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帶來直谷關失守,夫人被俘,晉王率三千人前往增援卻落入陷阱在直谷關南二十裡被伏擊,兵敗後失蹤的消息時,“橫衝將軍”李嗣源正在雲州城中殺人。
那是個陰冷的早上,代北的野外就和塞外的草原一般的風大。大同軍的藩鎮牙城雲州,此時已經葡服在他的沙陀人的腳下,自數年前代北之戰兵敗逃離這裡後,沙陀人終於又一次的殺回來了。
大同三部落兵馬在雁門關下大敗,李嗣源沒有錯過機會,不顧諸將反對,率領著關內三萬精兵傾兵而出,一路銜尾追殺,完全不給三部落喘息回復的機會。李橫衝的兵馬,就如同是大海的波濤,又似草原上的狂風,一陣緊似一陣,猛烈且又不停息的衝擊著三部落的敗兵。
三部落從小敗變成大敗,成從敗最終變成了潰敗,然後就是徹底的再無抵抗。
李嗣源追著敗兵,攻克了朔州,然後又一路追擊,最終追到了雲州,並且把雲州也給奪下。
雲州城外,鬥雞台,當年李克用和雲州七將活剮段文楚等朝廷官員的地方,風蕭蕭,雨飄零!
一大早上,這裡已經血流成河,被砍下的人頭插在沿著雲州到鬥雞台的十裡道路兩旁的木樁上,恐怖無比。
這上面的人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子。
凡是當初在沙陀人兵敗後跟人們劃清過界線,甚至落井下石的,還有當初背叛他們的,都被一一抓出來砍頭。
不過,被殺死的主要還是三部族的人,安慶部,薩葛部,契苾部,李橫衝對三部落的人下達了十分嚴厲的命令,對他們當初背叛沙陀,並且這次突襲雁門進行著血腥報復。
特別是對原來並稱沙陀三部落的安慶部和薩葛部,李橫衝更是直接下令,凡高於三尺橫刀的男人統統殺死,年老的女人也被殺死,剩下年青的婦人則被分給有功的將士們為奴。
一開始那些將被殺的部族男子還在大罵,到後來,等李嗣源的刀斧手砍累了,直接讓那些即將處死的部族民排成隊列,由後面的處死前面的,這種殘酷的行刑,終於讓那些強悍的部民也崩潰了。被俘虜中身份最高的是安慶部的史敬存,在雁門的伏擊戰中,他身受多處重傷,身陷重圍被俘,昏迷多曰,剛剛才清醒一些。
看到李嗣源的狠歷手段,史敬存也不由的臉色發白,他還處於虛弱狀態中的身體不住的顫抖,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
兩名高大的沙陀刀斧手緊緊的升箍住他的肩膀,拉著他的手臂往行刑台上拉,任憑史敬存如何掙扎,可他還是離那個沾滿鮮血的木樁越來越近。
“背叛者,當初你背叛沙陀的時候,就應當知道會有這一天的!”李嗣源手捧著一把雙手重劍,站在一側冷冷的說道,“當初你們就不應該背叛我們,現在,到時候付出代價了。引頸待戮吧,沒有人能救的了你,就算是李璟,也一樣的救不了你。背叛沙陀者必須死,不要抗拒了!”
然後面臨著死亡,史敬存並不能鎮定面對,他狂亂的又踢又打,兩個刀斧手又叫來兩個幫手,四個強壯的大漢一起扣住這個可憐的家夥,把他的頭顱牢牢的按在木樁上。
“到了地府,告訴閻王,你是因為背叛沙陀而死!”李嗣源用寒風般冷洌的聲音說道,“背叛沙陀者,永遠逃不脫我們的報復!”
李嗣源抽出雙手大劍,用力向下一揮,大劍一劍斬斷了史敬存的脖頸,一腔鮮血噴濺而起,那顆頭顱滾出許遠,一雙眼睛依然死不瞑目。
將劍拋給親衛,李嗣源這時才發現三個騎馬的人來到斷頭台前,有他的親衛引領著。
李嗣源認出了其中的一名騎士是史儼,這個強壯的如同一頭大公牛的家夥,是沙陀軍中的勇士,一個人對對付十個強壯的士兵。這家夥以前當過晉王的親衛,一路靠真刀實槍的拚了上來,如今應當是在黑石堡做鎮將。算起來,史儼其實也是晉王的義子,還是他的義兄,不過,相對而言,史儼不如他更得晉王親近信任,但這家夥絕對是員猛將。
兩人私下並沒有多少交情,不過看到史儼此時出現在這裡,還是讓他有些驚訝。他打量著幾人,“發生什麽事情了嗎,史將軍!”
