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布瑞恩。”高登看著浮在橘色液體上蕩來蕩去的仆從，“你既然並沒有什麽威脅性，那麽到底是誰將你封印在這個箱子裡的？這種特殊的金屬材料，還有上面的法陣，可不僅僅只是好看而已。”

  這隻生物身上那些溝回路緊緊的一抽，才說道：“哦，主人，您這個問題勾起了我不少不愉快的回憶。我之所以會被裝進這個冰冷的鐵盒子裡，然後關了上千年，全都是因為我上一任主人的關系。鑒於您已經成為了我的新主人，所以我想應該換一個稱呼，用‘王八蛋’這個詞來稱呼那家夥。我真後悔沒有多記憶一些侮辱性的詞匯，這樣我就可以更痛快的罵他了……”

  抒發了好一陣對上一任主人的厭惡之情以後，布瑞恩才慢慢給高登解釋，自己為什麽會被裝進這個金屬箱子裡，然後封印起來。

  這隻外觀奇葩的人造生物，上一任主人是奈瑟都蘭魔法帝國末期的一位大奧術師。那個時候，混亂、災難、戰爭在帝國各處不時發生。奧術師們不斷的死去，人人自危。布瑞恩的主人是一個精研心智學派法術的專家。而眾所周知，這一學派的法師雖然玩弄陰謀詭計的本事無人能出其右，不過戰鬥力卻不強。

  那位大奧術師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仆人——布瑞恩這隻黏糊糊的腦子身上。

  說起來，布瑞恩雖然看上去只是一坨粉紅色的肉。但是來歷也不小。它是由一頭傳奇巨龍的腦子切割下來一部分之後，經過無數複雜的工序才製造而成的，其本身也可以算是一個強大的魔法物品。

  那位精研心智學派的大奧術師。於是決定將布瑞恩改造成一個專門用來施展塑能法術的移動炮台。

  改造很成功。布瑞恩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張嘴能吐火球，觸手一揮就能發射寒冰錐的強力武器。不過那位大奧術師卻還不滿足，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又想將布瑞恩進化為一台可以增幅自己心智法術的機器。

  但是這一次，改造實驗卻失敗了。僅僅一個晚上，布瑞恩就用塑能法術殺死了六十七人。並且利用心智法術讓八十二人變瘋。

  “你暴走了？”高登問道。

  “暴走，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力量大增而且神智失去控制。”

  “是嗎？那好，我得把這個新詞記下來……”布瑞恩繼續在橘紅色的粘稠液體中飄來蕩去。“準確的說，我不是暴走。我當時的神智很清晰。我不想殺人，也不想把其他人變成瘋子。但是那個大奧術師在我身上刻印的法陣與恆定的法術，卻失去了控制。”

  “原來如此。”高登點頭道。“那位大奧術師只是把你當做一個搭載法術的平台而已。即便你是他的仆人，他也不會讓你的意識獲得那些法術的控制權與使用權。”

  “很對！”布瑞恩笑道，“如果我有人類的手，此時肯定會打一個響指來表示讚同。”

  發生了法術失控的事故之後，那位大奧術師好不容易才將布瑞恩暫時製住。然後，便將它封印在了那個金屬箱子裡面。

  橘紅色的液體據布瑞恩說，既可以用來吸收能量，也能夠為它提供存活下去的營養物質。那位大奧術師很顯然希望隨著時間推移。橘紅色的液體能夠將布瑞恩身上失控的法術能量全部消解掉。畢竟這隻腦子是一個如此好用的移動知識庫，沒人舍得輕易放棄。

  “我的主人。你評評理，犯錯的是那個異想天開的混蛋，但是最後坐牢的卻是我，這公平嗎？”腦子一臉憤憤不平。

  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它又說道：“不過呢，那家夥也付出了代價。在我被關進了箱子裡不久之後，就感覺到自己和他的心靈鏈接已經消失。這說明對方死了。雖然身體還困在這瞎狹窄的地方，但是我的心靈卻已經自由。”

