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新千年的第十六個年頭,世界格局越加波瀾起伏,其中鷹國和西龐的戰爭更是成為舉世矚目的焦點。
四月,拓跋圭悍然出兵襲擊正陷入正面戰爭泥潭的鷹國的大後方,西瑪軌道圈的淪陷,三十萬人遭到蠻橫無比的翎衛軍屠殺。
五月,鷹國邊陲蟹密星域的主政行星流明星的馬維家族和翎衛勾結下主導了叛亂,一個又一個劇變,連續轟擊這個風雨飄搖的帝國。
直到六月伊始漢佛雷艦隊和林字營領導的反抗軍聯合夾擊在日落峽攻破獨孤艦隊,生擒鐵弗,贏得了日落峽戰役的勝利,才讓整個鷹國有了喘息的機會。
七月,率領冬雪號單艦追擊獨孤的林海,迫降到了卡奇諾星域的核心同名主星之上。
這之後的幾個月裡,如同泥牛入海,進入了漫長的沉寂期。
面對那因為時空的阻隔,空間通道的技術封鎖,以及卡奇諾嚴密的控制,雖然鷹國方面的營救從來就沒有停歇過,但是似乎救出那位深陷敵陣的少校和他士兵的機會,卻越來越渺茫……
此時鷹國的國內形勢如果是大海,那也已經風浪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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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對人們生活方方面面都造成了影響,隨著大量資源的投入,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工廠因為懼怕戰爭的威脅而投入原料生產出的物資越來越少,超市裡的商品很容易就被搶購一空,政府不得不施行商品限購和配給制度,各個地域的行星議員和議長們奔波各個工廠企業穩定人心,出台刺激經濟的政策,以讓公眾對這場戰爭信心更足,而不是恐慌和資本出逃。
但即便如此,這種狀況也是越來越嚴峻,甚至幾大星區高度繁榮的首府,都受到了衝擊。
盡管有戰時經濟政策,各種穩定社會的措施,但物價只是維持在虛假的標準,真實的商品價格實際上在無形中上漲,最顯而易見的就是很多平日觸手可及的物品,就是拿著錢也購買不到了。
首都星的國貿大廈附近原本繁榮的休閑街區,只有凋零的梧桐和枯葉伴隨著匆匆疾馳而過的陸航車發出沙沙寂寥的聲響,以往在這裡滿滿當當坐著品飲苦力豆咖啡的白領金領,商務精英的身影,此時都變得寥寥無幾。
下班路上,一個男子正提著包行走在回家路上,懷裡揣回家裝著這個月工資的信封又薄了一些,耳畔還回響著老板在全體職員大會上宣告再度縮減薪水開支,得以應對衝擊的決定。想著家裡的孩子即將要交的學費和老婆失望的臉色,腳步異常沉甸甸的。
在附近的超市貨架面前,一位家庭婦女手放在那罐奶粉上,正猶豫著是不是該將其放入購物車,最終在權衡了自己和丈夫薪水節縮過的開支過後,一咬牙將奶粉罐放入了購物車,然後露出溫和的微笑,像是想象著孩子見到那枚奶粉罐口水滴答的樣子。
戰爭,是沉重的暴風雨,籠罩壓迫在這個國度所有人的頭頂肩膀上面,當國家的命運面臨危難的時候,普通人的生活和命運也就被扯入了這樣的風暴之中,像是共同在一艘駛向世界動蕩巨浪的大船之上搖擺,這艘大船的每一個震蕩,每一處破洞所產生的的能量,都會傳遞到每一個人身上,共同承受。
而這些,都只是物質的,肉體上的損傷。真正心靈上的傷害,才是無形而深刻的,那是被侵略,被凌遲的屈辱,是被生生奪走親人性命而無力去挽救的悲痛。
死者可以在戰火中死去,可以如麥子被收割般倒下,可以在逃難中淹沒於洪流,可以在饑寒交迫中停止呼吸。
但生者卻還要承擔落魄,顛沛,孤獨,悲傷……孑然的活著,僅僅是活著而已。
世界,在這樣殘酷的環境中,變得扭曲而分化。
在前線戰爭和西龐陷入絞肉機一般的鏖戰,雙方用士兵和將領的生命去填補去鑄就那一道道防線的時候,以阿薩斯陳家為首的派系開始對女王和內閣發起圍剿,他們抓住了民眾對於戰爭恐慌的心理,從高層自上而下對內閣和女王的決策進行攻擊。
