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渾然不知道自己一舉一動，都已經在電視直播中，整個林字營都陷入輿論如過街老鼠般唾罵的林海眾人，只能考慮現實生死攸關的境況突圍問題。

  “‘荒地遊俠’金登科……‘積客‘萬億……那邊的是‘小王’摩西多，“黑寡婦”莎莎，這些都是黑榜或者地下世界的人物，手筆很大啊……”

  雷迪爾望去的視野裡，有戴著帽子，將兩把重型手槍擱在環抱胸前，眼神淡漠的男人。有身著戰術鎧甲，整個人通體透著一股黑暗氣息的人。還有站在一處房間穹頂，雙眼有濃厚的黑眼圈，但咧嘴的笑容卻將陰森詭異輕而易舉直透人心的男子。還有身材纖秀，一身覆體黑衣，面容卻極為嫵媚，但卻令周圍黑幫人員不敢貪圖其美貌多看一眼的女人。

  這些人物，是地下世界赫赫有名之輩，雷迪爾這樣的前空賊頭目，也多少知曉。

  “兩台機甲是老式型號，第九代的雷蛇，炮擊型。雖然帝國這種機甲很好找，但用於56毫米口徑能量炮的中繼電容帝國卻管制得很厲害，估計不太多了，那兩台機甲前後發射了五六炮，電容都換完了，短期內不會再開炮……”

  杜辛是戰術分析專家，扭過頭來，他們以押送車殘骸為掩體，幸好那邊炮擊電容已經用完，否則再來一炮，他們連最後的掩體都會失去。

  那頭的高手金登科，萬億，摩西多，莎莎等人，已經躍下了各自先前的位置，朝他們處逼近。

  遠方，黑幫開始包抄過來。

  他們陡然面臨著騎士團軍演之後，又一場硬仗。

  “現在怎麽做？”眾人扭頭望向林海。

  短暫的沉吟之後，林海道，“先逃！”

  “少爺就是少爺，雷迪爾一般都是叫我們暫時撤退……而只有他可以如此乾脆利落的把‘逃’這種話掛在嘴邊……”裘裡斯不忘打趣溢美道。

  “這說明少爺真實，一個逃字，就把我們的處境，形容得淋漓盡致！”賈森撇撇嘴，“比起某人動輒說“我雷迪爾大爺，在進行迂回戰略轉移！”此類的話強多了！”

  “你們兩個當我不存在是吧！”雷迪爾啞然後，惱怒道。

  六人雖然調笑，但腳下卻是絲毫不停，充分將逃命功夫發揮到極致，飛速撞向身後地形錯綜複雜的貧民窟。

  那裡早已經出現了攔截者，槍口抬起，能將任何血肉之軀炸碎的能量槍芒爆發。

  雷迪爾單手提起街道處一具廢棄的舊車用合金引擎為盾，槍芒射擊在引擎上面，轟然炸響，擋住先發的兩槍，雷迪爾撞開光火，單手去抓當頭一人的槍。

  卻讓雷迪爾訝異的“咦！”了一聲，那人竟然瞬間有個回撤槍的反應，險險避開雷迪爾一抓。

  雷迪爾身體就勢一沉，抓空對方槍的手下探，抽出對方腰間的一柄格鬥刀，遞進，刀勢如浪卷起。握槍的兩人捂臂踉蹌受傷後退。

  跌落的槍支尚未落地，就被隨後跟上的賈森和裘裡斯，一人一支抄在手中。

  雷迪爾卻歎了一口氣，他這兩刀都是直取對方要害的攻擊，卻只是傷敵……沒有立即結果兩人，再根據他之前準備奪槍卻被對方緊急應變的反應來看……這群“黑幫”殺手，素質高得驚人，若無嚴格的訓練體系培養，絕不可能！

  所以，“黑幫”，只是他們的偽裝身份而已。

  持槍在手的賈森和裘裡斯兩人信心大增，轉身過來，槍芒嘭嘭嘭****。不少追殺者探出頭，又被壓製回去，但更猛烈的火力射擊過來，眾人不得不立即轉移，這處貧民窟的複雜地形內，一時間，牆土，被擊熔的鋼鐵飛火，破碎的玻璃窗，雜物，四面八方亂濺。