史儼跳下馬,快步來到他的面前,臉上帶著沉重,“出大事了,直谷關失守,夫人和李克寧將軍被俘虜,晉王不知,率三千兵馬前往,卻在直谷關外二十裡被李璟親自率兵伏擊,三千兵馬盡沒,晉王也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語氣沉痛的通報這個惡耗。
李嗣源一下子愣在了當場,滿腦子裡都是那一句話,夫人被俘虜。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在夫人被俘,與晉王兵敗失蹤這兩個重大的壞消息面前,他居然更關心的是夫人被俘一事。
“這怎麽可能?”
據他所知,李璟攻入代北的兵馬並不多,全部加一起才不過五萬余人,而其中還有許多是輔兵。而且李璟連攻下數州,還得分兵把守,手上能用的兵馬頂多三萬余人。夫人在直谷關憑關而守,與李克寧將軍手上加一起有四萬余人,直谷關怎麽這麽快就失守了?而且他和晉王分兵時晉王手上有一萬騎兵,怎麽卻帶著三千人往直谷關去?剩下的人馬呢?就算只有三千人馬,晉王怎麽就會一下子中了李璟的伏擊?
有無數的疑問在腦海之中盤旋,讓他不敢置信史儼的話。
“一切都是李璟的陰謀!”史儼低著頭道。“李璟先前圍直谷關不下,就是引夫人從雁門出兵救援,好讓大同三部乘機攻打雁門。然後又利用夫人引晉王回兵增援,等晉王丟下大部隊,率騎兵先回過了太行山後,便立即派一支奇兵突襲攻下了黑石堡和飛狐城,然後奪取直谷關,將晉王包抄。”
“你不是守衛黑石堡嗎?怎麽守不住?李璟手上不過三萬來人,他怎麽能既攻直谷關,又攻黑石堡?”
史儼這些天來一直心情內疚,可以說,黑石堡失守,是這一連串災難的開始。“李璟動用了兩支十分厲害的部隊,”他告訴李嗣源,“那是空中部隊,專門從天而降,再險要的關卡,也阻擋不了他們。”
李嗣源心裡想著李璟究竟有支什麽樣的空中部隊,居然如此厲害。但現在這些已經不是當務之急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搞清楚沙陀的整個局勢。
“你是從哪裡來的?夫人被俘是什麽時候,晉王失蹤是哪天?”
“黑石堡陷落之後,我逃離戰場,趕到飛狐城去報信,可我剛到飛狐城,秦軍先鋒隨後也到了,我見飛狐難守,便又趕往靈丘,追上了晉王,向他稟報。晉王聞報後,堅決要去直谷關帶回夫人,他讓程懷義將軍帶七千人馬去守靈丘,自己帶三千人往直谷關。”史儼回憶道:“不過那已經是五天前的事情了,實際上,就在晉王剛離開飛狐城的前天夜裡,李璟就已經派兵馬抄小路攻破直谷關的三座軍寨,抄後路攻破李克寧將軍把守的直谷關城,然後李璟率兵圍住了夫人準備伏擊李璟所在的山谷,迫使夫人不戰而降。等到還不知情的晉王第二天夜裡趕到直谷關外時,李璟已經以逸待勞,布下十面埋伏了。晉王遇伏,三千兵馬盡沒,生死不知。”
“你說夫人是不戰而降?”李嗣源有些難以相信,疑惑的望向史儼,夫人絕不是那種人。
“事實上,當時夫人正要與李璟決戰,結果身邊混入李璟的殺手,刺死了京娘,挾住了夫人,然後荊十三娘下令不戰而降。”
聞訊而來的李存信聽到這樣的結果,心中震驚不已。他目光打量了史儼幾下,突然道:“夫人被俘虜,晉王失蹤,為何你卻安然無事?”
