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塔二號衛星軍事基地之中,身著軍服的文職人員正在基地核心有條不紊的工作,剛剛處理完常務的科姆少將走出房間,來到走廊,正面迎來數名軍銜是校級的軍官,這些都是他的親信。
剛剛在房間,科姆少將還很尋常的處理了軍務,但來到走廊之後,氣氛仿佛陡然一變。
科姆環視眾人之後,低聲道,“接到指示,立即行動!”
在科姆身邊的親信臉上先是浮現一種短暫的茫然,而隨即就被一種陰狠的神情所替代。
“瑪爾塔,立即清點武器庫,讓衛隊全副武裝集結,守衛在囚地,謹防林字營的人得到什麽風聲,殊死一搏。登革,讓全體疏散,棄離基地,星艦全部離港!安道爾,所有的資料都備份轉移……庫塔,確保起爆裝置開始運作!”
向親信下達這些指令的時候,科姆兩側顴骨高高聳起,他咬著牙槽,一字一句述說這些他早已經思慮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行動計劃。
是的,科姆要殺人,可是一次要殺死林字營沙塔斯部數千人,光是展開一場屠殺的效率,實在是太慢了。而且這個過程中有太多的變數。
科姆知道沙塔斯是林字營的智囊,雖然沙塔斯部的所有武裝都被解除,全體都被他們軟禁在基地第四區,但他仍然沒有和他正面交鋒的想法。此時的科姆,和當初與沙塔斯面對面時那魯莽且傲慢自大的樣子,截然不同,可以說,他能身具少將這個軍銜,並非僥幸。
陰溝裡都有翻船的時候,更何況面對的還是林字營這支部隊,他們雖然被解除了武器,但仍然有幾千人之眾,如果拚著前人的犧牲,讓後來者得到武裝,哪怕就是幾百人,恐怕都可能給他們翻盤。所以徹底將這個在十九世紀大擴軍時代建造得內部被掏空的小行星基地變成一個炸彈,讓沙塔斯部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就伴隨著爆炸變成星辰,才是最快捷的解決辦法。
科姆的命令下達,整個貝塔二號基地從上到下都進行了緊急的疏散,每一個步驟都執行得沒有分毫偏差,當最後殿後的瑪爾塔衛隊撤離上船,整個第四區的囚室仍然被自動機槍防禦系統所把守,林字營沙塔斯部仍然沒有察覺出整個基地已經被撤離一空,僅剩林字營這幾千人在等待一個可怕結局。
瑪爾塔衛隊是最後離開的,這些全是機甲的部隊最後上的飛船,貝塔二號基地的三十艘戰艦和幾百架太空戰機已經全數離港。基地一萬多人搭載在幾乎已經滿編的每一艘戰艦之中。
此時即將被引爆的貝塔二號基地內,是林字營四千多人,還有他們在泊港的那些被桎梏鎖鎖住的戰艦。
面對這一切,科姆只是對那片在靜穆中緩緩旋轉的巨大小行星,翹起了嘴唇,說出了和他當時幾乎相差無幾的話語,“沙塔斯,也不過如此嘛!”
這是一個精密的計劃。先是給沙塔斯一種他科姆不惜武裝衝突的硬派形象,而最後卻重拿輕放,給了林字營一個措手不及。
科姆有一種運籌之下寂寞如雪的感觸,此情此景,只有用壯麗的煙花來妝點。
只是放煙花的時間並不在現在,戰艦剛剛離港,還沒有完全脫離到安全區域,一旦引爆,他們也難免被殃及池魚。
他望向帝國核心星域所在的方位,道,“這場大業之下,我科姆必然將是最亮眼的名字之一!”
然而他臉上的微笑還沒能保持太久,戰艦的掃描儀突然“嗚——!”一聲,毫無任何征兆的怪叫起來。
科姆的表情有那麽短暫時間的呆滯,隨即變成一種惱怒和驚惶,他急促看向旁邊打擾了他清夢的副官,“什麽情況!?”