  那位大奧術師死後，然後就是整個奈瑟都蘭魔法帝國的覆滅。裝著布瑞恩的箱子，則輾轉各處，被許多人得到。不過整整千多年的時間，卻沒有人將這隻箱子打開過。

  原因是多方面的。

  有些人一看到這隻箱子外面的各種強**陣，就以為裡面封印著什麽不得了的邪惡怪物，恨不得敬而遠之，自然不可能作死去打開。而那些想要冒險開啟箱子的人，卻又沒有能力解除一位奈瑟大奧術師設下的封印。

  就算最後輾轉流落到了愛森斯坦家族手中，偌大一個家族裡，也沒有哪個法師想要或者需要開啟這個箱子。然後被高登拿到了手。

  要不是這次突如其至的源能潮汐，將經過千年歲月的魔法封印給破壞了一部分，恐怕憑借高登此時的能力，也沒辦法開啟。

  來龍去脈已經解釋清楚了。而高登現在最感興趣的，則是布瑞恩如今所擁有的能力：“你還能夠使用法術嗎？”

  “當然不能。”布瑞恩整個身子晃了晃——對於他而言，這就是“搖頭”這個動作。

  “那些失控的法術能量，已經被這種橘紅色液體給完全吸收了。實際上，在箱子裡關了二十年以後，我就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不過很可惜，因為那一次失敗的改造與失控，我體內記載的許多知識已經完全遺失了。”

  布瑞恩之前就說過，他有許多事情都已經記不起來，甚至連自己的歷任主人都記不清楚了。

  “那麽，你現在還記得些什麽內容？”

  布瑞恩用自己的觸手撓了撓頭——或者說摸了摸身子：“歷史、地理、傳說、風俗人文、政治、藝術文化……”

  “都是些對我沒有大用的知識。你難道就沒有記住一兩個威力強大的法術嗎？”

  高登的新仆人想了想，又道：“沒有。不過我想我還掌握著一個種類的知識。應該對您很有用處——煉金術。雖然各種藥劑學知識已經全都遺忘了，不過附魔、造物、魔能方面的知識，依然完好無損的記在了我的腦海內。”

  “這還差不多。”高登點頭道。“那你現在怎麽辦？還想一直呆在這個你居住了一千多年的溫馨小屋裡面？”

  “不！我可不想再在裡面多呆哪怕一秒鍾！”腦子高喊道。

  對於這個黏糊糊濕漉漉肉呼呼的仆人，高登可不想用手去拿它。於是他直接召喚了一個譚森漂浮碟，然後用法師之手將布瑞恩放了上去。

  “暫時先這樣。我想製造你的那位大奧術師，應該還會給你這種十分不方便的身體，搭配一套特殊的行動裝置才對。”

  布瑞恩表示同意：“當然了，等回到地面，我們就立即著手製造一台‘衣物’……”

  它描述一番。高登才知道，那所謂的“衣物”，其實是一種專門為它打造的人形盔甲。

  “這箱子裡的橘紅色液體還有用嗎？”高登問出了自己很想知道的一個問題。

  “中和了我身上的那些狂暴奧術能量。又經過了如此長的時間，早就沒用了。當然了，味道還是不錯，橘子味的。我尊敬的主人。您可以嘗嘗……不過就是裡面堆積著我數千年來的排泄物，啊哈哈……”

  看到高登被自己惡心到，露出一臉嫌棄的樣子，布瑞恩得意的大笑。雖然是高登的仆人，不過它天性中喜歡開玩笑的那部分依然保留著。

  法師想了想，突然微微一笑，立即點出了一個讓布瑞恩幾乎抓狂的事實：“也就是說，你在這種橘子水裡面呆了上千年。一直都是吃了拉、拉了吃……我想我真的收到了一個了不起的仆人呢！”

