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衝入大陣的一刻,在這片土地的另一頭,分身唐劫睜開了雙眼。
從淺表的泥層中鑽出,抖落一身的灰塵,唐劫站起身。
“哥哥,情況怎麽樣了?”身畔的小花變回伊伊,摟著唐劫的脖子嬌聲問。
“一切都好,本體已入第三陣。”唐劫摸著伊伊的腦袋回答:“唐傑的行蹤已定,我也可以出動,掃清我的嫌疑了。”
“太好了!”伊伊高興的大喊起,同時吹出一聲長長的口哨,以召喚小虎歸來。
得了呼喚的小虎還需要些時間才能歸來,兩人也不急,便慢慢地沿著原路上山。
他們來到之前書名揚倒下的地方。
這裡已是空無一人。
很顯然,各派已發現了書名揚,薑慶豐等人的死。
在流水邊站了一會兒,唐劫歎了口氣:“這個時候,三大派應該已經吵翻天了?”
伊伊捂著嘴笑:“那豈不是最好,以後正樂得逍遙自在。”
唐劫笑:“哪裡來的逍遙,我正要借此反擊呢。”
簡單的話語,卻帶著幾分凶狠。
正說話間,唐劫突然心中一動,給了伊伊一個眼神,然後借著身體掩護指指身後。
伊伊心中立時明白,眼珠一轉,高聲道:“哥哥我累了,你放我到那邊休息一會兒。”
“好的。”唐劫應了一聲,抱著伊伊離開溪水,向不遠處的一塊大石走去。
漸行漸近之際,唐劫突然將伊伊向著空中一拋,斷腸刀在手,猛地向著石後劈出一刀。與此同時,伊伊小手一揮,也對著下方使用了一個花陣束縛之術。
驚呼響起,一道粉色流光乍現,卻是個粉衣女子。
這女子剛一出現,手中一揮,已盈盈灑出一片銀色光點。
這些銀色光點在她身前集結,形成一片班駁光帶,竟然擋住了唐劫勢沉力猛的一刀。
同時急速後閃,身如柳絮。那些盤卷而上的藤蔓觸及到她,未能將她纏繞不說,反到送得她更向空中升去,就象花中盛放的仙子般,將這粉衣女托舉至空中。
不過下一刻,唐劫已飛身躍起,手腕上火烏環一閃,大片火鴉已然衝出,直撲對手。
剛才那一刀只是虛劈,現在百鴉攻擊才是後招,若是還不行還能追加金線攻擊。
不過就在粉衣姑娘映入唐劫眼簾的一刻,那熟悉的面容卻讓唐劫心中一動:“是你?”
對方分明是當初自己和安如夢追逐時,誤入大宅所遇的姑娘。
這姑娘顯然不可能是留在這裡伏擊自己之人,唐劫知道判斷失誤。火鴉環卻已然發動,那粉衣姑娘駭然看到數以百計的火鴉撞向自己,驚的花容失色。
唐劫知道不好,此時他已來不及收手,只能猛衝過去,一把抱住那姑娘向前撲去。
就聽轟隆隆一陣爆響,大群的火鴉竟是紛紛撞在了唐劫背上。
這一下可讓唐劫受創不輕。
雖然他之前已經使用了無相金身,但上百隻火鴉威力亦是非同小可,一論衝擊就將他無相金身破掉不說,後續的火鴉更是直接對唐劫本人造成傷害。
要知道他可沒有本體那變態的體質,他現在的身體也隻相當於練好藏象經,初入洗月學院時的身體,比普通人固然強許多,比修者所強卻是有限。
因此哪怕只是剩下的火鴉攻擊,亦打的他眼前一黑。偏偏那粉衣姑娘見他撲來,不知他是要救自己,本能地還拍出一掌。
這一掌星輝閃耀,帶著強大攻擊,與火鴉一前一後落在唐劫身上,打的唐劫也是悶聲痛哼。
“哥哥!”看到此景,空中伊伊也驚的叫了起來。
唐劫吐了口血,手中刀一橫,卻已是架在了那姑娘脖子上。
那姑娘呀的一聲又驚叫起來,她在出手後才發現唐劫是救自己,正後悔,納悶,不解之際,沒想到唐劫又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一時間再不明白這人想幹什麽,只是身在刀下動彈不得,只能瞪著一雙妙目看唐劫。
唐劫咳著血道:“別動!你在這裡做什麽?”
姑娘看他:“你認識我?”
唐劫一楞,這才想起自己當初見她,用的是遊少峰的樣子,這刻是唐劫的面容,難怪姑娘不解。
心中一驚,想雙開果然容易出錯,這不一下沒注意就出了岔子,哼了一聲道:“不認識,不過你認識我嗎?”
姑娘回答:“白日怒罵獸煉門恆無敵的唐劫,但凡去過賽場的,誰人沒見過,誰又沒注意過?”
“見鬼!”唐劫一拍額頭。
這姑娘不認識他遊少峰的身份,卻認識他唐劫的身份,偏偏自己又表現出見過她的樣子,這便在無意中露出了破綻,必須想個辦法彌補!
