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寧靜的夜轉瞬間就被打破,十多萬人組成的大營在陳克複的命令下很快的就沸騰了起來。破軍營士兵除了接連派出幾隊人馬去偵察、報信外,剩下的一半抓緊時間休息、一半都全副武裝在大營外隨時候命。
而那一萬多的民夫們也全都開始排隊在破軍營司馬及倉曹參事的安排下分領武器,所有人都是不安中卻又帶著一絲興奮,大家都知道破軍營的這些將士們回去後都將官升一級,而且就連小兵這次回去後也有數十畝的良田獎賞。
這些民夫全都是些農民,此時受朝廷征派來服徭役,對於破軍營上下的事情都十分清楚。大家心裡都是萬分的羨慕,對於一個農民來說,最最寶貴的不是金銀引絲帛,而是那土地良田。大隋朝雖然自開朝以來就實行均田之製,人人都授田,可是如今大隋有四千來萬人口,天下的地除了那些貴族土豪們佔據的,他們每個人能分到的又有多少呢。
民夫中那些年青膽壯一些的,此時雖然心中忐忑,卻隱隱的在心中有些期盼著那些可能出現的高句麗軍隊的出現了。所謂寶貴險中求,破軍營這次不是也很輕松的就立下了潑天大功嗎?也許這次他們沾上破軍營的光,也能立上一功呢,哪怕到時就是得到個十畝良田的獎賞,那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十畝地,這可是能讓一家數口人吃飽飯的依賴啊。
在破軍營士兵的催促下,沒有人有不滿消極的情緒,大家都是卯足了力氣在加強著大營的防禦,挖壕溝,樹尖樁,在大營外的空地上挖防騎兵的小坑。大家都乾的熱火朝天,不少的粗壯漢子更是直接脫了外衣,光著膀子借著火把的光線賣力的乾著。
相比於民夫們的一些隱隱的擔心,陳克複一眾破軍營的將領們卻並不是太擔心。此地雖然是高句麗,但是對於隋軍來說,他們不怕和那些高句麗的蠻夷們野戰,怕的就是對方堅守不出。只要對方敢出來野戰,那麽縱橫中原及突厥草原的這些百戰精兵們將所畏懼。
特別是對於陳克複他們來說,不管是離新城還是遼東城下大營,騎兵快馬趕來都只有一天不到的路途。哪怕就真的是乙文支德這位高句麗的戰神來了,他依然所畏懼。只要他堅守大營不出,憑借著大營中的這數萬民夫,及充實的器械,他相信他是能守的住的。說不定,到時他們還能和遼城、新城兩面的大軍對來襲的高句麗軍來次反包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這簡直就是上天送來的功勞了,陳克複還真不怕功勞太多,現在的他還不過是個小將,再立幾個大功都不用擔心功可賞。
在李奔雷老爺子的營中中,陳克複等人一邊看著地圖坐在那裡等著探馬的消息,一邊卻也在心中隱隱期待著這股被發現蹤跡的騎兵是高句麗人的大部隊。
一群將校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營帳被人猛的掀了起來,一個滿身甲胄的男人帶著幾個同樣頂盔貫甲的大漢闖了進來。
“破軍兄,我剛才好像聽人說高句麗大軍追上來了,是嗎?”
陳克複眉頭皺了皺,這是破軍營的一眾軍官在商議軍務,居然有人就這麽闖了進來,這讓他心裡十分的不爽,正想看下是哪個這麽的不開眼,準備拿出去打個二十大板,強調下軍紀,一抬眼卻看到來人正是白天才剛稱兄道弟過的太仆寺少卿宇文化及。
“那只是外面人的謠傳,我們的遊哨在不遠處發現了有騎兵的蹤跡,看上去像是高句麗人的小股探馬,我們已經讓人去查看了。宇文兄不必驚慌,你回去繼續睡,有我們破軍營在,不管是不是真的有高句麗軍隊來了,都關緊要。想打我們這隊人的主意,對方也得有這個好牙口才行。”陳克複對於宇文化及也不好責難,說來,現在自己還算是他家的人,隻好如實相告道。
宇文化及原本正在帳中和他帶來的兩個小娘子正玩的興起,結果卻聽到了營中的亂糟糟的響動,剛才他來時還以為不過是營中亂傳的流言,本來打算過來確認下就回去繼續享受這難得的山林荒野之中的荒唐之事。可是等此刻從陳克複的口中真的聽到了高句麗人出現在附近的消息時,他一時感覺傻眼了。