  布瑞恩粉紅色的身體突然一陣緊縮，然後變成了粉中帶白的顏色。它在譚森漂浮碟上滾來滾去。兩隻小觸手拍打在力場托盤上，啪嘰作響。

  “天啊，主人！你為什麽要這麽殘酷，讓我想起曾經刻意忘記的事情！哦不，我要吐了！為了生存到今天，我連混合著自己排泄物的東西都要吃下去，我容易嗎？”

  看著這坨又哭又鬧的腦子，高登啞然失笑。興許這個鬧騰的家夥去當舞台劇演員比較合適？

  乾嘔加打滾了好一陣，布瑞恩才安靜下來。它身上的溝回路褶皺不停的收縮，喘著粗氣說道：“不行了，一會兒我得吃塊牛排壓壓驚，彌補這一千年來的損失。”

  布瑞恩同樣能夠像普通生物那樣通過進食來獲取能量。不過由於是人造生物，所以它的消化吸收系統比起人類來，效率有相當大的提升。至少混合著它排泄物的液體裡，沒有什麽異味，要比人類的廁所好多了。

  或許是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布瑞恩鬧騰過後，又對高登說道：“主人，我現在可以幫您解決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它伸出自己短短的觸手，指著大廳的牆壁說道：“我能夠幫您找到去往下面的道路。”

  “真的？”

  “當然，我腦海裡的建築知識裡面，恰好記載了這座大廳裡的機關。”高登的新仆人說道，“首先，您得對著牆壁上那座火山浮雕發射一個火焰屬性的法術……”

  這間正六邊形大廳的六面石牆上，除了各種各樣晦澀難懂的奈瑟文字之外，還有六幅浮雕，都是火山、雪原、沼澤、大海之類的自然景觀。高登早前就從這些牆壁的浮雕上，感應到了一些微弱的魔法靈光，不過一直沒有找到破解的頭緒。

  朝著火山浮雕使用了一個燃燒之手以後，牆壁突然綻放出紅光，緊接著發出“哢嚓”一聲脆響。

  “快，向沼澤浮雕使用一個強酸屬性的法術！”

  高登依照布瑞恩的說明，又使用了一個馬友夫強酸箭。

  要破解這個機關，不但需要掌握各種屬性的法術。而且更重要的是，施法者得有足夠強的實力，不但施法速度要快。而且對於法術的操控也要十分精準。

  即便是高登，按照布瑞恩的說明最終在六面牆壁上都施放了法術之後，也緊張得額頭滲出了汗水。

  這時候，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的輕響，火山浮雕的那一面牆壁，分成兩半，一條繼續向下的通道出現在高登眼前。

  “主人。這種機關是帝國著名的建築大師帕農先生所發明的。”布瑞恩解釋道。

  這家夥口中的“帝國”並不是高登所熟知的費雷頓白金帝國，而是那個早在上一個紀元便覆滅的奈瑟都蘭魔法帝國。

  雖然頭銜是建築大師，不過那位帕農先生既然是魔法帝國的子民。自然多多少少也懂一些法術。而他設置的這種“帕農機關”，以機械結構為主，以少量魔法為輔，與當時大量甚至可以說泛濫的將魔法應用於各個領域的風氣。截然不同。

  “沒想到我自己也受到了慣性思維所限。一直以破解法術機關的思路在房間裡尋找，怪不得剛才一直一無所獲。”高登自語道。

  帕農機關當中，所采用的法術很少，所以剛才高登即便使用了真實與警示之眼，也只看到了一些微弱的魔法靈光，而沒有通常而言，那些強**術機關所具有的各種複雜的靈線、符文等等要素。

  “好了，我們繼續前進。”高登說道。

  利用如此精巧的機關將出口隱藏。想必這下面有更值得一探的秘密。高登難以按捺心中的好奇心，便帶著布瑞恩繼續前進。

  這一次。高登更加謹慎，不但開啟真實與警示之眼，探查是否有法術陷阱，更是通過肉眼仔細觀察，並且時不時的與肚子裡裝滿了各種建築知識的布瑞恩討論一番，以避免各種機械結構的陷阱。

