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來臨的很快,宋威等人覺得自己準備的時間太短了。可王敬武卻覺得今天的天黑的特別的慢,他早已經磨好了刀兵在等候著夜幕降臨,可卻足足等的他都有些心焦之時夜幕才降臨下來。
王敬武的宅子很大,這是王家世代居住的宅子。與其說是一個宅子,但不如說是一座小城堡更適合。王家整個家族都居住在這裡,數十個分支數百號人居住在這一塊一棟一棟挨在一起的王家大宅院之中。王敬武的兵馬使府,其實指的是整座大宅東面的一棟老宅。
不過宅院雖老,可卻修葺的十分漂亮,整個宅子都是以青磚為牆,綠瓦為頂。朱漆大門,門前列戟,唯一讓王敬武覺得遺憾的,也就是門前少了六面大纛。王家掌控青州牙兵多年,架空過許多節帥,但卻從沒有真正坐上過淄青鎮節帥的位置。
府門前的大街上,已經開始有車馬絡繹不絕的前來。一架架馬車簾子掀開,出來的都是青州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眼下天剛黑,來的還都不是什麽大人物。多是一些接到請帖,激動的都不敢相信的那些商戶們。雖然這些商戶們很有錢,有的甚至是家財巨億,可商人終究只是商人,在王敬武這樣的大人物眼中,他們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人物。可今天王敬武這樣的大人物居然邀請了他們前來參加他嫡子出世的大喜宴,這讓那些商人都感覺臉上有光。
大門的一側,府中的管事早已經帶著數十名家丁擺開了舊案,準備了筆墨,正收禮收的手軟。王敬武兒子的喜宴,可不是那麽好吃的。能有幸前來的,哪一個不是各種稀奇珍貴之物一箱箱的送上,沒有千貫的禮物,根本就拿不出手。王府挑了幾個嗓門最大的家丁,此時正站在收禮管事的後面,每接過一張禮單,都要大嗓門的喊上一句。
外面忙的不亦樂乎,王敬武此時卻是有些心緒不寧,眼皮老跳。最後,他乾脆一個人走到後院,拿出了家傳的那把雙刃戰斧在磨石上磨了起來。這把戰斧已經傳了很多年了,據說有百年的歷史。乃是王家百年前的一個祖宗的武器。據說那時王家還沒有發達,只是一個小門小戶。那位祖上乃是一個鐵匠,後來安史之亂時,拿著自己打造的這把戰斧參了軍。因做戰勇猛,表現出眾,最後當上了一名隊頭。
從此以後,王家子弟代代從軍,一個個的接過這把斧子。到了王敬武從他父親手中接過這把斧子時,王家已經是父子相襲的青州牙將了。
一邊磨著斧頭,王敬武一邊想到了父親臨終時的遺憾。王家人到他這一代,都已經掌控青州牙兵三代了。曾經有過好幾次,王家都有機會奪取節度使之位。但是他的祖父和他父親都十分謹慎,以至最後錯失了那樣的機會。父親臨死前告訴王敬武,如果再有這樣的機會,千萬不要錯過了。
等戰斧兩邊的鋒刃都已經利的可以刮臉上的胡子時,王敬武的心緒也終於平定了下來,也更堅定了自己這次動手的念頭。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宋威不比以前的那些節帥,他要不動手,王家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奪得帥位了。
天色已經完全漆黑,王府張燈結彩,亮如白晝。無數的賓客帶著重禮前來,王家門前車馬如潮。王敬武將磨好的戰斧重又放回金絲楠木打造的金鑲木盒之中,親自把他送進了家中祠堂,供在了父親的牌位前。
從祠堂出來,前面就是左右廂房,此時廂房門緊閉。不過王敬武清楚,裡面此時就埋伏著整整五百名刀斧手,都是他精銳的家丁。可惜劉尋和李璟現在還沒有回來,不如今天這個場合,有那個小子在,肯定讓他更放心。
他回房沐浴更衣,換上了一套緋色圓領官袍,頭上頂著硬腳襆頭。等侍女服侍他穿好衣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王敬武心中想,這緋袍終究要穿到頭了,等過了今晚,也許他就該換上紫袍了。
去了妻子的西院,妻子頭上包頭手帕,正看著幾個婆子在給他剛出生的兒子洗澡。小家夥白白胖胖的,在水中亂蹬,濺起一片水花。十四歲和十二歲的兩個嫡女也站在一邊看著弟弟。不過長子卻是沒在,這裡沒有他的位置。妻子和女兒上來請安,王敬武揮了揮手,看著兒子,王敬武眼中滿是笑意。
用手摸了摸兒子嬌嫩的皮膚,王敬武輕聲道:“我已經給你想好了一個名字,你庶兄叫師悅,你就叫師范,王師范。兒子,剛剛你爹把社傳的斧子磨好了,我們王家終於要奪得帥位了。你小子快快長大,以後等我老了,這平盧軍大帥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外面管家來報:“將軍,客人們都差不多到齊了,等將軍開宴了。”
“宋威他們到了嗎?”
