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網上是粉絲鋪天蓋地的祝福, 她的粉絲活躍度在拍攝期間漲了不少。
由於原來的粉絲都比較的佛系,新來的竟也鬧不出什麽花了。
杜憬生日的熱搜也只是排在了最底部,上上下下的毫不惹眼。
但是這樣的程度對於她來說已經足夠了, 畢竟之前她可沒有被粉絲推上過熱搜。
如今資本當行的年代,她這樣不願意做出任何妥協的演員, 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杜憬坐在角落,神情怔怔的,還在回想葉執昨天給她過生日的事情。
兩人在小小的休息室中呆了很久,那平常一直冷著臉嚴肅又不苟言笑的人在那一日對她笑的溫柔至極。
讓她得心中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動,以及一種說不出的罪惡感。
拍攝接近尾聲,網絡上的言論鋪天蓋地的來。
她難得反駁了一下張長寧:“這些加進去的話,好像和劇情有些不和諧吧?”
張長寧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然後對著她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覺得我們應該結合市場。”
新的投資方進入,大抵是因為這部劇的空前熱度。
張長寧皺著眉低頭問她:“杜老師,叫你半天了今天最後幾場戲,你可別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杜憬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的皺了皺眉,她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
昨日是屬於粉絲的狂歡,杜憬營業到很晚,但是今天卻是屬於朋友間的祝福。
杜憬看著劇本陷入了沉思,這兩處有些曖昧的戲是早前拍好的片段,一直沒有放出來。
補拍了幾條,都是一次性過的。
也不知道張長寧是怎麽想的,在這裡面增添了許多原來沒有的東西。
鍾琦手底下的藝人只有她一個,沒有分心帶過其他的人。
毒唯的實力不可小覷, 雖然說葉執是影后, 但是她們家的粉絲卻和飯圈一樣瘋狂, 這還要得益於她那張偉大的臉。
杜憬很感激她,所以在有退圈想法的時候,第一時間告訴了對方。
這漫長的時間裡面沒有勾心鬥角,只有兩個人互相扶持互相鼓勵。
杜憬看也不用看就知道自己在網上被罵慘了。
正和張長寧交談之間,鍾琦從外頭帶著大包小包的走了進來。
回頭望了一下鍾琦,發現她朝自己眨了眨眼,然後指了指趙恬恬手裡的袋子。
沒有說什麽,只是歎了一口氣,拍了拍的肩膀:“堅持一下,很快就結束了。”
鍾琦送的東西只在手上停留了一瞬,又到了趙恬恬的懷裡,她被張長寧叫走,補拍一些戲份。
但她還是覺得時間仿佛是一轉而過,本以為這兩月會是難熬的, 可日到終點才覺得,一切仿佛都在昨日。
如果就此離開這個圈子,那這或許會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成為自己美好的回憶了。
杜憬難以想象葉執的粉絲們在看見自己和她關系這麽好,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杜憬回過神點了點頭,接下來的戲份不少, 零零碎碎的補拍, 這兩個月的戲份零零散散的竟然走到了尾聲。
她忍不住在心裡腹誹,她怎麽知道自己願不願意呢,說不定她心裡高興的很呢?
不過她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只是眼神有些複雜的看著劇本。
站在一邊認真看劇本的杜憬:……
她人口中那樣不近人情,完全不需要社交的人的另外一面真是讓人難以想象啊。
葉執的粉絲是單方面的碾壓在所有的界面,影后粉絲的龐大群體果然名不虛傳。
在這幾年的光景裡面,她大火過,後來慢慢的沉寂下來,兩人之間的關系還是依舊如初。
張長寧湊近了一些低聲說道:“看來鍾琦還沒有告訴你,新投資方的事情。”
她臉上帶著歉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裡的東西往她的懷裡塞:“小憬給你的生日禮物,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眼前的人陪著她十年的光景,從當年的意氣奮發到現在的穩重大氣,她見證了自己的成長,同時也變成了更強大的人。
杜憬感覺自己隱隱知道了什麽,回頭看了看已經窩在她原來位置的鍾琦。
透明的袋子裡面有一個眼熟的淺藍色文件夾,杜憬的眼神落在上面,有些驚訝的想要開口詢問些什麽,但終究是沒有在這個節骨眼開口。
她和葉執補拍了兩個鏡頭,是之前張長寧覺得不好的地方。
杜憬的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臨時修改的視頻,感覺有些無語。
杜憬有些不解,問道:“結合市場?現在是流行這些嗎?”