果然那姑娘狐疑地看他:“你的聲音……我好象在哪兒聽過。”
唐劫心中一震,忙道:“我白天怒罵恆無敵,你不是聽見了嗎?”
“不是……”姑娘搖頭,那刀架在她脖子上,這一搖,到把她細膩皮膚拉出一條血線,唐劫不得不收了下刀鋒,沉聲道:“哪來這許多是與不是,你還沒回答我,你到這裡來做什麽!”
那姑娘忙道:“我只是順路走過這裡。”
“順路?”
“對,順路!”姑娘很肯定地回答:“你信與不信,都是如此!”
唐劫一時猶豫起來。
姑娘已道:“我說,你還想這樣壓著我到什麽時候?”
唐劫這才注意到自己正壓在她身上問她。
想了想,終於收刀道:“抱歉得罪了。你也知道我是唐劫,最近得罪人比較多,所以有些事,不免反應過激。”
粉衣姑娘已施施然站了起來,看看唐劫:“既是誤會,那就罷了。”
她眼波在唐劫身上流轉,就象是在看什麽稀罕物事般,越看越新鮮,越看越古怪。
唐劫被她看得心裡發毛,也不敢在這裡多逗留,只能告罪帶著伊伊離去。
那姑娘看著他離去背影,目光越發狐疑起來,總覺得自己好象在哪裡見過對方,突然間叫了一聲:“我知道你是誰了!”
唐劫身體微顫,卻強自壓住,緩緩轉身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那姑娘展顏一笑:“我說我知道你是唐劫,你卻不知道我的名字。”
唐劫隨口道:“相逢何必曾相識,不知也罷。”
說著就此離開。
看著他就這麽走了,姑娘臉上笑容盛放:“一發覺有人在側,立刻暴起突襲……一看到我的樣子,立刻收手不攻……你怎麽在這兒……這口氣,絕對是見過我的……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還要裝著沒事,還有剛才那反應,絕對是心裡有鬼。相逢何必曾相識……哼!笑話!”
在粉衣姑娘看來,唐劫的最後一句話更是充分說明了他心裡有鬼。
還沒有幾個少年修者在見到自己的容顏後,會對自己說“相逢何必曾相識”這種話的,更多的是“相見既是有緣,天涯亦作咫尺”。
唐劫若知這姑娘如此心理活動,定會大呼冤屈。他對這姑娘卻是的確沒起什麽色心,沒想到這也能成為他心裡有鬼的證據。但若要捫心自問一番,卻也未必就沒一定道理。
這刻那姑娘在一番自言自語後,到是不再關注唐劫,而是留在原地,看地面痕跡,同時喃喃:“書名揚死在這裡,唐劫卻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兒。是巧合……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她自語著,手心中一點銀光亮起,已是照亮這一帶整片空間,盈盈銀火,將一切蛛絲馬跡皆照得纖毫畢現。
一路漫行,回到紅梅城,來到滌劍園。
守衛的洗月學子看到唐劫,驚喜道:“你可算出現了,院主正到處找你呢。”
“我這就去見院主。”唐劫笑道,他自是知道謝楓堂為什麽找他。
穿過滌劍園,唐劫來到上師門所在處,只見謝楓棠已在院子裡等著他了,明夜空到是未在。
來到謝楓棠身邊站定,唐劫道:“學子唐劫見過院主。”
“恩。”謝楓棠頭也不抬道:“書名揚死了,你可知道?”
“是麽……”唐劫猶豫了一下,語氣中帶著意外又不意外的唏噓:“他果然還是死了麽……是我害了他。”
“恩?什麽意思?”謝楓棠陡然轉身,看向唐劫。
唐劫歎口氣道:“白日比賽結束後,我便四處閑逛,一直逛到出城,正碰上名揚。”
“這個時候出城,你可知獸煉門正憋著氣找機會殺你?”
“學子明白,可正因此,學子才更要出城。獸煉門想殺我,我又何嘗不想殺他們?”唐劫淡淡道:“殺獸煉門的人可是有貢獻點的,院主莫忘了,我現在還欠著學院貢獻呢。”
殺敵對門派有貢獻,僅此一掉,就足以證明雙方仇恨。要不是六派相約,賽會之上不得內鬥,大家早殺個天翻地覆了。
聽到唐劫回答,謝楓棠也眯起眼:“這麽說,你是故意引獸煉門出手?”
唐劫歎氣:“是,只是沒想到當時書名揚也在,反害了他。”
“是誰追殺你們?”
“赫連虎和薑慶豐。”
“果然是他們兩個。”謝楓棠到不意外:“我們在山裡找到了薑慶豐的屍體,是你殺的?”
“是?當時赫連虎和薑慶豐對我與名揚,我見機先遁,薑慶豐一路追趕,被我反殺,不過自己也受了傷,一時難以起身,只能秘地療傷,直到現在略有好轉,方得以歸來。回來的路上,我就猜名揚兄弟怕是凶多吉少,沒想到……”
唐劫一臉悔恨無奈。
謝楓棠到是冷哼了一聲:“是啊,沒想到書名揚竟然會是天神宮的暗子,到是死得好,死得妙啊!”