最主要的攻擊點,放在了首相穆夫在日落峽之戰後並不見好就收,而任由林海深陷敵陣的指控上面。
他們指控穆夫的戰時內閣一時盲目的為了擴大戰果,從而鼓策林海對逃亡的窮寇獨孤追逐不舍,導致身陷險地,鷹國的營救陷入曠日持久,甚至即便付出了巨大代價和犧牲也可能一無所獲。
一份關於馬關星的深度調查公布在了鷹國幾大傳媒的新聞頭條之上。看得出來那是一份非常翔實,處心積慮出台的報道。首次真正為人們揭露了翎衛勢力的來龍去脈。
人們爭先恐後的傳閱這份報告,有關於拓跋圭,馬關星的真相在抽絲剝繭,原來馬關星的背後,是一個擁有非常深厚底蘊,歷史和沿革都不在鷹國之下的一個神秘國度“卡奇諾”。
馬關星只是這個國度設立在邊境對外進行貿易聯絡,信息情報交換的行星。歷來這顆重要的行星都由卡奇諾一個非常重要的職位所控制,這個職位就是“總督”。
拓跋圭是馬關星總督,卡奇諾還有真正管事的執政府,那才是政治中心,而拓跋圭並沒有控制這個政治中心。
也就是說,對鷹國采取的一切行動,都是拓跋圭本人意圖綁架卡奇諾介入這場戰爭的舉動。
在這份報告上面,鷹國的民眾們從一個更全面的角度看到了卡奇諾,那是一個擁有充沛資源,富饒,同時擁有強大軍隊的國家,卡奇諾執政府在上面已經統治了六十多年,其中有議會制度的政府,從國家體制來看,完全顛覆了普通鷹國人所想像的野蠻人形象。
這份報告裡,最讓鷹國上下層都動蕩不安的,是調查報告中出具的卡奇諾戰爭潛力,原本翎衛這個勢力,對鷹國而言是後背的一把尖刀,一個很大的隱患。但還並不足以讓鷹國人真正的恐懼,鷹國上下只是認為他們不能同時展開兩條戰線的戰爭,所以要對拓跋圭速戰速決。
但是卡奇諾的戰爭潛力的浮現,讓人們清晰的感覺到了,這個國度,如果真的以鷹國人為敵,對鷹國人仇視,那麽他們所能對鷹國造成的威脅,將不是鷹國人騰出一部分力量就能妥善解決的問題了,那是他們將面臨另一個西龐的進攻!
雖然對強敵產生畏懼是懦弱的表現,而鷹國人有天生的驕傲和勇敢。但是,沒有人願意無端的就這樣被置身於更焦頭爛額的戰爭火爐中煎熬。
更何況,在那頭的,仍然是以普通人民為主的國家,如今卻要遭到利用和煽動,和他們刺刀相向。
《每日郵報》說,“這真是太驚人了,卡奇諾竟然才是在後方遊弋的巨大鯨鯊,問題是,如果我們依從翎衛的引導,將這頭鯨鯊激怒,後果將是一發不可收拾的!”
《康德訊報》:“現在我們已經能夠感覺到威脅的迫面而來了,拓跋圭想要引起兩大國度的戰爭碰撞漁翁得利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從這個角度上,林海少校已經成為了我們率先發射過去的子彈!不敢想象,已經有證據證實,卡奇諾對我們有快速空間通道捷徑,他們將很容易發動突然的襲擊,如果那樣的時刻到來……我們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子?”
《觀察家報》:“也許穆夫首相要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出具一份說法,甚至還要承擔相應責任,當然我們無意質疑女王的決策……但王室現在應該避免國民卷入更大的災難,而不是著急著去鑄造一把劍,用來平複屠戮國內的某些矛盾……”
這些別有用心的煽風點火,已經成為了媒體層面,上下兩院高層中最主要的指控。
更別提的是,伴隨著這些指控的成形,在流明星上作戰,扳倒叛軍,生擒了鐵弗,成為了英雄般人物的林海,在這些攻擊者蓄意製造的氛圍中,渲染成了一個女王刻意培養,撈取狂熱軍功,聲望功績用以鎮壓國內反對派的人物,但卻因為好大喜功,不惜將鷹國拖入更深戰爭泥沼的罪魁禍首。
他們用這樣的方式削去林海在流明星和日落峽戰役上面做出的貢獻,同時也劍指從幕後給予了林海和他林字營充分支持的穆夫和溫莎女王。
“無恥!”