給她留出一定的時間準備帶新人,做好交接工作。
戲中的一些細枝末節,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她平常的習慣。
張長寧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你還不知道吧?”
杜憬悄悄的打開熱搜的界面, 然後又著急忙慌的退出。
這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張長寧的呼喊聲由遠及近,直到走到了杜憬的面前, 她才堪堪回過神來。
張長寧見她站在原地,還以為她是反感這樣的加戲。
杜憬拉著葉執的手,她身上的溫度有些滾燙,劇組的工作人員,往兩人的手心之間塞了降溫貼,葉執的手卻不曾松過,反而扣的更緊了。
杜憬不由自主的彎起了嘴角,可是心底卻又升起一種悲傷的感覺。
直到張長寧宣布殺青的消息,她還是沒有從那種情緒裡面抽離出來。
聽到那幾個字,隻覺得心裡一陣慌亂,難受,窒息,一種沉重的感受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有這樣的情緒完全是因為,她決定告訴葉執之前的種種轉變完全就是因為她能聽到她的心聲。
不知道對方會怎麽看待她,她現在害怕看到對方臉上冷漠的表情,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會將所有的事情告訴對方。
趁著劇組人員收拾的空隙,她跟著鍾琦一起進了休息室。
她從那一堆禮物裡面抽出了那個裝著藍色文件夾的透明袋子。
鄭重的遞到了杜憬的面前。
她溫和的笑了笑,將文件夾放在她的面前推了推。
杜憬有些忐忑的打開了文件夾,然後在看到內容的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上面明明白白的寫著解約兩個字,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竟然是一份節約合同,杜憬的手不自覺的有些顫唞起來,她的目光下移,發現下面的署名款竟然是她的公司。
讓她成名,卻又禁錮了她的公司。
曾經的老東家,限制了她的發展,讓她在最困難的時候看到一線可能,卻又在最需要發展的時候無情的打壓她,讓她在圈內的希望升起又破滅。
她的感激被消磨殆盡,剩下的只有無限的疲憊和痛苦。
這被奴隸的十年,她想她應該也算還夠了一開始的債了。
合約上面的條條框框都被她仔細看了個遍,竟然沒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她有些詫異的抬頭看向鍾琦。
“這不像是公司的風格吧?”
鍾琦溫和一笑:“當然,我和他們做了條件交換。”
杜憬皺了皺眉,試探的問道:“是錢嗎?”
她知道像她這樣的演員跟老東家撕破臉的時候,是必須得脫一層皮的。
之前也有這樣的案例,藝人為了脫離公司背上巨額欠款,因為下家的背信棄義,配上下半輩子的事情。
杜憬打了個哆嗦,咬著嘴唇在思考,她這次賺的錢夠不夠還,找一份普通的工作也可以,她還是能接受的,只要欠款不要太多就行。
這麽想著,杜憬看向她的眼神變得堅定了起來。
鍾琦卻說道:“也不完全是,錢要的稍微有點多,不過這是目前爭取的最好選擇了。”
她還是和從前安排工作一樣,絮絮叨叨的跟杜憬說著一切的事情。
杜憬敏銳的察覺到了她話中有話,心中隱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是還有其他的附加條件嗎?是什麽?”
鍾琦站起身,坐到了她的身邊,像是長輩那樣摸了摸她的頭髮。
因為長久沒有去理發店,她頭上原本的卷發已經長了出來,摸上去毛茸茸的,襯著那張瓷白的小臉,像個精致的洋娃娃。
“認識這麽多年,一開始我帶你進入了這個圈子,仔細想來,我在事業方面好像並沒有幫到你太多,這是我的失職。”
“別的經紀人手底下有大把的資源,可是我沒有,我們就像兩顆浮萍一樣,只有彼此。”
“我想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讓你沒有後顧之憂的離開這個名利場。”
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真誠,恍惚間杜憬感覺透過她的眼睛回到了十年前。
那年輕溫和的人,和她一起坐在路邊,為她遞來一杯清涼的飲料,小心翼翼的問她願不願意簽在她的公司。
至此她才算是正式的入了圈,不再過有上一頓沒有下一頓的生活。
她的喉嚨有些乾澀,只能生硬的擠出幾個字:“你做了什麽?。”
她握緊了鍾琦的手,幾乎快要用上全身的力氣。
對方淡然一笑:“我說再給公司打工十年,不過你放心,我覺得這樣的交易還是不錯的,畢竟我還想重新帶一個新人呢。”
她說的雲淡風輕,可是杜憬卻感到無比的難受。
“不,不!這樣不好!”