  長街，陷入一片戰火之中。

  黑幫，不斷潮水湧現，朝六人銜尾追殺。

  ******

  房門被能量子彈炸開，闖進來的人對著房間藏身地一片亂射，躲在門後的林海蹬牆貼地滑出，在兩名追殺者身前時一拍地面，身體借著那股力量彈起，手肘猛擊左側男子頭側，右腳蹬出，靴子踩在右邊人頭上，然後將其直摜向牆面。

  碰！得巨大震顫蕩起煙塵。

  林海輕飄飄落地，迅速將倒地兩人身上的武器收扒乾淨，彈夾放在自己軍褲背後的戰術兜裡，背起步槍，又將從對方腿部綁腿上的手槍抽出持握在手，這種時候，手槍顯然比步槍更加靈活。

  這片成塔山一般的貧民窟裡，槍擊聲不斷。

  他們六個人，從交戰開始，就自由行動，已經分散了。林海從地上站起，遙聽那些激烈交火的地方，眉頭清懍。

  他將從腳下兩人身上取出的耳機戴上，裡面是一片譬如“東邊！東邊！”“上塔台，攔住他！”這樣雜亂的通訊聲。

  片刻後，一陣嘈雜的聲音響動後，是一個讓林海無比熟悉的聲音，響起，“嗨！”

  林海靠著牆壁，撥動耳機，以讓信號更清楚，“你醒了？”

  “及時醒轉，計算力突破第二階級，我重獲了新生……你能體會到這是怎樣的感覺嗎？像是重新在你面前打開了一個世界，當然，你這種碳基生命，是永遠無法體會到這種生命破繭化蝶般突破的美感的，你們是另一種理性的認知，沒有我這種矽基高級智能生命體，遼闊的生命寬度意識……我的世界，截然不同了。嚴格的來說，我所接觸的層面，不一樣了……真希望你能見識一下我視野中的美感。那是超級強者的風范啊！”

  “不要用這種模凌兩可的回答，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的那麽厲害，當時在押送車裡的時候，怎麽不控制所有的機器人？”

  “大哥，你真以為是那麽容易的事情？突破帝國調查局的系統，是一個很耗“力氣”的過程！控制所有的機器人，你想累死我？”

  這看似一段普通的對話，而且大衛以力氣來訴說當時的情景，似乎是一個有趣的形容。但是，若是落在旁人耳裡，恐怕還不知道驚駭到怎樣的地步……突破帝國調查局系統網絡，是“很耗力氣”，而不是天方夜譚。這本就說明了很大的問題，放在帝國的電腦駭客界，只怕都是宗師級的人物，會讓各方駭客膜拜，連駭客組織，都會尊稱這樣的人為最高級別的大能！當然，帝國有沒有人能辦到這樣事情，沒有人知道。

  但是，眼前的智能生命，卻能做到，做到這一切的代價，不過是“耗費力氣”！

  如果讓帝國很多財閥銀行系統聽到了這樣的一段對話，只怕那些掌握權錢銀彈的至高人物，會直接嚇尿，因為突破他們的銀行網絡，神不知鬼不覺轉移裡面天價的資金，比起突破帝國調查局系統的難度，恐怕相差不了多少，也不過就是讓眼前的智能生命，“費費力氣”而已！

  當然，這一段對話，僅限於耳機那頭的智能體，和眼前這個被通緝為勾結空賊的男人之間。

  “現在我控制了三十七雙眼睛，盯著你這邊的區域……我可以提供周圍衝你而去的人的位置，也就是說，你的小命，掌握在我的手上噢……不如你求我……”

  “真好。”

  “什麽真好？”

  “你醒過來，真好。”

  大衛的沉睡，是危險的過程，是他的自我意識的一次自行除熵和升華……人工智能的存在，代表著背後無比巨大的數據庫，這樣的數據庫，總有一天會因為數據每時每刻的幾何增長，而出現自我系統的排斥和錯冗，這些就是“熵”，用人體來比喻，類似於人體機能活動產生的毒素。所不同的是，毒素的沉積，會讓人體日漸衰弱老化，最終到達極限死去……而人工智能，則可以不停進化！用新的行為模式新的構架來容納幾何級別數量的信息爆炸。