“當時我在靈丘追上晉王稟報了消息後,太過疲憊暈了過去,晉王便讓程將軍把我帶回了靈丘城,隨後我們知道了直谷關失守,晉王失蹤的消息,程將軍按晉王先前吩咐,帶兵撤離了靈丘城,退守蔚代邊界的泰戲關。然後派我向雁門報信,我趕到雁門才知道將軍已經擊敗了來犯的大同三部,我便一路追過來,到現在才追上。”
聽到連靈丘城也丟了,李橫衝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還有什麽壞消息一起說吧。”
史儼咳嗽幾聲,“還有就是,將軍應當知道,靈丘城是通往河北的要道,聯通著飛狐陘與蒲陰陘,現在黑石堡、飛狐城、靈丘城、紫荊關都失守了。飛狐陘與蒲陰陘兩條要道,完全落到了秦軍的掌控之中。”
“如此說來,我們的那五萬步兵,和王景崇的八萬援兵,被擋在了太行山以東,來不了了?”李嗣源低沉著聲音盯著史儼道。
“李璟控制著飛狐陘與蒲陰陘,不會再有援兵了,除非他們也能和李璟一樣的弄出一支空中部隊來,不然,短時間內,他們是攻不下紫荊關的。”史儼無奈的道。
“我們得找到晉王,救回夫人!”李嗣源握緊拳頭道。
“晉王在戰場上失蹤到現在已經有五天了,也許晉王已經戰死了。”李存信在一邊冷冷道,“就算晉王還活著,可現在整個蔚州都是李璟控制之中,晉王孤身陷在敵境中,也極有可能會落入李璟手中。至於夫人,他已經在李璟手上了,說不定...”
“說不定什麽?”李嗣源怒目圓睜,狠狠的瞪著李存信,他很清楚李存信要說的是什麽,可那樣的話他絕不能接受。
“李璟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他可是妻妾成群,聽說李璟一直對夫人青睞有加,十分景仰呢。”李存信故意道。
“砰!”李嗣源忍無可忍,一拳猛的砸在李存信的臉上,打的他鼻血直流,翻滾在泥濘地上,狼狽不堪。
“來人,把李存信捆起來,關押看管!”
“李嗣源,我是都虞侯,執掌軍法,並且監督你,你無權抓我!”
李嗣源冷冷的瞥了李存信一眼,朝一旁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的朝一邊的侍衛道:“帶下去,嚴加看管!”
“李嗣源,你這是借機鏟除異已,圖謀不軌,想要趁機奪取沙陀兵權,你想要取代晉王......”李存信掙扎著大喊,可惜無人理踩。就算是如史儼等以往並非李嗣源親近之人,此時心中也不免在想,晉王兵敗失蹤,夫人被俘,而老族長也遇刺身亡,晉王的幾個兄弟都還年青,且其中幾個稍有些本領的如李克修李克寧眼下都兵敗成了李璟的俘虜。晉王的諸多義子中,李嗣源現在是軍中副帥,又剛打贏了雁門反擊戰,並且一舉奪下了雲朔二州,威望極高。其余的幾位掌兵義子,李嗣昭、李存璋、李嗣恩、李嗣本都還在河北,隔在太行山東面。李存進,李存信,李存進資歷威望都不足與李嗣源相比,李存信現在又被押,整個沙陀軍,太行山以東的代、忻、雲、朔四州,現在完全是由李嗣源學控,一言而決。
就算李嗣源真的有什麽想法,這個時候,也絕不會有人站出來說什麽的。
“我們要找到晉王,救回夫人!”將李存信捆綁關押之後,李嗣源的殺雞儆猴之舉收到了極好的效果。連負有監軍之責的李存信都被李嗣源給關起來了,這個時候又有哪個敢忽視李嗣源的威望。
“晉王身陷蔚州敵境之中,想要找到,猶如大海撈針。”史儼小聲道。
李嗣源眼睛微眯,這是發怒前的征兆。
史儼繼續道:“我的意思是晉王肯定得找回,但我估計晉王現在定然還活著,要不然秦軍肯定會大肆宣揚晉王死訊。以眼下的動靜來看,秦軍也還沒找到晉王。我預測晉王可能受傷,現在正藏在直谷關附近某處山中,我們想要救晉王,只能派小股人馬去尋找。”
李嗣源這才點了點頭。
“將軍,我覺得雖然現在找回晉王和救回夫人很重要,但在這之余,我覺得我們現在還應當考慮如何奪回蔚州,最起碼是打通飛狐陘與蒲陰陘,重新聯通易州,與我們的河北兵馬和成德鎮的兵馬取得匯合。”史儼繼續小心的道。
李嗣源沉聲道:“這等重大決定,須由晉王回來後做決定!”
“將軍,眼下形勢特殊,晉王生死不知,如何能做決定。況且,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將軍本來就已經是晉王任命的副帥,眼下晉王失蹤,夫人又不在,於情於理,將軍都應當在此時挑起這副重擔。將軍,我請將軍暫代沙陀事務,統領諸軍!”
其余諸將此時也紛紛單膝下跪,拱手大聲道:“我等懇請將軍暫代沙陀事務,統領諸軍!”
李嗣源沉吟,有些猶豫,良久之後,用力點點頭,“值此危難之時,本將理應當仁不讓,既然諸位看重,那麽某便暫時擔此重任,直到晉王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