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登州,到了!”
我從睡夢中醒來,頭還有些痛,這是昨晚在船上與同船的旅客們為即將到達旅途而慶祝的後遺症。起初,我還以為這只是未醒的夢罷了。自從紅色勝利號進入了新渤海灣之後,幾乎每天都能聽到有人在叫喊著新登州到了,可每一次都還只是在茫茫大海之上。自從決定前往新登州而踏上紅色勝利號之後,我漸已經習慣了海上漫長旅行的那種單調枯燥的日子。
可這一次,外面鼎沸的人聲告訴我,這不是一場夢,也不是‘謊報軍情’,而是真正的到達了新登州!
我掙扎著起身,連忙穿衣,想要馬上出艙到達甲板上去。出了艙門,通道上擠著許多和我一樣急著想要馬上到甲板上的旅客,他們都想要第一時間見識這座早已經在中土時聽過無數傳聞的新登州,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黃金半島。傳聞這裡遍地都是黃金,隨處都是能一夜暴富的機會。這裡是冒險者的天堂,也是移民者的新家園。
自從武皇掃平群藩,一統天下,建立了嶄新的大唐帝國之後,大唐的海上貿易也越發的繁榮起來。渤海灣、長江口、杭州灣,越南灣,等一座座的大港,憑借著天時,地利,人和,在朝廷的全力經營之下,規模與氣象都遠非昔日可比。以往北方渤海灣地區繁華,而東南也只有杭州灣還算繁華,但這些年,朝廷全力經營東南沿海,使得自北向南,漸漸繁榮。
新渤海灣。這裡原來是安南南部地區的佔城、真臘、蒲甘和三佛齊、馬六甲等諸國圍繞的南海巨大海灣。
不過,在龍紀二十年,這裡早已經改名為新渤海灣,海灣北面的佔城、真臘、蒲甘等國,如今也成為了新唐帝國的南部疆域。
龍紀三年,天竺大陸的注輦國大舉發兵進攻南海錫蘭、蒲甘、馬六甲諸國,意圖侵入南洋地區。南洋黃金半島與金洲島的強國三佛齊出兵迎戰。雙方在南海展開大戰,期間,剛削平西北草原各部,為西域諸酋長尊奉為至尊可汗的武皇,抓住了這一契機,派出大量監察廳精英潛入南洋,對交戰兩國進行逃拔離間,並暗殺雙方將領官員和貴族栽髒到雙方。最終這場戰爭越打越大,幾乎南洋所有的島國和陸上的國家都卷入其中。
注輦是天竺南部王朝。這些年勢力大增,已經統一天竺南部,其國人好戰,王朝擁有戰象就有六萬,每頭戰象高七八尺,背馱小屋。戰士用弓箭遠戰,任這種象陣,他們屢敗對手。在龍紀三年時。注輦王朝治下,已經統治民眾一千五百萬眾,實力遠超三佛齊。
不過三佛齊大半疆土都在海島之上,定都黃金半島對面的馬來島巨港,其海上軍事實力不容小覷。
一個天竺陸上強者,一個南洋海上霸王。
在新唐帝國的暗中插手下,兩大勢力越打越大,等戰爭打了三年,到了龍紀六年時,雙方都疲憊不堪。兩敗俱傷。這時,新唐帝國也終於完成了戰爭準備,隨著武皇的一聲令下。二十萬唐軍水陸並進,分兩路南下。
十萬步軍自湖南、廣西、越南進攻南詔,五萬水師和五萬陸戰隊組成的另一路大軍則沿安南沿海而下。
誰也沒有料到,中原的新唐帝國剛統一中土,就迅速插手南洋,並派出了如此巨大的軍隊。
戰爭之初,唐軍並沒有直接對付注輦和三佛齊,而是以三佛齊傷害了大唐在南洋行商的海商為理由,出兵討伐三佛齊。參謀院水帥梅根,也就是當時南征的指揮著五萬水師和陸戰隊的元帥,主動與注輦聯絡,提出聯合討伐三佛齊。甚至當時許諾,滅亡三佛齊後,黃金半島歸注輦,金洲島歸大唐的協議。
注輦國當時正陷入與三佛齊的戰爭泥潭之中,騎虎難下,進退不得。其國中接到唐軍的提議,不由動心。而許多注輦權貴都接到唐朝的大筆賄賂,紛紛唱好這次聯盟。最終,注輦與新唐聯手進攻三佛齊。
