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可沒想到這老頭怎麽就暈了過去……我長得很醜嗎，這布蘭老頭什麽毛病？”

  “艾琪絲，不得無禮。”

  “本來就是嘛……”

  隱隱有說話的人聲。布蘭緩緩睜開了眼睛，自己躺在醫療艙內，仍然是自己那艘庫布戰艦，斜上方的兩個通訊光幕上，分別是一男一女，女的顯然就是先前對自己宣告那個“不幸結果”的林字軍少校艾琪絲。男的身著鷹國少將軍服，身形筆挺，眉清目順。和自己先前見過無數次的資料中的人完全重合。

  鷹國林字軍統帥，林海少將。

  “中將大人……”看到布蘭悠悠醒轉，醫療艙的醫官紛紛向他點頭示意。

  “現在醫療這麽緊張，我還要佔用一個床位，扶我起來……”醫療艙內，人滿為患，經歷慘敗過後，他這艘旗艦因為是庫布一等先進的艦船，所以即便遭受重創也逃出生天。但是多處受傷造成了大量人員傷亡，布蘭在聚攏了殘部之後，為了告知鷹國早做準備，忍著病痛一路奔波，沒想到抵達後就聽到那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心力交瘁。

  此時也是一片心裡空空蕩蕩的淒然，他平靜的叮囑自己的下屬，“召集其他的將領，讓他們接入通訊。我們終於和鷹國方面取得聯系了。”

  不一會，布蘭的四周，開始出現了一個又一個通訊屏幕，屏幕之上，皆是殘余艦隊的有效指揮官們。布蘭召集了整個四國艦隊殘余的最高指揮層，和林海就地召開會議。

  “林海將軍，我們的通訊戰艦十不存一，安賽波通訊艦已經失去了，所以一直沒能和你們取得聯系……現在，我想知道，情勢到底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步？難不成整個鷹國米蘭星區外圍防線，都守不住了？”

  “沒有這麽嚴峻……但是也差不多了吧。”

  林海一席話下，周圍數百個通訊屏幕上，掀起一片倉惶的嘩然。

  布蘭隻感覺腦門又是一陣嗡嗡聲，不行了，血壓又再度上升了，他難以置信的盯著林海，“既然局勢到了這樣的地步，為什麽你還能這麽鎮定？”

  這也是所有人的質疑。

  布蘭是憋著一股火氣的，這背後的，可是你們的家園啊，我們四國出兵，在前線損失慘重，不知付出了多少軍官士兵的生命為代價，在最慘烈的潰敗中，他們唯一的想法，就是完成自己的職責，盡快趕到鷹國預警，盡一份力。連他一個外人都可以為了鷹國人衛國戰爭如此盡責，身為最前線的司令官，你既然戰敗，為何表現得這麽冷漠？

  “因為無論他們怎麽勝，也沒有太大的作用。”

  四周圍的屏幕上，有人已經忍不住開口了，“現在說這種話，豈不是沒有說服力嗎？”

  “你們鷹國人就這種戰鬥力和抵抗意志？這和敞開了國門迎接曼斯坦因有什麽區別？”

  而布蘭肺都要氣炸了，他隱忍著怒意，冷聲道，“沒有太大的作用？魁北克星門淪陷之後，鷹國還有何險可守？或者你就當真打算讓所有兵力保住那麽一兩個星球，眼睜睜看著他們佔據其他你們鷹國人的行政星，然後把那裡變成資源的采集地和補給線？要知道他們只需要將佔領的工廠稍加技術改裝，原本出產你們鷹國武器的裝備廠，就會變成他們無數裝備機甲戰艦得以補充的工廠！那個時候，還怎麽打？你只能被困死在那一兩個星球之上了！”

  說著，布蘭就想到跟隨自己的殘部，他們離開之時，都是各自國家引以為傲的部隊，他永遠記得維希國那些國民看著他們如同正義天使般的驕傲和敬仰。但是這一切，在殘酷的戰場上頓時幻滅，有多少叫得出名字的聯軍優秀將領，都身死於那場遭遇戰上。

  蘇薩人太可怕了！曼斯坦因也太可怕了！

  這場宇宙大戰，他們真的能贏嗎？作為職業軍人的布蘭，此時對未來已經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興許你們誤會了……”林海看著激動的布蘭和那上百位四國殘余艦隊的指揮層軍官們，道，“我的意思是，哪怕是這之前讓曼斯坦因討得諸多便宜，但最終的結果，他們未必贏得了。”

  在眾多軍官的噓聲中，布蘭卻愣了愣，看著林海不似開玩笑的表情，再反思他和部下整個表現的鎮定，布蘭那隻沒受傷的眼睛，爆射出光芒，閃了一閃。

  但隨即，就被理智的灰沉所代替，他輕掀嘴角，“即便是再如何困難的境遇下，也不放棄，甚至強製自己相信有希望的存在，這的確是一個指揮官必備的素質……”

  “但是，你還是太年輕了啊……”

  “防線接連被破，在這種情況下，你又怎麽能依然死鴨子嘴硬，而看不清楚現實呢？……林海少將，年輕人，醒醒吧！我知道你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已經喪失了判斷……但是你身上關系著千萬人的性命，你一定要理智一點！”

  林海的過於鎮定，在現在的布蘭和眾多軍官眼裡，只能用受了巨大刺激來解釋。戰爭之中，的確有很多哪怕是心理素質好的軍官，面對殘酷的局面，抵受不住發瘋，精神失常，甚至抑鬱自殺的情況，他們中很多人見得太多了，特別林海如此年輕就在這個位置上，面對曼斯坦因用兵的凶猛，連番慘敗之下，恐怕他也已經精神失常了！

  反應過來的林海，也意識到了布蘭和這些軍官們在擔憂什麽。艾琪絲忍不住噗嗤一笑，她的容顏明豔，在這樣的環境下，頓時讓不少聯軍的軍官心情一暢，算是緩解了些許焦慮。

  林海撓了撓頭，“看來我現在無論怎麽說，你們都當我腦子受刺激了，那麽就這樣吧……布蘭將軍，你和你的聯軍前往魁北克星門對岸的列克星敦星球防線待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就由我親自來為你們展示吧！”

  ***

  密密麻麻的戰艦群在頭頂上空移動過去，巨大的陰影遮住了觀望的舷窗，聯軍受創嚴重的殘存艦隊朝著林海所吩咐的預定星域行進過去，看著林字軍戰艦集群的調度，布蘭和這支四國聯軍艦隊的所有指揮將領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鷹國這個年輕的指揮官林海，恐怕是真的精神有問題了。

  在林海下達指令後，布蘭先後為他遞上了好幾個作戰阻截方案，但都被他棄之不用。這讓布蘭更是覺得前景灰暗。甚至艦隊手下軍官，有很多都在勸說布蘭乾脆抗命，撤離鷹國。集中他們殘余的艦隊，還可能突襲聯盟國被封鎖的出宙域星際通道，協助自己國內作戰，何必在鷹國這麽一個錯誤的指揮官人選手下眼睜睜等著滅亡的降臨。

  而這些聯軍軍官中，有不少年輕或者正值壯年的軍官們，唯一可惜的，就是林海身邊的那名無論氣質還是美貌都脫俗於眾的成熟韻致女子，也要跟著他葬送星海了。

  但是，處於某種連布蘭都不願深究的原因，興許是林海的鎮定，興許是他目光中透露出的那種深邃，不像是一個劍走偏鋒不甘心面對失敗的指揮官，讓布蘭心底產生了一種偏移，一絲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的賭性。

  萬一，就是那萬一……他真的能創造奇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