星球傳媒的主編騰格爾將手中的電子報紙重重摔在了辦公桌上面,怒不可歇!
“發出這種言論的,真是一群在臭水溝打滾的肮髒生物!”
騰格爾是星球傳媒的主編,同時也是鷹國目前人們耳熟能詳,很有力量的一名傳媒人物,現在提及鷹國傳媒業,騰格爾都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名字,他以直撼人心,不畏強權,堅持真相而著名。
在米蘭星區加納森事件中,騰格爾頂著狂潮一力支持林海撥亂反正。在皇家青年騎士團使命軍事演習之後,面對林海和林字營遭遇的襲擊,騰格爾更是敢於說服星球傳媒為林字營在公眾面前仗義執言,從而使他一躍成為舉足輕重的人物。
騰格爾就指出這些指控純粹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虛無指責,混淆黑白,更是一種對前線打生打死勇士們背後捅刀的背叛行徑。
當風暴來臨的時候,這些人躲在背後不吭聲,當威脅稍微遠離,局勢平複,他們立即就跳了出來,開始為了達到他們削弱王權和最終“倒閣”以讓他們爭權奪利的目的攪風攪雨。
騰格爾當然知道,鼓策發動這些攻擊的,幕後正是和王室關系日趨緊張的阿薩斯家族和他的擁躉們,現在的國家,正因為外部的戰爭,而在內部形成了洶湧的暗潮。
騰格爾甚至意外的發現,阿薩斯家族在內的幾個圓桌貴族,在足夠漫長的積累和準備之後,於這個國家外敵入侵,風雨飄搖的時代,在這個王權脆弱的時期,集結了很大一批力量。
騰格爾己方星球傳媒一家的聲音,在周圍攻擊者的浪潮漩渦中都顯得十分微弱。
甚至,他還受到了威脅,他的辦公室和家裡莫名的被送進了裝著刀匕和子彈的“禮盒”。外界更是有髒水潑了過來,造謠他是和林海的家族勾結,進行權財交易,現在河畔星林威伯爵在下院很有名望,而他和林家有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以至於他利用星球傳媒為他們搖旗呐喊。
這些針對英雄的抹黑和肮髒的政客貴族,讓騰格爾怒火中燒,持續這樣下去,會是怎樣的結局?
最重要的是,在這樣的推動下,有些原本中立的人會望風而倒,當那種狂瀾之勢成型之後,這個國家會不會一頭扎入分裂的不歸路?
一旦分裂陷入內戰,那麽他們所依托,所保衛的國度,將在外憂內患之下,如根基被摧毀的塔樓土崩瓦解!