龍紀八年,三佛齊滅亡。
龍紀九年,南詔滅亡。
同年,興匆匆登上黃金半島接收勝利果實的注輦遠征軍,被唐軍伏擊,五萬兵馬全軍覆沒。大唐帝國,就此展開對注輦國的全面戰爭。
從龍紀九年,這場戰爭一直打到了龍紀十八年。帝國的遠征軍不但最終滅亡了注輦國,而且從帝國西南的三川行省與廣西行省一路南征,最終打到了南部沿海岸地區。而水師這些年在南洋經營,也完全征服南洋諸島,甚至一直到了遙遠的那塊南部荒蕪大陸島上建立了港口基地。
原來三佛齊控制的海灣改稱新渤海灣,黃金半島改為新登州,金洲島改名為新旅順。
而原來位於新登州和新旅順之間的馬六甲海峽,也被更名為黃金海峽。這裡本來就是海洋貿易的必經之地,在秦藩控制了南洋之後,多年經營下來,這裡的規模與氣象都遠超三佛齊時代,已然成為了南洋最為繁忙與擁擠的港口,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大唐最繁忙的港口,已經超過登州和杭州。
尤其是今年,雖然龍紀二十年的元宵節才剛過不久,但是從去年十一月開始從北向南吹的冬季信風,卻是每年船舶下南洋的最佳時節。乘著冬季信風從中原東南沿海出發,南部一些的東南船隻最早乘風起航的,正是每年元宵過後到來。隨著十一月到三月的冬季風開始,會有大量的中原船舶乘風南下。而到了每年的六到九月,夏季風開始,又有大量船隻北上。
而在每年的三到六月,九到十一月的這季風間歇期,也一樣會有大量的船隻停泊在黃金海峽附近的港口等待起航。
因為海峽常年無風,這裡也是最好的避風港,甚至成為了東西方最大的海上商貿中轉站。
此時。蟄伏的萬物應時而動,黃金海峽也比往年更早的進入繁忙季節,港於港內的大小帆船進進出出,不舍晝夜,排著隊通過帝國的海關,駛過海峽。
我叫石敬塘,生於前唐僖宗廣明元年(880年)的河北易州白馬鄉。我的父親並非世居易州的河北人。他原是居住於代北的沙陀人,祖上則是從遙遠的西域沙州遷來的,早年效力於沙陀王李克用麾下,後歸附武皇。百萬裁軍時退伍,轉為文官,為白馬鎮鎮長。我今年二十五歲,父親現任易州提刑使。新唐帝國如今全國有四十八個行省,三百六十個州,父親作為州三駕馬車之一的提刑使。只能算是個中層官員吧。
不過父親還有一個開國子的爵位,這是許多行省大員都不一定有的榮耀。我的母親也是個北地邊民,不過這並不影響我成為一個帝國公民。我自小讀書,並且跟隨父親學武,六歲入學,十歲時得以侯補身份進入了帝國最有名望的斯巴達訓練營。一直到了二十歲時,也就是五年前,龍紀十五年。我正式進入帝國軍中效力,以少尉軍銜成為一名帝國軍隊副。
龍紀十五年,帝國與注輦國的戰爭已經進入了尾聲。南方戰事稍定,帝國的軍事重心已經轉投到了西北。我入伍的第一次做戰,就是與吐蕃人交手。不過那個時候,我只不過是負責掃尾罷了,早在前唐末年就已經衰弱的吐蕃,早不複當年之勇,內部矛盾不斷,早四分五裂。帝國花費十年訓練了一支適應高原作戰的軍團,最終一舉掃蕩吐蕃各部。那一戰,我沒得到什麽大顯身手的機會。但龍紀十六年結束的對吐蕃之戰後,我依然順利晉升為中尉,正式成為隊頭。
十六年,隨軍隊開赴西域,由於於闐國的歸附,引來了西州回鶻的反叛,緊隨著是蔥嶺以西的黑汗王朝的干涉。
黑汗王朝,是突厥人的一支。前唐末年,回鶻內亂滅亡,有三個部落開始西遷,其中一支是甘州回鶻,一支是西州回鶻,還有一支則在汗族龐特勤率領下西奔楚河地區葛邏祿部。回鶻和葛邏祿都是突厥的分支,後龐特勤臣服了葛邏祿及其它的突厥部族,他們一起建立了統一的王朝,史稱喀喇汗王朝,也因他們黑衣黑旗,而別稱黑汗王朝。這個新建立的王朝實行雙汗中央集權製,國力強盛,也是薩滿和拜火教徒。