“什麽?”唐劫一臉“震驚”地看向謝楓棠。
謝楓棠卻沒興趣理會他的“驚訝”,反抓住唐劫的手,度氣過去,顯是在查探他的傷。
這一查,到還真讓他查出了不少,皺眉道:“果然傷的不輕,暗勁回蕩,直侵五髒六腑,已形成暗傷。”
只是這一下度氣,謝楓棠就知道這傷絕不可能是唐劫自己搞出來的,而且傷的的確不輕。
不過他還是皺起眉頭:“獸煉門可不擅長暗勁啊,怎麽這傷看起來到象是逍遙宮的暗星手?”
“逍遙宮的暗星手?”唐劫心中一震:“那不是逍遙宮的傳派之秘嗎?”
“是啊,我也沒見過,只是聽說此功法暗勁十足,威力強大,中者往往外表無事,內裡四分五裂。你還活著,自然應當不是中了暗星手,多半還是獸煉門其他法術。”
天下法術眾多,能發暗勁的也不是只有暗星手。獸煉門當世大派,就算不擅長,也不至於就連一兩門發暗勁的法術都沒,因此謝楓棠也沒往其他地方想。
反到是唐劫在那一刻終於意識到自己遇到的是誰。
他能活著沒事,不是因為暗星手無用,主要還是因為對方的法術練的還不到家。
暗星術是逍遙宮不傳之秘,逍遙宮裡會它的一共只有四個人,一位是現任宮主,那是萬萬不存在修煉不到家這種事的。一位是現任小宮主的父親,卻是個男子。第三個是逍遙宮的一位老前輩,也不可能是那小姑娘。
所以那粉衣姑娘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逍遙宮小宮主,沈晴丹!
心中有了數,唐劫也放松許多。
這時謝楓棠搭著唐劫的脈,一股法力真元已送入唐劫體內,氣息流轉間,撫平內部各處暗傷,隻片刻功夫,已將唐劫體內暗傷治好。
這邊唐劫也借機“了解”一下書名揚與薑慶豐屍體發現經過。
果然在他們走後不久,洗月派和獸煉門就各自發現學子不見的事,然後派人搜羅。
實際上在他們發現兩具屍體前,兩派已又戰了一次,只不過彼此克制下,雙方沒做血拚,所有到也沒人死。
書名揚和薑慶豐的屍體被發現時,雙方都是激動憤怒不已。
這兩人在各自的門派都屬於天之嬌子,書名揚是玉門八轉,薑慶豐能參加仙緣會,又何嘗不是種子級別的學子?
這兩人一死,雙方即可爭執,就在要大打出手之際,卻看到書名揚身上那塊暗子牌。
於是事情越發複雜起來。
天神宮竟也被牽扯進去。
洗月派發現書名揚是天神暗子,口風大改,再不為他的死憤怒,反到慶幸不已,天神宮則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們一方面拒絕承認書名揚是暗子,另一方面則派人質詢赫連虎,為什麽要殺書名揚。
表面的爭執因此擱置,洗月派和獸煉門之間的仇恨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雙方都不再找機會殺戮,反到是天神宮和獸煉門之間的氣氛瞬間詭異起來。
從事發到現在,天神宮和獸煉門兩派大人物已坐在一起談了半天,直到現在,那大堂中的燈火依舊通明。
不用問也知道,他們必然在問帶走赫連虎一事做爭執。
對於獸煉門而言,這是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事。
“現在你回來了,事情有了進一步的證實。這下子,他獸煉門可要麻煩了。這事啊,鬧得好,鬧得妙!”謝楓棠已是捋著胡子大笑起來。
“的確是妙。”唐劫也微笑道:“最好的是,第二輪比賽即將開始,那是混合自由賽,六十名學子共赴賽場,竟試高低。本來看局面應當是兩兩聯合之局,現在看來可難了。”
“你啊,鼠目寸光,這點小事算什麽。”謝楓棠笑罵道:“若兩派聯合因此打散,那才是動搖整個棲霞修界格局的大事。”
唐劫笑嘻嘻道:“正因為是動搖棲霞格局的大事,學子到覺得這樣的事不可能發生。天神宮再怎麽委屈,相信也一定會忍下這口氣。反到是賽場小事,這樣的氣可以不用忍,也可以用行動來回擊一下獸煉門。”
謝楓棠聽得楞了楞:“聽你這麽說,到也有些道理啊。”
“天神獸煉不睦,難以形成合力。天涯千情受性別影響,無法發揮最大實力。七絕門本就是武力中六派墊底,此番大比,我洗月派當可成最大贏家。當然,是不是最後贏家又當另論。”唐劫已說道。
“最大贏家?最後贏家?有什麽區別?”謝楓棠問了一聲。
“是。最大贏家者,前十中進入己方學子最多的門派,可謂彰顯實力,墊定地位。最後贏家者,自然還是要看小宮主選夫了,卻不是我們說了算的。”
“此話有理。”謝楓棠點點頭道:“那你可有什麽辦法,讓我洗月派成為最後贏家?”
唐劫想了想,回答:“有……把最帥的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