騰格爾將目光放在了遠方國王大道盡頭處的那座大樓之中,那座高如塔山一般的大樓,就是此時此刻,那些恬不知恥的政客發動攻擊的地方。
在他身旁的電視上,則由國家電視台播放著針對這場“首相質詢”的直播。
他相信鷹國光年版圖上大部分的收視率,都集中在了這場首相質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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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質詢是鷹國的憲政傳統,每周二在下院議事廳所進行。
這是對首相執政的檢驗和詢問,每一次首相質詢都由那個現在幾乎充滿著戰場紀錄片和新聞的國家電視台面對全國直播,而其中所蘊含的凶險詭譎叵測,現今的局勢下,更是暗藏殺機。
議事廳設計得更是逼仄狹小,相比起規模宏大的執事廳,議事廳緊湊而層級分明,以主席台為中心向四周分散一排排長椅,後排逐漸升高。最中央的主席台高靠背椅是議長羅鉑的坐席。兩側的議員長椅都沒有扶手,來自各大星區的議長和下院列席議員無論男女都緊湊的坐著,沒有蹺二郎腿的空間,坐著非常不舒服,但此時沒有人會在意舒不舒服。
議長擁有主導質詢會的權利,每當詢問發言開始,就有議員起立表示發言,而只能由議長點到名的人,才能做出自己的陳述。若是有人貿然陳述或者越界,就會遭到議長訓斥。如果演變成激烈的局面,議長則可以讓憲政衛兵驅逐議員出席。
議長右側的長椅,第一排就是首相穆夫和他的內閣成員,後面則是支持他的執政黨,對立面坐著的則大多是影子內閣的議員,中立派和反對派成員,形成涇渭分明的局勢。在質詢會上,可以任意對首相就內閣執政方針政策進行質問,因為是同步直播,在歷史上,不乏一些首相因為醜聞和政策失利被圍剿,導致聲望大跌,最終結束政治生命轟然倒台的情況發生。
所有人都知道,一場戰鬥和廝殺,正在進行。
被議長羅鉑點到名的議員開口的質詢聲,響徹這容納了數百人情勢逼仄壓抑的議事廳。
“首相先生,在薩拉熱窩維和戰役上面,如果我們交出了刺殺了同樣在那裡執行軍務的西龐第三十七機甲營那位皇室軍官的兩個擅自執行行動的機師,西龐皇帝是不是就不會因為這個失誤喪失一個親人,從而悲痛的發動了戰爭?而正是因為你的驕妄自大,罔顧國際關系的保護了那兩個或許對你來說很特別的機師,才導致了我們陷入今天的被動局面。”
穆夫等人不敢相信的看著這名議員,他們知道他的名字叫索羅斯,是和阿薩斯家族聯合的琅勃家族在下議院的利益代表人,而此刻索羅斯正陰沉沉的盯著穆夫。
在索羅斯發言之後,他身後的議員群轟然傳來一陣助勢的質問聲。
西龐人一直在密謀策劃戰爭,這是確定無疑的事情,否則不會在那場事件短短數周時間,他們就迅速集結了大批部隊入侵鷹國。只能說明他們逮到了一個借口,即便是沒有薩拉熱窩那場戰役,在這之後還會有納蘭戰役,柯帕事變……有無數信手拈來的借口。
“你們連臉都不要了嗎!混帳!……”穆夫氣的發抖,他知道,即便是再如何荒誕不經的借口,他們這樣的質詢,在他們引導操控的民意之上,仍然會有市場。
索羅斯這樣的議員,他並不是一個人,他的背後,是那些針對他和他背後女王的勢力,這些人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控制著鷹國國內很多的話語權渠道,那些商界領袖,財閥主席,政府官員,傳媒巨頭,軍方要員,已經形成了一張盤根錯節的網絡。
他們所能動員的力量,影響力,足以拗動民意,讓民意朝著他們所期望的方向傾倒。如果殺人犯殺了人,那麽他們便會著重渲染殺人犯所遭受的不公,所遭到的壓迫和打擊,從而得出他殺人的行為情有可原的結論,而受害者的無辜,受害者親屬的悲痛和淒慘,則可以在他們封鎖下隻字不提,就算有清醒的民眾呐喊,也會被他們製造的更龐大的聲音所淹沒,以達到顛倒黑白的效果。
事實上,民意在這樣的封鎖和刻意的引導之下,幾乎就會朝著他們所期望的方向發展。
操控輿論,操控民意,操控無數普通人來達到他們的目的地,這一直都是他們,隱藏在那些高層人士更上方的隱秘家族的拿手好戲!
“讓我們原諒首相先生一時激動所發表的人生攻擊,我相信這並非他的本意。那麽,誰是下一位發言議員?”議長羅鉑特意“好心”提及了首相的口不擇言。
無論如何,在這種場合下,首相穆夫的那句“混帳”,的確是顯得有些方寸大亂,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倒向阿薩斯家族的這些人為了攻擊他,會這麽的無恥。
而索羅斯卻絲毫沒有被辱罵的惱羞成怒,反倒是環抱著雙手,一副譏笑的神情,盯著穆夫。那模樣像是看著一隻伴隨著這個王權溺水的貓,而不是這個國家正值風雨時期鼎力的首相。
伴隨著像是潮湧一樣起身表示要發言的議員群,羅鉑點了其中一人,“傑夫!”