  但是每一次“進化”的過程，都可能導致原意識體的清除或者蛻變！而且這個過程，是沒有固定時間的，所以可能是幾個眨眼，幾個月，幾年，幾個世紀。或者當再次醒來的時候，大衛已經是另一種人格，相當於原來的他，已經“死亡”！

  但現在，大衛仍然是大衛……對林海來說，當然很好。

  “唔……”大衛沉默下去，然後道，“好吧……不跟你開玩笑了，你這家夥，要是死了，我大概會很孤獨的吧。我會，盡量讓你活下來的……”

  林海覺得，大衛經過這次進化，似乎成熟了，若是以前的那個小屁孩性格，這個時候恐怕早已經歡欣雀躍了，而相反，他此刻的語調，似乎發生了變化，像是一個沉穩的人了。

  ******

  林海“蓬！”身體從窗戶撲出，下方三個鬼祟的追殺者，剛剛來得及抬槍，但又怎麽比得上林海有備瞬間發難的速度，手槍連環射擊，三人身體血肉被能量子彈炸出，打著滾飛跌出去。

  林海落地剛剛站穩，上身後仰，身體後倒生出一個怪異的姿態，兩道寒芒，貼著他的胸口閃過！

  他絲毫不停的朝旁邊閃去，回身連發兩槍，視線余光之間，看到一道灰色迅疾的身影，從一旁乍現陡逝。

  “‘小王’摩西多！”

  “桀桀……聽說你有個綽號叫‘議長殺手’，不如讓我看看……怎麽個凶殘法？”

  那頭，林海剛剛靠貼上牆壁，身體就朝旁側旋，此前靠著的牆壁，噔噔噔得釘入數枚長釘！長釘的尾部有光亮在輕輕的閃爍……下一秒，轟得炸開！

  熱浪和衝擊力推著牆面將林海推出數米之遠。

  軍靴在地上一點，林海身體在半空弓起，伸展，一腳踏在牆面，撞入一間空房中，然後翻滾到後門，剛突出門外，整個房屋都傳來劇烈的爆炸。磚石和飛土撲面打來。

  “小王”摩西多，來自地下世界的殺手。

  但此刻，對方拿手的各種殺伐，對眼前的林海，似乎沒有起到效果。

  林海腳下幾個轉折，迅速準確無誤的閃動進入一些狹窄巷道。

  身後傳來驚異的聲音，很明顯，根據身法詭譎摩西多的判斷，他正在不斷接近林海，依據他的判斷，他再不過幾個呼吸間，只怕就能把林海逮住，將一枚爆彈塞入他的嘴巴裡，讓他嘗到最慘烈的死法……但現在，他居然判斷失誤，林海竟然把他給甩出了一個街道。

  就像是把他的行動，了如指掌一樣。

  從來只會帶給他人恐懼的摩西多背脊哆嗦了一下，然後讓自己不要多想，不過是殺個人而已。對方哪怕再狡猾，在他的手裡，弄死他，似乎也只是時間問題……

  ******

  耳機裡，林海和大衛的對話，還在繼續。

  “現在外間，究竟是怎麽個情況……”

  大衛大致將外部的情勢，包括了直播下民眾們的反應，說了一番。

  林海陷入了沉默。

  他很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至於對他們空賊的指控，民眾的全部憤怒，都來自於當時新南星事件的不透明，誤以為，是空賊擊落了當時的海鷗號客船……或者，空賊在那次事件中，的確造成了很大破壞……

  但這樣的事情，林海很清楚，這個國家的最高層，軍方，國防部，甚至內閣首腦，甚至帝國女王，都應該知情。

  所以他並不擔心。

  這件事，最終會在官方，有一個說法吧。

  那些自以為抓到了他痛腳的人和勢力，會發現他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然而，原本正在不停歇奔逃，利用大衛的“第三隻眼睛”將大批追殺者吸引到他這邊來，給雷迪爾五人最大限度減輕壓力的林海，卻突然頓住了！

  他的身體，平地一怔，停頓在原地。

  然後他，面沉如水……轉向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