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五並沒有讓蘇雲清送她們出城,因為她不喜歡離別,所以,那樣的場面,她不想看到。
來時在路途中她們還曾時不時地停歇,在回程的途中,她們卻是真正的沒日沒夜的在趕路。
不知道累死了幾匹馬,也不知道跑壞了多少個車輪子。
原本十六七日的路程,硬是讓她們在十一日內趕到了。
顧小五並沒有先回江寧城,而是直接去了山寨。
她帶著素心,在山寨裡拿上工具,連茶都沒有喝一杯就直接去了林氏的墓地。
墓地被打掃得很乾淨,墳前還有尚未燃盡的燭火,可見不久前才有人祭拜過她。
顧小五咬咬牙,狠下心來開始動手挖墳。
素心就站在她的身後,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終究還是無聲地掉了下來。
一下、兩下、三下……
手心已經磨出了血泡,可顧小五卻仍未停歇。
終於看見了漆黑的棺木,顧小五仍未休息,一鼓作氣將棺木整個挖了出來。
扔下手中的工具,顧小五閉上眼,在心中默默地說了聲對不起。
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似的,顧小五猛地一睜眼,用盡全力推開了棺木。
在看到林氏的屍骨的那一刻,世界仿佛是無聲的,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顧小五,此刻竟然有種天快呀塌下來了的感覺。
林氏的屍骨除了漆黑了一大半之外,有的甚至還是深紫色的。
屍骨還很完整,可是卻是如墨般的黑色。
顧小五呆呆地站在墓穴之中,時間仿若靜止了一般。
她忘了素心還站在自己的身後,也忘了自己正站在娘親的墓穴之中。
素心卻已經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快步走上前,毫不猶豫地跳進了墓穴裡。
“小姐,又開始下雪了,我們……把棺木蓋上吧!”素心顫聲道。
顧小五伸手接住了幾片雪白的雪花,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在自己的掌心融化。
靜靜地保持那個動作站在原地,良久才道:“好呀,雪花這麽冰涼,落在娘親的身上,她也會感覺到冷的吧!”
聞言,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素心再一次掉下淚來。
顧小五伸手抹去素心臉上的淚痕,輕聲道:“別哭,我沒事。”
她沒事,真的沒事。
在找出給娘親下毒之人之前,她都絕對不會有事!
素心重重地點下頭,然後道:“小姐,我們……趕緊把棺木蓋上吧!”
顧小五點了點頭,“好!”
兩人合力將棺木重新蓋上,封死。
在重新將土埋回去的時候,顧小五卻沒讓素心幫忙。
她自己一個人,用鐵鍬慢慢地將泥土重新鏟回墓穴中。
做完一切善後的工作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不過幸好四周的雪積得很厚,所以即使沒有火把她們也不至於看不清路。
回程的途中兩人都沒有說話,唯一的聲音便是兩人踩在積雪上所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小姐,我們是直接去江寧城還是留在山寨?”素心小心翼翼地問。
“天色已經很晚了,今晚就先留在山寨吧,明日再回江寧城。”顧小五淡淡地說。
夜裡的溫度是很低的,而且這個時代的醫術又是那麽的落後,萬一染了風寒或是發燒什麽的,會很麻煩的。
眼下她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絕對不可以病倒。
回到山寨,即使山寨裡的人都很高興,小草兒和小鹿兒興高采烈地提議給顧小五和素心準備一個接風宴,可卻被顧小五拒絕了。
安排好素心的住處之後,顧小五便徑直去了林氏原來住的房間。
房間裡的擺設還是原來的樣子,自從林氏去世之後,這裡便一直空著,只是平時偶爾會有人來打掃一下。
顧小五很仔細地查看著房裡的物品。
都很正常,沒有一點可疑的地方。
唯一的收獲便是在房中的暗格裡找到了一塊刻著‘聖’字的令牌。
純金所鑄,上面除了那個極為扎眼的‘聖’字之外,還刻著一些顧小五看不懂的圖騰。
令牌很小巧,但也很精致。
顧小五並不清楚這塊令牌的用途,只是隱隱感覺到這塊令牌有可能會是一個突破口。
於是沒有任何的猶豫,顧小五便將令牌收了起來。
雖然她不知道,但素月卻有可能會知道些什麽。
顧小五花了大半夜的時間將林氏的房間找了個遍,可是除了那塊精致的令牌之外卻是一無所獲。
一夜未眠。
顧小五一大早便將素心從被窩裡挖出來,然後甚至連早點都沒吃便直接下山。
或許是因為時辰還早,所以江寧城內的街道上幾乎看不到行人。
顧小五和素心騎著馬,很快便到了天香樓。