當初新唐建立後,第一時間遠征河西走廊,並一舉滅亡了甘州回鶻,這使得同是回鶻的黑汗人很不滿。當新唐滅亡吐蕃,不斷向西擴張之時,他們終於坐不住了,試圖吞並於闐國,當於闐國最終歸附帝國時,他們終於向唐開戰。
這場戰爭對帝國而言,算不得什麽,但卻完全改變了我。
初期的戰爭很順利,打了一年,我們就奪回了於闐,並且擊敗了西州回鶻,甚至在與黑汗王朝的數次交鋒中,屢戰屢勝。當時我已經晉升為少校,成為了一名步軍副營主。就當我以為戰爭即將結束時,黑汗王朝引來了一個更強大的盟友。
曾經被阿拉伯帝國滅亡的波斯薩珊帝國皇帝的六世孫,在河中地區,新建立的波斯薩曼王朝。這是一個緊挨著西域蔥嶺和吐蕃的軍事強國,雖然這個與新唐一樣新建立的波斯王朝表面以黑衣大食為宗主,但他們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軍事強國。
當初阿拉伯帝國東擴,曾經與大唐帝國在西域恆羅斯大戰,最終唐軍因為葛邏祿人的臨陣倒戈而兵敗,後來因為安史之亂,安西兵馬撤回中原,大唐也徹底沒有機會再與阿拉伯人再決勝負。如今黑汗王朝與薩曼王朝在西域並起,分隔蔥嶺東西。原本,他們將是天生的對手。但因為帝國的大舉西進,使得這兩個王朝都感到了濃濃的威脅。
他們,最終聯手。
薩曼王朝,雖然是個新興王朝,但他們確實不愧為軍事強國。
薩曼帝國的皇帝‘埃米爾’伊斯瑪儀.本.艾哈邁德,是這個王朝的第二個統治者,873年,塔希爾王朝滅亡後,艾哈邁德統二治理河中地區。874年。其子奈斯爾.伊本.艾哈邁德被哈裡發任命為河中地區總督,為薩曼王朝之始。而伊斯瑪儀.本.艾哈邁德是奈斯爾的弟弟,也是這個王朝第一個埃米爾,王朝的真正建立者。
他一手建立了一支精銳的鐵騎,古拉姆近衛軍。
古拉姆,其實是一早在中世紀中亞、西亞、南亞地區流傳已經的軍隊,源於波斯文。意為經過訓練的奴隸。這是一種職業化的精銳軍隊,歷史上的薩曼王朝、伽色尼王朝、喀喇汗王朝、塞爾柱王朝與花剌子模王朝等突厥—波斯帝國都曾組建過古拉姆部隊。古拉姆一般又分為宮廷古拉姆和一般古拉姆。宮廷古拉姆負責保衛首都與中央政府,一般古拉姆則負責地方高官的安全。
奴隸兵的歷史由來已久,早在奴隸製時代,便有武裝奴隸隨同奴隸主軍隊征戰,但經過高度專業化訓練的軍事奴隸卻是伊斯蘭教興起之後的產物,這種方法的始作俑者是阿拉伯帝國,在阿拉伯帝國的阿巴斯王朝時期,哈裡發在身邊蓄養一批奴隸侍衛。負責哈裡發的個人安全,這便是古拉姆軍隊的最早雛形,在哈裡發穆耳台綏木時期,這種做法更加普遍,但後來這批奴隸兵逐漸做大,架空了阿巴斯王朝的權力。
大約在唐僖宗乾符元年時。新建立的薩曼王朝,在建國之後複興了已經式微的古波斯文化,並將其與伊斯蘭文化加以融合。形成了全新的波斯文明。薩曼王朝實行中央集權制度,為了保證王朝的統一與穩定,就必須具備強硬的政治與軍事手腕,因此,薩曼王朝在政治上不僅設立了郵政官制度,用來監察地方官員與守將的基本情況,而且將阿巴斯王朝時代的奴隸兵做法加以制度化、系統化與完善化,從而開創了古拉姆軍事制度,成為大名鼎鼎的古拉姆軍隊的源頭。
古拉姆的成員主要是突厥人,薩曼王朝擴充古拉姆的途徑主要是靠奴隸買賣。此外戰俘也是一個重要來源。古拉姆成員從少年時培養灌輸波斯文化與價值觀、伊斯蘭教義以及精湛的騎術武藝,古拉姆長大之後先當兵,為王朝駐守各地。積功可以拔擢為軍官。君主的古拉姆進而可以出將入相,擔任政府部門的高級官吏,或者手握兵權的將領。貴族們的古拉姆則從私人衛隊乾起,逐步成為他們的管家、家臣和護衛。