四周的議員發起一陣嘩聲,傑夫是阿薩斯家族的利益代表,面對猶在憤怒中的首相,他質問道,“請問首相先生,早些時候你們發布了拓跋圭的三大弟子之一,翎衛統領獨孤被趕赴卡奇諾的林字營殲滅的消息!這當然是激動人心的事情……然而,我們更應該看到,這個舉措伴隨的巨大風險!”
“我們知道林海少校的追擊行動事後得到了您的批準授權。那麽問題來了,在卡奇諾人的地盤上,用這樣的方式擊殺了他們的人,豈不是給了拓跋圭以天然煽動那些對外界一無所知的卡奇諾人民的借口!真是太好了,拓跋圭知道他不是我們的對手,所以他必須要拉動卡奇諾這個國家為他而戰,而他在苦苦尋找突破口的時候,你卻給他們送去了得天獨厚的借口!”
傑夫適時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表情,“鷹國人多麽蠻橫厲害啊,敢在我們卡奇諾的頭頂上當著所有人的面殺死一名將領!”
“如果卡奇諾的民眾是公正的,他們會知道拓跋圭和他的翎衛軍做了什麽!他們犯下了嚴重的戰爭罪行,類似鐵弗,獨孤這樣的人,難道不應該受到這樣的裁決?難道不應該承受我們的怒火?”穆夫伸出一根手指重重揮下。
為了抵禦那些來自各方對林字營深入卡奇諾的攻擊,女王和穆夫決定將前線情報人員得到的林海尚平安,並在早前擊殺了獨孤的情報放了出來。但是沒有想到,到了周二的這個質詢會上,會被對方大做文章。
傑夫冷笑道,“如果卡奇諾的人民是開化且公正的,那麽我們所要進行的是外交談判,正式和他們接洽,提出引渡戰犯拓跋圭和他的翎衛軍將領的通告。而不是把他們當成未開化的國家,入侵到他們的領土,殺死他們耳熟能詳的一個人物!而且這個人還是他們總督的弟子!現在你所支持的林海的行為,恰是冒犯激怒了卡奇諾人的火藥桶。相信你已經看到了那份卡奇諾的戰爭力量報告,一旦他們感覺遭到了冒犯,並且認定我們是高傲自大的鷹國人,只有用戰爭才能讓我們清醒!”
停頓了一下,傑夫用一種悲天憫人的態度面對眾人,甚至還給了全國直播的攝像機一個臉部特寫,“那麽,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首相先生,您的麻煩,也大了!”
此時此刻,在鷹國各處,所有觀看這場首相質詢直播的人們眼中,已是鯨波怒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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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間寬大的辦公室中。
棕色真皮沙發上坐著的是一個年輕人,但仔細看,這個年輕人其實只是一個三維投影,他的真身,其實在幾百萬光年的戰艦之上。在他的周圍,幾個阿薩斯家族的族老正看著辦公室光幕直播中的質詢會。這幾個真正屬於鷹國最具力量上位者,此時將一絲笑意,集中在了那個以投影形象出現在這間辦公室的年輕人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阿薩斯家族,除了那位坐鎮的族長陳克之外,眼前的這個陳星睿,是家族中公認未來主世之星。
他的出征在日落峽戰役,迎回了那位以自己為餌引導復仇女神計劃成功的帝國偶像夏盈,參與了鐵弗的宣判會。他和第一艦隊就踏上了征程。此時的第一艦隊,於下三延星域屢建奇功,陳星睿所率領的第十一師更是佼佼者,遠東的一顆將星,正冉冉高升。
陳星睿當然不會錯過這場家族內的電視會議。因為在首相質詢會的這些伏擊,本就是早有預謀。
“看來,我們的首相快要頂不住了!”