大營中雖然有十多萬人,可是卻只有破軍營的三千人馬,他自己這次來還從他老爹那裡借了一千騎兵,剩下的除了那一萬多的民夫,就全是些高句麗百姓了,甚至還有近兩萬的高句麗俘虜。如果來的真的是高句麗大軍之可怎麽辦?這裡可是荒郊野外的,既沒有堅城可守,也沒有大軍可恃。他長安輕薄公子宇文化及可是出身關壟軍事貴族世家,四世三公,大好的前程富貴還等著他呢,他怎麽願意就這樣的被人給堵在了這個小山下。
慌亂中,宇文化及臉色都有些蒼白了,“破軍兄,我等除了你的三千破軍騎兵,就只剩下我的一千左翊衛騎兵了,對上高句麗人肯定是沒有勝算的。更何況還有這麽多的百姓,還有那以多的高句麗俘虜,萬一他們趁亂奪營怎麽辦?我看我們不如將那些高句麗俘虜全都斬殺了,然後讓那萬余民夫在此守候那些高句麗百姓。破軍兄,你不是已經給那些民夫們發了武器了嘛,讓他們在此堅守營地,我等速回遼東城搬救兵。到時我們帶大軍和大營的人來個內外夾擊,定能將高句麗人殺個落花流水。破軍兄,我的計策不錯,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陳克複聽著開始時說的還有些結巴,到了最後卻越說越溜的宇文化及,他當然不相信這個此時腿都還在打著抖的人的計策。這哪是什麽計策,不過是這個家夥怕死,想跑了,又怕他帶著那一千人回不到遼東城,就想拉著自己給當保鏢護送他到遼東城。最後又擔心到時楊廣怪罪他棄營逃跑,所以就想出個讓民夫守營,他們美其名日搬救兵的計策。
心裡暗暗的鄙視了下這位輕薄公子,不過陳克複卻也還有些佩服這家夥的小聰明。這樣的時刻,他居然還能這麽快的想到這麽一條逃命的辦法,看來貴族們的教育也沒白費。
用眼神悄悄的和營中諸將做了個示意,讓他們不要出聲,微微笑著走到宇文化及身邊,陳克複道,“宇文兄,您這計策確實不錯,不過那些民夫都是些剛剛洗腳上岸的農民罷了,如果有我們在,他們尚能壓的住陣腳,如果我們一卻,那麽到時這些人不要說守營和敵人死戰了。肯定會我們前腳剛走,他們後腳就得四下潰逃,到時你我也是逃不出陛下的責罰的。”
宇文化及哪肯陪著在這裡等死,在他看來,此時最好是有多遠,馬上就離這有多遠才最安全。聽到陳克複擔心失職問罪,忙低頭在他身邊輕聲道,“留在這裡太危險了,只要回到了遼東城下就不用擔心了。你如今怎麽說也是我們宇文家的人,這樣的一點小事,陛下不會怪罪到我們頭上的。再說了,有我老頭子在,還有以我宇文家的聲望勢力,絕對能保你事的。我們還是快走,再遲,萬一他們追來了就跑不掉了。”
“宇文兄,此時情況未明,我等就這樣急著跑出去,萬一到時只是幾個高句麗的潰兵我們又該怎麽辦?那不成了大家的笑柄了嗎?萬一真如宇文兄所料的一樣,來的是高句麗的精銳大軍,那你們這點人沒搞清楚對方情況之前,我們盲目的跑出去,那不是更加的危險嗎?到時我們一不小心闖進人家的套中都有可能。所以宇文兄不要驚慌,我已經派了兩隊人馬分別向新城裴仁基大將軍和遼東城的陛下求援了。如今只要我們堅守大營,不出一天,我們的援兵必到。營中有這麽多的軍資器械,民夫壯丁,我們呆在這裡才是最安全的。宇文兄盡管放心,一天的時間我還是很有把握將大營守住的。”
陳克複簡要的說明了下擅自出營的危險性。當然,這也不過是他嚇宇文化及的,真要讓他帶著三千破軍營騎兵丟下這大營的話,哪怕對方再強,光逃跑的話,他還是有很大的把握跑掉的。
不過陳克複可不會跑,不管如何,他明白這大營的輜重戰馬俘虜的重要性,二個這擺明了沒啥危險性的事情,幹嘛要搞的那麽複雜。一個立功的機會,他才不會去丟掉轉而當一個逃跑將軍。
宇文化及聽陳克複這麽一說,這想先跑也不成了,一時間真是害怕不已,一張臉白的和紙一樣。抓著陳克複的手道,“破軍兄,就這點人真的能堅守一天嗎?萬一來的是乙文支德呢?上次我家老頭子三十萬大軍可是全都敗在這蠻夷手上,跑回去的人都不百不存一。對上那蠻夷,我們能堅守到援軍的到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