴灼面對面尷尬而曖昧的情況。

  出於習慣，他的手從兔子身上繞過去，摸索著揪住了另一邊的耳朵邊緣，指腹在上面輕輕蹭了蹭，心裡踏實許多。

  裴灼眯著眼睛把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勾唇笑了一下。

  陳漾怎麽就這麽可愛。

  裴灼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陳漾送他的兔子鑰匙扣拿在手裡了，指腹在上面輕輕摩挲了幾下，放緩呼吸，閉眼休息。

  早上起得早，上午玩得刺激，陳漾是真的有點困，躺下後很快就睡著了。

  裴灼當然睡不著，只是閉著眼睛休息片刻。等聽到陳漾平穩的呼吸後，他才側身，睜開眼，眼底煨熱地注視著陳漾。

  陳漾睡覺很安靜，身體側著，一隻腿筆直地伸出去，一隻腿曲起疊在上方，懷裡抱著兔子，模樣愈發顯得乖巧。

  裴灼的目光緩慢移動，從陳漾的眉眼挪到鼻尖，再到透著肉粉色的嘴唇……一寸一寸地研磨五官，如同欣賞一副絕世驚人的畫作。

  陳漾睡著後手就沒有攥著兔子耳朵了，而是輕輕地搭在毛茸茸的上邊。

  “可愛。”

  裴灼勾唇，緩緩伸出一隻手，越過中間被陳漾堆出來的“楚河漢界”，指尖在陳漾的手指上輕輕一抵。

  聲音輕緩而沙啞，溫柔的不可思議：“喜歡你。”
-
  陳漾睡得很舒服，但是忘記了要定鬧鍾，還是裴灼把他拍醒的。

  他沒有起床氣，但每次睡醒都需要一點“開機時間”，呆呆地抱著兔子，坐在床上回神。

  裴灼也不說話，頗有些稀奇地坐在床邊觀察他。

  瞧著睡得不錯，臉蛋看起來十分紅潤，睫毛又長又卷，發呆的時候卻眨都不眨一下，嘴巴有一點點乾。

  裴灼起身去倒了杯水，回來後，陳漾也緩好了。

  “喝點兒。”裴灼把水杯給他。

  陳漾雙手接過：“謝謝。”

  然後喝了兩口，放下水杯，舌尖舔過溼潤的嘴唇。

  裴灼光是看著陳漾就心動不已，沒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

  “別鬧。”陳漾拍他的手，然後搓了搓臉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又把被揉亂的頭髮理順，嘴裡小聲嘀咕：“又忘記去剪頭髮了。”

  裴灼挑了下眉：“你要剪發？我剛好也要，晚上一起去？”

  “啊？你不是前兩天剛剪過嗎？”陳漾起身下床，疑惑道：“怎麽還剪？”

  “嗯，準備剃了。”裴灼始終對這事耿耿於懷。

  陳漾大驚失色：“光、光頭嗎？”

  “寸頭吧。”裴灼哭笑不得。

  他還記得陳漾還算是喜歡他這張臉，所以髮型必不可少非常重要，他絕對不會閑得沒事把自己逼上絕路。

  陳漾“哦”了聲，認認真真地看了裴灼一會兒，試圖想象了一下對方寸頭的模樣——

  大概會有一點凶。

  陳漾想著，不自覺地抿了下唇，眉心很輕地蹙起。

  “不喜歡？”裴灼原本不是會猶豫這些破事的人，但他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陳漾的態度。

  “嗯？”陳漾點頭又搖頭：“沒，就是感覺有點奇怪。”

  裴灼的五官輪廓很深，尤其是眉眼很有西方的深邃感，額頭兩側留一點碎發看起來會慵懶自在一點，一定程度上能中和裴灼本人的鋒利。

  “那怎麽說？”裴灼歪頭看著陳漾，抬手隨意抓了抓頭髮。

  “…還是別剪了吧。”陳漾捏了下耳朵，臉有些熱的小聲說：“這樣好看。”

  裴灼一頓：“你喜歡這樣？”

  陳漾依舊是說：“這樣好看。”

  “行。”裴灼笑了起來：“那聽你的。”

  “不過我還是要陪你去，今晚去嗎？去哪家，我陪你。”

  陳漾：“…晚上再說。”