“小憬!”
她打斷杜憬的話,認真的說道:“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你付出了錢,我付出了時間,而且我也不是一無所獲的。”
她的神色有些暗淡,默然的低下了頭:“說實話這幾年我一直對你有虧欠,當初是我讓你簽在這裡的。”
“或許,你會有更不一樣的星途。”
鍾琦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兀自一笑:“而且我也想試試,帶帶別的新人,畢竟以後我還要繼續做這行,但是如果能幫到你就最好了。”
她臉上掛滿了和煦的笑容,杜憬還想再爭辯一番:“可是就算是這樣你也不應該為了我簽下這種賣身的契約。”
十年,這樣未知的變化太大了。
鍾琦湊到她的耳邊邊小聲的安慰她:“或許這只是我的新嘗試呢,我的終極目標可是打倒扒皮,成為老板。”
她難得俏皮的一笑,杜憬這回沒有再出聲,只是看著她躁動不安的手指瘋狂的抓揉著褲腿,上面的褶皺被攥在指尖,就像她的內心,複雜的不像話。
鍾琦還以為她同意了,乾脆成熱打鐵,將筆往她手上一放。
這次杜憬沒有再拒絕,她沉著臉在合同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清清楚楚,沒有用花體的簽名。
她抬起頭對著鍾琦說了聲謝謝,然後捏緊了兜裡的手機。
她聽見鍾琦希望她這麽做,她的心聲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話,希望自己開心。
杜憬想,至少現在不能拒絕對方的好意。
鍾琦看著她乖乖的簽好合同,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她將合同收好。
杜憬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那綜藝那邊怎麽解決呢?”
鍾琦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我們為什麽不直接鴿了她呢,畢竟她這回也見風使舵了,我早就想這麽幹了。”
說罷她催促著杜憬走出了休息室,手機放在耳邊,兩聲電話音之後響起了一個好聽的女聲。
鍾琦還是顧著面子,委婉的說著,這次的綜藝名額她就不跟別人競爭了,還沒等對方回答,就掛了電話,臉上滿是爽快。
兩人走著,杜憬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葉執。
她下意識的想要回避,才準備轉身就差點和身後的鍾琦撞上,對方滿眼不解的看向她,旋即又好像明白了什麽。
輕聲的說道:“那邊我會去協調的,盡快解綁,你放心。”
然後鍾琦繞過她徑直朝門外走去。
葉執視線的余光瞧過來,杜憬只能在原地躊躇了一會,然後才扭捏的走了過去。
劇組的人看起來是才走不久,兩人只是稍稍差了一段距離,就這麽慢慢的走在後面。
恍惚間,杜憬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三個月前的那個傍晚。
她忍不住偷偷的看向葉執,對方表情淡淡的,精致的下頜有些緊繃,全然不似面上的淡然。
“我……”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聽到對方的聲音之後又同時停住。
“你先說……”
心有靈犀的說了一樣的話,杜憬的手已經絞成了一團亂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暖黃的燈光為夏日更添了一分燥熱。
酷暑風吹起杜憬耳邊的碎發,她先是拿出手機,給鍾琦的帳戶打了六百萬,然後閉上眼睛,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正要開口的時候,聽到葉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憬。”
杜憬側目,只見她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束好看的向日葵。
杜憬有些頓住,遲遲沒有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花。
對方探究的目光向她看來,捏著花的手似乎緊張。
“這邊的工作結束了,我打算明天就回c市,如果可以的話,這次我們一起走好嗎?”