薩曼王朝作為一個武功至上的伊朗王朝,古拉姆在其國家社會地位非常之高,盡管他們的名號仍是奴隸,但實際上享有極高榮譽,埃米爾、中央與各地貴族對古拉姆也極為信任,也舍得在他們身上花錢,為他們建立起完善的培訓和拔擢體制。古拉姆們平素都穿絲綢,禮服更加錦繡斑斕。腰帶上檔次的用黃金作底子,點綴諸色珍寶以示奢華。裝備用真金白銀裝飾,有的認真雕琢後再鑲嵌珠寶。戰爭時全身披掛,身披重甲,戰錘刀劍鋒利鋥亮,披甲戰馬英姿勃發,一套鎧甲威武雄壯。
我曾經一度以為,天下甲兵大唐最盛。天下勇士,莫過於唐騎。
但現在我不得不承認,那些薩曼古拉姆,卻是一支能與唐騎爭鋒的鐵騎,尤其是古拉姆近衛軍,更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作戰勇猛,悍不畏死,雖名為奴隸,可這些突厥人,卻又享有極高榮譽。
在恆羅斯,當年前唐安西軍與阿拉伯帝國的戰場,新唐帝國西征軍連敗黑汗輕騎兵,迫使他們撤到了此處,在這裡,他們與薩曼王朝的古拉姆會師。先前,我們也和薩曼軍打過,但那只是少部份的先遣軍,而且,他們不是古拉姆。
八萬帝國西征軍,在恆羅斯與六萬黑汗軍與五萬薩曼軍會戰。
那是我到現在都不願意去回憶的一場大戰,雖然那場以少敵眾的大戰,帝國軍依然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但那勝利,卻是慘勝。甚至可以說,這是武皇所開創建立的軍隊,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慘重傷亡的勝利。八萬帝國西征軍,在那場戰鬥中幾乎全殲了黑汗的回鶻與葛邏祿及突騎施六萬兵馬,可五萬薩曼軍,尤其是其中的一萬古拉姆近衛軍,開頭去一直坐視我們對黑汗軍的掃蕩,他們就那樣坐視。以致於。西征軍的將帥們一度以為,薩曼軍是見勢不妙,而拋棄了他們的盟友。
當時我也是這樣想的,因為如果不是這樣,那麽薩曼人就應當在我們進攻左路的黑汗軍時,出動救援。可他們沒有,因此大家就都認為此事已經結束了。可就當我砍下了一個葛邏祿騎兵百夫長的頭顱。心中想著終於為百余年前被他們先祖背叛的帝國勇士們報仇血恨之時,久久不動的薩曼人在所有人想不到的時機出動了。
他們無視已經完全被擊潰了的黑汗兵馬,也不顧已經取得左路大捷的帝國軍,就那樣不管不顧的猛衝而來。
我清楚的記得,當時我們因為大敗黑汗軍,兵馬隊列有了些混亂,陣形拉的很長。
那是一場慘烈的戰鬥,薩曼人用六萬黑汗軍做誘餌,他們背叛了自己的盟友。故意送給我們吃掉,使得我們的陣形變動。然後,突然出擊。可惜,這些古拉姆雖然自負,卻自負過了頭。帝國軍不是那麽好相與的,雖然陣形拉散。可面對他們,沒有一個人後退。
那一天,我把隨身帶的兩把戰刀全部砍折了。換了三匹馬,兩杆騎槍,還把鐵骨朵,鋼鞭,銅鐧都用上了,而我的三把弓和兩把弩以及六枚手雷,則早在對付黑汗人時就用光了。
那場血戰打了兩天一夜,我殺了多少人,我自己都記不清了,大概好像我殺了超過十個。不過多數是黑汗兵,死在我手下的薩曼兵大約只有三個,而古拉姆。則只有一個。那是一個古拉姆近衛軍的軍官,一個高大的突厥奴隸軍官。到現在有時我還想不明白,同樣是突厥人,怎麽黑汗王朝的黑衣突厥兵,與同樣黑衣黑旗的突厥奴隸近衛軍,怎麽會相差那麽大?