“到了,宋威和崔芸卿、康承誨還有監軍張萬榮等都來了。眼下正準備進府呢,不過他們帶來了好些禮物,光送禮的每家就有好幾十個。”管事滿臉笑意,剛才他收禮時,那幾家的人可是也給他送了不少的錢。
“既然宋威到了,那我去迎接一下吧。”王敬武道,過了今晚,宋威等人也就沒得威風了,就讓他們再享受一下節帥的感覺吧,從明天開始,這節帥可就是自己了。
王府的門前,李璟跟在宋威的後面,其余的二百特戰都士兵,則被李璟分別安插到了崔芸卿等節帥府這邊的官員身邊充做家丁。有這二百特戰士兵在,李璟的心要安定許多。不過入府的時候,還是發生了點小問題。
那個守門的王府家丁頭,居然不讓趙江等人進去。
“闖什麽闖,這裡頭是貓貓狗狗都能進去的嗎,你們家主人進去可以,你們不可以進去。”那家丁一臉的狗眼看人低。李璟眉頭一皺,這些人當然不能留在外面,要不然,計劃可就失敗了。
想了想,李璟計上心頭,走過去直接就是一腳把那家丁頭給踹翻。踹翻他後,李璟故意做囂張跋扈的樣子,指著那家丁道:“打死你個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大帥肯來就是賞臉,你們居然還敢為難大帥手下的弟兄。什麽意思,什麽意思,啊?”
這時許多家丁見狀,都紛紛持槍拿棍的衝了過來。李璟更是唯恐不亂,給趙江等使了個眼色,立時趙江等人也立即衝了過來,直接對著王府的家丁動起手來。
大門口,李璟這邊動手,對方當然也不肯示弱,頓時兩邊人撕打做一團,拳來腳往。驚動了無數的賓客的圍觀,青州誰人不知道宋大帥和王牙將之間面和心不和。但大家都沒有想到,兩邊的人平時鬥毆什麽的多了去了,可今天這樣的場合打起來,這豈不是故意砸場子嘛。
那邊王敬武剛出來迎接宋威,卻馬上聽到府門前一陣喧鬧,問發生了什麽事情,結果家丁報說帥府幾位大官人的家丁們和府中家丁打起來了。氣得王敬武臉都青了,都什麽時候了,還鬥毆。就算天大的事情忍一忍難道不行,等再過個把時辰,到時啥場子找不回?