拿著酒杯的陳星睿以嫻熟的手法轉動著杯中的褐色酒液,微微一笑,“那就給他最後一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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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夫和他的內閣成員終於知道了,下議院的議長羅鉑,究竟是哪一方的人。這實在是一場伏擊。
而羅鉑,絕對是阿薩斯家族和他們的聯盟隱藏最深的人物之一。
下議院的質詢會,看似議員可以起身表示要發言,但事實上,每一位想要發言的議員,發言稿和事先內容都會提交給下院議長,但相關內容是絕對保密的。由議長身邊的一個紅箱子所裝著,只有議長有指紋可以打開審閱。也就是說,議長事先是知道所要提問的議員的發言內容。
同時,也是這些近乎於無恥的攻擊言論,羅鉑都是很清楚的知曉的。
而現在,看似很多議員踴躍起身參與質詢,但羅鉑叫到的每一個議員,都帶著這些殺機連連的誅心言論,而那些站在首相這邊的議員,卻沒有一個得到被議長批準發言的機會。
沒有格擋,只有承受。
這是一場對首相和其背後女王的行刺。
在下院,他們動用了這些力量,在國會之下的民間,他們操控民意,引導輿論,掀起軒然大波。
在羅鉑的點名之下,又一位起身的議員得到了發言的機會。
他是弗蘭克。
同時,他還是林家在下院的死對頭。而他,很明顯在最近,得到了某些高層的“重用”。
他將成為決定性一擊的那把槍,這很危險,因為對面一旦惱羞成怒,他也會被拖著同歸於盡,即便一個即將被“倒閣”的首相,也擁有最後反擊的力量。
但是弗蘭克相信富貴險中求,特別是給予他承諾的人,很可能將擁有這片星空下最大的權力,就像是那些人所說的那樣:“埋葬那個老不死的婦人,乾死那個漂亮的溫莎堡小妞,然後我們將贏得世界!”
弗蘭克面對首相穆夫,和他身邊的國防大臣夏爾德,副首相艾威等內閣成員,整了整領子,道,“我是弗蘭克,很可能首相先生並不記得我這個名字,該死,誰叫我在幾百名議員裡也不算能排入最前方的人物。但是,我卻在偶然的情況下,發現了一份情報,我可以提供這份情報,情報是最近送到軍情局手裡的,當然沒有和獨孤被殺死這樣刻意放出來振奮人心的消息一並發布,是因為必須要隱瞞真相……那就是我們在營救擅自闖入卡奇諾,卻身陷絕境的林海少校的過程中,我們損失了多少潛伏在卡奇諾的特工人員……這裡是一份名單,在這份名單上面,我們一共失去了一百三十七位優秀的特工!”
隨著名單的公布,議會現場一片嘩然。
而伴隨著這份名單出現在直播上面,伴隨著對方的“刻意”引導,可以想象民眾的反應。
“鷹國到卡奇諾,即便以最快速度通過那些公共星門,也需要六年時間。名單上的名字,大部分都是幾十年前,被送入進卡奇諾的鷹國特工,他們擔任的是傳遞信息,為鷹國的安全保駕護航的任務。他們有的還未成年就被送走,有的則在那裡結成了家庭,融入當地的社會,有的父母是上一代的特工,但他們沒有忘記對國家的忠誠,他們依然背負著自己的身份……但是就是這些人,在營救一個為了功勞,魯莽侵入當地,甚至可能掀起巨大外交風波,甚至給我們引來一場災難的始作俑者,付出了他們忠誠帝國的生命!”
“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穆夫聲音都因為極度憤慨而發抖,他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怎麽得到這份名單的。救援林海,為了送出情報的過程中,有很多在卡奇諾潛伏的特工都付出了生命。
“營救我們的英雄,難道不應該嗎?”穆夫重重道。
“營救為國家付出且具有重大價值的英雄,當然應該!”弗蘭克話鋒一轉,“但是,這真的是一個值得營救的人嗎?”
“我們一直認為,林海少校是一位私生子,以私生子的身份,做到了今天的這些,值得讓人欽佩。然而,他真的是貧民窟裡走出來一無所有的私生子嗎?你們要是前往米蘭星區,看看林威伯爵在米蘭星的勢力有多大,他們的企業在那裡擁有多大的規模,沒有一個人對他們不是諱莫如深。這副不是星區議長卻勝似星區議長的模樣,敢說他林海沒有利用個人的聲望為家族謀奪巨大的利益中飽私囊?”
“弗蘭克!我真該提前用一把槍結果了他!”在犁田區的林氏莊園之中,看著直播的林昊,林遠山,唐納海這些家族中人,無不破口大罵,林薇更是冷峻得那雙紅眸都像是要燒出火來!