那場戰鬥以帝國軍獲勝而結束,薩曼人低估了我們,他們最後飲恨而走,五萬薩曼人,最後只有兩萬余人撤到蔥嶺以西。他們走的很狼狽,可惜我們當時卻已經無力再追。獲勝後的帝國軍,清點之後,只剩下了不到三萬,且人人帶傷,當時我身上就有十幾道傷口。到現在,我還不得不感謝帝國軍的急救醫院包和戰地醫療營以及擔架隊的兄弟們,還得感謝在斯巴達訓練營中學習到的那些急救知識,讓我在那樣重的傷勢下還撿回了一條命。
那場大戰過後,武皇又派出了五萬禁軍前來支援,得到補充的西征軍,一舉蕩平了蔥嶺以東到金山山脈的西域全境,西州回鶻、黑汗王朝,都被覆滅,只有少部翻越蔥嶺,逃到了薩曼帝國去了。
我知道,帝國肯定還會與薩曼再戰的一天,但我卻不可能再參加了。
那場大戰結束之後,我被授予了英勇勳章和鷹揚勳章,獲得了秦王親自頒給授予的帝國男爵爵位,還破格晉長為上校軍銜。
不過,遺憾的是,雖然從西疆返回,在西京長安療養許久,我的身體還是受傷嚴重,不再適合留在軍中,最後隻得退役返鄉。朝廷給了我兩個選擇,一是做教官,即可以選擇在軍校也可以選擇在斯巴達訓練營,或者轉為文職,如我父親當年一樣回地方任職。
不過最後我兩條路都沒選,我選擇了徹底的脫下官服,返鄉回家。
帝國龍紀二十年,太子已經被立儲二十年,也被武皇和百官觀察了二十年。五十三歲的武皇,對已經三十二歲的太子李德昭很滿意,滿朝上下,也都對這位以庶長子身份在十二歲就得以冊封為太子的皇太子很滿意。不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這位曾經在斯巴達訓練營中是他學長的太子殿下,都極負乃父之風,甚至許多人都說,皇太子殿下簡直與武皇陛下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完全就是年青時的武皇陛下。
正因如此,到了今年,武皇終於下詔,冊封皇太子監軍國事,讓其監國聽政,協助處理國事。
同時,武皇下詔,封建諸侯。
武皇的這道詔書,可謂是震驚天下。
這些年來,諸皇子都是自小參加訓練營,成年後入軍中,然後滿五年之後,便會調離軍中。回到神京,進入國子監學習。所有的皇子都在京中,沒有一個留在軍中和地方,而且雖然皇子們都封了王,可卻沒有一個就藩之國。原本天下都以為,武皇可能是要效仿前唐,不封諸侯。
誰也沒想到。原來武皇並不是不封,只是先前在等待而已。
他在等待,看太子是不是真的合適。他在等待,等待諸皇子們成年。
如今,龍紀二十年,最年長的皇太子已經三十二歲,其余的皇子們也多是二三十歲,皇子們都成長了,經過訓練營和軍隊的磨礪。經過在國子監中的學習,他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封建諸侯敕》一頒布,馬上就分封了諸位皇子,從王國到郡國,皇帝把所有二十歲以上的皇子都分封了出去。武皇除了赫赫武功,最為天下百姓稱道的就是其子孫繁盛。五十三歲的武皇,如今后宮妃嬪美人過百,皇子公主更是多達三百余位。光是皇子就有一百零八。這一次,一下就分封了七十二位皇子。
不過更讓天下百姓驚訝的是,武皇不但分封諸皇子,而且還分封了公主,第一批一百零八位已經出嫁的公主,也在分封之列,他們將分封公國。