  越往下走，環境也變得越來越寒冷。高登自己的法師袍上恆定著不懼冷熱的法術，而他新收的腦子仆人，就不一樣了。

  “阿嚏！”布瑞恩打了一個噴嚏。

  “你的造物者居然連這種功能都給你安裝上了？”高登好奇道，然後順手給對方加持了一個忍受元素傷害。

  “主人，不要把我說得像是一個機器似的，我是生物！打噴嚏時生物對於寒冷的正常反應！根據我的資料顯示，已知生物當中，有……”布瑞恩揮舞著自己短短的觸手抗議道。

  “好了……”高登聳聳肩，打斷了對方準備賣弄知識的打算。

  一主一仆繼續深入，沒過多久，修建得整整齊齊的石質地下通道周圍，被一層晶瑩的雪白覆蓋。

  因為有法術保護，無法感覺氣溫變化的高登這才發現，此時溫度已經低到在周圍的環境中，能夠凝結出厚厚一層寒冰的程度了。

  在海汶半島這種亞熱帶地區，即便深入地下，也應該不會有冷到如同北地雪國一樣的地方。

  心中懷著好奇心，高登繼續前進。

  很快在冰窟的前方，忽出現了淡藍色的光亮。而且還有嘰嘰喳喳的對話聲傳過來。

  “哦，女人！”布瑞恩用自己的觸手比了一個捂著額頭的動作：“一個女人相當於五百隻鴨子……唔，我的體內儲存著超過一千個來自不同時期、不同種族、不同國度、不同位面的諺語，都是形容女性如何囉嗦吵鬧的！”

  “準確的說，不是女人，而是小妖精。”高登已經發現，那些發出吵雜聲音的小家夥，就是之前被斯特林伯爵的邪靈控制，後來恢復了自由的那些小妖精。

  兩個人正說著話，突然有一個淡藍色的光團從旁邊的冰層中飛了出來。只有高登巴掌大的小妖精看到兩個不速之客，嚇得尖叫一聲，可愛的眼睛瞪得溜圓：“啊~~，有人類，還有怪物！”

  它哧溜一聲，便飛也似的逃向了那藍光的方向，尖叫聲也被拖得越來越遠。

  高登之前判斷這些小妖精是水屬性的。如今應該修正一下，她們其實是冰屬性的。他知道這些小東西在脫離了邪靈的控制之後，根本沒有威脅性，所以便放心大膽的繼續前進。

  很快，他與自己的新仆人一起，走進了一個巨大的冰洞。而剛才看到的那種神秘的藍光，則是洞中一種如同冰雕一樣的藍色花朵所發出的。

  “奇怪，這種花叫做那怒波爾.楊力維奇.阿歷山德羅……”布瑞恩說道。那一長串的名字高登沒耐心去聽。總之，這種花是以發現它的整個冒險團隊中所有人的名字一起命名的。而且，它隻生長在水元素界一個叫做純冰山峰的地方。

  “水元素界的植物，出現在了主物質界，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不過相比沉浸於環境研究當中的法師主仆二人，這個冰洞裡的其他生物，就十分的不淡定了。

  總數有差不多一百個的冰妖精，剛才還在嘰嘰喳喳的爭論著什麽問題，這時候卻紛紛嚇得尖叫起來，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

  實際上，高登寧願此時飛舞在自己身邊的，是一大群蒼蠅。因為這樣至少能夠安靜一些。

  這些小家夥有多吵鬧，可想而知。

  “救命啊，邪惡的法師帶著他的可怕怪物來了，救命啊！”

  小妖精們尖叫道。

  “我不是邪惡的法師。”高登歎了一口氣。

  “我也不是可怕的怪物！”布瑞恩不滿的揮舞著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