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成功擊殺了一隻獨眼巨人，但是高登的魔像也承受了相當重的負擔。

  黑色泰坦體內的動力系統，此時發出了如同疲憊老者一樣的喘息聲，它每做出一個動作，各個關節連接處，都會發出“嘎嘎”的粗礪噪音。天知道還能堅持多久，這台雖然看上去無可匹敵，但是已經到達強弩之末狀態的鋼鐵巨人，會直接垮掉。

  不過高登別無選擇，只能硬著頭皮與剩下的一隻獨眼巨人繼續作戰。一想到戰鬥結束之後，就算能夠取得勝利，也將面對巨額的維修費用，他就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

  黑廷頓站在戰爭軍閥的巨大車駕上。與坐在骸骨尊座上，受到萬千獸人敬仰矚目的戰爭軍閥烏格魯不同，他就像是一個安靜的影子一樣，靜靜矗立在烏格魯的身邊。此時，這位魔劍騎士的雙眼漆黑一片，完全分不出眼白與眼瞳，深黯的魔法靈光，絮擾在身體周圍。

  他與自己化身為黑鳥的煙魔仆從之間，通過精神聯接一起分享視力。這時候，黑廷頓居高臨下，清楚的看到了第一隻惡魔獨眼是如何死在人類聯手攻擊之下的。

  魔劍騎士驚訝的微微張開了嘴巴。他沒有想到，那個破損的賽瓦托要塞中，居然不止有一群經歷了地震，疲憊而恐懼的費雷頓邊防軍，還有一台能夠正面製服惡魔獨眼的巨型構裝生物。

  因為融入了深淵惡魔的血統，所以惡魔獨眼的力量比普通獨眼巨人更加強大，而且也更為暴躁易怒。雖然飼養難度提升了一大截，幾乎每一天都有飼養獨眼巨人的獸人因為各種意外而死亡，但是能夠擁有如此強大的戰爭武力，付出這點代價是絕對值得的。黑廷頓本來以為除了巨龍以外。整個北地不可能再有生物能夠與惡魔獨眼匹敵，但是如今，敵人陣中卻正由這樣一個強大的鋼鐵巨人，做到了他認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這說明，賽瓦托要塞中有一個極其高明的法師。

  黑廷頓首先想到的，是“羅伯.安泰洛”這個名字。一想到這位曾經殺得苔原獸人聞風喪膽、瑟瑟發抖的前傳奇法師，他就不禁擰緊了眉頭。雖然最近許多年，這位權杖領主已經很少再直接出現在戰場上，而是隱退幕後，但是他的威名。也不是那麽容易被時間洗刷的。

  不過仔細一想，黑廷頓又否定了這個猜測。

  如果真的是羅伯.安泰洛在賽瓦托要塞中，恐怕三聖浸信會昨晚根本就沒辦法啟動傳奇法陣，進而損毀整個安度因長城防禦體系。

  一位能夠擁有如此強力構裝生物的費雷頓法師，還有四名身手矯健。能夠迅速配合擊殺獨眼巨人的強力戰士……

  把這些條件結合起來，黑廷頓很快推導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昨晚讚塔巴之所以失敗。沒有完全發動傳奇法陣。肯定是因為費雷頓派出了一隻精銳小隊，將黑色蜘蛛堡壘攻陷。而現在，這隻部隊已經進入了賽瓦托要塞。

  從昨天凌晨至今，黑廷頓再也沒有和蒼白之主聯系上，這說明，對方很可能已經死在費雷頓人的劍下了。

  “賽瓦托要塞中的守軍真幸運。居然能夠得到這樣一隻意外援軍的幫助。”黑廷頓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看到那個鋼鐵巨人揮舞著手中的粗大鎖鏈，將第二個獨眼巨人也給牢牢捆住。然後那四名強悍的戰士如法炮製，對惡魔獨眼發起了進攻。

  “第二石座，你看到了什麽？”烏格魯見黑廷頓保持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的狀態已經有十來分鍾了，終於忍不住問道。