這次朝廷封建諸侯,全部分封在南洋,以及還是荒蕪的澳州。除了黃金半島、馬來島,以及婆羅洲、爪哇島等幾個大島直屬於帝國。列為行省外,南洋諸中小島都被分封諸侯。王國封地百裡,面積大致約等於一個縣境。郡國則是半個縣境。公主國,大致約等於中原一個鄉。
按詔書所宣,封建諸侯封地不論大小,皆稱為國,王國,郡國、公國。朝廷為各封國宗主國,各封國享受自主權,封國內的軍事、經濟、內政等朝廷皆不干涉,但封國自定律法,須以朝廷法律為基礎。此外,朝廷不在封國內駐軍,封國有權自建軍隊,但封國軍隊不得超過定額,王國最多擁軍五千,郡國三千,公國一千。另外,各封國每年須向朝廷上繳稅賦收入三成。封國世代相襲,新君繼位須上報朝廷,由朝廷冊封。
南洋諸島雖然在中原有些人看來是個蠻荒之地,可大多數人其實早已經改變這種目光。這些年南洋海貿極為繁榮,朝廷大舉移民南洋以及西南沿海,可以說,這裡一年農作物一年三熟,大量的荒蕪土地,以及許多豐富的礦產,便利的水道,使得越來越多的人趕往南洋。東北的開發雖然還沒有飽和,可那畢竟已經開發了幾十年,許多好地好山都讓先到的人佔了,再去就沒有那麽劃算了。
相反,南洋諸島和西南沿海甚至是天竺大陸上,那可是末開發的寶地,誰不想來這裡賺取人生的第一桶金,甚至在這裡建家立業。朝廷把第一批封國分封在南洋,可以說絕對讓這些皇子公主們滿意。靠近著南洋貿易海道,雖然分得的只是島國,可就算隻種植水稻、甘蔗、棉花這些作物,也足夠不愁收入了。更何況,靠海吃海,做遠洋貿易,甚至是中轉貿易,也絕對能賺不少。
從新年過後,整個中原沿海的商人,都大發了一筆財。北到旅順大連,漢城平壤,秦王島、天津,登州、青島再到蘇杭明越諸州,一百多個封侯國,幾乎將沿海能買到的海船搜羅一空,甚至連帶著其它大量的商品物資,都被這些封侯國給采買一空,刺激著各大工坊都接到了大量的訂單,工人們不得不加班趕點的生產。
我這個帝國男爵,在封侯令頒下後,也沾上了光。按詔書所宣,皇子公主們都能封侯建國,而我們這些帝國的爵位貴族們,也都能在帝國的邊疆獲得一塊封邑。
雖然與諸侯們的封國相比,貴族們的封邑受到很多限制。可也一樣讓我這樣的貴族喜出望外,自前唐時起,貴族已經幾乎沒有了真正的封地,甚至連食邑也都只是個虛封。但當今帝國的迅速擴張,皇帝也開始大方的拿出真金白銀的封邑來酬賞功臣們了。
我因為是為帝國征戰而獲爵,因此在第一批獲得的采邑的名單之中。我的采邑有周長二十裡地,是在黃金半島對面的馬來島東面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島上,據朝廷的負責此事的官員對我講,那是一塊很不錯的土地,一塊平地。雖然還是一塊荒地,但只要我招募點人手過去,開墾當年甚至就能種上甘蔗,或者水稻。周長二十裡,如果是個方形,那就每面都有五裡地。如果全都開墾成土地,那相當於近一萬畝地。這樣豐厚的封賞,讓我和父親都興奮萬分。我父親是帝國子爵,他的封地是周長四十裡,那是三萬七千五百畝地。雖然這地遠離中原數萬裡之外的南洋某個從沒去過的小島上,但這也足以讓我們父子高興萬分了。
接到了正式的封地冊書後,我立即就起程南下。這次我將去自己封邑的小島,開墾他,並把父親的封邑也開墾起來,既然地是我們的了。就不能再讓他閑著了。我把我自己這幾年的封賞和軍餉所得的大約幾百枚金幣都帶了上,父親又給了我一些,湊足了一千個金龍。我相信,有這筆錢,足夠我把這兩塊寶地開墾起來,甚至建兩個莊園起來。父親說。等他將來年老致仕之後,就到南洋采邑去養老。
