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無論各位來自何處,有何身份,抱有怎樣的目的,有新鮮面孔到來,我總是歡迎的。”藍月女巫慢悠悠說著,然後比了個請進的手勢。
片刻之後,她打量著來訪眾人顯露在面色上的驚訝神情,恍然道:“是的,已經有許許多多年沒有人光臨過這裡,所以我都忘記了自己的外貌是怎麽一回事。真是可悲……要知道,以前我也是個愛美的女子,被稱為‘利維亞的月亮花’。”
說完,這位女巫揮手輕輕一撫,那枯槁衰老的一半身體,頓時消失,一個完完整整的風華美人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好吧,雖然知道這只是小小的幻術而已,但是至少看上去順眼多了。畢竟就算是高登,也不可能完全面不改色的忽略女巫法蕾坦剛才那副可怕又奇特的尊容,與其進行心平氣和的交談。
法師回想起不久前白龍用一棵小樹給眾人進行的那個演示,暗自推測,這位藍月女巫很有可能是初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不慎誤入那種被藍色屏障阻隔的區域,結果落得如此下場。
埃蒙裡斯雖然不算是這間女巫小屋的常客,不過顯然也來過幾次。他率先走進了客廳,然後不客氣的坐在了一張又整個樹根雕塑而成,足有四五米直徑的大桌子前。高登和身邊的維尼婭對視一眼,也跟在白龍身後,一一落座。
所有人都坐定之後,女巫指揮兩隻木傀儡給不知道多少年來的第一批客人上茶。在女孩子們為碧綠茶水所散發的不凡香氣所吸引的時候,高登卻注意到。這位藍月女巫的後頸上,有一個似曾相識的刺青圖案。
一棵銀月照耀下的沼澤枯樹。
“那不是獵魔人的諸多女朋友之一。女巫特麗絲身上也有的那個標記嗎?”高登想道。
他回憶起在對稱之城裡,初見諾森加德人時候的情景。在那位澤貝拉女伯爵的隊伍中。有一個漂亮的紅發女人——也就是女巫特麗絲,被牢牢看管著。她的後頸上,也有與法蕾坦一模一樣的刺青圖案。
奈瑟魔法帝國開創出了八大學派的奧術體系,也創立了一整套嚴整而高效的教育方式,並且沿用至今。不過利維亞的女巫們,卻一直在使用一種更為私密化的方式,來保證自己的傳承。
女巫和她的徒弟們,會組成一個個規模不等的家庭,這樣的女巫家庭。不以血緣而論,只要獲得了認可,並且擁有相同的刺青圖案,就是家庭的一員。高登對女巫們的這種特殊的團體結構沒有很多研究,不過他至少知道,雖然利維亞的女巫們,除了少數特立獨行的一些,絕大多數都會使用沼澤枯樹這一利維亞地區的最大環境特征,來刻畫自己的刺青圖案。
但是就算所有的女巫都使用沼澤枯樹作為刺青圖案。每一個家族圖案肥的具體細節,仍然不同,絕不會有重複。所以高登可以肯定,這位藍月女巫。和傑洛特的女友來自同一個女巫家庭。
“那群諾森加德人萬裡迢迢來到無盡深淵,除開要和惡魔領主鐵蹄巴拉爾結盟之外,最主要的目的。是得到萬古寶珠‘安澤拉.路肯特’。而他們之所以不嫌麻煩,要帶上特麗絲這個女巫俘虜。也與萬古寶珠有關……”
高登將一系列線索聯系起來,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以銀月沼澤枯樹為標志的女巫家庭。恐怕與那顆萬古寶珠,有非常深厚的聯系。
在高登沉默著思索的時候,白龍埃蒙裡斯已經把為什麽一行人會來到這裡的緣由,全部告訴了法蕾坦。這家夥在孤寂中度過了近萬年時間之後,看來會有一段滔滔不絕,有無窮無盡話題可講的時間了。
“哦,原來幾位是來自費雷頓和安托利亞的客人。說起來,我這個來自利維亞的女巫,也算是費雷頓人呢……在獨自度過了數千年歲月之後,能夠遇到家鄉的客人,真是一件讓人欣慰的事情。”法蕾坦露出柔和的微笑,優雅的仿佛來自帝都的貴婦人,而不是在荒野沼澤生活的孤僻女巫。
“等等……”高登眉頭一皺,“法蕾坦女士,您說您已經在這個地方生活了數千年?”