這個計劃非常的完美而且順利。但正是因為太過順利,科姆的整個神經,都死死的繃住的,此時任何一丁點的變故,都可能讓他腿肚子打顫,更何況是敵我識別儀的尖銳鳴嘯!
一系列報告聲,在一時慌亂的旗艦中爆發出來。
“太空偵測到輻射反應!”
“未知星艦出現!”
“大量星艦!向我方高速接近!”
“來歷不明!重複,對方來歷不明!”
科姆遍體生寒。
他不知道究竟哪一點出了意外,他盯著此時近在咫尺的貝塔二號行星,看到那黑黝黝的岩石外層,心中竟然生出一種怪誕。是他被算計了!
“來襲星艦總共在四十五艘左右,數目是我方一倍,且多是靈活重火力的突襲艦!我方所有戰艦人員滿編,機動性和對方難以匹敵。”
“對方要求通話!”
在眾多手下親信的目光下,科姆囁嚅了嘴唇,喉結起伏,虛浮的揮了揮手,“接通!”
光幕上,出現了一名年邁的男子,他銀發白須,身上是一襲紅色風衣,佩飾是四枚金葉的紋章,一名帝國侯爵!
而且,科姆已經從對方的樣貌和家族紋章上面,看到了究竟是誰。
“天鵝侯爵,樓家成,米蘭星區議長!”科姆目光呆滯。
樓家成所率領的艦隊刺破黑暗,出現在宇宙星光之下,這些來自於樓家積攢的戰艦,大部分都是機動靈活火力強大,而且在看到率領的樓家成之後,科姆原本把心一橫,打算破釜沉舟的念頭也徹底掐滅。
兩軍交鋒,陣型是重中之重,他們離港的艦隊本就是以撤離為目標,論作戰準備根本差了幾分火候,若是遇上庸人,科姆大還可以憑借自己的英勇來個突圍。但是偏偏對手是樓家成。
這位天鵝侯爵可是貴族裡有名的猛將,幾十年前帝國對外爆發的“三年戰爭”,是一個和帝國接壤,名叫西地亞的崛起國家挑釁發起軍事交鋒。
這場戰爭之上,則是樓家成聲名的舞台,當初這位年輕的貴族子弟從眾多帝國青年貴族中脫穎而出,駕甲上陣,所率領的部隊連克西地亞的幾支強旅,攻佔七處重鎮,甚至逼近了帝國首都,更是乾脆將所過之處的一切所見到的西地亞引以為傲的工業基地全部損毀。而其他鷹國部隊則有樣學樣,形成連鎖反應,簡直對西地亞國內來了個全盤的打砸,那場鷹國和西地亞的三年戰爭之後,西地亞從一個崛起的軍事大國瞬間跌落塵埃,至今仍然未曾恢復元氣,且成為了鷹國的從屬國,再也不敢重蹈覆轍。
樓家成的英勇最著名的細節便是,每逢大仗,他必然身先士卒,口宣殺令:“不前者,殺!臨陣怯逃者,殺!殆誤戰機者,殺!投敵叛國者,殺!泄露軍情者,殺!敢不衛國爭先者,殺!”
一場三年戰爭,讓他聲名鵲起幾十年,一度登上聖橡樹前二十排名,受女王親自冊封侯爵。
而這位在三年戰爭名聲大震,卻在後來低調無比,寧願做回貴族清閑的生活,也不繼續在軍隊裡深造的侯爵,被外界一直傳言他是厭倦了戰爭。
但真實的原因,實際上就是眼前這樣。
樓家成雖然志向並不在往更高的爵位和軍銜攀登,但卻在解甲歸田之時,答應了女王,成為了保護王女的紫羅蘭騎士團的團長。
他成為了下任國王的守護神!