她這樣的名氣,從來不和旁人在公開場合同行,尤其是這樣的敏[gǎn]時期。
這是一種含蓄的邀請,或許是怕自己拒絕,多以只是稍稍的試探。
杜憬搖了搖頭,往後面退了一步。
兩人之間拉開了距離,看著她那張蒼白又有些倔強的臉,葉執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慌。
那種感覺就像是如果這次沒有抓緊她,她就要消失了一般。
眼前的人很少被拒絕的這麽徹底,杜憬覺得她八成是第一個。
毫不留情面,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杜憬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拉起她的另外一隻手放到嘴唇邊吻了下去,說道:“你想說你喜歡我對嗎?”
葉執的指節發緊,她的指腹此刻正按在杜憬柔軟的唇面上。
這樣的行為很奇怪,她明明剛剛才拒絕了自己,可是現在卻又吻上了她的手,她的心猛的漏跳了半拍。
杜憬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在奇怪什麽,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包括每次我能準確的猜中你心裡在想什麽,我都能知道。”
她認命般的開口:“其實那天我說喜歡你,只是一個誤會,只是……只是一個真心話大冒險……”
她長籲了一口氣,終於將這話說出口了,心裡覺得有些暢快,可是更多的無限的難過。
對方如果知道自己欺騙她,愚弄她,肯定會對她這種不誠實的人生出無限的厭惡情緒。
她乾脆破罐子破摔:“只要觸碰,我就能聽到所有人的心聲,利用這一點,我窺視了你內心許多的聲音,這樣卑鄙的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歡,我還欺騙了你,說我喜歡你,對不起!”
杜憬默默的放下拉著她的手,她恨不得現在就轉身逃走,她低著頭不敢看對方的臉,生怕從上面看到厭惡的神情。
良久,葉執的聲音沒有響起,那隻手卻重新觸摸了她的臉,顫唞的指尖,輕輕的點在了她的嘴唇上。
那心聲帶著洶湧的愛意朝她的腦海中襲來,暗湧振聾發聵,明明白白的告訴她:我喜歡你杜憬,整整十二年。
她猛的抬頭看向葉執,鼻尖酸澀,喉嚨也被堵的慌:“可是……”
她輕輕的笑了一聲:“我看起來不像是這麽笨的人吧?”
“你知道?”杜憬眼瞳微震。
“我知道,可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現在的你喜歡我嗎?”
杜憬看著眼前眼神明亮的葉執,喜歡幾乎快要脫口而出,可是她死死咬著嘴唇沒有說半個字,她決定走了,不想留下任何沒有結果的事情。
她想扭頭就走,可是腳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完全動彈不得。
她沉默著始終說不出逆心的話。
她岔開話題,內心的聲音告訴她遵從本心,可她卻又掙扎著不願意接受這唾手可得的溫暖:“難道你不怕這是我的陰謀嗎?”
葉執問道:“什麽陰謀?捆綁炒作?還是別的?”
杜憬語塞,又見她將花往自己的手上一塞,那股冷香隨著風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如果非要說的話,因該是我蓄謀已久。”
杜憬不敢置信:“可是,可是我,我……”
她一再的拒絕讓面前的人有些失落,她第一次露出一種可憐兮兮的樣子。
杜憬抬頭看著她的眼中有種情緒在閃動,臉上因為夏日的潮熱顯得十分的頹然。
她心底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如果此刻心軟,袒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就無法全身而退了。
可是看著她這張臉上出現失落的表情,杜憬心底的難過,如波濤洶湧般翻湧而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握上了她的手。
那雙有些暗淡的眸子,像是被星點微火點燃的蠟燭一樣跳躍起來。
杜憬敗下陣來:“怎麽辦,我好像沒有辦法再看見你不開心的臉了。”
會做飯的田螺姑娘,會默默替她掃平阻礙,力保她的金主,在她生病的時候照顧她,為了不讓她反感,每次都默默對她好,送她小兔子燈,那清冷,孤傲卻又溫柔,體貼,細致入微的人,都是她。
黃昏微光下,燥熱的風吹動向日葵奶油色的花瓣,裹挾著裙角,相機的燈光微閃。
絢麗的晚霞帶著彩光,透過這層世俗的薄霧灑在兩人姣好的側顏上,葉執抬手,被白皙手指握緊的向日葵擋住了兩位主演的落幕之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