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任杜遠程如何也沒想到的，他以為或許是閃電之類的，因為星辰是不可能擁有這種近在咫尺的光芒。可，此時的景象卻顛覆了他的想象。

  只見一束白芒仿若落地閃電般從夜空的某顆星辰上直瀉而下，不偏不倚恰恰與琉璃盞對接在了一處，星光落在了琉璃之花的花蕊上，順著盛開的花瓣傾灑而下，然後湮沒在一片鮮紅中。

  同時，盞內的鮮血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刹那間變得洶湧起來，不斷的翻滾，一如沸騰一般。同一時間，血位也在漸次升高，就好像又注入了新的血液。

  這一切看的杜遠程的心都跟著咯噔一下，忍不住大喊道“青夜！墨青夜，你給我滾出來！”

  他的大喊大叫引來了眾妖們的強烈不滿，紛紛上前抗議，指責他擾亂了這神聖的祭祀。當下，白威也總算趕了上來，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就把他往後拽。

  “你放開我！”杜遠程狠狠的一掙，可能由於用力過猛，差點沒把白威推個跟頭，又急忙一下拉住他道“白威，你告訴我，青夜到底藏哪了！”

  白威有一種左右為難的目光審視著他，似乎在看一個十分陌生的人，“遠程，你就隨了他的心願吧，再者，現在已經晚了。”

  杜遠程恨恨的一咬牙，知道自己來遲了一步，當即無力的松開了白威的手，茫茫然的望著前方問“我走那天，他就已經想好了對吧。”

  白威點了點頭。

  “然後，你們倆就知道了對吧。”

  白威又點了點頭。

  “然後，你們誰也沒攔他，更沒去天宮找我對吧。”

  “遠程。”

  “行了，啥也不用說了。”杜遠程苦笑著擺了擺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現在應該在萬霄塔上，對麽。”

  白威歎了口氣，緩緩的點了下頭。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無濟於事了，小杜懊惱的狠狠抓了兩下頭髮，頹然的蹲在了地上，望著眼前繼續虔誠膜拜的眾妖，望著那漸漸被鮮血全部染紅的曼珠沙華，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自己早怎麽就沒想到呢，或者說想到了一點卻被忽略了，青夜三番五次的問及他的夢想，又不止一次的說他的夢還未實現，這所有不都是在隱隱的告訴著他麽，可他幹什麽去了，在天庭裡勾心鬥角，一心隻想坐穩江山。如今看來，這件事是這般的清晰而明顯，他卻如當局者迷一般無知無覺的錯過。

  他不明白白威口中的星魂血誓究竟是怎麽回事，但從鮮紅的琉璃盞與詭異的星光看，恐怕是與星宿有關。

  逆轉星辰，這是觸犯天條的。別說是青夜，就是天宮那些位高權重的仙人也不敢這樣做。當即，他又茫茫然的抬起頭問“白威，星魂血誓究竟是什麽。”

  白威沉吟了下，低低的道“具體，我也不甚清楚，不過有兩點是一定的，第一就是青夜逆轉了星宿的軌跡，第二就是，他以血為誓，將自己的生命與這顆星宿連接在了一起，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是要為此折損一半的壽命。”

  “什麽！”杜遠程聽聞一下跳了起來，“一半的壽命！你說的是真的麽……”

  “我也希望我是在說謊。”白威的神情幾分落寞，旋即像是安慰小杜似的道“不過你放寬心，青夜的壽命長得很，縱使損失了一半，也還剩下好久。”

  “放屁！”杜遠程情急之下罵道，“你說得輕松，好端端的誰願意折了一半陽壽！”

  白威卡了卡眼睛，又是一歎，“只怕，他願意。”

  杜遠程翻了翻眼睛，也不知是什麽情緒，苦澀，氣憤，悲涼，真恨不得上前一腳踢翻那祭台上的琉璃盞，結束這一切，可他不能，因為那樣的話，青夜很可能會死去。

  “陪我去看看那廝。”最後，他咬著牙道，心底卻酸楚得不行。

  “看可以，但你千萬不能打斷他。”白威千叮萬囑。

  “知道。”杜遠程簡短的回答了聲，便拽上白威往萬霄塔的方向而去。他們走的很快，一陣風似的就到了塔頂，透過那幾扇窄小的窗欞可以隱隱看到裡面同樣有血光耀出來。

  在塔頂窗欞下面，有一道窄窄的石沿，他倆背貼著塔身靠在那，進退兩難。小杜幾次想開口喊墨青夜，卻又沉默了。恐怕青夜早已知道他來了。

  夜風從萬丈高空呼嘯而過，杜遠程莫名的想起了最開始的時候，他什麽也不會，青夜提著他，將他抓到了塔頂，讓他孵蛋，然後又抱著他一躍而下，那時嚇得他七竅生煙，六神無主。如今一晃，他不再懼怕那些了，功力術法也變得深厚了，但卻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裡面傳來青夜的聲音“進來。”

  杜遠程迫不及待的就從窗戶一個跟頭翻了進去，視線落定後，只見小墨君背對著他站在那個從前裝滿蛋的鼎邊，正在往裡面看似的。

  “青夜。”小杜緩緩的站起身，可腳步卻怎麽也邁不開，“你為什麽要……”

  青夜背對著他抬起手，示意他別再往下說，轉而卻道“你過來。”

  杜遠程聞言一步就竄了過去，發現在鼎內仍舊裝滿了綠幽幽的蛋。

  “這，啥玩意……還是鳥蛋？”杜遠程抿了下嘴角。

  “好看麽。”墨青夜輕聲的問。

  杜遠程隻覺得心裡直泛酸水，強顏笑道“還不是那樣，綠油油的跟王八蓋兒一樣。”

  白威站在不遠處的窗口，問“青夜，你還好吧。”

  “我沒事。”墨青夜也沒轉頭，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鼎內的蛋吸引去了，就好像方才什麽也沒有發生，一切都是一場幻覺。“本君還想讓你孵上幾個蛋來試試。”

  “嗯。”杜遠程深吸口氣，差點眼淚就掉下來了，“孵唄，呆著也是呆著。”

  “上次失敗了，不知這次如何。”墨青夜輕然的道，然後伸手捉住了一隻，攤開在掌心，對著杜遠程一笑道“它，如何？”

  “挺好的。”杜遠程的目光根本沒在蛋上，而是盯著墨青夜的眼睛，令他感到極度不安的是，青夜眼睛的顏色竟然變了！不再是那般碧綠幽深，而是變淡了許多，就像在陽光下久照失去了光澤的石器一般，不過映著他蒼白的臉頰倒也沒那麽明顯。“青夜，我聽……”