而現在,這位守護神,正以當年雄霸戰場的姿態,重新歸來!
“我是樓家成,雪狼家主郎勃北風意圖顛覆國家,令億萬黎民和前線將士浴血,其惡罪大,罪證確鑿。科姆你千萬懸崖勒馬,不要自取滅亡!”
“我給你五分鍾時間考慮,讓艦隊解除武裝,就地投降。五分鍾之後,沒有答覆……將對你和你的部隊,執行徹底殲滅!”
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樓家成的話語中,傳來的那種強大到不可反抗的力量。
這種力量,威名,以及眼前那些已經逼近影影綽綽在眾人看來已經和死神無異的戰艦,一旦對方開火,他們這二十多艘戰艦裡的所有人,有一個每一個,都將葬送於星空之中。科姆和他的部下,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
“侯爵大人,請允許我們投降!我會承擔一切的後果,並宣布對所做的事情負責,請饒恕只是聽命行事的我的下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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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在酷路澤基地。
南麓的山坡上,這裡有的是盤根錯節的原始叢林,還有穿越山澗墜下的瀑布。在瀑布嗡鳴的聲音中,希瓦爾一身軍綠色越野服,站在一輛機甲的肩膀上,正越過山崖,俯瞰遠方山谷的林字營雷迪爾部駐地。
在他的身後,數百輛的重炮機甲和炮戰車,正在蟄伏,只是他們的炮管,高高的抬起,機械的外殼和叢林的原始林綠交相參差,有一種遺落的秘境和現代交迭不真實之感。
這片古老而幽謐的叢林散發著原始和生命賁張的氣息,仿佛永遠也不可能被改變。
然而事實是如果隱藏在其中的這些武器一旦射出那些毀滅性的光束武器,任何看似永恆的綠林將瞬間被摧殘得面目全非。
“終於到了該清除這些每天在耳邊嘈雜吵鬧蒼蠅的時候了!林字營這個名字,也將會因為那個男人的死亡而成為過去吧!”副官阿奇對希瓦爾道。
希瓦爾那因為過度失眠和神經衰弱顯得血絲密布的眼睛裡,此時則是濃烈的恨意,“因為他們對電子系統的製控能力,有前車之鑒,我們沒有動用密集陣導彈系統。一切行動更是偃旗息鼓,沒有經過任何電子信號傳播。不通過導彈,不傳遞情報,一切通過我統一的指揮,他們將沒有任何掙扎的余地!”
希瓦爾連夜帶隊來到這片山麓斜坡,在這些重炮的打擊下,雷迪爾部的駐地,每一寸掩體都會被撕成粉碎。
希瓦爾迎著那片晨曦,抬起了手。
在他身後,傳來一陣機械整齊的輕鳴。
那些機甲肩扛的迫擊炮,或者四足重炮戰車上搭載的四聯管速射炮,都仰上了天空。
“彈道預測……”
“彈道計算……”
“彈道修正……”
“轟!”
“轟!”
還沒等希瓦爾下達指令,炮擊陣型最邊緣的兩架機甲,突然就遭到了橫空而至的能量炮彈的重擊,兩台機甲中炮的瞬間裝甲縮聚,而後膨脹,轟然爆炸!
兩道劇烈的熾光打碎了林地的平靜。
希瓦爾猛地看向遭遇襲擊的方向,背心瞬間被汗打濕。
那個地域正是出於一處高崖,而此時高崖之上,出現了無數來歷不明的機甲,在最初射出能量炮之後,那些機甲就行動了,宛如洪流一般,從高崖或躍或爬,水銀瀉地般湧下。
最糟糕的是希瓦爾的這支步戰車全部都是重炮型,根本不善近戰,誰都知道,重炮機甲一旦被突襲型機甲近身,那幾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殺。
一瞬間,這明顯就是最擅長突襲正面衝擊防線的大股機甲群,轟然攔腰衝撞上了他的重炮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