  他們現在要去樓下集合，十分鍾後陳漾他們再次出現在海邊。

  導演按照微博上早就發布好的時間，下午三點，準時打開直播，直升機在不遠處轟然作響，卷起來的風有意似的吹開陳漾的一側衣角。

  腰腹間流暢緊致肌肉線條一閃而過，他皮膚白，所以僅僅是一瞬也異常打眼。

  陳漾被吹得眯了下眼，忽感腹部一涼，趕緊壓下衣服，手在上面按著。

  “來這邊。”裴灼攬了下陳漾的肩，和他交換了位置，半側著身，寬闊的肩背瞬間遮得嚴嚴實實。

  直播間剛湧進來一大批人，剛進來就看到那一幕，人均都在耍流氓。

  [啊啊啊啊啊我老婆的身體！看到了！饞饞！吸溜~]
  [漾漾擋什麽呀，舞台上又不是沒見過呢，太見外了叭！]
  [嘿嘿嘿老婆的肉.體~美好的肉.體~漾漾的細腰好誘人~]
  [姐妹們苦茶飛飛了！注意點！！]
  [那肯定是裴狗的粉絲，我們星粉才沒有這樣流氓呢（臉紅）]
  [裴狗粉絲就在，是我又怎樣！粉隨正主，我們要是流氓，裴狗就是流氓頭子！]
  裴灼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在什麽都還沒做的情況下就先被安上了“流氓頭子”的頭銜。

  他跟陳漾一組，兩人一起上了直升機，工作人員正在檢查安全設施。

  鏡頭就固定在他們正對面，裴灼偏了下頭問：“期待嗎？”

  陳漾幾乎是同時偏頭：“你害怕嗎？”

  “怕死了。”裴灼笑，慢悠悠地把手伸出來問：“能牽著陳漾老師嗎？”

  陳漾猶豫了下，手遞過去，裴灼相當自然流暢地跟他十指緊扣，喟歎一聲：“可以，現在不怕了。”

  彈幕齊刷刷飄過一串“不要臉”和“流氓頭子”。

  陳漾沒說話，輕咳一聲，臉紅。

  這次不用跳傘，也自然不用教練帶他們了，有駕駛員在前面，他們只需要感受和體驗。

  直升機緩緩起飛，開始還算平穩，裴灼只是輕輕抓著陳漾的手，隨著後來越來越高越來越快，最後甚至還在空中轉了個圈。

  陳漾和裴灼的心臟均是一緊，幾乎是同時“啊”地喊出聲，兩隻手瞬間用力地握在了一起。

  不可否認的是，陳漾覺得高空項目很刺激，但他沒想到直升機還要在空中轉體。

  感覺到身體倒過來的那一刻，陳漾腦袋都暈了一下。

  觀眾也沒好哪去，屏幕面前跟著一起暈。

  陳漾不記得駕駛員到底帶著他們做了幾個螺旋升天轉體，總之落地的時候陳漾暈乎乎的，像毛發沾了水的小貓似的用力甩了甩腦袋。

  裴灼臉色還好，表面看不出什麽異常，他甚至還能扶著陳漾。

  沒人知道他心裡快把導演組從頭到尾外加駕駛員全罵了一遍。

  “美人你沒事吧？怎麽樣，好玩嗎？”尤楓興致勃勃地過來問。

  陳漾點頭又搖頭：“還行，就是感覺……”他隱約感覺自己好像在空中轉出來了一個DNA的雙螺旋結構。

  想象了一下那畫面，感覺奇奇怪怪的。

  裴灼在旁邊說：“刺激，有趣，不容錯過。”

  尤楓：“……”

  十分懷疑地看了裴灼一眼：“我怎麽感覺你忽悠我。”

  裴灼面不改色：“你問陳漾。”

  陳漾：“……”

  怎麽還甩鍋？
  他瞅裴灼一眼，還是如實回答：“確實挺刺激的，你讓駕駛員別轉那麽多圈就好了。”

  至於好不好玩，這屬於個人感受，陳漾不好描述，反正他除了暈……也說不上來其他的。

  尤楓對陳漾就很相信：“那我和謝醫生上了。”

  “謝醫生？你怎麽沒和童趣啊？”

  “就他？”尤楓掃了一圈，下巴對著沙灘一角抬了抬，表情相當無語：“那邊玩沙子呢。”

  他好歹也算閱人無數了，就沒見過這麽不爭氣的1。

  陳漾：“……”

  尤楓和謝述塵說上就上，直升機飛起後陳漾才看到真正的飛行軌跡。

  “原來沒有雙螺旋啊……”陳漾仰著頭喃喃自語 ，看來是他的錯覺。

  裴灼滿眼溫柔寵溺地看著陳漾的側臉，又沒忍住抬手輕輕揉了揉陳漾的腦袋。

  在直升機上只有一個好處：能和陳漾牽手。

  下來後也只有一個壞處：不能和陳漾牽手。

  裴灼指尖不安分地動了一下，無聲歎氣。

  下一組上直升機的是唐千嶼和楚時霄，他們在那邊和工作人員交談。

  簡時意一介讀書人，哪怕再想陪著楚時霄也不會不要命地玩這些刺激的，於是就跑去童趣那邊玩沙子了。

  陳漾想了想，乾脆也湊了過去。他一過去去，裴灼也自然也跟著去。

  尤楓和謝述塵下來的時候，就看到陳漾他們四個在用沙子堆小城堡。

  甚至還在比誰的城堡大，童趣這時候倒是厲害起來了，哈哈大笑：“我這太厲害了，看我這萬裡城牆！這氣勢！”