宋威這邊聽了面上故作驚訝,與王敬武一起來到大門前。這時李璟他們已經打成一團亂了,為了避免引起懷疑,李璟他們動手也都留著余地,隻做一般家丁水平。兩邊幾十上百號人群毆,場面十分壯觀。
王敬武大喝了數聲,才把場面控制下來。
“怎麽回事?”王敬武黑著臉問道,目光卻死死的瞪著那家丁頭。
李璟不等那家丁說話,搶先站出來,扶了扶有些歪斜的襆頭,大聲道:“什麽怎麽回事,你王家的一群狗奴才,我等跟隨大帥好心來給你送禮慶賀,可你家狗奴才居然還口出惡言,故意為難,狗眼看人低。打的就是這種狗奴才,今天算是我們帥府替王牙將教訓下這些不知上下尊卑的狗奴才。”
“王才,你真是漲我王家臉面,居然鬧出這樣的笑話來,一會自己去領二十棒。現在先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王敬武喝問家丁頭。家丁頭充滿委屈,他之前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被一群帥府那邊的家丁給追過來打了,他也不可能打不還手,結果兩邊打起來,到現在還是一場糊塗架。
“姓王的,你不用現在出來裝樣子,事情很簡單,我們跟隨大帥前來是給你賞臉,大家還給你送了禮物隨了份子,可他們卻不讓我們進府,這算什麽事情。難道我們送出的那一貫錢就不是錢,只有那些商人們送出的千貫禮物才是錢。要真是有這規定,那你把我們弟兄們送的份子錢還回來,我們還不稀罕進你們王府。”
趙江也在一邊起哄喊道:“***不過一個牙將,給你面子才來,你們居然還狗眼看人低。他娘的,什麽時候牙將府居然還騎到大帥府頭上來拉屎了。我只聽說淄青鎮那是節帥官最大,可沒聽說過牙將比節帥還大的。”
李璟二人一唱一喝,王敬武氣的臉色鐵青,眼下青州有頭有臉的人基本上都到了。被他們這麽一說,王敬武感覺面子都跌光了。心中想要發作,這時身邊一心腹在他耳邊輕聲道:“將軍莫要被他們氣著,暫時忍一忍。既然這些千刀殺的趕著要去投胎,何不放他們進去。一會動手時,正好把他們全殺了就是。”見王敬武還有些猶豫,便又道:“左右不過是一群兵痞子,就算多些人,還不是一打盡。”
王敬武強忍怒火,衝著宋威先是行了一禮,陪了個禮。然後問:“這位兄弟好面生,以前怎麽沒有見過。”
李璟斜眼看天,冷笑著道:“某乃是大帥之侄宋玉宋三郎,近日剛從京城長安趕來,你沒見過有什麽稀奇的。”
王敬武嘴角抽動著,強笑道:“原來是大帥的侄子,那就是自家人啊。剛才都是下面的奴才沒眼色,多有得罪。宋公子請,帥府的這些弟兄們既然前來捧場賞光,便也一起入宴吧,請!”
李璟冷哼一聲,鼻孔朝天,故意裝作傲慢的樣子跟在宋威的後面走進去,門口的侍衛見李璟他們帶著兵馬在身,便要他們解除兵器。李璟裝作大怒:“老子這把刀可是長安最有名的宇文大師打造的,一把橫刀價值一千貫。留下來要是丟了你賠的起嗎,賠的起嗎?”
趙江也立即吵嚷道:“老子可是大帥的親兵,隨時隨地都得保護大帥安全,豈能把刀交給你們?跟龐勳亂賊們對戰的時候,和南詔人拚命的時候,他們都沒有解下過老子的刀,你們算什麽玩意,居然也要下老子的刀。來來來,是不是剛才爺爺給你舒的筋骨還不夠,那咱們再來大戰三百回合。有本事,你就拿出點真功夫來,自己來解我的刀。”
“夠了!”王敬武氣的差點鼻孔冒煙,“今日大喜日子,吵吵個什麽。王才,他們要帶著兵器就由他們了。”宋威等人假意批評了李璟幾句,便進去了,李璟等人便緊跟著一起進入。
王家的宴會很豪華,因為客人太多,王家便把宴會分成了數個廳。按照眾人身份的不同,安排在不同的廳中。例如王敬武便把宋威等節帥府和青州的一眾文武官吏,全安排在了正廳之中。李璟這夥人雖然吵了半天,終於混進來了,可最後卻也被安排在距離正廳有數十步遠的前院之中。王家確實是沒有事先準備好給其它人的席位,李璟這些人進來,他們便隻好臨時安排了一個院子,架起長條桌,便算是招待了。
進入院子後,王家的許多丫環過來上酒不菜,李璟見菜上好了,便把那些丫環們都揮手趕走了。那些丫環們也不願意侍候李璟這群身份低微的兵痞,正樂的離開。等人都走了,李璟一邊嘴裡大聲喊叫著吃啊喝啊,一邊卻四處留意起這個院子來。打量了一遍之後,李璟不由驚喜,這裡距離正廳不過三十步不到,一個呼吸間就能衝入正廳。更關健的是,他們呆的這個小院除了他們,再沒有其它人了。
“準備好家夥,呆會廳中只要一傳來摔杯子等動靜聲,我們立即就衝進去。注意兩點,一隊的兄弟負責保護好大帥和崔司馬張監軍使等人。二隊的兄弟則第一時間給我捉住王敬武,記住,最好是活捉。不過如果沒有機會,死的也行,就是不能讓他跑了!”
“明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