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看不到的時光之手,將時間悄悄翻到了公元前352年的秋天。三年前的這一日正是周天子詔告天下升格做皇帝、吐氣揚眉會盟天下諸侯的日子。結果開明王朝的使者送了糞土做禮物,惹得姬扁大怒,卻礙於國禮不好發作,好在白棟輕巧巧一句話便將蜀王用來羞辱天子的糞土化成了國土,從此華夏揮軍巴蜀就成了師出有名,再沒人能夠指責什麽,當場嚇呆了那個叫杜明的使者。
經過蜀國這麽一鬧,華夏伐蜀就提上了日程,不用等司馬錯和張儀一番舌戰後再決定,只是如何打法?蜀國北與秦國相隔秦嶺,東與楚國隔於巴山,與巴蜀相連的也就秦楚兩國了,於是天下諸侯都望向了楚王熊良夫和嬴渠梁。
熊良夫這次動作很快,不等嬴渠梁開口,便主動請纓要為華夏掃平巴蜀,結果如何了?楚軍為此提前兩年修繕戰船、訓練水師,提五萬水師沿烏江而出,與蜀軍在平都涪陵間大戰,這一仗足足打了五天五夜,結果卻是楚軍大敗,江面都被楚人的屍體染紅了,楚王哭著來找嬴渠梁算帳,說是蜀軍用上了神秘武器,一個大木球般的東西扔進水裡,立即就能炸起幾丈高的水浪,嬴渠梁你也不要瞞我,這種東西除了秦國白子、天下還有誰能弄出來?好啊,我大楚為天子出氣、為華夏拓疆,你卻來暗算我,這算什麽道理?楚國和秦國可是世代交好啊,你秦國就這樣下黑手?
“平安郎,你也確實太黑了。天下沒有什麽是秘密。當年你炸死鄧陵子、西疆鎮服狼王的‘霹靂藥’估計是已經泄密了。可你怎麽能夠偷偷給了蜀國?那些川中野人跟咱老秦沒啥關系,楚國好歹也是秦國的盟友啊?”
“二哥你就不用搭理熊良夫那廝,巴蜀坐擁萬裡沃野平原,四面又有天險可守,這樣的福地只能老秦來取!當年我力主不要天子邀請蜀王參加會盟,正是要激怒這個開明末王。果然他忍不下氣,竟讓使者拿來糞土侮辱華夏,我便有了師出之名。這個熊良夫倒好。他竟然搶在老秦前面去打巴蜀?呵呵,若是被楚國取了巴蜀,秦國還會有好日子過麼?不過他去了也好,楚國敗了,才見我老秦火中取栗之能啊?”
“原來你是如此打算,果然妙計,那熊良夫好大喜功,這次分明就是要與我老秦爭奪巴蜀,活該他吃個大虧!如此說來你是有攻伐蜀國的法子了?那蜀國末王......等等,開明王朝至今已傳十二世不倒。你怎麽知道這一世就是末王了?”
“額,臣下也只是猜測。不過觀其言察其行,這蜀王行事如此輕薄,怕是也好不到哪裡去,何況君上已對巴蜀動心,只怕他想不做末王也難罷?”
現在想起與嬴渠梁的那次對話,白棟還想笑,二哥幾次向自己討要火藥的配方,自己都堅持不給,這次事情做的太大,怕是再難推搪了......也罷,如今的秦國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弱小的老秦,自己也不再是那個初來戰國的小子,有些好東西是不必再藏著掖著。
坐在西君城的大殿上,頭頂上方就是天子親賜的‘天下無雙’牌匾,白棟著冠冕而坐,不過沒掛珠綹、舉止也很隨意,望著殿中眾家臣,陣陣笑語連珠;已經九歲的贏駟和十四歲的姬定也站在群臣之中,這兩個小子隨白棟在天下轉了一圈兒,原本是要去櫟陽的鳳鳴書院,卻說什麽都不肯離開老師,於是就隨白棟到了西域別院修習,不覺三年過去,如今都是聰明睿智的少年學士,贏駟自不必言,區區一個九歲的孩子就比十四五歲的少年還要老成持重且行事不失少年靈動,姬定雖然資質一般,這三年追隨白棟學習下來,心智學識也非當年可比,現在可不會隨便做打油詩了,偶爾還能發表一兩篇文章在《大秦時報》上,連趙姬草兒這樣的老編和老記者都誇獎他有些靈性。
“去歲薨了太夫人,至今也有一年,國喪可除。如今楚國攻蜀大敗,只怕不久這攻蜀之事就要著落在老秦頭上了,國家要用兵,咱們西域新疆自當做個表率,孟雙成、白戊庚,咱們的兵員可曾滿額?”到了戰國時代,天子宗六成八、方伯三師、諸侯二師的規製早就沒人遵守了;在白棟這個穿~越者的推動下,現在的秦國不僅在引戎同化、增加兵員,更在保障生育安全,大齡婚姻方面堅持了白棟提出的法令,現在已經開始見到效果,如今外戎軍已達十萬,秦軍總數也突破了四十萬,嬴渠梁為表信任,給白棟這個‘西君’的兵額是足足五萬,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急得白發蒼蒼的老甘龍險些要死諫,鳳鳴書院的幾位儒門夫子也是搖頭,這規製都趕上周初時天子的規製了,天子才不過挾十四師、至多不過五六萬人,現在西域的兵力就不比當年的周天子差......
“臣下等知西君忠心為國,可也該為咱西域新疆考慮;老秦得西君之力,如今精銳之兵不下五十萬,若再加上波斯的公子少官一軍、龐涓一軍,那就有近六十萬人,防禦魏韓那是足夠了,又何必咱西君城出兵?依臣下看,蜀道難行,貿然攻伐恐會傷亡太大,咱們雍郿子弟可不是用來白白犧牲的,所以就算君上來調軍,西君也該想個法子推托,章蝺的十萬大軍如今不是調去雍郿故地麼?那裡距離秦嶺可不遠,他提兵去打巴蜀最好不過。”
先秦時代的家國觀念是‘先家而後國’並非‘先國而後家’,兩千年前的古人都知道國家利益不能凌架與集體和個體利益之上,所以在‘士’的心中,首先就是對他服務的諸侯效忠,白棟受封西君,孟雙成白戊庚都做了他的家臣,家臣對家主效忠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孟雙成說這話時完全不會在乎贏駟就在殿中,至於從櫟陽趕來西域的衛鞅就更不會放在他眼中了,孟西白三家恨的不是嬴渠梁、更不會是白棟、恰恰是這位靠了變法上位的新晉大良造。
“雙城兄說得正是,西域戎人眾多,如今也未必就都是真心歸附了老秦,咱們必須要保持足夠的兵力才成,攻蜀之事,西域最好還是不出兵、不參與......大良造搖什麽頭?這是西君家事,可不關你的事情罷?”
白戊庚是支持孟雙城的,見到衛鞅連連搖頭,頓時有些不喜。這家夥不在櫟陽好好呆著,卻跑來西域做什麽?聽說他協助西君,先後與趙國、齊國定下了‘法令互助盟約’,從此三國經濟渾然一體,彼此都有增益,這是為秦國立下了大功,西君的功勞太大,君上已是封無可封,卻聽說準備要為這位變法良臣也劃出一塊封地來,這個衛鞅多半是得了消息,這才巴巴地趕來想要說動西君再立新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