不過到了港口,我才發現這個時候要去南洋的人有多少。我一連換了幾個港口。可根本買不到去南洋的船票,最後,我幸好碰上了一個熟了。紅色勝利號的主人,扶風郡王李德翊,正是當年我在訓練營時的同學。他見到我很高興,聽說我要去南洋,便拉著我上了他的船。他也是第一批封侯的皇子,按他的封爵封了一個郡國,他是個很有才華的皇子,不過他的母親只是一位普通的家族出身的才人。因此他的封號只是一個郡王。說話間得知,他的封地與我的采邑居然離的很近。
我的采邑雖是我的封地,但與封國是不一樣的。我的采邑是在朝廷在南洋直接控制的行省上。但又不在行省的幾個大島上,而是在大島周邊的小島上。恰與李德翊的不遠,不過我在采邑內是沒有那些獨立的特權的,一切得按照帝國法律,得受帝國官員管轄,甚至每年的采邑產出,得將一半上交給帝國。但能有這樣一塊采邑封地,包括我在內的所有貴族們還都是非常高興的。
雖然說李德翊的母親只是個沒有強大娘家勢力支持的才人,但李德翊下南洋,武皇和皇后以及皇太后和皇太子,還是賜給了這位郡王一個營的禁軍,雖然只有五百人,但卻是精銳的禁軍,再加上他們的家眷和親友等願去南洋的,就有好幾千人口。再加上他們招募的工匠以及百姓,還有水手等,這支南下的隊伍很龐大,人口近萬,有二十多條船。
除了這近萬新扶風國的未來子民外,這二十幾條武皇特別拔給的船上,還滿載著從糧食到農具、耕牛、戰馬、藥材、書籍等各式各樣的物資,一去南洋,此後可能再難返故國。我也一路上采買了不少的種子農具等物資,一起隨船帶著。
“新登州,到了!”
又是一聲興奮的喊聲傳來,甲板上的人群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這群遠離故國來到南洋的人馬,經過數月的海上航行,此時,終於到達了傳說中遍地黃金的黃金半島——新登州。
我終於擠上了甲板,越過黑壓壓的人群,隱隱看到了幾月來除了碧海藍天之外的另外顏色,那是陸地的顏色,而且那不是海島,那是真正的連綿海岸。
“新登州,新登州!”我聽到船上的水手們扯大著嗓門大聲的跟著回應,這些水手都是經驗豐富,長年跑南洋的老手,他們的聲音證明了我們確實到了新登州,這頓時引來二十幾條船組成的船隊上的人也一起興奮的高呼起來:“新登州,新登州!”
大家激動的呼聲壓過了風聲,響過了海浪,在他們的叫聲中,我看到船頭扶風郡王李德翊卻轉過了頭,向著來的方向眺望。
我默默的站著,也跟著回頭望去。
來的方向,除了碧海藍天,只有白帆點點,以及海鳥飛翔空中,以及潔白的浪花點點。除了這些,再看不到其它,更看不到早已經遠去的故國。
碧天空淨,從此,故鄉,重洋遠隔!
他回頭,迎向前方,那裡,嶄新的天空下,是一片新的家園!
ps:完本了,十三個月,三百多個日夜,這一刻,最終到了完結之時,心中有許多不舍,也有讀者說還有許多未寫盡之處。不過考慮了許久,寫到這裡,已經足夠了。
ps2:這本書完本之後,可能要休息幾天,然後再構思開新書。目前有個思路,下本大概可能寫關於隋朝的那段時間,希望到時大家能喜歡。
ps3:黃金半島,即馬來半島。金洲島,即蘇門答臘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