  這麽幼稚的話，陳漾居然還很認真的回他：“我的也很好啊，你看這裡……”

  謝述塵：“……”

  尤楓：“……”

  他想問裴灼居然不管管嗎？這真的是二十多歲成年男人能乾出來的事？

  他小侄子現在到沙灘上都不這麽玩了。

  結果尤楓視線一轉，發現裴灼在沙灘上挖個心形的洞，此刻正在修理邊緣，試圖修成一個標致的“愛心”。

  “陳漾，你看這個怎麽樣？我在網上看到的，等會兒我們拍個照？”

  尤楓嘴角輕抽了一下：“……”

  這戀愛腦也是沒救了。

  唯一正常的就是簡時意了，他用手指在沙灘上畫畫，神色很認真。

  尤楓心說這也許就是讀書人的浪漫，湊過去仔細看看，忍不住讚歎：“畫的好棒啊，這是誰？牛頓？愛因斯坦？”

  簡時意抬頭看他兩秒，忽然嘴角一垮：“這是楚總，難道不像嘛……”

  尤楓：“……”

  起碼都是人。

  最後陳漾的城堡還是沒比過童趣的，又被裴灼拉過去，彎腰，臉對著那個心形的洞拍了合照。

  裴灼這點浪漫細胞不算白費，便宜了自己也便宜了其他人。尤楓和簡時意也紛紛和陳漾一起拍了合照。

  唐千嶼也要和偶像合照，興致勃勃地樣子，陳漾也不好意思拒絕。

  裴灼冷著臉在旁邊看，直到童趣第四個湊過來的時候，他扯著領子把童趣拉遠。

  沒什麽耐心地說：“你不行。”

  這人剛回來就挑釁他的事裴灼可記著呢。

  童趣看著娃娃臉，個子倒一點不矮，能和裴灼平視，脾氣一點就炸：“誰不行！？你才不行呢？我憑什麽不行？”

  裴灼：“就是不行。”

  陳漾那邊和唐千嶼拍完了，剛直起腰，裴灼就大步過去，似不經意在心形洞邊緣重重踢了一腳，然後抬腿。

  “壞了，不小心，抱歉。”裴灼自己挖的自己破壞，說完抬眸看了眼童趣。

  陳漾：“……”

  童趣目瞪口呆：“你！”

  “裴灼！你真是太狗了！”他怒喊一聲，踢了腳沙子往裴灼褲腿上卷。

  [哈哈哈哈哈這是心聲！絕對是心聲！]
  [卡哇1：這輩子沒這麽真情實感地罵過一個人。]
  [這他媽到底什麽戀綜啊我真的要笑瘋了！]
  [他可能不是人，但裴灼是真的狗哈哈哈哈]
  最後童趣也沒跟裴灼爭辯出來個什麽高低，天色已經晚了，裴灼以勝利者的姿態拉著陳漾離開，要去剪頭髮。

  陳漾常去的理發店在公寓附近，裴灼的車不在這，於是借了節目組的用。

  到地方後，裴灼帽子口罩都帶上了，捂得嚴嚴實實。陳漾倒是無所謂，推門進去問：“林老師在嗎？”

  林老師具體叫什麽名字陳漾不知道，但是他一直都是這麽喊的。

  接待的人是個生面孔，對陳漾笑笑說：“林老師今天休假啦，您想怎麽弄，趕時間的話我也可以幫您的。”

  陳漾想了想，他只是想剪短一點，也不做其他複雜的造型，面前的理發師腰間別著一排小剪刀，看著也挺專業的。

  “也行，麻煩你幫我剪短一點。”陳漾用食指和拇指比了個大概長度：“就這些。”

  “沒問題！”理發師只看了一眼，就自信滿滿地伸手：“來洗頭吧。”

  陳漾：“……”

  怎麽忽然感覺有點慌。

  二十分鍾後，陳漾糟糕的預感成真，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幾度欲言又止。

  額前的頭髮剪得有點太短了……只能說勉強可以看。

  陳漾趕緊付了錢離開是非之地，一直到上了車表情都不太好看，唇角緊緊抿著。

  “其實還好。”裴灼給他扣上安全帶，把手機調成自拍模式給陳漾，真心實意地說：“我們漾漾怎麽都是好看的。”

  結果這不看還好，一看就看到相機裡額頭兩邊好像禿了兩塊的自己——陳漾徹底沒繃住，兩邊唇角往下一垮，險些沒哭出來：“太過分了……真的好醜啊。”

  裴灼拍拍他的手，輕聲安慰他：“不醜，哪醜了？”

  “你怎麽樣都好看。”

  “不行。”陳漾吸吸鼻子，抬眸看向裴灼近乎完美的臉和髮型，眼淚汪汪地哽咽一聲：“要不你還是去剃寸頭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