女巫頷首道:“是的。準確的說,是四千八百二十七年零十個月又五天。”
“但是如果您是四千年的人,應該不可能聽說過費雷頓和安托利亞吧?那還是第三紀元,這兩個國度根本不存在。”
法蕾坦不急不慢的說道:“法師先生,您說得沒錯。不過我也沒有撒謊。我的確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四千多年。之所以會造成此種矛盾的狀況,與它有關。”
女巫白皙的手指抬起來,指向圓窗外的夜空,那高懸的藍色月亮。
“埃蒙裡斯雖然叫我‘藍月女巫’,不過這個稱號只是他自己杜撰的而已。我是來自利維亞的法蕾坦,通常被人們稱作銀月的法蕾坦。而在這個地方的那一輪藍月,非但不是我的象征,甚至可以說,是我的仇人。我之所以會淪落到今天這半人半鬼的地步,與它分不開。”
看到聽眾們的神色逐漸凝重,女巫停頓一下,才繼續說道:“那一輪藍月,就是萬古寶珠‘安澤拉.路肯特’,傳說中能夠操控時間與空間的至高寶物。”
用“在座諸人皆是一驚”來形容女巫的話所引發的反應,再恰當不過。
除了“能夠操縱時間與空間”這樣玄而又玄的說法,更讓高登在意的是,夜空中高懸的那一輪巨大的藍色月亮,居然就是萬古寶珠。這和他以前的認知可完全不一樣。
他也擁有一顆萬古寶珠。雖然那件寶物擁有非常神奇的功效,但是其心態至少符合其名字,是一顆珠子。而如今出現在他眼前的另外一顆萬古寶珠。居然是頭頂上的這個巨大的藍色月亮,這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而且問題來了。如果想要得到這顆萬古寶珠,該如何將其帶走呢?
恐怕沒有什麽次元袋能夠容納下如此巨大的物體。
更何況。就算是神祗,也不一定擁有伸手能摘星的力量。
法蕾坦並沒有在萬古寶珠的話題上停留太久,而是開始慢慢講述自己的經歷。
她是女巫家族“銀月”的一員,從小在魔法上就展現出了非凡的天賦,據說,她是最有希望成為成就媲美銀月家族的創立者——恆光女巫西美納絲的天才。
恆光女巫西美納絲,傳說中的大女巫,擁有控制時間流逝,甚至回到過去。改變歷史的能力。傳說她幾乎僅僅憑借一己之力,就與整個奈瑟魔法帝國的大奧術師們對抗,並且最終和對方達成協議,保存了女巫一族及其文化傳承。
對於這種說法,高登多半是不信的。操控時間的力量,就連最上位最強大的神祗也辦不到,一個區區凡人女巫,又怎麽可能有此種能力呢?而且,自這位女巫之後。也沒有人能夠學會時間魔法。那種能夠讓整個奈瑟帝國膽寒的力量,就此消失。
這就跟武俠小說中“前輩高人創立一門能夠獨霸武林的神功,結果後輩資質不夠一個都學不會,最終導致門派沒落”的俗套劇情一樣。
所以就算那位恆光女巫真的有傳說中那麽厲害。身為一名正統科班出身的法師,高登也不怎麽瞧得上。
所謂的魔法,就是異世界的科技。在系統的傳承下。後人通過前人的不斷積累與總結,不斷創造新的巔峰。那才是健康的發展歷程。如果不是奈瑟魔法帝國因為天災而遭遇了突然死亡,整個魔法傳承產生了斷代。否則第四紀元將比第三紀元擁有更加璀璨輝煌的魔法文明。
而女巫一系那抗風險能力差,又缺少活力與成長能力的魔法體系,只能逐漸步入死亡。
不過不論怎麽瞧不上女巫這個群體,至少對於恆光女巫本人,高登還是保持了敬意的。畢竟,她也算得上一位名留史冊的強大魔法使用者。而且,就算她能夠操縱時間的傳說只是誇大其詞,但是至少銀月女巫一系對於時間的研究,就算僅僅停留在理論上,也比其他法師走得更進一步。
就算是當今大陸上最龐大的法師組織奧法聯合會,也對銀月女巫們的時間魔法研究,讚賞不已。
法蕾坦追逐著心目中的偶像——恆光女巫,一心想要探究時光的奧秘。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從發黃落灰的古籍中找到了瑟安祖的傳說,以及萬古寶珠“安澤拉.路肯特”的蹤跡。於是她決定要找到這顆萬古寶珠,以真正獲得操控時間的力量。
高登還需要從幾位心懷不良的神祗口中得知瑟安祖的存在。而法蕾坦卻只是憑借佔卜,就確定了萬古寶珠的所在地。
當然,女巫的佔卜是一種奇妙艱深,高明無比的預言法術,即便是最高明的法師,也無法理解。與那些用水晶球和塔羅牌糊弄愚夫的神婆可不一樣。
而法蕾坦離開利維亞,前往無盡深淵,也不過是十年前。
但是“十年”這個時間長度,只是對於旁人而言。對於法蕾坦本人來說,卻遠不止這個時間。她很順利的遵從預言佔卜的指引,進入無盡深淵。當時瑟安祖還沒有出現,只是在深淵層面的間隙之間遊蕩著。不過這位女巫依然憑借自己的魔法和一點點運氣,找到了這座城市,最後抵達這個時間流動紊亂的地方。
“當時,我心中的喜悅之情簡直難以用語言來訴說。所以我稍加停留之後,就開始了對這片籠罩在藍色月光下的區域,進行探查。而且我也和那位法師先生一樣,第一眼就發現了漂浮在空中的那座宏偉的浮空城。”