這個時辰天香樓並未開門。
兩人直接翻牆而入。
素月還在睡覺,顧小五並沒有讓人去叫醒她。
顧小五讓素心自己找間廂房再睡一下,自己則去了三樓的廂房。
她從懷裡掏出那塊刻著‘聖’字的令牌在手中把玩著,茶杯裡的茶早就涼透了,可她卻仿佛並未發覺一般,端起來,一口一口地喝著。
不知道保持那個姿勢在墊子上坐了多久,直到天明,素月才推門而入,很顯然是素心告訴她顧小五已經回來了的事情。
見素月走進來,顧小五並未說什麽,只是將手中的令牌握在了手中。
“主子,您之前不是有傳信來說要過了十五才會回來的麽?為何現在卻突然回來,莫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素月小心翼翼地問。
在顧小五的身邊待了那麽多年,她自然不會不知道她現在在生氣。
“坐下。”顧小五面無表情地說了聲。
素月應聲在顧小五的對面坐了下來,低垂著頭,心裡有些緊張。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情讓主子生氣了,所以很是緊張。
顧小五將手中的令牌放在桌上,然後看著素月問:“認識麽?別急著回答,我要聽實話!”
素月在看到桌上的令牌的時候臉色唰地一下便得慘白,眼中的恐懼顯而易見。
“看樣子是認識的了,那麽,可以告訴我這塊令牌的用處嗎?或者,可以告訴我你和我娘是什麽地方的人嗎?”顧小五淡淡地說,只是唇邊多了絲譏誚。
素月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著,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去看那塊令牌。
見素月不說話,顧小五又道:“素月,跟了我這麽多年,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的耐性並不好。”
“主子,我……”素月張了張嘴,話已到了嘴邊,可卻又猶豫了。
“我昨日便回來了,只是沒有直接回江寧城,而是去了我娘的墓地。”顧小五看著素月,慢吞吞地說,“知道我回來後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挖了我娘的墳。你猜,棺木揭開之後我看到了什麽?嗯啊?”
看著素月越來越蒼白的臉色,顧小五便知她猜對了,素月,果然知道些什麽!
“素月,你說,一個人的屍骨,在什麽情況下會是黑色的?”顧小五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敲打著桌面,面色已然變得從容。
“主子,我……我……”素月不敢去看顧小五的眼睛,她咬了咬唇,猶豫了許久,卻又再次停住。
“素月,我隻問你一遍,你到底知道些什麽?不要想著用借口來搪塞我,你應該知道,我不會相信那些所謂的理由的。”顧小五很認真地說。
她隻給她一次機會,若她還是選擇隱瞞的話,那麽……
那麽,她會選擇舍棄她的。
不管她是出於什麽樣的原因也都一樣,她顧小五,不需要不聽話的人。
哪怕她的隱瞞是為了她好也不需要,她是當事人,有權知道一切。
她的事情,還輪不到別人來做主。
素月不敢置信地看著顧小五,確信對方是認真的,她頓時慌了神。
“我……我……”素月只差沒把嘴唇咬破,而顧小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並沒有再說一句話。
“夫人所中的毒名為‘醉月’,此毒無解,白天不會發作,但每到夜裡卻會痛不欲生。此毒被下之後不會立刻死掉,夫人的毒是在十四年前被下的,那時候主子您還未出生。”素月顫聲說。
醉月……麽?
很美的一個名字,只是每到夜裡便會痛不欲生……
而她的娘親被下此毒已經整整十四年,那也就說她的娘親整整痛苦了十四年!
難怪,難怪娘親她從來都不讓自己和她睡,即使是才剛出生之時,她也都是被另外安置在一個房間的。
“給我娘下毒的人,是誰?”顧小五的面色很平靜,可語調中卻多了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素月不知。”素月忙道,“素月在遇到夫人的時候她就已經中毒的了。”
她確實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是卻知道他們的身份,只是不知道名字罷了。
以她對主子的了解,若主子知道那些人,定然會不顧一起地去報仇的,她一定不可以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現在的主子,還不是他們的對手。
“那個時候,我娘離開顧家了嗎?”顧小五緩緩問。
她一出生就是在山寨裡面,所以並不知道她娘是何時離開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