  他只能夠聽到高牆後面，傳來獨眼巨人的怒吼，以及一種從來沒有聽到過的金屬轟鳴。還有各種巨大的震動，撞擊，建築物倒塌的雜音……

  聽上去，就像有兩個勢均力敵的巨大生物，正在進行一場激烈而殘酷的戰鬥。

  但是，烏格魯怎麽也想不出，賽瓦托要塞中到底有什麽樣的存在，能夠抗衡自己強大的惡魔獨眼。

  “嗯……戰況很有趣，我需要再觀察一下……”黑廷頓含糊其辭。

  他其實已經完全看清楚戰況了。但是魔劍騎士並不打算立即告訴烏格魯。他準備再拖延一些時間，等第二隻惡魔獨眼也被殺死以後，再告訴烏格魯真相。

  “等你遭受了挫折以後，才會真正意識到三聖浸信會的力量。”魔劍騎士暗道。

  烏格魯再怎麽頭腦簡單，也不會聽不出來，黑廷頓沒有對他說實話，隱瞞著什麽。

  屬於戰爭軍閥的尊嚴與驕傲，讓烏格魯決定不再理會黑廷頓。他今天一定要憑借獸人的力量，將這座應該被格烏什詛咒的該死要塞，給攻下來。

  烏格魯召來自己屬下的幾個獸人酋長，讓他們帶領自己的戰士，發起進攻，支援兩隻惡魔獨眼。

  但是他的這個命令，很快就不得不進行更改：支援獨眼巨人，變為獨力發起進攻。

  當幾個獸人酋長走下軍閥車座，回到自己的方陣中開始進行動員的時候，賽瓦托要塞內，獨眼巨人憤怒的吼叫已經完全消失了。

  許多獸人戰士都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他們這支大軍當中，那兩個獸神的寵兒，所有苔原戰士的驕傲與精神支柱，強大無敵的獨眼巨人，已經被敵人殺死了。

  比起剛才戰號與盾鼓聲直衝雲霄，戰意滔天的氛圍，如今整隻獸人大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當中，只有部隊調動時的凌亂嘈雜的腳步聲，回蕩在苔原上。

  不過獸人大軍雖然遭遇了一些挫折，但是對於賽瓦托要塞的人類守軍來說，情況並沒有太多好轉。

  擊殺了兩隻惡魔獨眼，一共花費了十五分鍾。距離羅伯.安泰洛所承諾的半個小時，還剩下一半時間。

  但是如何堅持過這剩下的十五分鍾，卻是一個大問題。

  賽瓦托要塞原本的守軍，早就被打殘。進攻黑色蜘蛛堡壘的隊伍裡，法師和牧師們已經用光了所有的法術位和魔法藥劑。現在他們能夠發揮的作用，只能堪比一名輔兵。神殿騎士以及蕾娜絲等人還有戰鬥力，但是面對成百上千倍的敵人，他們的個人戰鬥力再強，也沒有用。

  高登自己狀態還不錯，血法師的獨立法力池中，還有200點法力可以利用。但是就算耗光這些法力值，又能殺死多少獸人呢？一百個？兩百個？那根本無濟於事。

  而黑色泰坦，此時已經達到了徹底罷工前的臨界狀態，根本無法阻擋數量如此之多的敵人。

  獸人的工程技術水平雖然很原始，但是憑借眾多的數量，還是有很多方法可以用來對付黑色泰坦。

  眼看著超過五千數目，身穿金屬盔甲的獸人精銳戰士，扛著雲梯緩慢而堅定的向著要塞城牆逐步推進；眼看著超過兩千數目的一支座狼騎兵部隊，再次如滾滾洪流一般衝入長城缺口，來到後方，然後有條不紊的展開陣型，將要塞再次包圍……

  高登眼看著發生的這一切，卻無能為力。他總算有點理解“歷史的洪流滾滾而過”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不過，他並不準備做那被歷史洪流碾壓的可憐蟲。他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蕾娜絲，如果安泰洛大公的援軍沒有及時到來，我們得準備撤離……”高登走到女聖武士身邊，悄聲耳語道。

  雖然這麽做有些自私，但是高登沒有多余的力量去幫助其他人了，能夠帶著與自己簽訂了鮮血契約的蕾娜絲安全逃回碧水城去，已經是他現在的最大能力極限。

  當獸人攻城部隊終於來到了城牆下，並且搭上了第一座雲梯的時候，距離羅伯.安泰洛大公許下的時間節點，還剩下五分鍾。

  “嗚……嗚……”

  就在這時候，渾厚低沉的牛角號聲從身後遙遠的地平線處傳來。

  賽瓦托要塞中的戰士都很熟悉這聲音。這是費雷頓軍隊發起進攻時，所吹響的衝鋒號。

  高登轉過身，向遠方眺望，發現一面在寒風中獵獵飄揚的旗幟，出現在視線當中。他曾經見過一次那面旗幟上的圖案，那是在冷霧山脈中，最終擊敗了惡魔軍隊以後。

  旗面上那隻展翅欲飛，爪子鋒利的白鷹，正是遠霜行省唯一的皇家直屬野戰軍團，冬爪軍團的標志。

  “冬爪軍團？太好了，我們有救了！”

  “巴哈姆特在上，神啊，你沒有拋棄我們！”

  賽瓦托要塞的守軍們，很快也和高登一樣，看到了這只出現在平原上，盔甲鮮明，長槍如林的精銳騎兵部隊。

  激動的熱淚滑過士兵們的臉頰，衝刷著臉上的血汙與塵土，仿佛也將他們心中的陰霾給衝掉……

  “姐姐，我要去戰鬥了。等我用騎槍把那些渾身發臭的醜陋綠皮全部刺死之後，再和你慢慢聊天。我會對那個膽敢傷害你的混蛋，施以最嚴厲的懲罰！”

  德靈頓.馮.愛森斯坦騎在高大的戰馬上，伸手握住艾芙蘭冰冷的手。他關切的看著姐姐那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心痛如刀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