“空中有浮空城?”白龍大驚。
隨著他的驚呼,其他人也紛紛將目光投注到高登身上,讓後者不得不解釋一番。
“是的,天空中有一座浮空城。只不過它被非常高明而強大的幻術所籠罩。普通人根本無法察覺。”
“哼,不就是變著法子誇獎自己不同尋常麽……”姬兒小聲嘀咕道。
高登直接無視了這位大小姐的不滿之語。對法蕾坦說道:“女士,想必您已經去那座浮空城探索過了吧?有什麽發現能夠毫無顧忌的與我們分享嗎?您這座能夠飛行的奇妙小屋。我想就與浮空城有關。”
“是的,這座小屋就是我根據奈瑟人的一些發明,然後自己從浮空城裡拆下了一些材料,製作而成的。它可以算是一座超微型的浮空城,一個僅供我一個人生活的小小城堡。不過那一趟浮空城之旅,卻並不怎麽愉快,甚至可以說十分痛苦,可以讓我永記於心。”
由於萬古寶珠安澤拉.路肯特的力量影響,這個地方存在著許許多多時間流速與正常世界截然不同的區域。這種被一層神秘藍色障壁所阻隔的區域。被這位女巫稱為“時間亂流區”。
在地面,因為距離空中懸浮的萬古寶珠比較遠,所以這種時間亂流區比較少。但是越往空中走,距離萬古寶珠越來越近,這種時間亂流區就越來越密集,而且也越來越狂躁不穩定,時時刻刻都在發生著變化。
法蕾坦想要進入浮空城,那就難免要穿越重重時間亂流區的阻擋,才能夠抵達目的地。經過不懈努力。法蕾坦成功了,終於登上了那座雄壯龐大的奈瑟浮空城。不過她還沒來得及慶祝一番,就驚恐的發現,自己陷入了時間亂流區當中。
法蕾坦最初進入的時間亂流區當中。時間流逝速度快了上千倍。外界不過經過了十年時光,這位女巫卻在浮空城內度過了幾千年的孤寂光陰。不過與高登一行人之前目睹的那個能夠讓時間加速流動,讓生物瞬間衰老的亂流區不同。法蕾坦在浮空城內並沒有衰老,一直保持著青春。
後來。她終於無法忍受現狀,當一個孤獨的囚徒。於是下定決心要突破那強大的障壁,逃離浮空城。
既然女巫如今能夠坐在溫馨的小屋裡,與高登一行人慢慢交談,那麽就說明當初她成功了。不過遺憾的是,在逃離過程當中,她誤入了另外一片時間亂流區。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時間,但是就因為不慎將半個身子探入了那藍色的障壁內,這位女巫的半個身軀就開始迅速衰老,如同枯葉一般。
如此嚴重的身體損傷,讓法蕾坦再也沒有能力離開這個地方,只能無奈的定居下來。之後,她偶然遇到了誤入此處的埃蒙裡斯,並且幫助他設置了一個逃命用的傳送法陣。再度過了一段時間,便是高登一行人的到來,給她死水一般的生活投下了漣漪。
“這就是我的故事……”一口氣講述了超過一個小時之後,法蕾坦終於停下來,為自己的無盡深淵之旅做出了總結。
她看了看陷入思索當中的高登,對他說道:“法師先生,如果您對那座浮空城感興趣,或者想要研究研究高懸於天穹上的萬古寶珠,我不會阻止。只不過你最好還是經過慎重考慮,再采取行動。”
“多謝您的告誡。我承認不論是浮空城還是萬古寶珠,我都非常有興趣。不過那好奇心和佔有欲,還無法戰勝我對自己生命的珍惜。所以我會等條件成熟之後,再采取行動。”高登點頭向女巫致意。
高登從白金之龍巴哈姆特那裡接到的任務,是找回當年失蹤的那隻無敵的軍團“金銀雙翼”。如今,他已經找到了這隻軍團。只不過軍團上上下下,都因為萬古寶珠的力量而沉睡,然後意識凝聚成的幻象卻在下方的城市裡夢遊,進行著徒勞的戰爭輪回。
所以他要想達成任務,顯然得解除萬古寶珠對軍團的影響才行。要如何做到這一點,還得慢慢研究。
經過夜裡漫長的談話之後,眾人都已經疲乏,便各自散去休息。
高登正在自己召喚出來的小屋裡,整理次元袋裡剩下的各種卷軸和藥水等物資,卻聽到有人在外面敲門。
他本以為是自己的未婚妻難耐寂寞,想要趁著暫時安全的機會,和自己悄悄親熱一下。結果沒想到來者並不是維尼婭,而是那位女巫法蕾坦。
嗯,雖然這位銀月女巫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不過那是建立在幻術掩飾基礎上的。他還沒喪心病狂到對她也感興趣。
而法蕾坦深更半夜來找高登,自然也不可能是來與他幽會的。
“法師先生,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如何?”
交易?
這個詞高登倒是樂於聽到。因為交易意味著有利可圖。
“法師先生,我看你們一行人的樣子,顯然不是來旅遊的。所以遲早,你們要離開這裡,對嗎?”
“是的。不過我們暫時沒有找到辦法。”高登很坦誠的說道。
“不用擔心,我可以幫助你們離開。”女巫直視著高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