直播上,質詢還在繼續,“我知道他的確是52號行星上來的,是在貧民窟呆過的,但偏偏這樣的人就更有一種狠勁和抓住某條繩子或者大樹不斷攀爬的野心!”
“一幫空賊圍繞著他,把他奉為“頭兒”,為他們保駕護航,搖旗呐喊,就真的沒有覬欲?”
“據我所知,他可並不那麽單純,清遠學院由國家投入資金和技術開發的那些科技,卻被他利用,為他的林字營,實際上是私人武裝配備先進的機甲和裝備!首先,他就要接受這樣的審查!並交出這些科技!”
“這樣的人,是英雄嗎?充其量只是為了個人野心,為了攫取軍功貪得無厭,甚至不惜讓鷹國人民遭受災難的野心家而已!”
在白金漢宮的草坪,有個婦人在輕輕的歎息。
在擁有阿薩斯背景的天頂星科技公司,那名阿薩斯家族血統的總裁微微翹起了嘴唇,雪初晴公司,以及林字營的那些科技,他一定要全盤奪取到手!
在安娜居的會客廳,今日安娜蘇邀請的鷹國高層年青人濟濟一堂,其中不乏長相出眾氣質高貴的名門貴女,面對著光幕前的下議院直播質詢,陸曼娜狠狠一咬牙,“這個混淆是非,恬不知恥的家夥,我要殺了他。”
此時安娜蘇身邊的一眾女子早對這個“魔女”有所耳聞,此時也只能噤若寒蟬。
安娜蘇的一名閨蜜,祖父是鷹國星際艦隊某位將軍的溫婉女子輕蹙秀眉淺聲在她耳畔有些好奇的詢問,“那個和江上哲在軍演交過手的林海,真的單艦孤甲追入卡奇諾,在行星上空擊殺了翎衛大將獨孤?……他真的笑起來很好看?”
本來只是這位閨蜜詢問,但隨著她清淺的話音落下,周邊一眾穿著打扮高雅的女子,都停止了和旁人的交談,那些或明媚或嬌俏或狐疑的明眸眼瞳齊刷刷的注視了過來。
在稍許斟酌過後,安娜蘇秀美的柳眉輕揚,“情報來自軍情部門,應該沒有差錯,只是,你們知道的……為了某些宣傳,或許有誇張的成分。至於笑起來……”
她眼波流動,若有所思微笑,“他那個人,總比不會笑強一些。”
就在這邊竊竊私語之時,突然一陣小小的軒波,驚噫之聲,掀起於客廳之中。
安娜蘇一眾朝著光幕看去,原來正在直播首相質詢的頻道,突然有緊急訊息插播進來。
對於緊急插播訊息,大家並不奇怪,在戰時,有很多新聞會突然插播,譬如西瑪軌道圈的遇襲屠殺,譬如為死難者的哀悼。
然而此時,這條信息,卻讓所有人的心跳猛地頓止。
光幕之上,出現的是國家電視台目前的首席女主播,夏盈。
她此時正面對著鏡頭,還是那樣的美麗,典雅動人。然而她的面容,卻有著陣陣紅潮,那精致的鼻翼之間,也許是因為突然的參與直播的這個過程太過緊迫或者其他別的什麽原因,泌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的聲音,竟然是因為激動而顫抖,伴隨著她幾度頓咽,整個客廳之中,男人們死死捏起了拳頭,表情癡傻,但滿臉漲得通紅,而女人們,則在極度的震撼中,猛地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僅僅是為了讓自己的尖叫緩上半刻爆發。
“現在插播一條來自白金漢宮剛剛接收到的前線重大消息——遠在卡奇諾奮戰的林字營,在一天前攻克了冬宮。而蓄謀從後腹入侵鷹國,並製造了西瑪軌道圈屠殺,造成了無數慘劇,對鷹國展開東南線戰爭的元凶,稱之為“天王”的戰爭罪犯拓跋圭,被林海少校駕駛機動戰甲擊殺!”
這個以天籟之音傳達這個信息的美麗女孩,熱淚盈眶!
“勝利屬於我們,卡奇諾戰役——大捷!”
轟!
這個消息,颶風般排山倒海的震動整個鷹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